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橘黄色的路灯照入车厢, 落在男人俊逸的眉眼上,照清了他眼底的疲倦,麻木, 还有一丝丝,几不可见的希冀。
金唯从来没想过要再和他在一起,从没想过。
“司泊徽。”她眼睛眨了眨,抑制住眼底不断涌出的湿润,“我没想过。”
司泊徽眸光微闪, 如同破碎的月光在冷风里动。
金唯“你回去吧, 回国去,现在是过年,不要一个人在这。”她没想到他过年也会来,可是过年在这太孤单了。
司泊徽定定看着她,其实也不是抱着希望,他只是刚刚一时冲动, 只是带着千分之一的希望, 他没想过能在这个年又失而复得, 他也和她一样,从没想过。
“我来看你。”司泊徽把她按在怀里抱, “我来看你, 不然一个人过年也没意思。”
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在家里有家人,有朋友
但这些话到了嘴边,金唯又咽住,知道或许他说的一个人,是指心里一个人,而不是身边的家人。
可是, 她见不得他一个人过年在这,真的真的,太孤单了。
异国他乡一个人的年,她舍不得她的司泊徽这样。
可以不在一起,但是她希望他好,希望她的司泊徽一辈子都好。
司泊徽抱着她,低头把脸埋在她肩上。
金唯感觉到从他身上源源不断渡过来的炙热,也有奔流不息的冷意,从心底溢出的冷意。
“司泊徽。”她声音夹着轻颤,“你回去吧。”
“过了年就回去。”
金唯一时着急,要起来,他抱着不放,妥协道“给我抱一下,抱一下,小唯,明天就回去。”
金唯身子僵硬,一时间似乎被冰冻住,没法再动。
“年后,不要来了,好不好”她问他。
司泊徽不想跟她说他心里有多难受,就像他其实从来没想过要问她重新在一起的事,刚刚是看她哭,一时冲动。
这会儿,他控制了没说话。
但是金唯又喊他“司泊徽不要来了。”
“不来,我不知道怎么过,小唯。”司泊徽静静抱着她,“来不来都是一个人过,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会有其他好景来临。”
金唯眼底又冒出层层热浪。
“不来在北市是一个人熬着,来这至少我过得好一些,回去的时候想着还有几天就能来看你,我也好过一些。”他蹭了蹭她的侧脸,气息微乱,似乎有些累,“如果不来,一辈子都不来,这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小唯。”
“你别这样。”
“我下次来不会打扰你了,好不好我一定不打扰你了,你当我没来就好了。”
他这话,对金唯来说更痛苦。
她无法想象他继续一周来一次,十天半个月来一次,这辈子就这样跟着她的脚步走,但是却不一定能见到她。
就连今天,今天是除夕,他也飞到新加坡来看她。
如果没有被她看到,那他就是除夕夜一个人在这里过,一个人在酒店抽烟抽到天亮,她知道肯定是这样的。
“你不要来,不要来,”她含着哭腔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冷硬,坚定,“你再来一次,我就搬走,搬到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司泊徽眉头深皱,抱着她的手臂发僵。
金唯感受到了腰上发紧的力量,感觉到他的崩溃。
她继续说“你过你自己的日子,半年了,我们分手半年了,你过你自己的生活去,去喜欢别人,去和别人在一起,以后可以和别人结婚,不要惦记我了,我们没可能。”
司泊徽低下头,脸深深地埋入她肩窝里,手臂收紧,好像无法接受她对他说这样的话,也无法接受自己过成她话里的模样。
司泊徽无法接受。
对他来说,不是过去一年多成了一场梦,是过去十年的梦都成了烟,也无法想象以后他不在她身边,他的小唯怎么过。
这些话她对他说,但是他知道她自己百分百无法做到,无法过好自己的日子。
半年过去,这依然是个无解的局。
而即使无解,他到死也不会真的去求她在一起,那个爱了她很多很多年的人,无法让她受一点点的委屈,他不会。
最终,司泊徽跟她说“明天陪我吃饭好不好”
金唯起初要拒绝,但是想到明天是初一,正月初一,所以她迟疑地问了句“吃完你就回去吗以后就不来吗”
司泊徽等了三秒,点点头“嗯。”
“好。”
十分钟后,金唯下车,目送他离开,他要看她进屋,她不让,坚决站在原地。
