大队长都开了口, 明天又能休息一天,容晓晓乐得笑弯了眼。
今天真的是一个好日子。
认了亲不说,住房的事也解决了。
先前容婆子不乐意把屋子租出去, 现在恨不得让晓晓直接住下来,“以前那间屋子就是你爸住的, 现在交给你, 我还有什么不放心,今日就住下来吧。”
容晓晓还没开口, 罗建林就先道“那屋子长久没住人,怎么都得先收拾下,你让容知青先回去清清行李,等明日从镇上回来再搬也不迟。”
容晓晓反握着容婆子的手, 轻缓开口“对嘛,我带了不少行李过来, 等会回去还得收拾一下, 也不迟这么一天。”
“行行。”容婆子连连点头。
打算等人离开后就带着丑牛打扫下左侧的屋子。
平日里时不时会打扫,但住人之前再收拾下更好。
两姑侄说了好些话。
容婆子对弟弟的事特别感兴趣, 连着问了好多好多, 她问什么容晓晓就答什么。
有些问题她其实也回答不上来。
但这里没人比她更懂容水根, 稍稍有些出入也不会有人抓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喜过了,不到夜里容婆子就有些精神不振,容晓晓便扶着她进屋歇着, 一直伴着她入睡才出了屋子。
等她出来的时候, 外面的人已经散了。
热闹看了, 先前逃得工还得补上。
这会全都下地去了。
丑牛正拿着扫帚清理着院外。
来了一群人,也不知道谁嗑着瓜子,瓜子壳扔得满地都是。
扫着扫着, 见面前多了一人。
他抬着脑袋直愣愣看着对方,久久没开口。
因为他不确定该继续叫知青姐姐,还是表姑姑。
容晓晓俯下身,握着拳头向他伸过去。
丑牛盯着伸在他面前的拳头,不由微微歪了歪头,不是很懂这是什么意思。
容晓晓也没开口,拳头动了两下示意着。
丑牛犹犹豫豫,尝试着抬起手,也伸着拳头碰了过去。
拳头轻轻挨着拳头,让丑牛不由咧开了嘴角。
他还待要碰时,却不想对方的拳头挪开,至于他的拳头上方,然后张开手掌
丑牛只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她掌心掉出,他下意识张开手去接,等看清落在手掌中的东西时,双眼遽然亮起,“哇是糖果”
可随即又不敢接。
以前爸还在的时候他吃过糖果,特别甜特别珍贵。
糖果很贵的,他不敢接下来。
容晓晓轻笑着,示意他拿着,“这是表姑姑给你的见面礼。”
说完,神情变得慎重“我是你的表姑姑容晓晓,以后多多指教。”
丑牛捧着一把糖果,站直身子脆声回“表姑姑,我叫容予安”
容晓晓一听,“挺好听的名字。”
小名就不做评价了,大名就蛮好听的。
丑牛显得有些骄傲,“是爸爸给取的名字,奶奶说爸爸专门跑去镇上请学校老师帮着取的。”
说着又有些失落。
他的大名好好听,可惜大伙都只叫他小名。
不过,小名是奶奶取的,奶奶说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如牛般健壮。
他特喜欢队里的老黄牛,所以他也很喜欢自己的小名。
略显迟疑了下,他昂着头道“表姑姑,以后我给你割猪草不收钱,不过虎娃子他们还是得要,我会盯着他们好好干。”
容知青是他的表姑姑,肯定不能收钱。
“那不用。”容晓晓道“该收还是得收,出钱的也不是表姑,你尽管放心拿着。”
说起来她在回知青屋之前还得去猪圈一趟。
明天不干活,但猪圈肯定得有人。
就得辛苦焦港喂食和清扫了。
正好猪圈是在回知青屋的路上,容晓晓到了地方,焦港正靠在墙角啃着肉干,“你总算回来了,快说说,你真是丑牛的姑姑”
瞧瞧,这才多久连他都知道了。
焦港想去凑热闹很简单。
大队的人也乐意搭理他,谁让他兜里有东西呢。
时不时递把瓜子,跟着又抓把花生,不少人乐意和他拉扯闲话。
当然了,他再大方也不舍得给肉干。
这玩意吃一点少一点,家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再寄,当然得省着吃。
容晓晓道“是表姑姑。”
焦港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没差别啦。”
他往前凑了凑,“那这么一来你是不是也能算半个大队的人”
下乡之前最怕的事是什么
有很多件,但其中一件事就是怕大队的人排外。
他们大队还不算严重,同公社的罗庄大队排外特别严重,他们大队的知青住的地方还没猪圈好,分配的也是最脏最累的工种。
要不是公社那边监管着,罗庄大队的知青们真的没日子过。
相比起来,红山大队要好很多。
但也不是能轻易融合进去。
