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莺的话成功阻拦了众人脚步。
大家纷纷转过身再度看了过来。
便见柳莺莺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她原来的位置, 双手置于腹前,目光却紧紧盯着姚玉兰的背影,一字一句道“不知姚姑娘今日为何要这般煞费苦心的污蔑于我, 今日之举,究竟是想让我名声大毁, 还是想要置我于死地”
柳莺莺忽而直接这般语出惊人的平铺直述着。
说这话时, 只见柳莺莺神色淡然,语气不急不缓, 脸上并没有任何狰狞激动讨伐之色,神色淡然得似在跟人闲聊说话似的。
却在这一瞬间,一石惊起了千层浪来。
大家没想到,她竟在这般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这是直接撕起了姚玉兰来
一瞬间,整个廊下的紧张气氛直逼方才柳莺莺和红拂姑娘二人的面面对峙时, 甚至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视线再度随着柳莺莺的视线齐刷刷落到了姚玉兰身上。
就连远处沈琅见此画面, 似也来了兴致,只将手中的茶碗朝着一旁的案桌上一搁, 随即缓缓站起了身来, 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眼前这场大戏来。
目光落在远处那道一本正经的身姿上, 只与昔日大胆调戏他的那副狡黠模样相去甚远。
沈琅嘴角略勾了勾。
或许在场这么多人里,也只有他窥探得了几分,那副故作本分的脸面下, 究竟藏着怎样一副睚眦必报的脾气来
他就说, 但凡拿出半分对待他的无情无义来, 哪会有今日这受气一幕
话说姚玉兰虽在沈家多年,却因身份地位等原因并不惹人注意,眼下, 竟成为踏入沈家整整四年来,她最受瞩目的时刻,只见全府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她一人身上。
然而,姚玉兰眼下哪有功夫消受这些瞩目的目光,只见她的脸色一瞬间大变,变得一脸苍白菜色,一脸懵懂懵然的看向柳莺莺道“我我不知妹妹此话何意”
姚玉兰装糊涂应对着。
心中亦是被柳莺莺这突如其来的发难打得措手不及。
柳莺莺来沈家这几月看着和和睦睦,不像是刨根究底之人,她没想到今日谋算竟百密一疏,更没想到她竟不顾脸面当众跟她撕破脸来。
姚玉兰神色一愣时,苍白的脸面下飞快盘算着应对之策。
却见那柳莺莺压根没功夫跟她饶弯子,只开门见山,直接挑明道“今日若没有红拂姑娘恰巧路过作证,我柳莺莺头上这顶妓、女的帽子怕是无论如何也摘不干净了罢”
柳莺莺冷冷说着,话一落,还压根不待姚玉兰回应,便见柳莺莺很快将视线一扫,落在了她身侧那道黑胖粗犷的婢女荷花身上,冷笑一声道“此人,姚姑娘千里迢迢从元陵城找来,费了不少心思罢”
姚玉兰一愣,片刻后,装作才刚缓过神来,立马义正言辞,一脸目瞪口呆道“妹妹此话何意妹妹怎会做如此设想妹妹的意思莫不是是说今日这些巧合皆是拜我故意所赐”
说着,姚玉兰顿时一脸激动道“实在是冤枉啊,妹妹当知,在沈家借住这些年来我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清远城都从未曾出过,又从哪里得知柳妹妹竟会与江南第一名妓红拂姑娘生得同一张脸呢妹妹未免也太过高看我”
又道“何况,我与妹妹相识不过数月,往日无冤枉近日无仇,作甚这般费尽心机构陷妹妹。“
说着,只忽而一把抬手抚向自己胸口的伤口,一脸苦笑道“不过是兄长念及我近来受伤,又想着婚事婚事将近,便想着从老家采买两个可心的婢子照拂于我,哪想到会惹出这么些事端来,妹妹,你万万莫要误会我了,今日之事,不过是不过一场巧合罢了,我也懊恼死了。”
姚玉兰拿伤势示弱着。
一连番话语倒是合情合理,见诸多看客同情又理解。
最终,双眼一红,适当溢出两条赢弱的泪花道,小心翼翼看向柳莺莺道“我知今日之事险些连累妹妹名声,妹妹生气也是情有可原,妹妹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便在此向妹妹致歉便是”
说着,一时朝着柳莺莺遥遥一拜,久久不起,而后,见柳莺莺依然面无表情,未做回应,便又忽而咬咬牙,将心一横,竟要朝着柳莺莺当场下跪致歉。
此举一时惊得众人连连瞪圆双目,连连下意识地抬手去做搀扶,姚玉兰被扶起后,当即一脸无措又无辜。
她处处示弱,竟倒是显得毫无证据,无故讨伐的柳莺莺无规无矩,得理不饶人了起来。