他无奈,只能将车一寸寸后退,在她面前掉头,开回了酒店。
金唯在街上站着,站到了那辆车消失在除夕夜的长街上,好半晌她还是没动。
秦译进屋一会儿发现还没姐姐身影,就出去找。
见她一个人站在马路边望着长街,他茫然地走近“姐,你站这做什么”
金唯徐徐回神,轻轻摇头。
秦译顺着她的方向看去,也没什么啊,除了络绎不绝的路人。
金唯往回走,一步三回头,确定他不在了,最终才进了院子。
第二天中午她在家里吃了饭,只是吃得不多,她这半年里的饭量特别小,所以吃一点点家里人也没觉得异样。
饭后金唯出门去,父母也只是以为她去散步而已。
金唯走到路口,上了一辆车。
司泊徽坐在右边驾驶座,左手捏着一根抽得差不多的烟往烟灰缸摁。
金唯目光顺着他的手看向那个烟灰缸,里面基本被烟蒂塞满了,可想而知他昨晚到今天早上,在车里抽了多久的烟。
司泊徽带她走远一些,在一家中餐厅吃。
点的菜不少是他们在国内常吃的。
金唯从头到尾没有说过话,她埋头吃饭,吃了不少,很奇怪,她中午明明吃了,但是这会儿却觉得菜都挺有胃口,还吃了不少,是这么久以来胃口最好的一次。
司泊徽倒是吃得少,很多时候他是端着一杯茶水在喝,偶尔给她夹菜,偶尔问她身体怎么样。
说了很多,就是没有再说到关于他们,关于他们之间的未来,或者关于她独自的未来,他自己的未来,都没有提到,好像这三个方向都是没有未来的。
饭后司泊徽把她送回到家附近,从后座拿了个纸盒子给她“生日礼物。”
金唯愣了愣,看着手中灰白色的纸袋子里装着一个小盒子,简简单单的一个小盒子,但是司泊徽送东西,越小,越价值不菲。
抱着袋子下了车,她从车窗外看进去“你回去了吗”
“嗯。”
司泊徽朝她浅笑。
金唯眼神落在他琥珀色的眼珠子里,他的眼神平时在外是不含一丝温情在里面的,可是在她面前就不一样,哪怕是这个时候,都是浓浓的柔软。
金唯忽然觉得,当初第一面在华满之庭见到的司泊徽,脊骨挺得笔直,让她的老板面色大改不敢得罪丝毫的司泊徽,在她面前,从温柔,到卑微,他没在她面前挺直过脊梁,永远为她弯腰,为她俯首。
本来想再对他说一句,后面不要再来了,可是这一刻她说不出口了,觉得说出来,好像是拿刀在一次次剜他的心。
最终,她点点头,说了句“一路平安”,就转身往家走。
在院门口回头。
司泊徽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看出那道眼神里,一半在看他走没走,希望他快点走,一半是隐隐的眷恋。
“抱歉,我要食言了。”
司泊徽薄唇捻动,对着后视镜里的人影,无声说了一句。
他启动车子往机场去。
金唯回到房间,打开那个盒子。
小盒子里,躺着一颗钻戒。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颗由十颗细钻烘托在中心的心形钻石,愣了好久。
求婚戒指吗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场合司泊徽会准备这样的心形钻戒,且那十颗细钻让她好像心里被什么抽了一下,细微的疼伴随着那十年,那漫长的一段岁月在她心口蔓延开。
她这半年里,还缺席了他的求婚,是吗她忘了他想要在纽约给她求婚就在他们分手的那会儿。
他们是真的打算结婚了的
初一的夜刚过,天就下起了雨,细雨无声铺满窗玻璃,模糊了整个世界。
这场雨一下下了很久,不大也不短。
起初金唯也以为他真的会听话,会去过好自己的日子。因为把生日礼物提前给她了,她今年正月初八、二月十二日过生日当天,他就没来了。
但是再过一周,他好像又来了。
她没有在白天看到他的人,而是在一个半夜,她日常失眠,起来到阳台吹风。
新加坡过年温度也很高,二三十度的气温让她觉得在屋里有些闷,然后她偶然发现之前停车的那个地方,半夜有车在那儿。
不是之前他开的那辆黑的,这辆是白色的。
那车里隐约有一点点的猩红火光在动,明显车厢里有人,且在抽烟。
她看了几秒,那车子就好像发现了她卧室的灯而启动离开了。
金唯直觉他来了。
第二次是在十天后。
那次同样是她睡不着,半夜起来上阳台坐坐,而后那车就停在那儿。自从上次开灯后他走了,她现在学聪明了,半夜醒来也没开灯,怕他走了她无法辨别到底是不是他。
今晚隔得不算远,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儿路灯下停着一辆车,且有个男人坐在车头,低着头抽烟。
