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微扬的烟尘缓缓消散, 遮天蔽日的黑发与雾气在碰撞中落下冰凉的湿气。
一点朱红色的血珠顺着刀锋的冷光滴落,在雪白的石板上炸出点点梅花。
手持着长刀的少女还维持着挥砍的动作,一双冰蓝色的兽瞳里满是暗沉的血丝。
黑雾似铺天盖地的浪涛般, 翻滚着、风卷残云般吞噬着纸人陈瑜的魍蜮。
“噗”
阿铃一个踉跄,呕出一口黑血, 但嘴角却隐隐勾出抹笑意。
就在刚刚,阿铃与陈瑜两相向撞的关头,她最终使出了最强的一击将自己的心火附着到了灵器上。
虽说,纸人陈瑜临灭之前, 也狠狠挥了一爪, 给她的后背添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但,步步为营下, 阿铃最终完成了越阶反杀,将纸人陈瑜的最后一点鬼息也吞噬殆尽
也还好有吃吃吞噬纸人陈瑜的魍蜮, 不然,她绝没有杀死它的机会。
阿铃轻微喘息, 眨了下眼,抬起颤抖不止的手,往嘴里塞了颗解毒丹。
灵刀终于不堪重负, 咔嚓一声崩断。
阿铃身子一歪,勉强站稳, 却牵动背后的伤口,疼得她一阵龇牙咧嘴。
鬼气入体的感受太痛,还好,吃吃本就盘踞在她体内的灵脉中,多少缓解了她经脉麻木的痛苦。
眼前浮现出各种模糊的幻影,牵扯着她本就头疼欲裂的脑袋接着泛起尖锐的疼痛, 好似被一刀刀插进脑子般。
一会儿是汽车、飞机,高楼大厦
一会儿又是刀光剑影、波诡云谲的海市蜃楼
这次是真玩脱了。
但好在她还活着,在这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中,她成了最终的胜者。
踩过地上积起的血液,阿铃跌跌撞撞的走向刚刚房门的方向,却一头撞上了堵墙。
她顺着墙上的纹路摸索着,迟钝得想
纸人陈瑜死了,她已经从幻境中出来,这里应该是原本的船舱。
“谁”
她声音低哑,微偏头。
朦胧的视线里,一道身着黑衣的修长身影缓步而来。
他背着一把铁剑,棱角分明的脸带着剑修独有的冷厉,一双眸更是深幽不可测。
是江陵阿铃有些失望,似乎这一刻,她在期待什么般。
但紧接着,她侧身遮住了自己后背的伤,整个人脊背挺直,硬生生将那灼烧般的疼意压了下去。
“江陵,我师姐呢”
江陵目光冷淡得扫过地面上的血迹,“陆道友担忧你,令我追阴器寻来。”
应该是陆雪薇发现她不见了,太过担忧,想要来找她。
但他们也身处危机中,腾不开手,便让修为最高的江陵来了
阿铃疼得不敢开口,生怕自己痛呼出声,便紧抿着唇,努力睁大自己的双眼,盯着那道修长高大的身影。
她没有忘记,江陵很可能是那个差点杀死苍铃铃的人。
如今她身受重伤,遇到主角团里的谁都好,可偏偏是江陵,这能不让她戒备么
他说的解释很合理,如果是全盛时期的阿铃,一定会表现得滴水不漏。
可阿铃现在身受重伤,连最简单的思维能力都断片,完全是维持着本能行事,根本无法信任他所言。
遇见阿铃的江陵,也忍不住皱眉。
这里到处都是鬼气,撕裂的破碎魍蜮弥散在空气中,湿冷的感觉经久不散。
面前的少女一身血污,可还要努力挺直腰杆,圆圆的眼里都是警惕之色
不知为何,让他下意识的有些不适。
“你做什么”
阿铃迅速后退一步,身后灰扑扑的尾巴毛一根根炸起,犹如惊弓之鸟般。
似乎只要江陵再往前走一步,她就要攻击了。
“房门在你身前三尺四寸,”江陵冷冷道,“你进去调息,我守门。”
阿铃艰难得想了想
她丹田被鬼气搅得翻江倒海,确实到了强弩之末。
江陵想要杀现在的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估计也用不着骗她。
“谢谢。”
阿铃点头,往前走了两步,果然摸到一道木门。
遂正对江陵,倒退着进入门中显然,阿铃不想将背后暴露在他面前。
