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国庆周。
裴雪枝带傅朝云回了趟江市, 拜访了她的母亲，更准确地说
两人去拜访了过世裴母的墓碑。
裴家并非什么大富大贵之家，所挑选的公墓也是寻常人家那种, 小小一碑, 但打扫还算整齐干净。
两人均着素色衣衫表示尊敬, 江市的十月要比容市凉许多，外面罩一件风衣, 远远望去当真是一对璧人。
傅朝云带了祭奠用的鲜花，很恭敬地拜了拜, 在裴雪枝提到这位是她恋人的时候，认真许诺。
“伯母请放心，未来我会对枝枝好的。”
裴雪枝一回头, 便看到傅朝云那专注的眸色，她亦知晓，这次对方是绝对认真的。
墓地不是什么好去处, 两人在过世的裴母面前过了明面后，也没有待太久, 直接折返。
江市的文人气息浓郁, 古人居所不少, 还有一处古镇, 可傅朝云是慵懒的性子，第一天就待在裴雪枝家里了。
这处屋宅是买下的, 原先裴雪枝和裴母两人住，七八十平，比裴雪枝在容大附近的租屋要大得多。
但也许这两人都不是重物欲之人，房间里的装饰摆设并不多，至少对比傅朝云二装后的小租屋, 要少了许多的烟火气。
说是偷懒，但裴雪枝一段时间没回来，屋内积压了灰尘，一下午两人净忙着打扫卫生了。
傅朝云这个客人也没闲着，还不忘感叹，“现在我可算是知道，高考状元是如何培养出来的了。”
因为太累，晚餐直接点了外卖，刚刚恢复一点精力，傅朝云又开始闹腾。
“给我给我。”
这才什么时候
裴雪枝乜她一眼，傅朝云这才补完全句，“快给我康康枝枝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
理解错意思的裴雪枝脸颊微热，“你等等。”
她循着两辈子有些模糊的记忆去找，屋子不大，可翻遍了都没有找到家里的旧相簿，“我小时候不怎么喜欢拍照的，留下的照片也不多。”
“那算了。”这么一解释，傅朝云仍觉得稍微有些遗憾，“那枝枝以前的课本呢留下了，当传家宝，我们未来三宝的学习成绩全靠它了”
这回裴雪枝甚至没有去找，“卖掉了。”
傅朝云“”
“高考结束前，确认保送名额那会就卖掉了。”裴雪枝解释，“等我们孩子长大，课本应该都重新修订过了，原来那些也没用，我会辅导她的。”
傅朝云想了想，“那也行。”
到晚上，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这一日疲累，两人还要在这边待几天，为了养精蓄锐倒是没有再折腾。
这段时间，家里的大宝二宝都交给了傅朝云的好朋友赵虞君去伺候。
见到寻不到她儿时，aha有些失落的模样，裴雪枝瞧见了，只能安慰着提议。
“过两天我们可以去看我的高中母校。”
国庆虽说放七天，但高三生显然不包括在其中，三天撑死了，全都得把他们拽回来继续上课。
彼时老师都在，倒是可以去拜访。
傅朝云顿时又开心了，琥珀色的眼底亮亮，“可以吗”
裴雪枝摸了摸aha脑袋，跟rua猫咪时是一样的，灯光模糊得她的眉眼格外温柔，连声音也是一道儿，“嗯。”
“那枝枝学校周围一条街有什么特别好吃的”
裴雪枝的手徒然一僵。
“我不经常在外面吃。”
尽管不在外头吃，但同学间偶尔也是会提到的，可不知道是不是重生一回两辈子记忆重叠的缘故，对自己大学前或者说是遇到傅朝云前的种种，裴雪枝都是越来越模糊了，根本记不清。
尽管当初选的是理科，但从小到大在裴雪枝的印象中，自己的记忆力都是不差的，可现在回忆了好半天，连一个有名的摊位都想不起来。
不应该这样。
裴雪枝眉头蹙着，傅朝云则像是感知到了对方的痛苦，连忙转而去哄，“没事，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吃，都过去几年了，也不知道原来那些摊子还开着没，而且枝枝都毕业了，再没有教导主任来抓了。”
裴雪枝垂眸，思绪却不曾抽离，“嗯。”
觉察到对方正陷在低落的情绪里，傅朝云暗戳戳地靠过来，又亲亲她，忽而霸道道，“oga，在我的身边你还能想着谁”
这段时间被拉着对戏，傅朝云的演技也是有所进步的，台词和语气拿捏得颇为精准，只一下，裴雪枝便被夺回了注意力。
她象征性地推了推身边的aha，眉眼间绻着温柔，笑得前仰后合，“太油了太油了。”
而今这个裴雪枝也是会上网冲浪的好么
“oga”aha抓住她摆着的手，忽而疾声，“你不要不识好歹”
然后，又是邪魅一笑，“很好，你的这种方式的确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成功了”
如裴雪枝所言，所有的台词古早又自信，真真是雷到不行。
特别是那个邪魅一笑，若不是傅朝云当真生了一张好脸，笑容弧度还克制着没有那么扭曲，恐怕真的就要遭不住了。
可眼下的aha虽然是加重了语气说话，五官仍是明艳妩媚的。
