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
可惜瑶娘是没办法欣赏桃花的,以前在闺阁之时, 她因为身胖, 压根就不想出去受人耻笑,且罗敬柔每次就说去了也不好玩,谁嘲讽谁云云, 这让她越发不想出去。小世子越发离不开她之后,甚至有好几个月小世子都没有任何风寒了,瑶娘舒了一口气。
她这样的出挑, 当然也会遭受其他乳母的排挤。
对于这些人, 她也有策略拉倒一帮, 打倒一帮。
“袁娘子,我把世子哄的好好儿的, 你今儿守夜, 不必起夜了, 我就先去了。”瑶娘对袁乳母道。
这位袁乳母平日最不喜守夜,因为人在极度困倦的时候,还得起夜,就一夜睡不着了, 她们这些做乳母的, 大部分都是选的良家子出身,才不算辱没世子。
袁乳母是本地人, 和瑶娘算不打不相识, 现在她们关系不错。
再有瑶娘这么说, 她就高兴了“这样就好,多谢你了,小世子安睡, 我也能够多睡会儿,否则,我这一整夜就甭想睡了。”
“谢我做什么,这也是应该的。”瑶娘抚了抚小世子,准备回到自己房中。
哪里知道一出来,就被周王妃的人叫了去,周王妃徐氏,出身显赫,看起来雍容华贵,御下很严。周王就藩安州,徐家却一直在朝,因此周王府内里都是徐氏作主。
瑶娘不敢怠慢,赶紧叩头请安。
却见周王妃道“我听说你把世子照顾的很好,世子除了你,谁都不要,是吗”
瑶娘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妙,难免陪着小心道“王妃说哪里话,世子怎么会除了我谁都不要呢。我们八位乳母,都是白日两人,夜里两人依次轮换,这几日只是魏乳母肚子疼,白日便是我一人在带。魏乳母自我进府来,每隔几日身子骨就不太舒泰,白日时常有事,我连出恭的时日都没有,只能带着。”
那个魏乳母仗着是周王妃的心腹嬷嬷的女儿,常常偷奸耍滑,因此瑶娘平日正纵容着,正好她要拢住世子。
哪里知晓徐青容却道“这又说胡说了,魏乳母素来用心人尽皆知。世子这些日子既然喜欢你,那你就好生侍奉才行。”
瑶娘没有硬顶,而是笑道“是,魏乳母的确劳苦功高,我不是帮忙而已。”
周王妃笑而不语,大抵是要看她的忠诚度。
瑶娘心中对周王妃有点忌惮,但是面上没有表露出分豪,自己不管多艰难都一定要站稳脚跟。可旋即,魏乳母就被赏赐了,大家都围着魏乳母恭喜。
魏乳母也故作谦虚道“王妃说我精心照顾世子,我说你们都比我用心,王妃又说袁乳母也用心,下次怕是要赏赐你呢。”
陆陆续续,明明是瑶娘照看的最用心,哪里知晓每次功劳都是别人的。
八个乳母,除了她和另一个乳母,其余所有人都得到奖赏,更离谱的是明明是世子离不开她,她却说是离不开魏乳母。
瑶娘有些灰心,这次他回来,二人一句话也未提就滚到床上去了,她也想再怀一个孩子,这样兴许能分泌更多乳汁,也不会像其他乳母那样,全部是用补汤补的。
承运已经长大很多了,瑶娘多的月例几乎都是拿回来给儿子了,丈夫作为周王府的侍卫,常常也要出外做事,她和他几乎没有任何的交流。
他这么年轻,却一直都只是一个军户,也没立功劳,大概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顺利怀上二儿子之后,瑶娘很清楚的开始开箱子拿银钱去买医书回来看,尤其是小儿科,她一定要做到比所有人都强才行。
怀承泽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丈夫陆宵死了。
他是跌落山崖而死,固然她和陆宵没有感情,但是陆宵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他虽然和她时常同床,但从来不狎昵她。
如今人死了,她也成了寡妇。
她以前总爱哭,一点小事都觉得难过,现在不仅被人陷害,还青年守寡,唯独靠的就是自己了。
这次生下承泽后,她拼命减肥,从来没有一天,她觉得自己居然这么好看。
被肥肉遮住的不是身材,而是她的勇气和毅力。
头一回,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敢辨认,而这次,小世子生病了,据说就是魏乳母自己得了风寒不敢说,偷偷吃药,结果把小世子弄病了。
瑶娘再一次把孩子放在家中,请邻居大娘帮忙照看,她自己则入王府再次成为乳母。
她早就知晓魏乳母不堪大用,袁乳母血气不足,还有两位有家人照顾,常常有空回家喂奶,自以为做的隐秘,这次她就发了密函给周王妃,说有人偷偷回家喂自己的孩子。
如此,世子身边的乳母骤然少了好几位,不是她也是她了。
这次回来,瑶娘通过自己这一年研习的小儿医书,以及自己带孩子的经历,她甚至还为此写了手札。原本她之前就喂过世子,很快小世子高朔就恢复过来。
“乳娘。”
这人和人好像就是这样,很有缘分,高朔就是和她彼此投缘。
也因为小世子看着白胖了些,周王很重视这个孩子,亲自过来查看,当他看到自己的时候,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是乳母”