要是在这边短住也就算了,可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去,不融入到这个大队,难不成未来的几年或者是十几年都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圈子里
那迟早会憋坏。
“也算是半个大队人吧。”容晓晓说着。
之所以会选择六石公社,就是因为六石公社的红山大队曾是容水根的家乡,也是想着她来到这边能有以往的亲戚和友人扶持下。
“真好啊。”焦港羡慕着。
容晓晓“对了,明天我要去镇上,这里的活就交给你了。”
焦港傻眼,“啊那明天只有我一个人我不会喂猪啊。”
容晓晓道“明天虎娃子会给你送来猪草,你要手脚勤快点的就煮熟了喂给它们,你要想偷懒剁碎了直接喂也行。”
“这么简单”
容晓晓点着头,“就这么简单,它们要是拉了记得清理,然后也就没其他事了。”
往简单的说,也就两个步骤。
喂食和清理,说起来确实也简单。
简单到焦港有些不安,“咱们这样喂猪行吗别到了要宰杀的时候还掉秤了。”
“不会。”容晓晓道“这事还得做一些准备,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那行吧。”焦港点着头。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了,真要出了事,责任他肯定不担,但他可以出钱。
虽然又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有好奇,同样也有些佩服。
总觉得容知青比他们知道的多得多。
容晓晓想了想,“或许是因为饱读诗书吧。”
她读得书可多了。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又或者是年代小说,看了没有上千本也有大几百本种田文中的养猪内容还少了
方法多的是,一个不行就试下一个
焦港钦佩,“你可真厉害”
原来他养猪伙伴这么厉害,读书的时候一定名列前茅啊
交代后,容晓晓打了招呼便先回知青屋。
有不少东西得收拾一下,庆幸有一个大包还没解开,不然工作量更多了。
回去的路上,容晓晓正复盘着。
住房的问题解决了。
轻松的工作也大概拿下。
等搬了家和二姑一块住着,她就能过过清闲的日子,还能作为半个大队的人走家串户,听听一些有趣的八卦,凑凑一些热闹的场合。
再靠着空间,提升自己的伙食和生活环境。
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全都考虑周到,简直完美
“容知青”白曼从一处山坡走下来,“好巧,你也是回知青屋吗咱们一起走吧。”
容晓晓抬眸,对着她笑了笑“好呀,刚刚都没发现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买得篓子和竹席都没带走呢。”
“你们家的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白曼走到她身侧,“东西也太多了,等明天我再去容婆婆家里拿。”
说着,侧头看了一眼身边人。
再容婆子家看到容晓晓时,她本以为这人的目的是不是也是容家祖孙。
可怎么都没想到,她会看到认亲的现场。
这件事上辈子是绝对没有发生过。
如果真是走散多年的亲戚,为什么上辈子他们没有相认
这种不确定性让她有些慌乱,所以才心慌意乱的离开。
待在这周边冷静了好久,浮躁的心才安定下来。
她不确定容晓晓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只要容晓晓的目标不是容正志,她便不会站在她的对立。
再有他们两人都姓容,容家和容家多少也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走不到一块。
所以,就算不确定容晓晓的身份,她也不会是她的竞争对手。
“我没想到你会是容婆婆的侄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容晓晓如实回答,“多亏了陈婶子,她跟我说了丑牛家的一些情况,恰好和我了解的有些相似,所以才会上门确认。”
“原来是这样。”白曼缓声,似有所指,“那你挺幸运的。”
能和容家祖孙成为亲戚,哪怕最近几年回过得艰难,但熬过去后就能见到阳光了。
容晓晓偏头。
不是很理解幸运是指的哪方面。