凭借着眼前模糊又扭曲的光影,阿铃脚步虚浮的瘫在床榻上,喉间的喘息声蓦然加重,眼前阵阵发黑,好半晌才缓过来。
她咬着牙,硬生生靠着一股力气翻身坐了起来。
不论江陵对她有没有杀意,都是阿铃不了解也无法信任的陌生人。
她完全不敢大意,只掏出自己特制的聚灵丹,依靠其中心火带的治愈特性恢复伤势。
修道士的灵脉是脆弱的,能够容纳的药力有限,只要超出一定范围,就会被撑爆。
吃灵丹也是一个道理,吃得多了,就会造成越来越重的灵脉负担。
阿铃能撑到现在,全靠她的血脉天赋灵脉生来比普通修道士强韧。
但纸人陈瑜想得也没错,阿铃就是在强撑,丹药已经快到了饱和的状态。
这颗聚灵丹吃下去,她灵脉就到极限了。
当时纸人陈瑜但凡晚动手半分钟,就会发现阿铃状态的不对劲。
不过千金难买早知道,纸人陈瑜最终为它的轻敌和大意买了单。
随着药效化开,伤势没愈合的迹象,痛意却得到了缓解。
阿铃睁开眼,见一团模糊的影子坐在木椅里,竟恍惚间以为她见到了怀鸦,随即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阵恶寒
坐在那里的江陵,在身形上竟然与怀鸦十分相似。
此时,江陵正垂眸把玩着手中的一团黑雾,道,“他竟然把这东西给了你,倒是上心。”
“把吃吃还给我。”
“吃吃”
江陵眸中闪过丝厌恶,可惜阿铃现在视线不清,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还给这东西起了名字”
阿铃固执的重复,“把吃吃还给我,江陵。”
她苍白的面容上那双清澈见底的兽瞳最终浮现出冰冷的凶戾,是独属于兽类被侵犯领地时的杀意。
被她这样富有攻击性的目光紧盯着,江陵心底隐约升起些烦躁,视线扫过她身后无意识般弓起的炸毛尾巴,江陵冷笑一声,松开了指尖的禁锢。
“你知道它是什么”
黑雾好似打了蔫的茄子,回来后就紧紧缠着阿铃的手腕,不停地蹭来蹭去,好像吓坏了。
阿铃心里不悦,“用不着你说。”
“呵。”
江陵笑她愚蠢,但心中却不知怎么,那种气闷的感觉越发强烈
若苍铃铃喜欢上怀鸦,是好事才对,他刚刚怎么会差点掀了怀鸦的老底
江陵眸色微沉,只觉得苍铃铃这护着黑雾的一幕太过碍眼,干脆闭目眼不见为净。
阿铃见他不再言语,心里也松了口气,不由自主的摸上怀里的小玩偶。
冰凉的指尖一顿,阿铃愣住。
可能是刚刚与纸人陈瑜战斗时,被它的鬼爪波及,小玩偶竟然又坏了
阿铃小心翼翼的把玩偶拿出来,却惊讶的发现它裂成了两半,中间露出了抹黄纸。
摊开来看,里面竟是一张符纸。
阿铃现在还看不出来它是什么符,但见它灵光已灭,显然已经失效。
怪不得纸人陈瑜的最后一击,鬼爪并没有穿过她的胸膛,而是与她擦肩而过。
必杀一击的时机已过,纸人陈瑜才在消失前,反手给了阿铃的后背一爪。
可能
若不是这张符,她伤的就不是后背,而是死在鬼爪下了。
她又被怀鸦救了一次。
阿铃握紧手间的小玩偶,明明浑身如坠冰窟,指尖冰凉,可却觉得它暖得惊人。
一时间,复杂的心绪翻涌不止。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突破了她的心防,住进了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恰在此时
鬼船外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雷响,整个黑沉的天际都被照得亮如白昼。
“咔嚓”
桅杆传来一阵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轰然断裂,砸得整个船身都在摇晃。
阿铃一时不察,一不小心撞到了背后的伤口,疼得她头昏眼花。