“是,先夫陆宵,原本是典仪卫,去岁过世了。蒙府上恩赐,我能进府服侍小世子。”瑶娘落落大方的道。
只听周王喃喃“陆宵,原来是他的妻子。好,你服侍小世子很好,本王要赏赐于你。”
周王大手笔赏赐给她,瑶娘很是欢喜,到时候这些银钱就可以为儿子们请仆从服侍了。
可没想到因为周王的赏赐,让周王妃更加憎恨自己,几次三番,自己的房里会多一些莫名其妙的首饰,若非是她反应很快,查点被人陷害成功。
再有就是,突然有人传话让她去其他地方,她也不去,怎么都不去。
饮食上,她就不怕了,她不信下毒的人敢让她吃的不好,这样害的是小世子。小世子非常依赖自己,他很聪明,小小的孩子就知道谁有权威,该亲近谁。
瑶娘对小世子好,但更多的不是完全当仆从看,这样小世子反而觉得自己什么都是应该的。
由此,她头一次利用了孩子,瑶娘知晓每年春天小世子就会犯咳疾,甚至会呕吐出来,自己尽心竭力,从不喊累,也不怕脏。
她狠心的请假出府,周王妃当然很高兴,怎么赶她她都不走,现在她自己出府,日后就别想回来了。
这一次周王妃可是有备而来,特地准备了自己娘家送来的好几位乳母,这些人不比这罗瑶娘差。
可惜,瑶娘离开次日,小世子就咳嗽呕吐不止
她再一次顺利的回到小世子身边,甚至在之后高朔出水痘也是她一手照看,因为周王妃怕被传染。
“世子,乳母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不要怕。”瑶娘温柔的握着他的手。
因为小世子年纪虽然小,但是异常聪慧,他道“为何母妃平日爱我,却不照顾我呢”
瑶娘可没心情替徐青容说话,她笑道“若您再过给王妃就不好了,您看得了水痘身上多痒,还发高烧对不对乳母是从小养着你长大的,乳母愿意为小世子付出一切,因为看到小世子你呀,乳母就高兴了。”
这次小世子痊愈之后,瑶娘顺利的守在小世子身边,地位超然,甚至儿子承运也作为伴读,陪小世子读书。
她这才从王府回家,开始有空打听京中的消息,之后,才知晓原来母亲早已死了。
“我这么心心念念的做什么呢母亲都已经死了。”瑶娘嚎啕大哭,这个世上最疼自己的人去世了。
从此,她就不再管京中的事情了,一心一意的培养两个儿子,大儿子跟在王府读书,小儿子则是在外开蒙,还积极寻武学师傅。
甚至是世子那里,世子大了,她不能再做乳母,但是还是衣裳鞋袜不能少。
高朔就笑道“还是您做的衣裳我穿在身上最好,最服帖了。”
“是吧世子若是喜欢,我有空闲功夫就多做些来,我是比不得那些绣坊姑娘们手巧,但是只一个,服帖就好。”
这样当然把周王妃气的哇哇叫。但已无济于事了。
随着世子逐渐长大,改变他命运的机会来了,天禄帝在位一年无子暴毙而亡,周王立为皇帝,世子则跟随进宫,她们这些藩邸旧人都要跟着前去。
周王行完册封礼也故去了,年少的世子得以封皇帝。
周王妃徐氏则成了太后,她做太后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想隔开瑶娘和新帝,新帝却对乳母依恋非常深,在册封太后之后,就封了瑶娘做一品燕国夫人。
瑶娘表面示弱,还对皇上道“臣妇虽然在您年少时,服侍过您,但现下皇上虽小,乾纲独断。何须臣妇这样的女流之辈,太后娘娘说的极是,如今我就带着孩子们回临安。只有一条”
新帝当然知晓徐太后很针对乳母,原因就是因为乳母和他感情很好,可他小时候好几次绝处逃生都多亏乳母,包括现下他时常哮喘,都是乳母替他捶背。
“我已经是半老妇人了,立志守节,请皇上同意。”
说完,她神情很是落寞,新帝则想起宫里的流言,把他和乳母的关系传的有些不堪,这个人他也猜到是谁,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乳母。
“朕允许你回临安休养,只是日后你若有事,朕一定接你过来。”
瑶娘笑道“好,臣妇一定来看看皇上。到时候皇上恐怕身边有皇后娘娘陪伴了,臣妇再来给皇后和太后请安。”
实际上徐太后排挤瑶娘,也是因为皇上让瑶娘替她出去看秀女,把合适的名单交给她。
新帝听到皇后两个字,果然心一动“燕国夫人替朕看了那么些女子,哪位更好些”
“这此事已经由太后娘娘办,臣妇就不多说了,皇上,这选后和妃还不都是看您喜不喜欢。您是当今天子,您认为谁合适就谁合适”
说完,瑶娘就真的带着儿子回了临安,她算准了皇上性格多疑,她不说是谁,皇上也能查到自己去谁家最多了。
这算是对太后一个小小的回敬了,谁让她处处针对自己。
那她肯定选一个皇上喜欢的,让太后咬牙切齿的。
果然,新帝对身边的大臣道“朕意已决,让礼部去沈家宣旨,皇后选沈氏。至于,汪氏只能在妃位上。”
徐太后气的发抖,在寿康宫大发雷霆“好一个罗氏,就是滚去临安也不消停。”
而此时瑶娘已经接到皇上选定沈氏为皇后了,莞尔一笑。那个汪氏为人过分纯真,这当然是徐氏喜欢的类型,十分好掌控,可沈氏身上长了八百个心眼子,为人还算知恩图报,将来,有皇后等人进言,她必定有回来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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