这句话后,两人显得有些安静,彼此都没说话。
一直到前方怒气冲冲跑来一人,看着两人,大声问道“你们谁是白曼”
容晓晓毫不犹豫,抬起脚朝着后面退了半步。
这一下,来人不再怒视两人,而是死死盯着白曼,“你就是白曼”
白曼“”
“你就是盛左元的对象”袁馨上下打量着这人,很想从眼前这人身上找到不好的地方。
可发现从样貌和穿着上来看,完全挑不出错来。
这让如此骄傲的袁馨更没法接受。
她是大队会计的小女儿,哪怕出生在农家,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受过苦,其他同龄的人,谁不是早早就下地干活,谁穿得不是洗得发白还打上补丁的衣物
就她能什么事都不干,家里养着她顺着她,就连其他外人都说会计家的小闺女模样长得周正,就跟城里姑娘似得。
好多小伙子更是看她一眼就立马脸红。
可袁馨瞧不上他们。
从小她就想嫁到城里去,可她在大队再好,也没法成为城里人。
眼见着年龄越来越大,再不找个人家就得熬成大姑娘,相看了这么多次,袁馨是一个都没瞧上,就再她想着要不要将就一下时,她看到了盛左元。
她对大队的知青不陌生。
时不时也能碰上几回,虽然这些都是城里来的人,但真要比起来还不如大队的汉子们能干活,真要嫁过去保准会跟着吃苦。
可盛知青不一样。
当她看到盛知青的第一眼就入了迷。
她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不光样貌好,穿得也好。
袁馨可是听其他婆子说了,就盛知青身上衣服裤子,一身加在一起怕是得好几十块。
而且这还不止一身。
每次看到盛知青时,他身上穿得衣服都不一样。
也不知道带了多少衣服过来,想来他的家境特别不错。
当时她就起了心思。
哪怕是知青,跟着条件这么好的知青,嫁过去了也不会吃苦头。
这几日更是时不时找机会接触盛知青,盛知青对她很是客气,但也没拒绝过她的接触,这让她萌生了一些期翼,想着盛知青会不会也喜欢她。
可袁馨没有想到的是,当她跟家里提起后,却被告知盛知青已经有了对象,想都不想就跑出家,她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盛知青。
除了不是城里人之外,袁馨不觉得自己比谁差。
可现在看着眼前的白知青
心中突然萌生了一场退意。
可当脑海中浮现盛左元的身影时,退意消散,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开口“一看你就不是能干活的人,下乡知青那是让你来干活而不是来享福的”
白曼微微眯眼,“小队长都没说我干活不努力,你有什么资格说”
她这话还真没作假。
所有人都觉得她不是一个能干活的人,家人不忍心她下乡,也是觉得她生来都是娇生惯养,又哪里干得了这些重活
可是上一辈子不是。
再苦再累再脏的活她都干过,咬咬牙也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天。
重生来过,这句身体还没经历过干活的滋味。
但她早就习惯了苦和累,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坚持,或许做的没有其他人好,但也绝对没偷过懒。
袁馨才不相信她的话。
就这娇滴滴的样子哪里是干活的人
这时,容晓晓插了一嘴,“我作证,白知青还真没偷过懒。”
论干活,新来的六位知青里面,白知青绝对排的上头名。
瞧瞧,这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小脸就没最开始那般白净了。
袁馨被哽了一下,又想开始找其他的麻烦。
可不管怎么想,她都找不出一个不好的地方,最后憋的脸上通红,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白曼问她,“你喜欢他”
被问的袁馨却不敢开口。
一开始怒气冲冲,紧跟着对比之后自己哪哪都比不上,这会气焰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支支吾吾道“我喜、喜欢他之前,并不并不知道他有未婚妻,他明明对我很好很好。”
很是难堪。
自己就像是一个插足的坏蛋,脸都丢尽了。
白曼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行啊,你要喜欢让给你就是。”