江陵岿然不动的坐在木椅上,微阖的眸子缓缓抬起,指尖屈指一弹,一道雪亮的剑光疾驰而去。
他站起身,余光扫过苍铃铃隐忍着痛苦的神色,神情有些微怔、似乎想要做些什么。
最终,他还是转过身,冷凝的声音随风而逝,“我去一观。”
阿铃的心头涌上一阵慌乱
她很怕孤零零的死在这里,更不想一人待在这。
但她还是从喉咙里挤出一道嘶哑的声音,“嗯。”
江陵脚步微顿。
他道,“这道雷闪是你师姐的符纸所致,他们应是出来了”
我去去就回。
江陵觉得这句话太显亲密,皱着眉咽回去,心底隐有些烦躁。
他是封圣,神灵已堪大道至臻。
极少有什么人或事物,能够牵动他的神灵。
难不成,命定姻缘线所牵扯的宿命,当真代表着回天乏术的枯鱼之肆么
他转身离开房间,伴着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携带而来的一身灵势,也最终消弭于天地间。
就好像他从未来过。
阿铃反手摸了摸血淋淋的后背,伤口已经不再血流,但湿漉的衣服却粘在了伤处,只是动下肩膀都疼得厉害。
焦灼的痛意大刀阔斧的侵蚀着她的神经,眼前黑蒙蒙的一片。
可阿铃还记得自己身处鬼船,吊着神灵,保持着一点清醒,不敢真的睡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维持着这个状态多久,每分每秒对她来说都漫长得好似一生。
好像在这场与死亡的拉力赛中,她被死神的脚步紧追着不放,只能在一惊一乍的疲惫中沉浮。
“阿铃阿铃”
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有温热的灵气缠绕上她的身体,明明似曾相识,却让阿铃觉得如此陌生。
不,不行,她不能让不认识的灵气进入自己的身体
受伤的小兽依靠着本能,独自舔舐着伤口。
迟钝得思维缓缓复苏
我这是怎么了我好痛
鬼船纸人陈瑜极限的战斗反杀
阿铃终于反应过来,她们在观潮遇到了浮尸,然后又卷入了魇月鸟的摘星楼自杀案。
最终,确定了陈瑜与满月楼花船有关,又追到了鬼船。
而她也迎来了与纸人陈瑜的一战。
“唔”
阿铃身上微颤,轻轻撑开了眼皮。
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沉,隐约能看到点模糊的光影。
“阿铃”
一只柔软的手附上她的额头,“阿铃,我是师姐”
“嗯”
阿铃眨着眼睛,茫然的扫过四周
面前一身幽香的师姐,凑在床尾的李沉星,站在师姐身后的是背着铁剑的江陵
阿铃的呼吸蓦然有些急促,攥着小玩偶的手用力到颤抖不止。
“阿铃你想说什么”
她一双眸子尽是急切的迷茫,声音微颤道,“怀鸦,怀鸦呢”
陆雪薇一愣,“怀鸦道友”
她转过身。
江陵的身形也一顿,紧接着偏转过身子
露出处在最后、坐在轮椅里的少年。
阿铃心中的慌与疼,瞬间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微颤的耳朵缓缓背成了飞机耳,绷紧的脊背、炸毛的尾巴,都一点点放松下来。
就连那充斥着警惕的冰冷兽瞳,都变得可怜巴巴起来。
“怀鸦”
小姑娘的声音又软又轻,哪还有面对江陵时的戒备与冷硬。
怀鸦抿着唇,带着一身冷意到她面前。
本还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只是离了两个时辰,就变得如此狼狈
他该是冷漠的。
可在她轻轻唤他名字的时候,还是有什么东西土崩瓦解。
“嗯,我在。”
阿铃摸索着去抓他的手,只摸到了一片顺滑的衣袖。
倒是那片凉意,顺着她的力道,反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只手都包裹起来。
阿铃费力的撑起身,一个尽全力的飞扑,将脑袋埋到他冰冷的怀里,一动不动的怀着他。
