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天能在办公室里, 轻轻松松呆满1个小时,算运气好的”林旺九摆摆手,只忍了一小会儿, 就又抱怨起来,堪称b组负能量之帝。
警车启动后,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易家怡身上, 仿佛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坐在这辆车上, 跟着一群糙老爷们去犯罪现场看尸体, 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
跟车的法医和法证科的专家们也时不时瞟一眼易家怡, 这个忽然加入的小女警,又靓又可爱, 就是没有一点干这行的煞气。
几分钟后, 方镇岳将视线从车外转回, 扫见众人的眼神落点, 开口介绍道
“这是b组新探员易家怡,缉凶直觉很强,在碧街杀人案里捉凶很勇的。以后大家多多关照。”
“大家都叫她十一。”刘嘉明积极宣传。
法医官许君豪便问为什么叫十一, 刘嘉明又要模仿方镇岳伸食指和易家怡推人家手指念11的戏码, 被方镇岳和易家怡一边打了一拳,讪讪止住。
“这是法医官许君豪许医生,你认识的
“这是法证科的高级化验师,陈光耀,我们都叫大光明哥,你以后也这么叫吧”
不能糗方镇岳和易家怡, 刘嘉明干脆当起介绍人, 将车上非b组探员的同事全介绍了一遍。
易家怡一个一个喊人, 像过年跟着父母串亲戚拜年的复读机儿童。
以前她只是个文职人员,大家都当她是刚毕业的无知少女,能照顾就照顾,对她的工作能力要求也很宽容,不出大错就行。
小姑娘嘛,慢慢学咯。
可现在不同了,她是重案组正式探员,相当于直接越过军装警这个环节,跳级做便衣警察。
大家对她的能力和越级升职,自然充满怀疑。她怎么就升上去了她怎么能当刑侦探员呢
易家怡也感觉到了这种压力,到目的地下车时,她给自己鼓气不管壮猫瘦猫,能捉到凶手的就是好猫。
她有异能傍身,只要能服务正义,惩恶扬善,就算帮到社会,决不能自己先怯了。
如此一想,杂七杂八的别扭心虚都丢开,她又振奋起来。
方镇岳在她身后下车,走了两步,回头看看她,又折回,“没关系,刚开始到现场可能会有点害怕,嘉明他们起初也都躲躲闪闪的,很正常。你慢慢适应慢慢学,今天站在外围看大家怎么工作就行。”
“知道了,岳哥。”易家怡感受到他的善意,回以一下精神满满的笑意,以便安对方的心。
“嗯。你的配枪已经帮你申请了,以后每天抽一个小时去开几枪,通过考核就行了。”拍拍易家怡肩膀,方镇岳收敛情绪,板肃了面容,大踏步走向警戒线圈出的区域。
许君豪一边戴白手套一边赶上来,从兜里掏出块儿话梅糖,塞给易家怡后,朝她点点头,便也掀开警戒线跑了进去。
易家怡攥着话梅糖,将证件别在胸口。走进警戒线时,还是被军装警拦了一下。
她只得面朝军装警,指了指胸口的证件,郑重道“cid探员7647。”
军装警认真看了看她胸口的证件,又看看她的脸,再上前一步仔细打量一眼她的证件,这才点头礼貌道“不好意思,警官。”
随即退后一步示意请进。
这会儿其他人都已经围到尸体四周,开始工作了。
易家怡深吸口气,扫视了一圈儿警戒线外的围观群众,这才快步走向方sir等人。
法证科的陈光耀先带着化验师们勘察现场,细心的化验师们连粘在草叶上的血液都不放过只怕重要证据会被漏掉。
确定附近的证据和线索搜集完毕,法医官许君豪才按照陈光耀指点的路径靠近尸体,蹲身检查。
尸体是在樱桃街公园南边、渡船街西边的坡地上被发现的。说是尸体其实不准确,现场只发现了被绿色食品袋装着的尸块。
“早上环卫工人林婆发现的尸体。围观的民众有说早上就看到草地里有这个袋子,以为是垃圾,扫一眼就走了。问了几个人,最早看到的那个说大概是八点多,给写字楼食堂送货路上看到的。这人说得很肯定。