“啊”袁馨猛地抬头。
整个人特别懵,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你你你你说要把他、把他让给我”
白曼点了点头,“我看他对你挺好的,既然你们郎有情妾有意,不如早点把亲事给定下来,我一定给你们封一个大红包。”
说着,瞟了旁边正在看热闹的人一眼,“容知青作证,我保证说话算话。”
容晓晓不嫌事大,举起手大着嗓门道“我作证”
刚刚憋着没哭的袁馨感动的眼泪就这么掉下来,“你真的愿意成全我们”
白曼当然愿意,恨不得直接拱手将人送出去。
不过她还是善意的提醒一句,以防这个傻姑娘如同上辈子一样被盛左元骗的特别惨,“我说了就不会反悔,盛左元朝三暮四,对爱情不忠,我为什么要留念”
“你胡说”
“我哪里胡说”白曼冷哼,“你是自己说他对你很好吧还是骗你他没对象他既有对象还对你那么好,这不是对爱情不忠是什么”
“他、他”袁馨想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白曼又瞟了凑热闹的人一眼,“你说呢”
容晓晓单手搭在下巴上,一脸深沉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嘤”袁馨再也绷不住,捂着脸逃离。
容晓晓双手抱胸,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摇着头感叹,“还是小姑娘呢。”
这点战斗力,以后有得学。
白曼冷哼一声。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有了这一插曲,回去的路上两人之间还是很安静,都没过多的言语。
但也少了那么一点点的尴尬和生疏。
容晓晓认亲的事在知青屋这边也迅速传开。
时不时就有人来问一个问题,她都是很好脾气的回应,一直等吃了晚饭后才回到屋子里收拾行李。
期间,杨娟离她远远的。
哪怕很想阴阳怪气几句,但最后还是憋住了。
她实在是搞怕了,巴不得容晓晓赶紧搬出去。
等她一搬,再等蔡少英嫁了人,整个屋子就是她一个人住,要多宽敞有多宽敞,从出生到现在她就没一个人住一间屋过。
容晓晓的行李不难清。
也不需要叠放的有多好,全都一股脑塞进布袋中,塞着塞着她突然愣住了。
扯了扯布袋发现这个尺寸完全可以当做盖被呀。
她干嘛还另外花钱买布头
难怪妈花钱专门做了这两个大布袋,原来除了装东西之外还有这个用途。
她决定把这个大发现记下,等下回写信的时候写上去。
翌日。
容晓晓起了个大早,早早赶到二姑家。
刚推开门,就见灶房里飘着白雾,丑牛端着一盘子走出来,“表姑姑,这是奶奶蒸得玉米糕,特别软乎。”
容婆子拄着拐杖走过来,“快坐,大队长家的小子来了消息,说是半个小时后出发,你赶紧把早饭吃了,别等下饿着了。”
容晓晓并没有客气的推脱。
这些玉米面怕是二姑家为数不多的粮食,但有些事退来退去反而更生疏。
她欣然接受,张大嘴咬了一口玉米糕,“真香”
嚼了几口吞下,“二姑,我爸是不是跟你学的你们弄得玉米糕都好香呀。”
容婆子听得脸上笑开了花,“没错,我每次做玉米糕的时候,他就爱搬着板凳坐在我身边看着。”
“难怪。”容晓晓说着,“我爸就这么一道拿手菜,其他都不会。”
容婆子很喜欢听这些事。
等晓晓吃完后就拉着她的手一直说。
一直到去镇上的路上还在说。
容婆子眼睛看不见,肯定没法走着去镇上。
大队虽然很爱护唯一的老黄牛,但真的有什么事时,也能套上板车,让老黄牛拉着出行。
这一次,大队长就将老黄牛给拉了出来。
不过他不舍得老黄牛受累,老黄牛拉着车,他就跟在老黄牛身边走着路,丑牛也不爱坐板车,一蹦一跳的跟在大队长身后。
出行的四人中,丑牛最快乐。
上一回去镇上还是几年前,他都快忘记镇上是什么样子了。
不过他比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强,虎娃子两人一次都没去过,所以他这次得好好看,回去后说给他们听。
“你二姐也在附近好事啊,等哪天咱们一起去看看她。”听到二侄女也在离这不远的大队,容婆子是更加高兴。
等听到三侄子入赘,她不由一笑“也是命吧,咱们这两代人入赘的还真不少,你爸是、你三哥是,你姑父也是。”
老太太的脸上浮现出回忆,“我和你姑父是在逃荒路上认识的,不过他和我不同,我是和家人走散,而他是生了病被家人丢弃。”
容晓晓挺好奇,“然后呢”