尤其她背地里还偷偷握住了裴雪枝的一只手，说话间，指尖暧昧且暗示地在对方掌心掠过，眸光缠人，连带那强硬的语气都带了几分外强中干。
仿佛撒娇时的绵软。
没有人比眼前这个aha更懂撒娇了。
这点裴雪枝早就知晓，这一次面对对方的攻势也是同样地败下阵来。
在两个剧组打工的经历绝非完全无用功，至少在这一刻派上了用场。
她侧头瞥过去，漆黑的眸子于灯光下幽幽邃邃，说不清道不明，只余中央落下人影一点，唯独那一人。
霎时间，仿佛也有了撩情的痕迹。
“你想如何”
是你来我往，互飙演技。
aha凑得更近，靠在oga耳边说了点什么，一时间霸道aha秒变小娇妻。
骚话听多了，裴雪枝还算稳得住，将人自上而下打量了一圈，“你不累”
傅朝云想了想，“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她竭力证明自己，“枝枝不要看不起来我。”
裴雪枝沉默了一下，维护对方身为aha的尊严，这点能耐傅朝云也确实是有的，她体验过。
又问，“明天不要出门了”
“不出门也行。”傅朝云道，“反正我更喜欢宅在家里。”
“”
最后裴雪枝眼一闭，“行吧。”
只不过这里是裴雪枝的主场，得由着她来，在区区一张小床上，aha开头只能翻来覆去地被摆弄，直到最后局势逆转
裴雪枝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微哑，“衣服还有床上这些”
傅朝云头发浓密，此刻垂落的额发都微微濡湿着，眼尾微红，应该是累的倦的，她却如吸食了精气的妖魅一般，艳光四射，惊艳得不可思议。
aha低头亲吻对方殷红的唇，声音同样也有点哑，“没事，我洗。”
把每一天都过成易感期。
这一胡闹便是整整两天。
尽管回了裴雪枝的故乡，可旅游观光的景点不少，可两人愣是哪儿都没去，就宅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惬意潇洒了。
跟先前在容市时也没差，只是换了个地儿。
直到国庆第四天，高三生要回去继续上课，两人可算是收拾收拾起来了。
裴雪枝就读的四中是江市最好的高中，师资力量雄厚，不少学生家长想把自己的孩子塞进来，择校费也收了不少，良性循环，整个校园学习环境也越来越好。
从四中考出去的优秀学子不少，但裴雪枝是当年的省级高考状元，先前又参加了恋综，不至于家喻户晓吧，在这片地上知名度同样不小。
裴雪枝昔日的老师接待了她们，虽说现在是补课时间，但她们也不好太打扰老师工作。
聊了一会后便提出四处走走，其他高一高二还在放假，只有高三提前补课，只要不走那块地方，就不会影响到高三的学生学习。
刚离开，那位老师就在后面拍腿，“哎呦忘了说了，今天还有人回来参观母校。”
“算了，反正都不是同一届的，彼此也不认识，不过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怎么一个两个都回来了要不然组织组织，让他们一起给高三生做个讲话动员”
傅朝云和裴雪枝并肩在学校里走着，前面都还算规矩，然后忽然，傅朝云垂下的手摸过去，蹭了下裴雪枝的指尖。
这一幕似乎和模糊画面里的某一点相重合，辨不清现实和虚拟，也叫裴雪枝起了点玩闹的心思。
她忽而缩手。
不给你牵。
aha则是没脸没皮，不屈不挠，裴雪枝每次走远一点，她都要继续追过去，面上虽然还保持着目不斜视，那手却是一次又一次地摸过来。
这回再次碰到了裴雪枝的指尖，却不给对方丝毫逃避的机会，直接将裴雪枝的手握住，一整个包裹
没法躲。
也躲不了，不想躲。
秋天的风稍带凉意，再不觉得炎热了，反而是自aha掌心传来的温度，恰恰好，仿佛捂了一杯热奶茶。
更亲密的事这两人都做遍了，许是真真假假的记忆交错，蛊惑了裴雪枝的判断，竟叫她觉得，身体的接触哪怕是标记，都不及这一刻的牵手叫她怦然心动。
连带真的生出了点高中生早恋时害羞的情绪。
“有人”裴雪枝声音轻轻。
“都在上课了，看不到的。”傅朝云根本不要脸，“哪怕有老师经过，我们也都是成年人了，再说枝枝都毕业了”
对上裴雪枝的目光，aha眨眨眼，有些俏皮道，“放心，不会被当做早恋抓起来的。”
这一刻，裴雪枝的脸上绯红涌现，心跳扑通扑通，不可抑制。
仿佛她真的跟傅朝云谈过一场青涩浪漫的校园恋。
“不过，也是有些晚了。”
aha恬不知耻道，“如果跟枝枝早点认识的话，我一定会先下手为强，把枝枝牢牢抓住的”
她还补充了一句。
“我永远喜欢清纯校花”
伴随着话音落下，裴雪枝睨了她一眼。
傅朝云说话的这段时间已足够她整理情绪了，而心潮内无论有多澎湃多涌动，裴雪枝脸上都是被压下，瞧不太出来。
和每一次一样，oga拿胡搅蛮缠又爱撒娇的aha毫无办法，终是反过来握住了对方的手。
密不可分。
