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海水无穷无尽，一粒粒水珠冲撞在猴子的身上，整个海洋都在从四面八方冲撞着他
猴子的血肉在飞速消融。
这一刻，在海洋的冲刷下，猴子的金刚不坏之躯竟是快速消融。
“啊”
它怒吼着，吼声在渤海之上回荡。
这一刻，所有大夏战士都抬头看着这一幕，有的战士双目通红想要冲上去，却被一道巨浪直接拍飞。
“哒哒哒”
“轰”
枪口迸发出火焰，漆黑的炮口尽指汪洋，炮蛋撕碎空气，如雨点一般冲去
巨箭般的飞弹冲天而起
全部对准波塞冬
“忙着呢，别捣乱。”波塞冬挥了挥手。
“轰”
数条千米水龙冲天而起，俯冲而出，将那子弹与炮蛋全部挡住
“轰”
爆炸的火光中，水龙嘶吼咆哮，宛若在展示自己的身躯，竟是根本没被炸碎。
这根本就不是人类如今现有武器能对付的存在，哪怕有了军神神力
“你们别急。”波塞冬转头看向那些长城上的人类，露出和善的微笑“很快，你们就会跪下的。”
“至于现在”波塞冬盯着那只已经无法支撑、在水珠冲击下气息愈发微弱的猴子，轻声道“我还有点忙，不过很快就会结束了。”
的确。
很快就会结束。
猴子在汪洋的冲击下怒吼。
那道身影，就如当初林凡的记忆
汪洋之上，一只精疲力尽的猴子发出不甘的怒吼
吼声越来越弱，气息越来越少。
忽然。
吼声完全消失了，而那气息也只剩下了一缕，摇摇欲坠。
波塞冬笑了笑“这就是本体啊果然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血肉破碎的猴子在那巨浪的冲刷下，竟是变成了一块石头。
那是脱离于五行之外的石头，那是猴子来到这世间的最初模样。
“这块石头一旦碎裂，这猴子也该死了吧”
波塞冬笑了笑，挥了挥手，只刹那，愈发浓密的水珠从海面升起，再次连绵冲去
“哗啦啦”
无数水珠撞击在那石头之上，破碎开来，但随即又有更多的水珠撞去
就像是瀑布下的一颗石头，虽然坚硬，但却注定要被冲碎
那石头被连绵的水珠砸的剧烈震动，仿佛随时都要破碎开来。
猴子此时眼前已是一片漆黑，意识也开始模糊。
“我，也会死吗”
猴子模糊的意识在喃喃。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也会死
而就在此时。
钢铁长城中，手术室内。
正在接受手术治疗的小和尚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猛然睁开双眼。
“快躺好”医生连忙喊了一声，“麻醉师，怎么回事”
麻醉师也一脸错愕“不应该啊，这是张老特意调配的麻醉药，而且剂量也是张老当时嘱托的就算是成神者也不可能醒”
小和尚却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视线仿佛透过了钢铁长城，透过了无尽海面和连绵水珠，看到了一只即将沉睡的猴子。
那双稚嫩的眼眸忽然变得沧桑，这一刻的小和尚，身上散发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仿佛变了一个人。
佛门大殿中，被安置放好的九环锡杖剧烈震动，锦斓袈裟爆发出璀璨光芒，宛若在迎接某人的短暂苏醒
小和尚身后，一个虚影缓缓出现。
那和尚身穿锦斓袈裟，手中拄着九环锡杖，目光与小和尚一同看去。
“猴子，起来。”小和尚轻轻开口，但这一刻，他的嗓音却不再稚嫩，而是醇厚且有磁性。
声音轻轻的回荡开来，被那滔天的浪潮声瞬间淹没。
但当他开口的刹那，那颗石头忽然一震
石头中那模糊的意志仿佛清醒了一些，却只能无声道“师父，徒弟起不来。”
“为何起不来。”那身影淡淡道。
“师父，”猴子残存的意识仿佛带着无比的疲惫“我，真的累了。”
“或许就这么睡去，也挺好。”
“打累了”那身影摇头苦笑“猴子，这可不像你啊。”
“师父，打架，倒是不累当年，五百年的五行山，都压不住我，这万钧之重的金箍棒，也曾掀翻过无数天兵天将，砸死过无数妖魔，我都不累。”那石头中的意识在叹息，“只是”
