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间审讯室全坐满人, 连ada邱素珊也出动。
1号审讯室里只坐着3人,九叔双臂搭在桌上,垂头不知在想什么,或许只是在发怔。
刘嘉明面前摆着笔录本, 上面已经记满了问题和答案。
邱素珊抿着唇, 时不时启唇轻声叹气。
又过了好一阵, 九叔坐得腰酸,腿上的伤虽然已经由许法医帮忙处理过了, 但还是一阵阵刺痛,搅得他额角神经一跳一跳的。之前追逐时,咬着牙, 绷着那么一口气,只想着就算死也要追上细明。
当时真感觉不到任何一处疼,现在却是浑身肌肉、骨头都在痛。有的地方烧痛, 有的地方酸痛, 真难熬啊。
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又忽然扯了扯唇角。
似笑不笑的想至少我没死啊。
“九叔。”邱素珊忽然开口。
林旺九这才回过神来, 抬眸向前望, 对上邱素珊晦暗不明的眼睛, 他苦笑“ada,还有什么问题, 你问吧。”
“你真的没有推他, 也没有打过他吗”邱素珊有些艰难地开口,面对一直共事的探员,却要开口质疑,任谁也不会好受。
最难受的当然是林旺九本人,他撇开视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翘起的嘴角又忽然下撇,轻轻摇头,嘴巴嗫嚅了下,才对上邱素珊的眼睛,道
“没有打,也没有推。”
与邱素珊对视几秒,他继续道“是他自己跳那栅栏的时候,没跳过去,跌下去摔死的。他摔得好惨啊,翻滚着下去,一团死肉一样狠狠砸在地上找了半辈子的人,就这么死了啊,哈。”
“”邱素珊没有讲话。
一米高的铁栅栏,即便是十岁左右的小童都能轻易越过,
没有人会因为跳不过去而跌死,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追捕路上,他没有跌倒过吗”邱素珊再次开口。
“没有,倒是我跌了个大跟头。”九叔伸手抓了抓自己大腿,指尖不小心触到伤口,痛得呲牙。想要开口抱怨两句,又意识到这不是可以抱怨的时机和环境,只得讪讪闭嘴,垂眸盯着面前的桌。
这一晚对他来说,就像梦境一样啊。
能在此生再遇细明,几乎拥有了机会,去问一问那些午夜梦回总会冒出头的问题。
但忽然活过来的人,又忽然死去。
机会也不过只是一闪而逝,到底没能捉在手中。
就好像命运弄人,非要一棒将林旺九这个人打趴下。
之前几年慢慢爬起来,重新做回探员,越来越好的人生好像只是命运一时的疏忽和施舍。现如今,命运又将矛头针对了他,那些施舍也将被拿回。
“你们之间没有其他对话吗”邱素珊继续问。
九叔摇头,当时跑得喘气都难,哪还能讲话。他只喊“站住警察”就已经耗费掉全部体力,实在没办法喊出更多什么了。
“好,如果有想起什么,请立即上报。”邱素珊吐出一口气。
“ada”九叔抬起头。
“什么”邱素珊肃着张脸,抬眸望来。
“”九叔尴尬笑笑,摇摇头。无论想说的是什么,都被他咽回了肚子。
这一晚九叔不能回家了,按照流程走,他作为嫌疑人要在警署呆满24小时。
铁屋子铁床铁栅栏,方镇岳专门叮嘱押留处给九叔多拿一床被褥,没有露面给九叔看到,便又匆匆离开。
回到b组办公室时,邱素珊正在等方镇岳。
她将口供放在桌上,目光盯着他,“每次你不想当恶人了,就让我出面。”
方镇岳虚弱笑笑,拉过边上椅子坐下,显得苦恼又无力。
“你相信九叔吗”邱素珊抱胸问他。
警署谁都知道,细明害九叔有多惨。
曾经好好一名热血警探,磨掉希望,终于丢开那些最炽烈的东西,当警署朝九晚五是一份工而已。慢慢也老去,慢慢也不再提起曾经,只待退休。
九叔心底里一定恨透了细明,恨透这个假消息的线人,磨灭了一个人的梦,带走了这个人对他人原本的信任。
对于这种导致自己一生被改变的仇人,会生出怎样的情绪,引发怎样的行为,谁也说不好。
邱素珊不敢相信九叔的无辜,也不敢不信。
她看着方镇岳,仿佛希望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
方镇岳抬起头,对上邱素珊的眼睛,轻轻笑道“我相信九叔。”
“”邱素珊抿了抿唇,“相信到哪种程度相信那个人是细明相信九叔完全没有碰过细明”
方镇岳没有说话,只咬着后槽牙,支棱起宽颌,使这张英俊面容变得更加棱角分明,坚毅又冷肃。
邱素珊轻轻叹一口气,“那就一样一样去证明吧。”
如果无法证明九叔的清白,别说退休时80倍当月工资的廉政基金了,就连能不能顺利退休,都是两码事。
走出b组办公室前,邱素珊又回头“法医部那边的化验单,我会压一下。过了24小时,等九叔回家,化验单才会出结果。”
“谢谢ada。”方镇岳站起身,送她出门。
“不用谢我,证明你的想法吧。”大家都希望九叔是清白的,她也如此啊。
家怡和gary重新对三位目击证人进行了问询,三人的口供基本与初审美什么差别。
当送三人离开时,gary对赵志成道别,家怡与赵志成对视着,却绷着面孔抿着唇,没有开口。
赵志成似乎明白了家怡的反应是为什么,他挑衅般挑起一边嘴角,歪着脑袋吊儿郎当的笑着问“怎样啊,ada”
家怡直视赵志成的背影,待对方拐出警署,她才磨着牙道“早晚让你说实话。”
“你是说赵志成没有说实话吗”gary转头问家怡。
“九叔没有推细明。”家怡淡声说罢便折回b组办公室。
口供放在桌上,她走过去擦干净白板,恰巧方镇岳走回来。
“怎么样”方镇岳看一眼放在桌上的口供,转头问家怡。
“还是那样,赵志成咬死了看到九叔推人。”家怡压低双眉,表情郑重。
gary看着家怡冷肃的表情,又看看方镇岳冷肃的表情,莫名觉得这两个人越来越像了。
方镇岳吸一口气,在白板上写下两行字
目击证人赵志成
死者刘富强