怀鸦垂眸看着她背后三道狰狞的伤口,幽深的目光隐隐浮现出零星的阴鸷。
两人灵气渐渐相融,合而为一竟没遇到任何阻碍。
冰冷的灵气一路下沉,直进入她的丹田,穿过她的心脉,更安抚着她躁动不安的灵气。
陆雪薇心里有些不得劲,但她知道,阿铃的伤势要紧。
外伤容易好,内伤若不融灵治愈,依靠阿铃自己梳理是很难痊愈的。
现在阿铃更信任怀鸦,而且怀鸦的刀还能吞噬鬼气,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陆雪薇摸摸鼻子道,“我这有灵疮散,等下阿铃别忘了上,我先去置下结界。”
“那个我去看看四周还有什么危险没”李沉星也尴尬一笑,连忙退出去。
等众人都有了,怀鸦才发觉自己的衣襟竟刹那间湿了一片。
小姑娘的头紧紧埋在他怀里,一连串破碎不成句的呜咽声响起。
“呜呜”
怀鸦破天荒生出了种无措之感,沉默片刻,柔声安抚道,“没事了。”
“好疼呜呜”
“怀鸦我要要死了”
见她哭得可怜,猫耳朵又一直贴在脑袋上,怀鸦轻抚着她的头发,唇角轻轻贴着她的耳尖,将声音以灵气连成一线,送到她耳朵里。
“你不会死。”
怀鸦语气温柔又笃定,恍若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阿铃总算是平静了许多,但还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抽噎道,“我的小玩偶呜呜玩偶坏了”
怀鸦不得已给她重新捏了一个。
“不要这不是阿铃的小玩偶了呜呜”
怀鸦的手艺实在是有点差,捏十个小玩偶,十个都不带重样的。
偏偏她哭起来不依不饶,非要个和坏掉一模一样的
怀鸦干脆把整个毛绒绒的披风送给她她后背有伤,就直接塞到了她储物袋里。
捧着储物袋的阿铃可算是被哄好了
只是阿铃思绪一回笼,便觉得太丢脸,下意识把脸又埋起来了。
这一动不小心牵连了伤口,疼得她又是一颤。
“嘶”
“怀鸦,”她又开始泪眼汪汪,“疼,好疼”
怀鸦将目光放在她背上三道伤,被她折腾了一通,面色也依旧平静。
“这有灵疮散。”
“你是不是在为难猫猫,”阿铃控诉道,“我怎么够到,我一动就好痛”
怀鸦抿唇,“我叫陆雪薇来。”
“不要。”
阿铃不想和陆雪薇融灵,“我,我吞了纸人陈瑜的鬼息,我不想师姐担心。”
毕竟鬼息是邪祟的神灵,吞噬鬼息这种行为,不亚于吃了一只鬼。
阿铃当时是命在旦夕,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她能接受,想办法消化掉鬼息,却不代表师姐也能接受,她下意识的不想让陆雪薇知道。
再说,本来阿铃就要寻找灵尘大师,以缠灵术稳定神灵,开辟神灵府。
现在又加上一个吞噬鬼息,不知要生出什么意外了。
只是
阿铃不由苦笑,本来就要在开辟神灵府时九死一生,现在似乎雪上加霜了。
怀鸦与她融灵,又有吃吃时不时响起的声音,自然知道她战斗的过程,“你若一直待在无界结界,未必不能撑到江陵来救。”
“可我想亲手灭杀它,若不此,岂非会一直害怕它”
怀鸦挑眉,“你还有以后”
“万一呢,万一我运气好些,遇到了灵尘大师呢”
“撕啦”
怀鸦不语,手上用力,灵布在他手中碎裂,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鬼气已入血肉之中,用灵疮散只能使伤口愈合。”
“若用钺徊割去被侵蚀的腐肉,能够祛除鬼气。”
当初短暂的与鬼接触,祛除鬼气也用了好几天。
更别说,体内存留大量鬼气,哪怕是钺徊的吸食也需要漫长时间。
衣服的撕扯难免碰到伤口,阿铃疼得倒吸了口凉气,手上下意识用力,紧紧环住他,“你慢点,轻点”
怀鸦简直要喟叹,甚至生出一种让她一直这样痛下去的想法。