“还有一个早起遛狗,也说看到了。自家狗还朝着袋子吠,那人以为是垃圾,就拽着狗走了,大概在早上八点半左右。”
一个最早赶到封锁现场的军装警向方镇岳汇报。
“嗯,gary,你跟这位同事去做一下笔录,留一下线索的市民的联系方式。”方镇岳一边交代,一边低头仔细打量尸块和法证科正收集起来的绿色环保袋。
陈光耀一边搜证,一边往草坡下走,时不时蹲身喊手下化验师过来取证。
走着走着忽然站起身,转头对方镇岳道“方sir,这边还有尸块。”
方镇岳几步跟过来,低头一看,这片未开发的草坡下方,有一处堆着石块,杂草稀疏。
石块上挂着些血迹和不明物,更下方则有一个散开的大号黑色垃圾袋,和被一些高草遮住的散落尸块。
“看样子是从草坡上弃尸,绿色食品袋落在靠上的部分被挂住了。大的这个袋子就掉下来,一路滚到这边。”陈光耀说罢,又招手喊化验师们。
如此一来,需要搜查取证的范围扩大了几倍。
陈光耀擦把汗,抬头看一眼逐渐毒辣的太阳,叹气的心情都没了。
这种天气,排查取证太难。时间越久,证物被污染的风险就越大。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烦躁情绪,蹲在血迹边,集中注意力确保自己不会遗漏任何细节。
易家怡走在工作人员外围,不太敢靠近,怕自己第一次下现场,不懂事的话,反而会给大家添乱。
刘嘉明正在警车边,给第一个打开尸袋的环卫工林婆做笔录。军装警们看守警戒线,时不时还要劝一劝看热闹太认真,几乎快涌进来的群众。
九叔跟着法医官许君豪,对方说一句,他记一句,时不时提取一点现场线索,方便组织起来汇报给方镇岳。
逐渐增高的温度,和越来越烈的日照,让四周弥漫着汗臭和不明臭味混杂出的古怪气味,围在边上的军装警逐渐露出恶心表情,那些看热闹的群众也被气味驱散。
易家怡却没有因此逃走,她看见尸体不会觉得恶心恐惧,因为下一瞬便被拽入心流影像中,根本无暇他顾什么臭不臭、恶心不恶心。
看守警戒线的几名军装警,瞧见易家怡站在尸块附近,居然没有呕吐反应,倒露出几分认同神情能当探员的,总归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嘛。
外表看起来不彪悍,内里或许很强大呢。
易家怡这次没有看到完全的凶杀现场。
她看到女死者身无寸缕的倒在昏暗赃污又拥挤的环境中,凶手掐着死者的脖子,不断施力。
死者虽在挣扎,却也不过是双腿缓慢踢蹬,手臂软趴趴的挥动几下而已。显然在被掐颈前,她身体里的生机就已所剩无几了。
片段很短。
易家怡看到了凶手的手和衣袖,他的肩膀和脸却蒙在黑暗中。
不知是否因为尸体不全,所以看到的心流影像也不全。
回过神的易家怡左右四顾,她需要看更多尸块,以佐证自己的推想。
是以,当所有人都觉得易家怡会躲远远的,或者被吓出生理反应时,她绕开第一个被发现的尸块,又朝陈光耀发现的更多尸块方向跑去。
刘嘉明录完笔录,便见小女警皱着眉大步朝坡下走。
什么叫偏向虎山行,易家怡就是了。
他又跟林婆交代几句,便以手臂掩住口鼻,跟着一道下坡。
法医官检查过最先发现的尸块,喊属下收尸封存带走,也跟着移步坡底。
“方才那块儿初步判断是右边肩胛骨区域,这一块儿是左小臂这是右小腿这一块儿暂时无法判断”
随着许君豪一块块检查和收走尸块,众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我遇到过杀人后想分尸,分着分着忽然打电话报警的。我们到现场时,凶手坐在血水中崩溃痛哭像这样将尸体分的这么细,在非常漫长的时间里切割一个同类,还能成功完成,并分装丢弃的不是穷凶极恶,就是变态。”林旺九捏出一根烟压在耳朵上,搓着兜里的打火机,有些不安的原地徘徊。
“现在还没有发现手,没有指纹。也没有头想确认身份很难。”方镇岳眉心紧锁,站起身迈步朝四周搜寻。
方镇岳话未说尽,林旺九却听懂了。