指尖的猩红散开一缕缕的白烟,在夜色中挥之不去。
忽然他抬头朝这看来,金唯心口突了一下,好像被他看到自己站在这儿了,她下意识低头后退两步。
但是想想,他应该看不到的,这边没开灯,夜色浓稠黑暗,他怎么可能看到凌晨三点的时候,她没睡起来上阳台呢。
但是想到这,金唯忽然更加崩溃,她原地蹲了下去,抱住自己的膝盖,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啪往下掉。
他现在不白天来了,可他曾经说喜欢看她卧室的灯,看到她灯亮着他就很安心,去年他也总是在白天,在她睡前来,就为了看她的灯,现在为了不被她知道,他改成了半夜来。
可是半夜来他什么都看不到,就只是知道,她在这里,在二楼那个房间里睡着。
这样他就能安心吗就满足吗
司泊徽的底线为她一退再退,退到悬崖边了,好像要无法回头了。
金唯挣扎着要不要进屋去开灯,挣扎了好久还是没去开,她不想给他希望。
但是她不知道她这次没给他希望,下次没给他希望,但是他依然一周来一次,最长不过十天,他就一定会在某个半夜出现在街对面的路灯下,或坐在车里抽烟,或下了车一个人站在无人的长街上,望着天,指尖猩红彻夜不灭。
一待待到天亮,天亮了他就像夜里的雾,消失不见了。
四月份最后一天,那个晚上金唯也是半夜起床,在窗边坐着,偷看楼下的人。
在隔壁卧室的妈妈因为继父手机半夜来了一个国外的电话,而醒来。
董树清接电话的功夫,她起来像往常一样去看看女儿睡得好不好。
走到她卧室门口,屋子里是没灯的样子,但是她似乎听到房间里有动静,有细微的轻咳声。
秦歆敲了敲门“小唯”
她轻轻推开门,按了灯。
金唯惊慌地回头看妈妈,“把灯关了。”
秦歆看她坐在窗前抱着自己,眼神疲惫又无措地看着自己,要她关灯。
秦歆茫然地走过去“怎么了你怎么半夜起来还不开灯呢”
金唯望着天花板澄亮的灯须臾,再转动脑袋去看楼下,看不到那车,但是似乎,夜色中传来了一点点引擎声。
司泊徽走了。
金唯忽然埋下头放声大哭。
妈妈被吓到,连忙去扶她的肩“怎么了你怎么了这是小唯”
她以为好像很久没看到她半夜开灯,半夜没睡了,结果今天还是这样,一个人坐在这,灯也没开,秦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她这样哭,只觉得心疼碎了。
金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一边不开灯,不想给他希望,想让他别来了,但是他从不缺席,他说过不看她,这辈子都不看她了他会疯。
而她想过换个地方住,不在这住不让他找到,可是,一想到一辈子也见不到他,她好像也很崩溃,且她看不得司泊徽失去她踪迹后的样子,怕他真的会疯。
那个人,为她从览市去到了北市,这十年他为她付出太多太多了,放弃太多太多了,她不能看到他过得不好,她办不到。
所以她这几个月,从春节后的几个月,就异常痛苦,比起去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痛苦到了极点了。
她一直哭,一直哭,秦歆问不出什么,但是渐渐地应该能猜出来是为什么。
半晌,哭声小了一些,秦歆忍不住出声说“小唯,你回国去好吗”
空气中细微的抽泣声停止了一瞬。
秦歆继续说“你想回国的话,你就回去好不好去看外公外婆,去北市找你的朋友们。”
金唯抬起头,静静看着妈妈。
秦歆看她没反应,但是湿漉漉的眼神闪了闪,明显知道她的意有所指的,她心口越发疼了,更加忍不住直白劝她说“你回北市去,你去找那个,司泊徽,去他身边妈妈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样的,但是我能猜测你们的十来年是很值得的,值得你一辈子忘不了。”
金唯眼泪从平静的眼里滚出来,毫无征兆地流淌出了一串长长的泪珠“你不要我在这里了”
秦歆吓到“没有。”
金唯眨眨眼,鼻音浓浓,声色可怜得妈妈心颤“你不要我了我去哪里,呜,我不去北市,我不会去找他的,我不会的。”
秦歆连忙摸上她的脑袋哄“没有没有,妈妈永远不会不要你的,妈妈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叔叔不是说了吗这是你的家,你一辈子在这他都会养你的,你不用回去工作。”