“然后”容婆子笑了笑,“自然就走到一起,他跟着我回到红山大队,知道我看重家族,等我生下丑牛爸后,他宁愿舍弃自己的姓氏,斩断狠心的亲情,主动提出让孩子姓容。”
这时,轻轻一叹,“可惜他走的早,不然也能听听自己小舅子的消息。”
容晓晓偏偏头,轻靠在老太太的肩头。
无需言语去安抚,两人显得很是亲近。
聊天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没过多久一行人就到了镇上。
罗建林先将人送到邮局,他说道“你们进去打电话,我这边先去公社一趟,找相关的负责人再将他带到邮局这边查信件。”
将人送进去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去公社,而是去了知青办。
到了知青办后,熟门熟路找到一间办公室。
里面的办事人员见到他,立马欢迎道“罗大队长许久不见,今日怎么把你给盼来了”
罗建林有些差异。
这还是头一回看到办事人员对他这么客气,连忙热情的回应几句。
“你坐。”马干事对着外面喊道,“小周,给罗大队长倒杯热茶。”
罗建林推脱着,“不用不用,我马上就要回去了,大队还有事等着我呢。”
“没事,喝杯茶润润喉都行。”马干事便问起他的来意,“罗大队长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想调一份我们大队新来知青的家庭资料,不知道方不方便”
马干事立马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等着,我这就让他们把资料给送过来。”
说完起身就出了门。
没过多久,便端着茶水和一份文档走了进来。
“资料就搁在这,喝完茶咱们再慢慢看。”
“谢谢。”罗建林客客气气地道着谢,心中忍不住有些奇怪。
他不是第一次和知青办打交道。
也不能说次次对方都是恶声恶气,但从来都没有这么热情过。
压下怪异的神情,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
有些烫,但味道特别不错。
他家也攒下过一些茶叶,不过都是些茶叶根、茶叶沫,哪比得上这次喝的。
喝过茶后,罗建林便抽出一份档案仔细看了起来。
档案上记录的内容很详细。
除了个人的一些资料之外还有父母的一些信息。
罗建林认真看完之后,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看的就是容知青的档案。
虽说有照片为证,但不来查证总觉得不踏实。
他倒不认为容知青撒谎,只是他身为红山大队的大队长,必须为社员负责。
这也是为什么昨日在容婆子开口让容知青住过来时他开口阻拦,就是想在知青办这边确认一下容知青父母的信息,看能不能和她说的对上。
既然都对得上,他心里也就安心了。
就着热气喝完半杯茶,罗建林将档案袋整理好放在桌面,“多谢马干事,那我就先回去不打扰您工作了。”
马干事一把压住他的胳膊,“不急不急,这不还有半杯茶吗,喝完了再走。”
“这”罗建林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有些不安。
不过他有经验,每到这个时候装惨就行,“那就多打扰了,马干事你是不知道啊,上回一下子分给我们大队六名知青,先不说他们能不能干活,那知青屋都是挤得满满当当,有两名女同志不得不搬到旁边破烂的小屋,屋里连炕都没有,夏秋也就算了,冬天怎么办”
说着说着,就唉声叹气起来,求助道“要不马干事替我们想想法子”
“你啊你啊”马干事没好气的指着他,“你别在我面前装腔作调,我还不知道你这个老东西”
罗建林什么都没说,就是憨厚的笑了笑。
马干事拉着他,一脸慎重的道“我知道你们大队很难,我也尽量想法子给你们大队申请一些补贴,不过”
“不过”罗建林面上不显,心里咒骂一声。
他就知道马干事这么热情没好事
就在这等着他呢,肯定是让他头疼个的事。
马干事铺垫这么多,总算说出了主要的事,“不过你们大队得再接受两名知青。”
“知青”罗建林有些惊讶,“今年不都已经分配了吗,怎么还来了两个”
马干事叹气,“这事说来就有些话长了”
“不行不行。”罗建林直接打断他的话,“红山大队的知青够多了,怎么还能再来两个”
马干事压着他的手,无奈道“你先听我说”
“呼呼呼。”容水根跑的气喘吁吁,冲进电话室就问“是我家小闺女来的电话吗”
“对总算是盼来了你家小闺女的电话,再等个几分钟她就打回来了。”