每年香江失踪人口,光在案的就不计其数。
无法确认身份,又找不到其他线索的话,无论凶杀手段多恶劣,都很难破案。
他擦一把汗,听到方镇岳问询在远处大范围搜证的gary几人有没有发现,听到gary他们纷纷回应“没有”,便觉胸腔里烦闷的火焰烧的更旺,耳中人声都逐渐变成了嗡鸣。
此时易家怡的脸色也没有很好看,她接收到的信息,不止是破案难,也不止是未来可能要耗费多少警力精力和时间,去苦闷艰难的磨案子。
她看到了更多
蒙在昏暗中的凶手,换下了上一个心流影像中的墨绿色长袖衬衫,换成了一件灰色t恤。
被按在他掌下的,也不再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微胖女性,而是一位细瘦修长的少女。她身上有多道刀割的新伤和鞭抽的长条淤痕,被凶手掐颈压按时,她的挣扎同样微弱,直至仅剩手指在抽搐。
这一段心流影像后,易家怡又在看到另一个尸块后,重启了一个全新影像
凶手将身材高大的女性按在墙上,对方骨架不小,看起来几乎比凶手更宽更壮,但此刻屈服在凶手的力量之下,身体软垂,每次想要挥手拍打凶手,都只能徒劳的轻摆手臂而已。
她痛苦的哼哼声和无力的哭泣,将凶手衬得更雄壮和强大。凶手似乎从她的反应中受到鼓舞,将她举的更高,双手也收的更紧。
这一次,易家怡只看到凶手的背影,脏乱的短发,和一件圆领短t。
接下来,还有第三段、第四段影像
易家怡手指微颤,面色逐渐发白。
直到一只有力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正在酷热的天气里打寒颤。
方镇岳递过来一瓶水,她乖乖接过,拧了一下居然没拧开。
他又捞回去,帮她拧开盖子才递还。
仰颈喝了半瓶,易家怡抹了把额角的汗。
方镇岳看着她喝完,才将矿泉水瓶盖递给她,伸手拍拍她的背,当做安抚。
“走吧,回警署了。”
陈光耀顶着大太阳搜了两遍证,许sir也收好了所有尸块,大家已完成现场工作,要回去化验和解剖了。
回程的车上气氛很糟,法医官摘下白手套,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尸块剁的很细,初步推断凶器应该是剁骨刀。
“凶手应该没什么解剖知识,有的地方对着关节剁,有的地方就是乱切乱砍。
“尸块上有无意义的切割伤和剁伤,仿佛在分尸时,凶手还一边发泄情绪。”
“不是有仇,就是变态。”刘嘉明直磨牙。
许君豪没应声,关于凶手的侧写,就不是他这个做法医的该管的了。
“抛尸地没有其他行动痕迹,凶手应该就是将尸体抛丢在草坡处,未多做停留,也没有其他多余动作,所以没留下什么关于凶手的线索。抛尸袋外没有血迹,凶手给尸块分装时应该是比较冷静的。回警署里我们会尝试采集袋子上有没有指纹,但”陈光耀叹口气。
“希望渺茫”方镇岳皱眉。
“嗯。”
“先从袋子和尸体入手看看有没有线索吧。”方镇岳朝着陈光耀点点头。
“嗯,我们尽量多做化验,看看能不能查出一些特殊物质,特殊线索。”陈光耀拍拍方镇岳肩膀,方镇岳也回礼的拍拍陈光耀手臂。
抵达警署,大家互相鼓了鼓气,便分道扬镳。
gary去法证科蹲守,方镇岳等其他人则一齐跟进解剖室。
法医官将尸块取出,逐一判断位置,并拼接摆放。
当最后一块儿被许君豪拿在手中,费力判断时,一直没吭声的易家怡终于开了口
“这些残肢不属于同一人的。”
许君豪怔住,抬头看看易家怡,又看看解剖床上的尸块,疑惑问
“为什么”
站在边上的林旺九看一眼易家怡,难道这家伙不仅看得出凶手,还会看尸体
他四处望望,总不会是她真的能跟死者沟通,所以看到现在很多鬼魂站在四周,才说死者不止一个吧
“十一,案子不是这么断的。许sir做事,你不要乱讲话。”林旺九摆摆手,示意易家怡多看少说。
本来小女警从文职调过来,就有很多人盯着了。
如果又一直胡说出错,会搞得重案组很难看。
易家怡抿着唇,头一次在别人跟她讲话时,没有乖乖应答。