金唯吸了吸鼻子,情绪收敛了一些。
秦歆望着她,眉眼都是忧心“妈妈只是觉得,你在这待着一点都不开心,你回去找他,会开心点。”
“我不会,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金唯眼神漆黑,完全无光,想都没想地说,“我不会和他在一起了。”
她低下头,把脸埋入了膝盖。
秦歆看她细细颤动的肩头,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
这八个月,她在人前很正常,会随父母出去应酬,吃饭,带她出去玩也不会推托,在外面也玩得很开心的模样,但是明显每天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像个小蜗牛,缩回了她的小壳子里,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想着过去的人和事,和白天的笑脸完全不是一个人。
大概是新加坡年后的天气反反复复,加上她这么久以来都是熬夜失眠的状态,导致腰的疼痛一直好不起来。
来这么久,跑得最勤的地方就是去医院取药了,吃药越来越多,继父都很担心她的身体,秦歆自然更担心了。
她忍不住继续劝道“比起因为那个女人,是不是你自己更重要你的精神,你的身体,你的未来,都比过去那些事重要,这样下去不行。”
“我可以的,我没事。”金唯抬起头,挂满水光的脸苍白小脸也挂着浓浓的倔强,望着窗外不知道哪里的粉色云彩,坚决地说,“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我不会和那个女人有任何关系,我自己完全可以的。”
“你不可以,八个月了。”秦歆语气重起来,“你这样下去不行,你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样无形地一直在折磨自己,你现在吃不下饭,每天要吃那么多药,这样整夜不睡觉,哭,你这样八个月了你知不知道”
金唯埋下头哭。
秦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看着她半晌,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妈妈不说了,小唯乖,上床睡觉。”
说完她就起身出去了,她知道她不会好的,但是不敢真的要她回去,怕女儿真以为自己不要她了,那会给她这颗此刻已经血淋淋的心更加划上一刀。
此刻她除了躲在这里,在妈妈和对她很好的继父的家里,当一个有人宠爱的小女孩儿,她没地方可去,哪怕世界这么大,但其他地方没人会疼她爱她。
半夜提前回了酒店,司泊徽也是如计划中的没有睡觉,在酒店里抽了两个小时烟,天亮了他就去机场,回北市去了。
那天晚上被朋友喊出去。
晏协朝他打探“你家金唯,打算休假到什么时候给我问问她的档期,有部戏想找她。”
司泊徽喝了口酒,说“她身子不好,拍不了,找别人。”
“我的选角导演从春节后就找她的团队,一直说她休养中,你知道她打算休养到什么时候吗”
“不知道。”
“你女朋友你还不知道那你打电话给她,我来亲自问问。”
“不拍,找别人。”
“”
其他人笑了笑,说晏导赶紧找别人,娱乐圈的事,司总说了算。
司泊徽径直喝酒,没想过会在这一晚听到别人提她的名字,所以他喝得尤其多。
半夜回家醉醺醺的,梦里他的金唯接了晏协那部戏,回国来拍摄,又回到他这边住。她在院子里,笑意盈盈地对他说“司泊徽,我回来啦”
他一觉沉沉地睡到第二天被家里的电话吵醒。
梅晚悦听到他还没起床,不由看了眼卧室里的法式壁钟,“十一点了,你还没起来啊”
司泊徽伸手按了按眉头,“怎么了”
“今天工作日呢,我以为你这会儿应该在工作,没想过吵到你了”梅晚悦语气淡淡柔柔,不急不缓,“就是,你有没有时间,要不要,来览市一趟”
“什么事您不舒服”
“不是,是你小姨。”
电话里外沉静了几秒钟。
司泊徽想到小时候小姨多次替繁忙的父亲、身子不好的母亲去学校给他开家长会,又想到她在给他开家长会的路上,认识了金益渊导致的后来的事,现在的事
他脑子里像有两股雷电在闪,头格外的疼
半晌,他问“我小姨怎么了”
“她在这住院了,年前不是说她身子不舒服,不来这过年了吗,她那会儿总以为是胃痛,她有胃病。”
“嗯。”
