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做得真的很漂亮。
几乎是一炮打响了窑洞的名声, 周边十三个大队外加镇上的人,但凡会八卦一些的人,那绝对听说了红山大队窑洞的事。
要知道, 这绝对是整个省城头一回发生的事,抡到哪里都让人惊呼一声, 跟着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件事, 影响是真的很大。
还有专门的干事下来调查,虽然七岔道大队最后没落到什么处分,但也是彻底打消了一些想要来浑水摸鱼的人。
同时也是因为这件事的影响, 势必会少了一些单子。
手段到底太厉害了, 难免会有一些人不敢接触, 毕竟也不止窑洞这边一家烧砖的地方, 水泥厂现在就算买不到,开春后还是能买到砖块, 不过就是缓上几个月, 还是有些人不想招惹麻烦, 愿意多等等。
但这些并没有影响到红山大队的生意。
本来他们的生意就是供不应求,白曼之所以会有那个主意, 也是因为她从大队长那里等来了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更让她有底气这么做, 毫不畏惧。
那就是锻造厂给他们窑洞下的大单子。
虽说是供不应求,他们这边在短时间内没法烧制出锻造厂需要的砖块, 但对方也愿意等,并在隔天将订购单子签了下来。
有这么一个大单在, 真的是给足了他们勇气。
所以才有了一个既能震慑住人又能把名气打出去的办法。
就算有那么一些小瑕疵也不要紧,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总会抹平一些人心中惧怕的情绪。
反正不管怎么样, 对于红山大队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喜事。
连着几天的忙碌,夜里商量、白日跟着应付调查员,白曼这两天累得不轻,到底还是病倒了。
好在就是轻微的感冒,吃了药休息两日也就好得差不多。
这日,她刚从屋子里走出去,打算去窑洞那边看看。
刚走了一段路,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眉头轻轻蹙起,白曼又没察觉出到底哪里不对劲,直到有两个婆子一脸热情的走了过来,还不等对方说话,就想明白了。
今日遇见的一些人。
都显得格外的热情亲切
“白知青,你病好点了”
“瞧这张脸蛋都瘦了不少,显然受了大罪啊,是不是冷到了我这里有个暖水瓶,你戴在身上保保暖。”
“这女人家就是怕冷些,过不久就得烧柴,你家准备柴火了没等下午我让孩子爷爷给你送一些过去,尽管着烧,要是不够就直说,我哪里多备了不少。”
“对对对,天气转凉你又刚刚病好,可不能喝凉水,我记得你现在住在方妹子家隔壁吧你要是没空的话就让她帮着把炉子烧着,每天都得喝温水”
一声接着一声,白曼都有些没缓过神。
是真的很恍惚。
活了两辈子了,她在红山大队生活了那么多年,可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和生产大队的社员们都走的并不是很近。
互相都认识,但很少会凑在一起说话。
见了面也不过就是互相点了点头,要不就是随意说上几句便各自离开。
以往看到容晓晓和焦港和社员们相处时,要说完全没感触那肯定是骗人的。
那时候就感觉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可真大。
她用了十几年的时间都没和红山大队的人打成一片,可这两个人来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彻底的融入了这个圈子。
多少有些羡慕。
她只身一人来到这里。
在窑洞没成立之前,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在生活,一开始没有感觉到,可时间长了之后多多少少都会感觉到一些孤单。
可那个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对比孤僻的她,另外两个人就显得要更招人喜欢,白曼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原先以为羡慕的同时又不会太在意。
可真当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
那种感觉真的会让她很是无措,一时之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脸颊上慢慢在发热。
不仅仅是这两位婆婆。
从住处一直到窑洞大概是十五分钟的路程。
就算腿脚再慢一些,一十分钟之内怎么都能走得到。
可今天却一直磨蹭到了四十多分钟。
因为一路上遇到了好些好些人。