她与许君豪对视时,眼神格外坚持。回头对上方镇岳的眼睛,也抿着唇一脸肃然,不愿服软收回自己的胡言乱语。
方镇岳看着她,没有训斥她,反而走近解剖床,跟许君豪一起仔细打量起尸块。
许君豪弯腰靠近,才要带着这些尸块是否为同一人的疑问,仔细做下检查。
这时解剖室门忽然被打开,法证科的化验师拿着一张化验单走进来,递给方镇岳的同时,对许君豪道
“许sir,我们第一时间做了血液化验,确定现场采集的血液,不属于同一人。具体是几人,还要继续做dna层面的化验。”
许君豪眼睛瞬间瞠大,死死瞪住化验师。
“怎么了”化验师见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也低头疑惑的打量了下自己。没什么不妥啊,化验服什么的都穿得整整齐齐啊。
众人回过神,又将视线转向易家怡,其中有诧异,有不敢置信,更多的是惊叹和不解。
林旺九摸了摸鼻子,走到一边。
居然被家怡说中了
不自觉搓了搓手臂,他又感觉到阵阵寒意。眼睛左右看看,除了他们这些人,当然看不到什么所谓的鬼魂了。
可是
又伸手摸了摸耳朵上夹着的一直没空抽的香烟,他忍不住想自己才要少多嘴,人家小姑娘果真有点不寻常,要说什么就让她说啊
他嘴欠管人家干嘛,真是倚老卖老、自以为是啊。
这样想着,再看易家怡时,不止多了一点敬畏,甚至还有点戒惧。
许君豪顾不上跟化验师讲话,当即低头仔细打量起尸块。
在简单的做了尸斑观察和残肢视检后,他抬起头,张了张嘴,缓和了下讶异情绪,才开口
“根据尸斑判断,几个尸块所属的死者死亡时间并不相通。
“虽然可能有其他因素影响,但根据肤色、骨骼来判断”
说着,他望向易家怡,认真点头道
“残肢的确不属于同一受害者,你居然更早做了尸斑观察吗”
易家怡没说话,她咬住唇,盯住解剖床上的尸块,再次进入了心流影像中。
她要再仔细看看,即便看不到凶手的脸,也要多记住其他信息,说不定能捕捉到重要的线索呢。
许君豪见易家怡又死盯着尸块观察,忍不住啧啧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怪不得方sir会将她调到重案组当然不是因为她又暖又甜又靓,的的确确是因为能力出众啊。
“初步判断受害者有5人”一轮尸检结束,许君豪摘下手套,脱掉帽子,跟方镇岳等人边走边口述尸检过程中捕捉到的信息。
易家怡被派去跟gary一起整理和收集法证科报告,许君豪回头看看小女警的背影,越想越觉得很了不得。
抛尸现场的状况很复杂,晃眼的阳光,环境色,温度等等都不稳定。在那种状况下现场做尸体检查的话,很容易被环境影响,做出错误判断。
而且当时信息纷杂,要做证物和尸体的采集,确保不遗失重要尸体碎块和线索在现场,已经压榨了大家的全部注意力。
他自己都不敢确定,在那种环境下,能瞬间做好准备的尸体观察,并得出受害者不止一人的结论。
更何况,大家提前想不到这些尸块竟分别是好几个人的,压根儿不会先抽时间去做尸斑对比之类的细节检验。
而易家怡只在几步外看看,居然就能精准判断。
他瞪向方镇岳,与之大眼对大眼了几秒,才压抑情绪的开口
“她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就那么远远一看就知道了
不用细问许君豪在说谁,方镇岳已然知道对方在疑惑什么。
挺好,终于有b组以外的人也被小女警搅迷糊了。要好奇就大家一起好奇,谁也别想豁免。
他莫测高深的挑唇笑了笑,抽走化验单,拿眼睛瞥许sir一眼,玩笑道
“别问,问就是鬼上身。”
说罢,方镇岳大步流星离开,只留下一脑门问号的许君豪,盯着他的背影好半晌动弹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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