“好好好”容水根连连应着,双眼盯着电话机都舍不得挪开。
好在等待的时间不长,电话机在他期待的注视下响了起来。
“晓晓,是晓晓吗”等容水根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心里压着的石头总算落下,“你这个丫头,怎么才打电话回来我给你什么、二姑你是说你二姑”
电话室的老刘见他情况不对劲,仔细一看大惊“哎哟,你怎么哭了难不成是你小闺女出了什么事”
容水根哪里有心思回他话,手紧紧握着电话,嘴皮子激动的颤抖着,“晓晓,真的吗你不会骗爸爸吧”
他这一番激动,落在旁人眼里那就是出了大事。
都是一个厂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容师傅是一个事事都听媳妇的男人,他家媳妇才是家里的主心骨。
老刘见状,拉住外面经过的一人,“快快,快去把容师傅的婆娘喊来,他家小闺女出事了。”
这一个穿一个,等落在吴传芳耳里时,那就是自己小闺女快不行。
凭着一股气跑到电话室,等看到电话机边上泪流满面的老容时,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此时心里没有难过、也没有后悔,而是一片空白,整个人都空洞了。
她顾不上跌坐在地的疼痛,挥开要搀扶她的人,冲到老容身边抢过他的电话,颤声对着电话哀嚎,“晓晓娘的晓二、二姐”
“传芳,那是我二姐,晓晓把我二姐给找回来了。”容水根一脸激动,面上是喜极而泣。
一旁的老刘一脸尴尬,都不敢直视吴传芳瞪过来的眼。
他这不是太着急了嘛
吴传芳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给浸透了,她对电话那边道“二姐你好,我是老容的媳妇吴传芳,对对是是你们还好吧”
吴传芳在接电话的时,容水根一直待在旁边候着,凑过去仔细听也能听到话筒里二姐的声音。
传芳来之前,他就已经和二姐聊了很多很多。
知道她现在住在老宅里,身边还有一个八岁大的孙子。
然后就没其他人了。
容水根没继续追问姐夫和外甥的事,二姐没说怕是人都已经不在了。
一个上了年龄、一个不满十岁。
想想就知道他们的日子不好过,也让他的心更着揪起来。
他这次没太详细的追问,也是想着等哪天二姐不在旁边时好好问问晓晓,看看二姐到底是什么情况。
吴传芳说了两分钟,还有很多话没说,但容婆子实在是舍不得电话费,便约定信上聊。
最后,吴传芳叮嘱着那头的闺女,“找到你二姑就该好好庆祝下,别不舍得花钱,还有啊你保重点,有什么事一定得跟家里来信。”
得到肯定的答复,才将电话给挂了。
容水根伸手掏钱。
他等得就是小闺女的电话,身上一直带着钱。
不过带的钱有些不够,他不好意思道“老刘,还差的钱我等会给你送来。”
“不急不急。”老刘看了面无表情的吴传芳一眼,悻悻然道“抱歉啊,吴同志,我真是一时会错意,不然也不会急匆匆让人去找你。”
知道弄错后他还找了人去带消息,可没想到吴同志来的这么快。
“算了,你也是好心。”吴传芳摆了摆手,跟着又笑着道“对了,老刘你明天记得过来吃酒。”
“吃喜酒”老刘纳闷了,“你们不是说大儿子的喜酒先不办了吗”
“他的喜酒确实不办。”吴传芳临时来了主意,一手搭在老容的肩膀上,“我家老容和家里人失散这么多年,如今能重聚就是一件大喜事,值得办酒席庆祝下。”
“对对对,一件天大的喜事。”容水根连连点头。
接近三十年了,他日日夜夜都在盼,无数次祈祷老天爷给他们重聚的一天。
更是无数次恐慌着,担心容家只剩下他一人。
好在,他找到了自己的亲姐姐。
这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就这样,吴家的亲戚和朋友们又再一次接到邀请。
真的就挺戏剧化。
刚取消掉儿子的婚事,结果现在又办了重聚酒。
这样看来,吴家是真不打算让大儿媳妇进门了,这办酒特意准备的菜都上了桌,总不能又重新置办一次吧
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
就在吃酒席的当天,一个瘦小的丫头从吴家大杂院离开,一路跑到小镇的另一头,钻进一条显得有些破烂的巷子。
她并没有马上回到家,而是先看家里有没有人,确定没人后才飞速跑进房间,“大姐,你赶紧收拾东西去吴家。”
段月被突然进来的人吓得一跳,“你不是去捡煤了吗怎么回来了”
“我经过吴家见他们正在办酒,他们是真不打算依着爸妈狮子大开口。”段春性子急,翻开柜子就打算给她收拾东西。