柳莺莺静静的看着她表演,面色终于一点一点发冷,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柳莺莺被质问得哑口无言之际,忽见这时柳莺莺在所有人都没有缓过神来之际,只径直走到荷花跟前,忽而一把死死拽住了她的粗壮的胳膊快速冷面质问道“听说万花楼的身契共有两份,一份是卖身契,一份是当年卖身进去时,所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哄骗着签了一份五百两的欠条,不知姚姑娘为你赎身时,可有将那张欠条一并赎回若不曾赎回,那秦三娘这会儿怕是要拿着那张欠条到你家中去讨债了。”
柳莺莺将荷花整个人拽了过来,将脸贴过去,脸对着脸,眼对着眼,死死盯着荷花一字一句快准狠质问着,压根不给荷花任何反应的机会。
话一落,果然,便见荷花神色大惊,而后猛地摇头道“还有这事“
说罢,立马转脸朝着姚玉兰方向看去,一脸紧张着急问道“姚姑娘,您当初可有将那张欠条一并替我赎”
荷花一脸抓耳挠腮的问着。
话说到一半,对上姚玉兰厉色的目光。
心直口快的荷花噌地一下缓过了神来,立马着急忙慌的抬手一把死死捂住了嘴巴,将后头的所有话语齐齐堵住了。
然而,晚了,她这话说不说完,都早已盖棺定论了。
一时,所有清明的目光全部齐齐看向了姚玉兰,便见这时的姚玉兰脸色终究微微一白,往后踉跄了半步。
蠢货
姚玉兰被气得一度死死闭上了眼来。
半晌,只见姚玉兰死咬横牙,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将柳莺莺与沈大公子珠胎暗结的丑事和盘托出,与她彻底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过,然而看向远处那道天神般的身影,终究不忍不舍冒这个险,更不甘就此成全他们二人。
最终,颓败般身子一歪,无力栽倒在了翠翠怀中。
四周一瞬间再度陷入一片静悄悄的死寂中。
大家纷纷惊诧不已,没想到今日这场闹剧不是偶然,竟是有人刻意编排的,而这场闹剧的主人竟是名不见经传的姚玉兰
大家瞠目结舌的同时,自是觉得气愤不已。
所以,整个沈家人今儿个沦为了这个姚玉兰替她铲除祸端的棋子
这对在场所有人来说,不见得是一件多么乐见其成的事情,尤其对今日这场宴会的操办人沈月澶来说。
就在沈月澶冷着脸面将要质问姚玉兰之际,却见这时郑雪蕴忽而突兀笑道“柳莺莺对这万花楼倒是知之甚多。”
郑雪蕴话里话外略有些讥讽和别有深意。
柳莺莺却目不斜视地直接迎上郑雪蕴的讽刺,亦是微微一讽,道“郑姑娘说笑了,我对万花楼一概不知,我不过是随意编造几句诈出她的真话罢了。”
说着,又淡淡一笑道“我爹是县令,不知查封过多少风月场所,我知道这些也并不足为奇,不像郑姑娘,家父身居高位,眼中皆是天下乾坤,自是对这些平头百姓之事一概不知。”
柳莺莺淡淡一讽,竟也毫不客气地回击着,一语竟噎得郑雪蕴面色一胀,无话可说。
这时,便见柳莺莺直接无视了郑雪蕴,再度抬眼看向面色发菜的姚玉兰道“我柳莺莺素来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地行事标准,可人要犯我,我也并不是畏惧谁,我今日并非故意要刁难与你,正像姚姑娘你自己所说,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作甚要谋害与你
“今日之事我不会再去求证,就像当初寒山寺那晚,我将表姑娘从歹徒手中拼死救回,将她藏好于山石后却被歹徒当成了表姑娘给一把掳走,等到好不容易从悬崖底下平安上来时,竟不知为何她的救命恩人怎么就离奇的变成了姚姑娘你,这件事情我同样不曾去求证过,因为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柳莺莺自顾自地说着。
说到这时,不过随口提及了寒山寺那晚之事,提及到了宓雅儿地名讳。
便见宓雅儿神色一愣,登时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柳莺莺,而后,又嗖地一下调转了目光直直扫向姚玉兰,迎上姚玉兰心虚的目光,宓雅儿惊得身子亦是往后退了半步。
众人见状,亦是纷纷大惊。
就连沈老夫人亦是神色复杂的看了柳莺莺。
所以,寒山寺那晚,表姑娘宓雅儿的救命恩人其实竟是柳莺莺
这似乎正好解释了,为何那晚被刺客劫持的会是柳莺莺。
大家纷纷震撼不已。
然而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却被柳莺莺一笔带过,仿佛压根不值一提。