“有一个问题，我曾以为我一路西行，就会有答案。”
“可如今我成了佛，却依旧没想明白。”
“师父，你说，我到底是佛，还是妖”
“当年我被妖族抛弃，我从此一心向佛，我醒也是佛，睡也是佛，我一身佛气，我见妖便杀”
“可为何当我成了佛，我却感觉还是不自在”
“师父，为了弄清这个问题，我坐在峨眉山千年其实我是想去花果山，去找那徒子徒孙的，我是想去和牛大哥饮酒的但，我不能，因为我是佛我杀过无数妖怪”
“其实我也偷偷去过花果山。但花果山的徒子徒孙却不认我，只说他们的大王是齐天大圣。”
“我想，那我就去灵山吧，可那些佛，却依旧把我当成妖怪，哪怕我这么听话，我这么懂事，哪怕当年我为了成佛杀了无数妖怪，哪怕我压抑了自己的本心千年”
“天地之大，竟是无一只猴子的容身之地，佛把他当妖，妖把他当佛，甚至，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佛是妖”
那道意识忽然再次开始消散，那曾经与天斗与地斗都毫无惧色的猴子轻声道“师父，我真的累了。”
“或许，当一块石头，挺好的。我本就是一块不在五行中的石头。”
那道身影沉默许久，叹息道“猴子。还记得我当初，怎么和你说的吗”
石头没有回答，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消散，妖佛交杂的一生如走马灯出现在脑海之中。
星辰漫天，夜色清冷。
星光之下，一只猴子要打死一只妖怪，血迹斑斑的棍子散发淡淡佛光。
“猴子，放了他吧。”一旁的和尚忽然叹了口气。
“师父，这是一只妖怪。”猴子揉揉脸，出声提醒道。
你不也是个妖怪。
和尚看着它，眼中平静。
“你即便成了佛，也是妖怪。”师父静静地看着猴子，开口说道“你以为成了佛，这天地大佛便能容你，这诸天仙神便会敬你。”
“到头来，你还是妖怪。”
“哈哈哈哈，你这妖怪，还想娶紫霞，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回忆的画面凝固，那道消散的意识猛然顿住
那身影冷笑道“你还记得你的初心是什么吗”
巨浪之下，冲刷的石头沉默。
那道身影哈哈笑道“我还记得那只天真的猴子，不断在我耳边念叨，只要成了佛，就能娶紫霞，哪怕功过相抵，也能双宿双飞现在想来，真是天真至极，也真是大逆不道，胆敢去挑战神佛定下的规矩。”
“我且问你。”
“你成佛了，你娶紫霞了吗”
石头中，传来一声叹息“紫霞我都忘了。”
“忘了”那道身影叹息道“猴子，你天生就是妖怪，自由自在，无所忌惮。”
“何必去做那佛”
“知道为师当初一路上，为何刁难你，屡次三番赶你走吗”
“你本就是无拘无束的妖怪，为何要去做那佛为何要去听那些规矩你若想娶紫霞，那就去娶”
“天若阻你，你只管一棍子捅个窟窿，地若阻你，你只管踏碎这地神佛阻你，你就踏碎凌霄，搅他个天翻地覆”
“何必要成为他们的一员，何必要隐忍一路”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宛若洪钟在那消散的意识中回荡。
那消散的意识忽然阻住消散，但却还有些迷茫“可是师父，这可是我一路西行得来的佛位座次，我好不容易成了斗战胜佛，不再是妖怪，被那众生敬仰我若放弃，这些，不都白费了”
那和尚身影哈哈大笑“你一个妖怪，何必在意虚名”
“什么众生敬仰，那肆无忌惮的齐天大圣，连神佛都不在乎，连神佛为天下众生定下的规矩都胆敢挑战，还在乎什么敬仰在乎什么佛位座次”
“你可知为师为何被师父如来贬入凡间，为何要去求那大乘佛法”
“便是因为为师觉得这妖，难道就不是众生吗，这佛尚可渡人，我为何不能渡妖”
“妖又如何吃人的妖与渡人的佛有何区别”
“随心所欲的妖，和无欲无求的佛，谁更像人”
“你本就是随心所欲的齐天大圣，为何要去做那斗战胜佛”
这些话，完全就是叛佛之言
却出自这个金蝉转世之口
也难怪当初那如来会把他打入凡间，让他历经九九八十一难