但见阿铃没一会儿又开始泪眼婆娑,怀鸦遗憾放弃了这个想法。
苍铃铃的眼泪,像是有什么奇怪的魔力
“怀鸦,真的太疼了你,有,有麻药吗”
“麻药,”怀鸦会其义,“没有。”
“但是”
见她小脸苍白,又抱得他那样紧,怀鸦微微叹息,“苍小姐,你的运气很好。”
“嗯”
阿铃眼前黑沉沉的,只觉得他修长的指尖蒙住了她的眼睛,将她整个圈到了怀里。
他另一只手的指尖缠上她的发丝,“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怀鸦为了接近陆家,获得岚山玉,以待在宿命来临时引陆雪薇下山与江陵同行,曾接近过陆兰亭,为此谋划了不少时间。
当年,陆兰亭突破地阶时被一妖所伤,留下神灵暗伤。
为了治疗这个暗伤,他试遍了各种法子,最后从好友梦长游口中得知了一位身有异术的和尚灵尘大师。
为此,他不止一次南下,去寻找传说中的缠灵术。
终于,三十八年前,陆兰亭遇到了与灵尘大师有故交的祈月枝。
灵尘大师此局,既是为了引陆兰亭几番南下,也是为了让祈月枝获得陆兰亭的信任。
不论是灵尘大师、还是祈月枝,都是怀鸦本人,仅此而已。
所以原文中,南下去寻灵尘大师的主角团,最终一无所获。
飞舞的缠灵丝进入她几近破碎的神灵海,如同编织着一张网般,温柔的穿过一片混沌的鬼息
薄如蝉翼的钺徊划过她如玉的肌肤,也划过她背上狰狞的爪痕
怀鸦黑洞洞的目光落到她熟睡的面容上,扫视过她眼帘上垂挂的晶莹泪珠,垂头轻舔了一下。
苦的咸的
就是这种东西,让他每次看到都会灵枢发烫吗
好古怪。
他新奇的盯着阿铃,有些遗憾的想
吃上去不怎么样,还是不要再让她哭了。
阿铃是在一片摇晃不安的动荡中醒过来的。
意识刚刚清醒的时候,鼻翼间都是带着霜雪的木质香气,紧接着就是冰凉的触觉复苏。
似乎大梦一场,从沉浸在雪原间的美梦中清醒了过来
眼前是平坦而有力的胸膛,阿铃迟钝的发现她好像身处在一个牢固的怀抱中。
阿铃微微仰头
少年靠着轮椅,阖着眸浅眠。
昏暗又摇曳的灵火如豆,倒映着他雪白的面容忽明忽暗,恍若沤珠槿艳般,有种零落的美意。
一半,是灯火在雾霭中夺目的杳霭流玉,似水琉璃、似玉纯净。
另一半,是阑珊阴影里的惊鸿艳影。沉沉的绛色朱唇,恍若般般入画。
阿铃一时惊住,只是轻轻一动,便见少年睁开眼,好似仙姿佚貌的神像活了过来。
“醒了”
他眸中还带着未褪的慵懒,似乎有些疲惫。
“嗯”阿铃喃喃道,“怀鸦”
怀鸦蹙眉,“还看不清”
“看,看得清,”阿铃揉了揉眼,“我昏了多久”
“整整一日了。”
正踏进门的陆雪薇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我们现在正在回程的路上,约还有一个时辰就到观潮城了。”
“啊”
阿铃有些傻眼,她竟然在怀鸦的怀里待了一天一夜
她呆呆的看着陆雪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见她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陆雪薇也无奈道,“修道者不拘小节,既然怀鸦道友与你融灵,对你的伤势百益而无一害”
她语气微顿,“那便如此,也好。”
阿铃想要起身,却觉得浑身无力,提不起一点力气,不由惊愕,“我这是怎么了”
陆雪薇面上露出抹喜意,“怀鸦见你神灵受损,便给你吃了颗珍藏的天品灵丹。阿铃,你神灵府的问题不用担心了”
“怀鸦道友说你这是用了此丹的后遗症,”她笑着道,“阿铃,你还不谢谢人家”
一颗天品丹啊,价值二十多万灵石呢
阿铃一阵牙疼,只觉得自己越欠越多了。
但她知道,这次要是没有怀鸦的天品丹,她是真的要凉凉了