以前遇到这些人的时候,都是互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一会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直接走上前说着话。
大部分都在关心她的病好了没有。
有一些人还直接往她手中塞着东西。
白曼本来是空着手来到窑洞的,等她到了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暖手瓶,一块绑在额头上保暖的帕子,两个水煮鸡蛋和一块玉米饼,还有一瓶祛寒的姜糖水。
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
“这是马婆婆给你的吧她前两天就往这边送,不止给了你还给了我们。”陈树名指了指一旁的大桶子
里面装着的都是早上煮好的姜糖水。
这些天越来越冷。
喝一点姜糖水整个身子都觉得暖和。
白曼点了点头,嘴角的幅度不由自主的上翘了一些。
她可没说,她手中的瓶子中放的红糖要多不少。
马婆婆可是说了,专门给她多放了一勺。
家里的孩子闻着香馋得都快流口水,硬是没给他们尝一尝,而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这种特例,是真的让人心中忍不住高兴了一些。
同时也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家人。
也就只有自己的家人才会在她生病的时候这么关怀她。
尤其是她妈妈。
每次感冒发烧的时候,妈妈都是急得团团转,夜里不住的换帕子给她降温,见她精神头稍微好一点后才会松口气。
还有她爸爸。
一次伤了腿,爸爸硬是背着她跑了三里路才到医院,当时她的腿上都不怎么严重,倒是爸爸连着喘了好久都没平缓下来,还是医院开了一瓶葡萄糖让他喝下才缓过神。
其实那个时候家里是想带着她一块出国的。
想要出国不容易。
前前后后跑了好久好久,为了一个名额家里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可即使再大的代价爸妈也是想将他们全家人都带着一块离开。
可是她
在登船的前夕跑了。
她为了一个男人选择了放弃家人。
这还不止一次。
而是两次。
上辈子是为了盛左元,他们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盛左元知道她要出国后口口声声说舍不得她,而她也是个傻子。
信了不说,还为了他抛弃了自己的家人。
上辈子过得一塌糊涂,也是她的报应吧。
而这辈子她又犯了一次傻。
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上辈子的容正志真的为了她做了很多很多,多到她还来不及回报的时候他就为了她而死。
所以这一辈子她又选择了在登船之前悄悄离开,和上辈子一样来到了红山大队。
她以为有上一次的经验后这一辈子总不至于那么的稀里糊涂。
可现在看来,她好像又犯了一次傻。
回望两辈子这么多年,她大部分的决定对于她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好像遇到男人之后,她就不住的在犯傻。
并不是说她不配拥有感情。
而是从一开始的决定就是错误的。
她就不应该为了感情而放弃另一份感情,尤其是至纯的亲情。
“白知青你没事儿吧怎么脸色突然这么红”陈树名看着她脸上通红像是要喘不过气的样子顿时有些着急,赶紧用手给她扇了扇,“呼吸呼吸,你别晕过去了。”
白曼连着深呼吸几口,总算喘过了气,“没事,我先去旁边歇一会。”
“去吧去吧,这里没什么忙的,再说了真要出什么事不还有我们在吗总不能靠你一个人撑着。”陈树名赶紧让她去歇会。
一行人同事了这么长时间。
要说他最佩服的人是谁那绝对是白曼。
这辈子他就没见过这么拼的女人,比是绝对比不过,好几次内心中不得不浮现出几个字真特么牛逼
而且白曼也不仅仅是光靠力气。
她很多次的抉择真的是他们一直走到现在的关键,要不然他们一行这么多人也不会不由自主的将白曼当做领头人。
不仅仅是她能拼,同样拼的同时她也在用脑。
就像是这次的事情,真的是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是他怎么都想象不出的解决方法。
更不会解决的这么完美。
不过佩服的同时,陈树名也是真觉得白曼很累。
一下子病如抽丝,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感觉没有了,再这么不要命的拼下去,自个的身子也受不住。
他想着等晚上的时候要不要和高辽聊一聊,看能不能劝劝白曼。
如今窑洞这边基本上都已经走上了正轨。
其实也不需要那么拼。
仍旧由她领头,但也没必要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领导抉择大事件,一些活放心的交给他们也是可以的。