只见柳莺莺这时视线忽而从姚玉兰脸上挪开,看向众人,继续道“我只是厌恶有人竟用这般腌臜手段试图污名构陷咱们女子罢了,给女人头上盖上一顶妓、女,盖上一顶风尘女子的帽子,就当真能将她给打趴下了么呵,世人皆苦,女子尤甚,同样都是女人,咱们又何苦女人为难女人,又何苦用这般下作手端来污秽女人呢。”
“退一万步来说,我柳莺莺便当真是名妓、女又如何,我不偷不抢,不谋不害,这世间女子有多少身不由己,而沦落红尘之人,又有几个是当真自轻自贱,甘愿堕落的”
柳莺莺一字一句说着,说到这里时,一时与云霓裳对视了一眼,便见云霓裳双眼微微泛红了起来。
柳莺莺便又道“像是今日在场的我们,投身在富贵之家,日日金银玉器,美味佳肴,又何曾知晓这世道之艰,又何不食肉糜,若我柳莺莺今日走投无路当真投身在烟门,我并不会觉得有任何可耻之处,我只会一心向善向上,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拼命存活,拼死挣脱泥潭,若我尚且还有一丝余力,我还会拼命成家立业,繁衍子嗣,好让我的下一代不会重蹈我的覆辙,我柳莺莺敢说,我此生都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父母,更无愧于自己,而在场金银玉器,美味佳肴堆砌成玉面人儿的你们,你们呢,你们敢说么”
“所以,要害人可以,请别再污话女人,因为,那是害人也是害己,受害的都是天底下的女人罢了。”
像是在这沈家憋了整整四个月的气,眼下柳莺莺一股脑全部宣泄喷洒了出来。
不知是否情绪过于外溢,忽觉得腹部阵阵翻滚。
柳莺莺死死掐着手心,生生将涌入到咽喉的干呕之物,一点一点咽了下去。
有人厌她害她,她都无所谓。
她只是忽而厌倦了在这女人堆里,你害她,她害你,竟比娼门里的腌臜手端还要下作。
然而,一股脑地宣泄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天真可笑了。
一瞬间,柳莺莺冷静下来,忽而觉得有些疲累,只冲着众人遥遥一拜道“今日这场生辰宴叫大家看笑话了。”
说着,视线一一看向众人,又道“今日是我在沈家最后一日,感谢大家这几个月来对我的照拂,莺儿身子忽而有些不适,便先告退了。”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柳莺莺直接转身离去,走了两步,柳莺莺停下脚步,头也未回道“也感谢今日姚姑娘和郑姑娘在我成年之日联合送上的这份大礼,我受教了。”
说着,头也不回大步而去。
而柳莺莺这袭话语明明冷静淡漠,却又仿佛掷地有声,仿佛千金重般,一句一句震在众人的心口。
尤其,在场的所有人中多半皆是女眷。
是啊,谁又能保证,今日这奢华富贵的沈家,能保万世千秋,屹立不倒呢
若有一日大夏倾倒,沦落风尘,又有谁能笑得出来呢
不知是柳莺莺这话过于字字珠玑,还是过于前卫前瞻,一时,让所有人齐齐愣在原地,只有些缓不过神来。
还是这时,一道威厉之声骤然响起,这才猛地拉回了众人的思绪。
“且慢”
有人穿过人群,淡淡唤声而出。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语气,然而出自这人之口,却有种不怒自威,令不得不遵循的气势。
这话一出,远处柳莺莺身躯一愣,停了下来。
众人争相看去,便见沈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只随手将手中的佛珠取下,交由一旁吴庸,淡淡吩咐道“生辰之礼,送过去。”
大家看到大哥给柳莺莺赠礼,惊讶之余,却也不足为奇,毕竟,今日乃柳莺莺的生辰,二人又有生死与共的一番渊源。
唯有沈老夫人看到那串佛珠时,双眼骤然一眯,心下微微一震。
只因,唯有沈老夫人知,沈琅手中那串佛珠从不离身,那是当年沈琅欲剃度时,元一大师所赠。
无人知道,沈琅与元一大师有个十年之约,十年后,若沈琅还欲皈依佛门,佛珠归,将为他剃度。
一直目送吴庸将贺礼颠颠送了去,众人视线下,柳莺莺无可推辞,只得收下。
一直目送那道倩影远去。
沈琅这才满意收回目光,而后,清冷的神色形容柳莺莺方才那般,一一扫过众人,这才看向宓雅儿,声音一瞬间冷了下来,道“这就是你给我挑的人”
沈琅扫了宓雅儿一眼,而后,冷如寒冰的目光落在了对面姚玉兰脸上。
只一眼,便厌弃收回,仿佛看到了令人恶心的脏东西。
只这冷漠一眼,竟足矣让姚玉兰身子瞬间歪倒,溃不成军。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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