“谢谢怀鸦”顾不上身上的无力感,阿铃感动道,“怀鸦,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差点顺口说出一句以身相许,阿铃情急之下道“你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后一定给你养老”
养老就不必了,以苍铃铃的愚蠢程度,能不能活过他还真不一定。
怀鸦哼笑。不过,他现在心情愉悦,并未多说。
此时的陆雪薇,也算是去掉了那点对怀鸦莫名的不适。
毕竟,天品丹就是她都拿不出来的秘宝
特别是神灵类的天品丹,每一个的丹方都是不传之秘,也是无价之宝。
陆雪薇一开始觉得,阿铃对怀鸦过分的亲密,是基于她理解的两人只是同生共死过的关系。
甚至还是阿铃傻傻的付出。
可现在,怀鸦拿出一颗天品丹解决了阿铃的神灵问题
扪心自问,就算是陆雪薇自己,的确会毫不犹豫的把天品丹给自己视为亲人的阿铃,却也无法轻易把一颗天品丹给认识不出几个月的朋友。
怀鸦对阿铃的维护,算是得到了陆雪薇的认可。
所以,再面对着相拥的两人,她也保持着神色如常了。
“阿铃,我们现在在江上,又逢潮水,行动不便,只能先靠怀鸦带着你了。”
陆雪薇道,“看你醒了我也放心许多,我还要去帮他们看船”
见陆雪薇松口气后落荒而逃的背影阿铃一句话都还落着说完。
莫名有种偷偷早恋被娘家人发现,然而她又假装自己瞎了的感觉
阿铃啊阿铃,你心虚个什么劲啊
阿铃很没出息的脸红了,支支吾吾半晌才找到个话题,“怀,怀鸦,你那个你的天品丹是什么丹药啊”
“问这个做什么”
阿铃笑笑,“我不是在学炼丹嘛,我现在是都可以炼地阶下品丹,说不定很快就可以炼出天品丹了”
也知道自己有点说大话的嫌疑,阿铃抖了抖耳朵,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我现在还不起,可我以后能炼了还你呀”
怀鸦声音有些沉,“能够治愈神灵的天品丹,丹方都是不传之秘。”
“没关系呀,”阿铃志气满满,“我以后也会留意的”
怀鸦突然涌起丝烦躁,“随你。”
“怎么感觉你不是很想我还你丹药的样子啊”
见怀鸦沉默不语,阿铃得寸进尺道,“那我真的不还了哦”
她就是开玩笑的,但没想怀鸦反而应了,“嗯。”
阿铃心口砰砰跳个不停。
如果不是系统的第一阶段任务时刻提醒着她要清醒,她几乎以为怀鸦是喜欢她了。
为什么对她这样好
喜欢和她亲近,看她和别人在一起会吃醋、会说想她
偷偷在小玩偶里放符纸给她吃珍贵的丹药她很想问问怀鸦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不喜欢她,如果只是把她当朋友,为什么还要给她这么多错觉呢
“那你不是太吃亏了”阿铃喃喃道。
可怀鸦并没有用天品丹,这不过是为了给缠灵术的存在找得最好的借口。
治愈神灵的天品丹本就隐秘且少见,有各种各样不为人知的副作用也正常。
除非当年被缠灵术治愈过神灵的陆兰亭在此,才能看出苍铃铃这是缠灵丝封锁神灵治愈过后的后遗症
或许,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谎言去掩盖。
怀鸦早就习惯了编织一张又一张网,翻云覆雨的看着棋局中的人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也学会了如何面不改色的说出一个个谎言。
但此时,面对他怀里的小姑娘,他却第一次觉得不适。
好似灵枢被炙热的火在烧,烧得他整个心神都要成为了灰烬。
“我不吃亏。”
“真的吗,你心甘情愿呀”
“嗯。”
尽管知道系统版面不会骗自己,而怀鸦对她,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可阿铃还是忍不住喜上眉梢,露出抹甜甜的笑意。