“可是”
“还可是什么你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还不够吗是真想被家里给压榨死”段春打断她的话,“你现在就去吴家,哪怕不办酒席也得进了他们家的门,只有离开这里去到吴家你才能过好日子。”
段月还有些迟疑。
手指抠着手指,显得犹豫不决。
在婚事前两天突然增加聘金,这件事她也不想,可那是她的爸妈啊是生她的人,她哪里能拒绝。
段春瞧她的样子就很气躁,“你还犹豫什么你知不知道如果吴家真的不愿意娶你,你会怎么样去乡下当知青都算好的,你很有可能被爸妈给卖掉,不管是老头还是鳏夫、又或者是一个傻子,只要谁给的起钱,他们就会把你卖给谁。”
段月脸上惨白,她没法否认。
因为她知道小妹的话没错。
段春双手搭在她的肩膀,放缓声调“只有嫁给吴家,你才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姐夫虽然木讷又软弱,但他有一双好父母,容叔叔是高级锻工,家里就不愁吃喝;吴婶婶看着不好相处,可只有她能压得住咱爸妈,真要闹起来,爸妈不一定能有好果子吃。”
她深深看着面前的大姐。
或许大姐不敢反抗又容易被人鼓动的性子很不好,但大姐却是唯一愿意照顾她长大的家人,如果不是大姐在,她或许早就被重男轻女的爸妈给淹死了。
段春带着些哀求,“大姐,你就听我的吧。”
“可”段月有些松动,其实她自己也明白。
如果不和吴平祖在一起,她的下场一定很惨很惨,就跟她两个姑姑一样,每次想起姑姑们的生活,就让她毛骨悚然。
她紧张地吞咽口水,“可我这么走了,爸妈要是闹怎么办”
“所以你千万不能退”段春叮嘱她,“镇上妇联的干事说过,现在是自由恋爱的时代,父母不能逼迫子女,只要你立得住,他们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要你立得住,吴婶婶会替你解决一切麻烦。”
她再次重复,“你一定不能再被爸妈鼓动,不然没人能帮得了你,去了吴家也别把这里当做娘家,你做的一切足够偿还他们的养育之恩,他们耽误你这么多年,别再让他们耽误你一辈子。”
“我懂我懂。”段月紧张的手心尽是汗。
段春替她收拾着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能收拾的。
要不是想把女儿买个好价钱,怕是连衣服都不打算给她们做。
收拾好后,段春扯着紧张到身体发颤的段月出门,一路跑到某处巷子口,她催促着,“走吧,到了吴家就跟吴婶婶说,你想明白了,宁愿不要聘礼也要嫁进他们家,吴婶婶不是小气的人,肯定会给你们备上一些物件,与其便宜给段家的人,倒不如你和姐夫拿着。”
段月早已经泪雨阑珊,因为泪水让她看不清小妹的脸。
小妹不过才十五岁,却想得比她多得多。
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担忧道“可我走了,你怎么办”
她能有吴家庇护,可小妹呢
段春闻言一笑,“我还小,能有什么事”
她抬起手给大姐擦了擦眼泪,轻声道“再说了,我不还有你嘛难道我真的出事,难道你会不管我”
“当然不会”
段春笑得更灿烂了,“那不得了”
伸手推了推,“行了,赶紧走吧,再不走段家的人要回来了。”
看着大姐离开的背影,段春脸上的笑意收敛。
她和大姐不同。
她的心很冷很冷,不管所谓的父母是苦苦哀求还是严厉打骂,她都不会听从他们的安排。
想靠她养着一大家子,做梦吧。
前方的巷子里已经见不到大姐的身影。
段春这一瞬间特别轻松。
总算将大姐从泥坑里拉出来,就像小时候大姐从水缸中将她捞起来一样
就在这日夜幕降临时,一人背着小小的包走进了吴家所住的大宅院。
同时间,东北某处的乡间小道上,一头老黄年拖着板车缓缓朝着前方走去。
老黄牛边上的老汉紧锁着眉头。
显然他想办的事没有头绪,反而还因为某些事更添忧愁。
而坐在板车上的容婆子正肉痛着,哪怕看不到,也能感受到篓子里的重量,眉头皱得跟大队长似的,“丫头欸,你怎么割了这么大块肉,多费钱啊。”
容晓晓脆声,“我妈说啦,今天得好好庆祝下呢。”
她可是听妈妈话的好孩子。
所以,肉得往大块的割一顿要吃个够,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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