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病人什么情况, 沈默已经心里有数了。笑过后虽觉的人家这两母子处处透着些古怪,但也没有深究。
这年头谁家没有点事儿,特别是人那双腿上不仅神经有损, 且还严重骨折, 一瞧便是钝器砸出来的。
另一个也是, 瘫痪在床,至于原因嘛,他估摸着是从高处坠落下来导致的。
哎, 这一个两个。
不过, 也不算倒霉透顶。这不,就遇到他了。
有了先前治疗魏阎的经验,再加上在帝都那段时间没少跟着一众国手讨论学习,如今对于神经损伤这块又多了不少见解。
开方下药更不是事。
不过在抓药喝药前,得先给人扎一扎, 特别是瘫痪在床的年轻人,不比一脸厌世的另一位病人, 他这算的上旧伤了。
沈默一边取了银针用酒精消毒,一边和人闲话, 也算知道人叫什么名字了。
“裴凯凯。凤未识鸾兮,见情之戚戚, 鸾欲得凤兮,乃心之凯凯。是这个意思吗”说话间,银针便落满了人的后脊和下肢。
对于自个的名字, 以往, 还未经历变故的时候,裴凯凯总不大愿意提的。只肯唤单字。
孩子心性,一瞧到这叠字只觉的娘气, 就怕其他小伙伴笑话。如今,早不在意,反而更能体会父母当初的一片苦心。
不过,这会儿沈默一语道中,颇有些惊讶。这句诗赋算不上常见,甚至可以说的偏异。他点点头,心里难免对沈默这个比他还要年轻的小大夫多了两分好奇。
到是边上一直瞧着的裴父,看着沈默这一套行云流水的针法,刚暗暗松了口气。那怕小大夫不仅治好了魏家老小,还得了赵国手等人称赞不绝,但是人实在是太年轻了。
担心刚放下,这会儿咋听这话,整个人又窘然起来,老脸一红。当初给孩子取这个名字,除了看中“凯凯”两字象征欢乐,还有另一层意思,不乏纪念他和夫人的感情之意。
现在小先生能一语道中,那能不明白其意。
“真是个好名字,看来你有双好父母呢”扫了眼边上窘迫的裴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的母亲没有同来,但是看来人家父母这感情依然如故。
想到这些年,父亲的种种不易若是当初再勇敢些,不一时冲动下从高楼下跳下,尚且还能帮着他分担些。裴凯凯艰难的扭头看了眼父亲,满头花白的头发,点点头“是呀。”
不过裴父却不这么认同,看着儿子艰难转头的模样,裴父就心疼的不行。这些年若不是儿子陪着,他只怕也是熬不过来的。
他们家先时是官宦人家,那怕后来王朝没了,世道跟着乱了,但不管谁来当头,也需要人手管着下面各种零碎的事情呀。他们家就这样一直领着些的政务工作干着。
多大的官算不上,但是也能支撑着日子还算过的去。
好不容易,盼着建国了,平稳了。
突然又刮起了怪风,眼见着国内形势不好。他忙着手准备起来,妻子陪着岳父一家先出去避一避。实在是他们家时代从商,在帝都名气不小,首当其冲。
他和儿子在国内则留在国内先看看情况。
那知道后来被绊住脚。
他们是不求孩子闻达诸侯,才智过人,只愿他一辈子喜乐顺遂。那想到最后孩子反是受了他们当父母的牵连
直到如今再想起听到儿子挨不住那些折腾,跳楼时,心口还是会后怕的一阵泛疼。
好在,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好起来了。
他们身份被平反,家里的资产也还了回来。最重要的是,如今国家终于放开海外关系,他也和妻子那边也联系上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等着他们父子,一家团聚。
“成了。”沈默收了针,这一声也唤回了裴父飘远的意识,他忙要上前去扶趴在塌上的儿子。
他还没到,裴凯凯尚且还得用的两只手就开始挣扎着使力,自打孩子瘫痪在床后总是想要努力做些什么。
沈默点住人后背,也拦了裴父,“就这样先趴会儿,以后能走能跑的时间多着呢。”现在可别瞎折腾了,反正不过半刻钟人只怕就要进入梦想了。
这位裴凯凯不仅下半身神经受损,而且身体虚弱,沈默刚才那针灸不是白扎的。先激起其生气,后续才好用药剂滋补和治疗,很快他的身体就会陷入自我修复。
儿子有望站起来,裴父当然是小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忙哄着儿子躺好。
惹的躺在塌上的裴凯凯翻了个白眼,眼见他都二七八的人了。若不是只怕都是几个孩子爹的人了。那用着他爹哄孩子似的劝着,他只是瘫了,不是傻了。
何况,就像小大夫的说的,以后能走能跑的时间多着。
裴凯凯整个人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好好,这个白眼翻的真好。这都多少年了”没见孩子这样了。想他以往也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
这是什么话,裴凯凯一时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那两父子在那嘀嘀咕咕,沈默摇摇头,只当没听见,手上飞快的背后的药柜里抓了两幅药出来。
以往队里的卫生所被取缔,他们队合并改组为村,往后卫生医疗这块怎么办,还得看看上面怎么安置。
但是以往卫生所里,沈默一点点归置的药柜,药材可不能白放着,或者便宜给谁。他干脆出了点钱,把东西都搬了回来。