“怀鸦,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阿铃轻声说,“哪怕是一千次一万次,你问我会不会后悔,我也不会放手的。”
摇晃的船舱中,似乎灯影也在偏爱这对紧紧相拥的璧人,在他们眼中洒下一片明亮的光辉。
此情此景,气氛正好。
如果没有系统版面突然跳出来的话,阿铃可能都要真的把那句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问出口了。
撒花撒花撒花恭喜您获得了攻略人物怀鸦的主动性治疗,成功在必死劫中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第一阶段任务进度15,格外附赠10,请再接再厉,获得更多主人物的认可爱心爱心
什么叫做主动性治疗
什么是必死劫
如果说这两项还能让阿铃围绕着纸人陈瑜的夺舍分析一波的话,那下面这个就让她有些破防了
再接再厉,获得更多主人物的认可
她做这么多,竟然只是获得了怀鸦的认可吗
可,可是,怀鸦是真实的救了她啊
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不可抑制的想起来
阿铃,你是不是太缺爱了,以至于有个人对你很好,你就被他骗了
不要忘记在原文里,怀鸦就是救火队长,一次次救人于危难中
阿铃心里,又有个不服气的想法冒出头
可是怀鸦他也没给陆雪薇符纸,没去救过其他人啊
他可不会和别人抱抱
别傻了,怀鸦他只是有肌肤饥渴症,你以为他真的离不开你
可是他也不喜欢和别人触碰啊,他不只和我亲密过吗
心里好像有个小人在不停地撕扯,阿铃面色纠结,但那点欢喜却随之醍醐灌顶般被浇灭了。
明明她一开始,只是想和怀鸦做好朋友,开启金手指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平添了许多烦恼。
随着一个朋友的羁绊,阿铃与怀鸦间,也不可抑制的加上承诺、誓言越来越无法分割。
心里一团乱麻,简直剪不断,理还乱。
阿铃虽然也不否认,自己对怀鸦确实有好感,但她更多的还是想要开启金手指
系统曾经说过,任务有三个阶段,所以她那时才猜测第一阶段的就是要当朋友。
或许,等第一阶段的任务告破,许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而那时的阿铃,才能重新鼓起勇气,对怀鸦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
现在想了也是徒添烦恼。
阿铃对怀鸦道,“我先调息一下,到了城里,怀鸦你再叫我”
两人如今还是融灵状态,她先是进入人脉的丹田。
水断长的灵性藏得很好,除此之外灵气都在融灵状态下,被怀鸦梳理得有条不紊,完全不见受伤时一团乱麻的样子。
妖脉经此一役,收纳了很多灵脉中四处乱窜的灵气,也开始了自行的运转。
短短一晚上就有人阶中期的水准了
估计要不了多久,妖脉就能修到人阶巅峰,到时候阿铃就可以准备开辟神灵府了
说起神灵,阿铃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一开始吞噬纸人陈瑜的鬼息,其实是理智上觉得
只有三分之二的鬼息,自己可以消化
因为她的心火主生机,还是一种天生异火。
阿铃在乾坤灵网上看到过,天生异火都有很多其他用处,也是需要炼化的。
也可以将异火炼化到丹田与神灵海中,虽说很难达成,但是这样会让异火更加的如臂指使。
阿铃打的就是炼化心火的注意,自己的这簇异火似乎天生就很神异,治愈力很强,到时候会修复她的神灵海。
但没想到,随着吞噬越来越多,她竟然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到后来,完全是就是凭借本能,将纸人陈瑜的鬼息整个吞了差点酿成大祸。