陈树名这边想着晚上怎么跟其他人说,白曼并没有走到旁边去休息,而是一路走到了猪圈。
猪圈这边的人不少。
虽然天气冷了些,有些人都不是太爱出门,但如果一定要去的话首选不是窑洞就是猪圈。
去窑洞自然是去看烧砖。
看热闹的同时想着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还能过去搭把手。
而来猪圈却是为了看大队的四头宝贝疙瘩。
长得又肥又白,那是所有人的心头爱,谁来了都会忍不住夸赞几声。
只不过在夸赞的同时也会听到吞咽口水声响。
全都盼着杀猪的那一天。
等那一天整个大队都能一饱口福,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是日日夜夜在盼着。
白曼来的时候,焦港正在织毛衣。
瞧着有模有样的,都已经织出了老长一截。
白曼看的一脸古怪,“你怎么在弄这玩意”
焦港抬起头,挑着眉头道“你都能去烧砖了我怎么就不能织毛衣你这人太迂腐了。”
抬头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可没停。
白曼沉默了。
这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她从不觉得自己比男人差,男人干的活她也能干,只要她愿意甚至能干的更好一些。
同理,那焦港为什么就不能织毛衣呢
看着鲜嫩的毛线球,白曼问着“你这是给谁织的”
“给我妈呗。”焦港乐呵呵说着“我要是给她织出一件毛衣,那她肯定感动的不得了,最少明年一年我开口要什么她肯定都会给,就算我爸气的想打我,有我妈在他也打不着。”
单凭这几点,这毛衣必须织。
他可是废了好几天从几个婆婆手里学到的功夫,织得还是最难的花样,好看到他私底下都忍不住试了试。
决定织完这一件再给自己来一件。
至于他爸
算了,看着零花钱的份上还是给他也来一件吧。
不过花样就得挑最简单的那种,一个大老爷们要那么漂亮的花样干嘛
这般想着,他就忍不住起身想要离开。
白曼一把拉住他,“你干嘛去”
“我去找容晓晓,我得让她帮我多买点毛线,得挑好看的颜色,她那边的路子多找她最方便。”焦港说的毫不客气,也没想过和她客气。
白曼没松开手,“等会我们一块过去,你先坐下我和你说件事。”
焦港脸上有些诧异,“你和我一起去你什么时候和她的关系这么好了”
仔细想一想,这段时间这两人好像见过不少次面。
不由微微眯了眯眼。
看来自己得努力一下,容晓晓关系最好的小伙伴只能是他,最少在知青中只能是他,这条大粗腿他必须得抱得牢牢的
白曼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特小声的问道“你下回和叔叔联系的时候,能不能帮我问问”
接下来的话她没法说出口。
心里到底还是很慌很乱。
上辈子她也是知道爸妈出国的过程也并不是太顺利,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安定下来。
可那个时候肯定也是恼怒她的决定,便一直没有和她联系。
白曼想请焦叔叔帮帮忙,看能不能联系到远在国外的父母。
可这个时候她又有些害怕。
担心就算联系到了父母也不愿意原谅她。
焦港等了一会没等到她后面的话,便直接接了下去,“问你爸妈的事”
他放下手中的毛衣针,特别直白的说“下乡之前我爸就叮嘱过,他让我少接触你和盛左元,他说你们两人脑壳有洞,和你们多接触别把我也给带的脑袋进了水,我当时还挺不乐意呢”
他们几个都是一个大院的人。
从小到大他是没说听爸夸两人,甚至不止一次说让他好好学学,眼里心里恨不得把这两人抓过来当自己儿女一样。
而对他这个亲生儿子,那是要多埋汰有多埋汰。
结果等他们成为了朋友,还约着一块下乡当知青,爸又换了口风,私底下是不止一次两次开口让他少和他们接触。
当时他还不以为然。
现在爸吃得盐果然比他吃得米还要多。
有些事不得不佩服。
白曼嘴角有些抽搐,“你之前可没这么说。”
焦港白眼一翻,“你还真把我当傻子呢,这种话怎么能当着你们的面说,不止我爸,咱们大院的人谁听了你的事没傻了眼好些人都叮嘱着家里的姑娘不要跟你学呢,说是要学了直接打断她们的腿。”
毕竟腿短了总比人突然被拐跑了来得强。
白曼“”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那你现在怎么就当着我的面说了”
说得她心里怪不是滋味。
她以为的为爱付出,原来在其他人眼里都是脑袋进水的行为。
也、确实是这样。
焦港顿了顿,“或许是因为比起盛左元,你还不是那么的令人讨厌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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