刚被派去法医部蹲守回来的刘嘉明,一进门就开口道
“许sir发现了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斑块,证明细明有冠心病。
“根据死者手指染色和牙齿检测推断,死者有比较严重的烟瘾。这也会加重冠心病的病情。”
“根据细明身上的证据,我们已知他是红磡百士纳社区的夜间保安,那么他还有熬夜的问题。”家怡追加道。
“是的,死者可能已经因为熬夜、吸烟等诸多问题,导致病症非常严重了。
“剧烈奔跑可能是个诱因,加之情绪激动,导致心肌梗死,但要确定具体死因,还得观察6小时病灶呈色,并做深入的切片化验等。”
刘嘉明停顿后回想了下,才继续道
“同时发现死者头部、肩膀等多处撞击伤,应该是跌倒引起的。但并不能完全确认是在死亡现场那次跌倒造成。”
“也就是说不排除在死亡之前,死者已与九叔发生肢体冲突。”方镇岳眉头皱得更紧。
“是的,许sir说,暂时做的所有检测,都没办法证明死者是先跌倒再犯心脏病,还是先犯病再跌倒。”刘嘉明点头,语气也越来越沉,转而看向家怡,“现在就看目击证人怎么说了。”
“”家怡摇头。
“干。”刘嘉明一拍门框,磨了磨牙,那些恨不得所有警察倒大霉的烂仔。
“等三福哥查清刘富强状况后再看吧。”家怡仍心存希望,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后,给每个人倒了一杯热水。
大家于是各自捧着保温杯,一边默默喝水,一边等待三福。
半个小时后,三福带回一堆信息,和死者的妻子。
方镇岳带着gary去审这位刘太太,家怡和刘嘉明站在审讯室外,挤在小窗前窥看。
这位刘太太自称根本不知道什么细明是谁,她跟刘富强结婚时,刘富强就已经是百士纳社区的保安了。
当时刘富强不仅做百士纳的夜间保安,还是薪酬不菲的高级保安,且拥有百士纳社区一套600尺的房屋,全款买下,没有借贷情况。
刘太太在一家酒楼里做出纳,加上刘富强的薪水,夫妻俩日子过得很不错。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结婚多年始终无后,再有大概就是刘富强这个人不懂享乐,平日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做工,即便休班日,也不愿意跟刘太太出门逛街购物玩耍。
夫妻俩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去逛过公园,刘富强甚至都很少离开百士纳周边区域。
“为了隐藏身份,不被警方发现吧。”刘嘉明嘀咕。
家怡也有此想法,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细明销声匿迹的原因。
一则是靠出卖九叔、向九叔假消息,换取了一套百士纳的房产,和一个新身份。改头换面,抹去自己的指纹和身份,彻底跟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再则就是昼伏夜出,几十年如一日地过鼹鼠一般的生活。以不见日光、不构建新的社交圈、不过多享乐、不出门等为代价,使自己在这个社会中隐身。
可是,细明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深水埗呢
当方镇岳问到刘富强是否有旧疾时,审讯室内外所有警探都屏住了呼吸。
但令大家失望,甚至愤怒的是,刘太太沉吟几秒后,居然答说刘富强身体很好,大病小灾全没有。
问及近期是否有心脏不舒服等状况,刘太太更是一口否认。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法医既然检查出病灶,就说明病症已经持续很长时间。
作为刘富强的妻子,根本不可能不了解刘富强的身体状况。
方镇岳下颌绷紧,已然明白过来,刘太太恐怕在来之前就已经想通了其中关节。
如果警方认定刘富强是自己病发死亡,那么刘富强的死就没有了责任人。但如果刘富强不是死于疾病,刘太太就可能碰瓷什么人,进而得到赔偿。现在这个碰瓷人,显然就是九叔了。
利益面前,人们总是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说辞。
公正与诚实,忽然变得不值一提。
gary严肃告知刘太太如果妨碍警方办案,伪证,可能入刑7年。
刘太太虽然迟疑几秒,在之后却仍然坚持自己所说属实。
方镇岳撇开视线不愿再看刘太太,转身步出审讯室,便对家怡道“去跟ada申请搜查令,我们必须去一趟刘富强的家。”
家怡转身就去给邱素珊打电话,ada才到家,接起电话后立即打开电脑登录邮箱,提出要尽快向法院申请搜查令的需求。
警署这边,gary审过刘太太后,大家整理下案子的各种状况,今天也就没什么其他能做的事了。
方镇岳安排好明日的工作,看一眼时间,便开口收工。
所有人一起去关押处跟九叔道别,才不甚放心地离开。
第一天早晨,家怡很早便起床,出门前她专门回房间找到自己的图书证。
上午她要去问问许sir关于死者刘富强的具体状况,之后午休时间,她还想去图书馆找一些跟冠心病相关的书籍,更深入也更系统地了解清楚。
“大姐,九叔会没事吗”家如已经知道九叔的事,送大姐出门时,一边给家怡递围巾,一边忍不住关切。
“会的。”家怡默默妹妹头顶,勉强勾起个笑容,“所有无辜的人都会没事”,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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