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时钟的指针停留在了8点的位置, 小鸟从华丽的挂壁钟表当中弹出,开始报时,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过于空旷寂静的时间里回响。
但天空依旧很黑。
东方的边缘没有露出金光, 浓厚的铅云后,人的肉眼找不到那一团明亮的光点,也失去了月亮与星辰, 天空如同被一个看不见的巨大罩子隔开,纽约的大街小巷笼罩在黑暗阴影里。
整个世界忽然失去了太阳,又或者是纽约被隔离在了现实世界之外,沉入了另一个鬼气森森的空间。
“也许、也许是云层太厚,把阳光都挡住了”老洛维尔颤栗的说道“看来我们要迎接一场暴风雪或暴风雨了,一定是这样。”
这个已经快要步入老年的商人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雪茄, 习惯性的想要点燃,手指颤抖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最后指尖那一点火星连着雪茄掉在地毯里, 很快熄灭。
安西娅披着一件外衣,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看见街道上的那个陨石坑里, 带着微光的陨石缩小了一圈。
因为多余的部分已经融散进了周围的泥土和水源里, 如同云雾融在水中,很快,成长起来的星之彩幼体就会开始捕食, 静悄悄的捕捉整个纽约的人类。
根据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上的资料记载,它们会一直进食到成为成年体以后, 才会变成一大股色彩洪流,离开地球,飞往遥远的外层空间。
“父亲”安西娅转过头来凝视老爹, 郑重的叫他的名字,“我要骑上马,去一趟纽约郊外,我要确认仅仅是纽约见不到太阳了,还是整个北美洲都是如此。”
老洛维尔皱起眉头,本能的开始拒绝。
“不行,你不可以去,外面有危险你还是个孩子,要乖乖待在家里,应该是我去一趟纽约郊外”
老洛维尔的话没有说完,就看到安西娅提起裙子,毫无仪态的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到了斯蒂芬阿尔齐斯,开始飞快的敲起门。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一阵急过一阵。
门很快就打开了,带着白手套的斯蒂芬阿尔齐斯出现在门后,他嘴角微微翘起,带着礼貌而温和的微笑。
“安西娅,有什么事吗”斯蒂芬阿尔齐斯问道。
安西娅捂住胸口,平复了一下气息,然后向这位先生发出了邀请。
“我打算去纽约郊外看一下,但是现在外面很危险,到处都有暴徒,请问您愿意陪我去吗”安西娅问道。
“当然,我乐意之至。”斯蒂芬阿尔齐斯说道。
安西娅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
“那太感谢你了。”安西娅轻声说道。
见到有人陪着去,老洛维尔放心了一些,他诚恳的向斯蒂芬阿尔齐斯道谢时,安西娅已经去敲响了领居家的大门,向萨麦迪男爵发出了相同的邀请。
萨麦迪男爵脸色微妙的挑了挑眉头,又向斯蒂芬阿尔齐斯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露出笑容。
“我非常乐意保护你的安全。”萨麦迪男爵说道。
街道上很混乱,而且越来越混乱。
不管有钱人还是仆人、小商贩、中产阶级,他们都从自己的家里涌出来了,盯着天空看,窃窃私语伴随着躁动不安,像是涟漪一样穿过人群,他们手里的煤油灯和火把到处晃悠着,居然也将街道照的如同过圣诞节一样明亮。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没有人类可以再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只是乌云太厚、或太阳今天升起的太晚。
第五大道605号的门口前,满头大汗的马夫牵出了放在马厩里的马,用力拖拽着这些焦躁不安的畜生来到街道上。
也许马匹的感知比人类更加灵敏。
这匹马不安的来回转动,鼻孔里冒着白气,想要挣脱束缚,重新躲回安全的马厩里,但当那两道可怕的人影走来时,它们又恐惧的只知道发出呜咽,伏下前蹄。
安西娅翻身上马,安抚的摸了摸这匹马的鬃毛,和斯蒂芬阿尔齐斯、萨麦迪男爵一起赶往纽约郊外。
这一路走过的街道上有很多人,可是当他们骑马路过时,人群就像是摩西分海一样,呆滞的、毫无意识地让开通行道路。
贝德罗岛上,自由女神的雕像还在高举火把,那张端庄的、僵硬的面孔,冷冷的俯视着这个大地。
纽约港里的河水还带着稀碎浮冰 ,微光在河底闪烁,一只死掉的鱼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带着淡黄色的泡沫。
安西娅踩过刚刚冒出嫩芽的草地,走到了自由女神的雕像下,发现再往前走,有如同碰到了透明的屏障一样,根本穿不过去。
有些恍惚的扬起脑袋,看了一会自由女神雕像,安西娅接着回头看向祂们。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你们能过来帮我看一看吗我感觉碰到了什么透明东西,在阻隔我的脚步。”安西娅问道。
萨麦迪男爵顺从的走了过来,似模似样的摸了一下面前透明的墙壁。
“看来所有人都无法离开纽约了。”萨麦迪男爵说道。
“这可真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斯蒂芬阿尔齐斯接着说道。
“灾难,是啊,巨大的灾难”安西娅脸上露出冷冷的讽刺笑意,转瞬间又消失不见,散漫的说道“但不管怎么说,总是要挣扎一下的,你们能帮我在这里看一下,不要让其他人类靠近吗”
“你想要干什么”萨麦迪男爵很感兴趣的问道。
“我要去弄点烈性炸药,看能不能把这堵透明的“玻璃墙”炸开,如果火药炸不开,就用蒸汽鱼雷和大炮。”安西娅平静说道,用手指敲了敲面前的屏障。
萨麦迪男爵“”
斯蒂芬阿尔齐斯“”
啊,不愧是祂们看中的人类玩具。
萨麦迪男爵想了想,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惊讶她会提出这种想法。
“好吧,我替你看看这里,你去找炸药吧。”萨麦迪男爵堪称纵容的说道。
虽然人类的武器一点用处都不会有。
“谢谢。”安西娅说道,碧绿的眼睛凝视着祂们,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幅度极小的微笑。
一步,两步,步
在走出贝德罗岛一段距离后,安西娅忽然转身,目光冰冷,又一次念起了那段刚使用过一次的“奈亚拉托提驱逐术”。
“ξoxu、ξoxuβiμηtσ σtue БГД eЖ”
轰隆隆
整个贝德罗岛都为此而震动起来。
本就是拼接而成的自由女神雕像铜片脱落,露出内里支撑的骨架,纽约港里冰冷的河水拍打在岸边泥土上,翻上来众多肉质泛白的牡蛎和死鱼,让空气里也带着淡淡的腥味。
高大的自由女神像下,萨麦迪男爵和斯蒂芬阿尔齐斯起先错愕,紧接着不再掩饰自己的非人本质,投来了饶有兴趣的注视。
在被彻底驱逐时,祂们还笑眯眯的摆了摆手,对在地动山摇间站立不稳的人类少女无声做出口型。
“亲爱的安西娅,下回见。”
见状,安西娅也同样笑眯眯的摆了摆手,然后也做出口型。
“永远不见。”
不知何处而来的冷风凛冽如霜雪,吹过已经一片狼藉小岛。
又一次目睹着两团虚幻的黑暗团体自下而上,穿越过天空消失,感觉到头痛欲裂的安西娅长长的、彻底的松了口气,肩膀垂落,毫无形象的坐到一棵树底下,开始望着东方的天际线。
但纽约依旧笼罩在一片黑暗里。
安西娅的脸色,渐渐从期盼变成了毫无表情,过了一会儿,低头将脸埋在手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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