“师父，你是说”石头中，仿佛有一只猴子缓缓抬起了头。
那道身影叹息道“你我一路西行，九九八十一难，取得经书但，那一路西行走到最后，为师发现再好的经书，也渡不了这人间的苦难。”
“而，世人，也无需我佛门来渡。”
“经书无用，成佛何为”
“而你，本就是妖怪，一只大逆不道，胆敢要迎娶紫霞的妖怪就算成了所谓的佛，你依旧不快乐，这天下依旧不容你，你依旧还是妖”
“为何就不能接受自己你本来就是一只天真的妖怪为何偏偏要去做那佛去学那些佛定下的规矩”
你本就是妖怪
你本来就是一只天真的妖怪为何偏偏要去做那佛去学那些佛定下的规矩
那消散的意识开始剧烈颤抖，一时间，困扰千年的难题终于有了答案，压抑千年、甚至被他在西行路上一度打死的心魔在这一刻涌动复苏
“嗡”
那在水珠冲刷之下，剧烈颤抖的石头忽然平静至极，如汪洋都无法撼动的厚重磐石
“咔”
细微的破裂声响起，那石头忽然出现了裂痕。
波塞冬嘴角微笑“猴子，你终于撑不住了。”
“你终于要碎灭了”
波塞冬此时是真的开心，自己竟是真的杀死了这个曾经让神界都畏惧的猴子
海洋神殿之威，必定要再次响彻神界
这些年打压自己的那些神殿，都要瑟瑟发抖
海洋神殿终将崛起
“咔”
“咔”
在波塞冬的全力操纵下，那被海水冲刷的石头裂纹越来越多，仿佛随时都要碎开
波塞冬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浓郁。
但就在下一刻。
波塞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那升起裂痕的石头中，忽然有声音响起。
“师父，你说得对。”
“我本就是妖，为何要去做那佛”
波塞冬瞳孔骤缩。
这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强悍的、恐怖到让他颤抖的气息在这一刻，在那颗石头之中复苏
那本该消散的气息，竟是轰然暴涨
不。
不再是那之前的气息，如今的这一道气息，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不再有慈悲，不再有平和
而是，森然恐怖，让人惊惧的气息
无惧一切，肆意张狂，无畏无惧的气息
天地不可阻，神佛不可压的气息
那是胆敢反抗天地，也绝不屈服的意志
就好像石头中，有一个天地都要颤抖的大妖在苏醒
波塞冬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惨白“不可能，这猴子明明”
那石头中，有叹息声传来“压抑了太久，我都险些忘记了自己的初心啊紫霞”
“我都险些忘了，我本就是大逆不道，随心所欲，胆敢挑战神佛定下的一切规矩的妖怪”
“咔”
“咔”
只刹那，那石头上，裂痕弥漫如蛛网
“轰”
那石头轰然炸开，碎石四射
而在那碎石之中，一道身影缓缓睁开双眼，猩红而又森然的双眼。
笑容再也不复之前的压抑，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笑容，那是满嘴獠牙、让神佛生畏的笑容。
一个妖怪的、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的笑容
耀眼的佛光也不再出现，一身的佛气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磅礴的魔气，宛若深渊在这一刻爆发
那深渊中，一只妖怪伸了伸懒腰。
“这片天地。”
“俺老孙，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回来了”
钢铁长城上，那道虚幻的身影嘴角带笑，缓缓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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