提起神灵,阿铃钻入自己的神灵海,见其中的星海竟然扩大了一倍有余,更是惊叹不已
天呐,怀鸦到底给自己吃了个什么丹药啊
这么大的星海,可以开辟好大的神灵府
她赚大发了
不过,虽然因祸得福,但这个“祸”是阿铃自己不小心玩脱造成的,“福”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若不是她托大吞噬那么多鬼息,估计怀鸦也不会拿出天品丹来,平白让他损失了一颗丹药。
总之,这次的战斗中,阿铃通过步步为营,自己灭杀了纸人陈瑜,这很好。
但是过程属实称不上值得炫耀的事,还是不够谨慎
阿铃一边修炼,一边回想着那场战斗,等一个时辰之后才从入定的情形里清醒过来。
知道阿铃现在挪动不便,陆雪薇背着她,一行人从船上下来,用镇魂司的令牌,抄近路回了城内。
阿铃也发现,与众人同行的多了几位神色疲惫的黑衣人,他们身穿锦衣,腰系银字牌。
听守城人的称呼,他们貌似是镇魂司的司使,为首的人名唤戴屠秋。
阿铃等到了仙栈一问,这才知道
陆雪薇一行人虽然没有碰到幻境,但也遇到了那只鬼手巫。
它的魍蜮虽诡异,中间发生了不少危机,但陆雪薇她们也不是吃素的,最终找到了魍蜮的边界。
不过,陆雪薇也是在这时发现有人深陷魍蜮中
原是镇魂司前来探查鬼船的司使,于是陆雪薇便决定先深入魍蜮救人。
而她又担心阿铃,就让江陵先从魍蜮边界中出去找阿铃,她则继续深入。
后来,他们就是和戴屠秋一行人一起出来的,就连回程的船也是镇魂司的。
若不是因为这艘船和精通水性的司使们,他们能不能在潮水中安然无恙的回来还未可知。
陆雪薇把阿铃趴着安放到床上,查看了番她背上的伤势。
怀鸦替她刮去了腐肉,伤口的愈合就需要时间,好在现在愈合的趋势还不错。
遂替她盖上一层薄薄的被子,掖了掖灵被一角,“总之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吧。”
“戴屠秋他们去的早,正好赶上了跳粽出世,也正要把这件事向上回禀。”
陆雪薇给她讲解道,“幕后人费尽心机炼尸,制作出僵尸,就是为了制作出一种尸毒。”
阿铃了然,“目的是污染观潮的天材地宝”
其实看到那些浮尸的时候,阿铃就有想过,这么多死尸,不会污染水环境吗
不过她当时被鬼船吸引了视线,最终也没多想。
“没错,那尸毒就是为了污染观潮时裹挟而来的天材地宝,至于他们的目的可能就要再探查了。”
若没有主角团发现,到时候那么多修道士都吃了带毒的天材地宝,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说不定城中都会大乱。
“镇魂司既然有了准备,一切都好说,之后的事也不是我们能够贸然插手的了。明日我再去镇魂司问问情况。”
“你呀,就在仙栈好好休息”
阿铃乖巧点头,“知道啦师姐”
与此同时
被主角团再次烧杀一通的鬼船上,身着红衣的少年缓步行在船舱中。
他把玩着掌中一支灵笔,发出短促的冷笑,“祭祀出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失水准了。”
“一群虾兵蟹将。”
“属下有罪。”
贪离漠然道,“告诉大祭司,摘星楼大道之基恐生变故,得请它出手了。”
“把这里回收掉罢,一群没用的废物。”
“是。”
“等等”贪离转身的动作微顿,瞳孔微缩,“好香甜的味道。”
他冷漠的表情上,突兀的出现一抹沉醉,仔细嗅了嗅。
再看他视线最终所望的尽头
赫然是一滩已经干枯的血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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