反正当初队里也不过出了些木材,就连柜子都是自个和姑父一起动手打的。至于药材更不用说了,队里公账上偶尔会支些钱,但是多是用来买些治疗感冒的西药,中药大多则是他和师傅山里采的。
如今家里收拾间屋子出来,摆上张桌子,药柜,简塌,一间小小的治疗室就齐活了。一点也不耽误他给人看病,还有赚钱。
第一次行针完,裴凯凯第一剂药最好早早熬出来喝下去,刚好跟上补一补他体内的消耗,也方便后续的治疗。
还有另外一个病人,第一剂药都是不可轻忽的。
沈默抓了药,便要去熬药。熬药这活看似简单,但不是把药材放进去简单熬出碗水来就成的。什么时候用大火,什么时候转小火。还有那味药材什么时候放,都是有讲究的。
这个时候他就特别的想念远在帝都的徒弟。
如今只得自个亲自看着熬了。
这边仿佛板凳上长了钉子,坐立不安的小沈安,一瞧阿哥提着小泥炉和药罐出来,扭头就丢下刚还哄着教算题的陆祈,殷勤的迎了上去。
“阿哥,这是要熬药呀,我来,我来。”说着就伸手要去接沈默手里的东西。
他打什么注意,沈默那能不知道。
一侧身,避开了小家伙的手,“可不敢劳烦你。”说完,睨了眼人“作业写完了在不老实,我可把收音机给关了。”
命脉被掐,沈小安再不敢造次,忙道“别,别,阿哥,我这就回去认真写。”
他的世界可不能没有收音机。
沈默这刚点上火,柳老就咬着大蒲扇哼着歌从外面回来了。自打卫生所关了,老柳头也跟着搬到沈家来了,还趁着村子变动,找上沈大材用自家原先院子的宅基地,换到沈家老院边上。
只等过了这季忙头,就打算请人在沈家边上建个院子,在搁那院墙中间打道门,以后不走正门,也天天都能挨着他徒弟。
“师傅。”人刚踏入院子,沈默就眼睛一亮,眼巴巴看着人道。
不用他多说,老柳头一看他那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成,搁那吧,我洗把手就过来。”当下一挥手,大包大揽道。
陆祈看着这一幕,再瞧边上又偷偷磨着他教人的小崽子。啧啧,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崽子是跟谁学的了。
但是架不住有人吃这套。
陆祈心头吐槽,但是耳边小崽子唉声叹气,最后还是没忍住又教起人来。不是他心软,只是见不得这么简单的题目,还错漏百出。
院里树下沈默做在摇椅上,瞥了眼屋里,原先一脸死气沉沉的家伙,被小沈安磨的没有办法,眼瞧着随着自家小老四那挥舞厉害的橡皮檫,眉头紧皱的越发厉害。
倒是多了几分生气,小小年纪,这样才对。
不过教他们家小老四数学,也是苦了他了。
招呼了声对面的陆母喝茶,沈默便从衣兜里翻出封神榜的小人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正午过后细碎的光斑打在身上,少了灼热,带着恰到好处暖暖的余温,偶尔有一两丝风吹过来,惬意的不行。
眼见对面少年一心都落到手里的小书上,没有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可怜,厌恶的打量,陆母慢慢的松了口气。
原先挺的直直的脊梁也松懈了下来。
不由偷偷看向屋里眉头虽皱着,却耐心教着孩子题目的儿子,她的孩子打小就是个别扭性子。
那怕是关心人,也不爱直白说出来,做的总是比说的多。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偏偏喜欢男的,还是个那么不是东西的家伙。他自个攀了高枝,还偏说她家孩子勾引他。
自家孩子什么性子,她那能不知道,性子又倔又傲。即便真喜欢男的,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一闹出来,直叫孩子没了容身之地。
别人都说嗤笑这是病,神经病。陆臣便不管不顾对着孩子挥起棍子,孩子半条命都没了,且倔着怎么都不低头。
陆臣也不见心疼,只怕那时候他就有了外心。这可是他的亲儿子呀,那个在他们被下放的时候,宁愿被连累也死活不肯登报断绝关系的孩子。
那个因着落后分子被安排到西南闭塞山寨,自个吃苦还要想法子省东西给他们寄过来的孩子。
也是,人良心都没了,怎么会知道心疼呢。
也怪她傻,就算孩子这真是病,难道就不是她孩子了。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听信了那些人的胡言乱语,竟然放手让陆臣这么去打,一打直接把孩子打的站不起来。
幸好,能治好。
不然,她真的无法原谅自己,眼瞎心盲
飘远的思绪,伴着蔑片编成的椅子。正是如了夏最好的时节,院子里大树上绿叶越发浓密,风一抚来,不似秋冬那般闷响,而是脆脆,轻盈作响。似打着节拍一样,就着慢慢散出来的淡淡中药味,缓着人情绪,不知不觉竟慢慢睡了过去。
不经意间,沈默抬头瞧了眼人,翻书的动作越发轻了。
整个午后只余细细的风吹过,叫人通体舒服。
这一睡,直到夕阳莫过山底,天边渐渐看不到橘色。屋里院门被推开,这是沈阿爷沈阿奶回来了,后面还跟着背着孩子,大包小包提着肉的韩家琦夫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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