“但是最近来看我,陪我去医院复检,可她自己检查出来身子不好。”
梅晚悦的声音逐渐低下,情绪变化明显。
只是说完这个事情,她也没有过多去诉说梅晚沁的病情,而是忽然给他来了句“你和那个女孩子,还有联系么”
“怎么了”
“你如果真的喜欢,你就去追回来,妈妈替你小姨跟她道歉。”她轻叹一声,“我看你今年心情似乎也很一般,应该还是很喜欢那个女孩子的。不和她在一起,我感觉,也很难看到你结婚的样子了,而你再不结婚我怕我哪天跟你小姨一样,跟你外婆当年一样,就忽然可能看不到了。”
司泊徽眉头轻轻敛了起来。
“我小姨怎么了”
“她有你外婆当年那个病,不排除回头你妈妈也有。”她浅浅笑了声,“所以你要抓紧,喜欢就去追回来,可能有点难,如果妈妈替小姨道歉没用,你们可以过你们的日子的,可以不回家的,只要你们好就好,我们家确实是对不起人家的,很对不起。”
司泊徽起床。
挂了电话,他弯下身,双手撑在了双膝上,人沉浸在北市的初夏日光中静静不动。
浅浅的一层疲惫在寡淡的呼吸中,缭绕在周遭。
十分钟后,他拿手机让特助把这几天的工作安排在线上,再订一张回览市的机票。
胰腺癌的致死率奇高,且快,年少时最初直面这个病的狠厉,就是窦永兰的死。
儿时的外婆每天跟着家里的司机去学校接司泊徽放学,偶尔随他回家用餐,偶尔带他回去和外公一起吃,说外公给他下厨了。
大概是在梅晚沁再婚的半年后,母女俩一次不知为何物的争吵,窦永兰高血压进了医院,这一进去,就没再出来,从检查出来有胰腺癌到走的那天,短短三个月。
司泊徽从学校实验室飞奔到医院的时候,堪堪看了最后一眼,都没反应过来,人就没了。
如今再说起这个病,说起埋在心底许久许久,没再提起的,全世界对他最好的外婆,还有牵扯到的两个人,母亲会不会也真有一天因为这个明明不算遗传病的病而离开,司泊徽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
览市的初夏雨水多,连天的雨下得整座城都闷闷的。
在览市一周后,司泊徽抽空准备去机场飞一趟新加坡。刚坐入车厢,忽然手机里进来了一个来自新加坡的陌生电话。
司泊徽眯起眼盯着那个号码,直觉不是金唯,她找他不会需要打电话,两人还有微信,关键是,她也不会找他的。
但是新加坡的电话,又好像就是和她有关,无法怠慢。
他火速接通,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
“是司泊徽吗”一道细柔的中年女声,音色有些像金唯。
司泊徽一下子就想到了她妈妈。
“对,是我。您是”
“哦,我是,秦歆,金唯的妈妈。”
“您好。”司泊徽捏紧了手机,搭在方向盘的右手也不自知地紧握住了方向盘,“您找我,有事吗”
她似乎浅浅笑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问“你有女朋友了吗泊徽,和别人在一起了吗”
司泊徽定了两秒,开口“没有。”
那边似乎传来一道吁气声,接着放低了声色含着明显的恳切“那你,你还喜欢金唯吗”
“阿姨。怎么了怎么问这个”
秦歆的语气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我觉得金唯有点抑郁的情况。”
司泊徽眼底眨眼间漆黑如夜,好像外面午后的天一下子被拉入夜,按住手机的手指骨因为用力而泛起了白,透白如阳光照入血液中。
“你如果还喜欢她的话,你能抽空来看她一下吗”秦歆以为他从来没去过新加坡,不知道他已经去了无数无数次,
“你跟她说说话,或者带她回国,她在这不行,她从来就没忘记过你,快一年了,她情绪越来越差。”
“她这些年过得不好,没有人陪在她身边,我猜测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开心,她似乎也喜欢了你很多年了,终于得偿所愿了,导致她现在就完全走不出来,她像迷路一样,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自己去继续往下走,她真的不会,你来带她回国吧,阿姨求你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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