似乎曾经她也确实做过这样的事，裴雪枝那目光则看向前方，情绪寡淡的脸上似乎再正经不过。
“没关系。”她道，声音有些清冷，又仿佛是清甜回甘，“现在也不晚。”
两人当真这般手牵着手在学校里绕了一圈，吹着秋日凉风，过了一把校园恋的瘾头。
紧接着，又遇到了一位老师，这次还是教导主任级的。
不知怎么，傅朝云竟有些怂，当着同被抓早恋的高中生一般，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松开了裴雪枝的手。
她不是怕自己早恋被抓到，而是因为裴雪枝是好学生，是怕自己影响到对方。
相比之下反而更显落落大方的裴雪枝“”
这二人有趣地反应倒是叫对面那位教导主任笑了笑，“我抓高中生未成年早恋问题，可抓不到成年大学生的。”
傅朝云也朝对方笑笑，不知怎么，一瞬间有一幕相似的画面从她脑海里掠过。
尚不及傅朝云细想，裴雪枝就被教导主任带走了，单独说话。
那画面也没抓住，留下个傅朝云还在办公室里，去看往届优秀毕业生的照片，还问值班老师要了裴雪枝那一届毕业生的大合照。
今日裴雪枝带傅朝云来，也是打了这个主意，要在这里弥补对方。
裴雪枝容貌气质均是出众，照道理在那么多人的照片里，扫过去也是极为出挑的，过目不忘。
可傅朝云来来回回仔细找了好几遍，愣是没有见到裴雪枝的影子，在问过对方裴雪枝的班级后，也没有再那几十人里找到。
奇了怪了。
“裴雪枝没有参加合照吗”
“裴雪枝不应该啊，记不太清楚了，她好像不喜欢拍照留念的，我们留下她的照片资料非常少，之前她不是上节目火了吗，成绩优异人又漂亮，我们想把她的照片放到显眼点的位置贴上，翻遍了才发现都没有了，入学拍的学生证件照都不见了，喏，往届优秀毕业生里也没有。”
没有照片
昨天在裴雪枝家里便找不到她以前的相片，想着今天来学校至少能看看大合照，结果都没有。
傅朝云心下疑惑，却压下问起了那位老师关于裴雪枝上学时的一些事。
可这位明明是裴雪枝的任课老师，却说记不清了，能说的便只有网上人都知道的那些，裴雪枝成绩优异，不怎么跟同学相处。
傅朝云转而问了另外几个同班成绩不如裴雪枝的，老师都还记得一些趣事，甚至连隔壁班的都记得。
太奇怪了。
不应该啊。
裴雪枝是高考状元，当年学校里最优秀的存在，最后却连照片都没有留下，连老师都没了记忆。
傅朝云又想到了一点，当初恋综爆火后，她念的虽说是私立贵族学校，但一些痕迹都是网上可寻的，却没有以前同学来爆裴雪枝的料，甚至在校园贴吧论坛里都没有什么痕迹。
再加上裴雪枝只有一个早逝的母亲，另一半家人为止，生养她的两个家人亲属关系全断。
她仿佛是孑然一身，独立于这个世界之上，被抹掉了所有的痕迹。
又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傅朝云告别了老师，一个有些可怕的猜测浮上了她的心头。
“系统。”傅朝云再次呼唤系统。
她眼眸微沉，这回的语气竟透出几分彻骨凉意，“裴雪枝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你说她是天命之女，要我吸取她身上的气运，但她如果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谓的气运其实是她是她跟这个世界仅有的联系，拿走她的气运又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
另一头。
裴雪枝还是接下了给高三学子演讲动员的任务。
虽然记忆里她有关在校的记忆都模糊了，可毕竟是这个学校出来的，难得回来一趟，母校这边能帮忙就帮吧，况且如今还有傅朝云在身边她想表现出自己好的一面。
至少看起来不再是那么冷漠自私的。
一边走，裴雪枝一边想。
那个人呢
现在在做什么
昔日清清冷冷的她，而今想起她来，便是一阵心情愉悦，先前“校园恋”的构想和裴雪枝那些不知名的记忆碎片相重叠，竟叫她生出几分难言的期待和满足来。
想快点回到她身边。
既然现在还在，那她是不是可以和姐姐在这个学校里体验更多
不如也去姐姐的学校试试吧。
冥冥中裴雪枝有种感觉，去傅朝云所在的学校体验这段情，才会更动人也更真切。
不曾想，才走出几步，裴雪枝再一次被人叫住。
“是裴学妹吗”
说话那人声音温和，自我介绍道，“我是大你几届的学姐，正好我也被吴老师要求做讲座，一起走吧。”
裴雪枝闻声抬头。
面对陌生人，她先前脸上畅想的笑意尽数收敛，露出一贯清冷疏离的模样。
却对上一双冰蓝色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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