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后有孕了”正在为儿子绣小衣服的卫子夫, 走针的时候一不小心刺了手指,血珠肉眼可见的冒了出来,她连忙将手指放进嘴里,抬头看向夏苓。
夏苓用力点了点头, 小声道:“千真万确, 方才奴婢在永巷做事的好友亲口对奴婢说的。”
卫子夫听罢, 缓慢的呼吸出来, 许久她冲着夏苓笑了笑:“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
夏苓应了一声:“诺。”
待寝殿内只剩下卫子夫还有在小床上熟睡的小刘据的时候,卫子夫放下手中的小衣服,伸手轻轻的抚上儿子粉嫩的小脸。
从之前巫蛊被提及之后, 卫子夫便一直在关注着整件事情。她知道陈皇后因为施巫蛊之术而被关入了掖庭狱,也知道如今王太后坐镇朝堂,打算册立她的据儿为太子。
这一切的发展和前世好像差不多, 但又好像相差太多了。
前世这个时候,自己还没怀上据儿。刘彻也没有像如今这样重病到药石无医的程度,就更别提什么王太后执掌朝政了。
已经活过一世的卫子夫此时越发的谨小慎微, 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前世的自己在后位三十八年,卫家立下过那么多功勋,最后还不是因为刘彻的一两句话, 便全部化为乌有了
王太后想要册立据儿为太子,或许换成别人, 一定会很开心, 但卫子夫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确实想夺回属于据儿的一切,但不是现在。现在她卫家一无权臣, 二无战功, 用什么来保证据儿的位置永远不变
必须要等阿弟在龙城之战一战成名, 逐渐建立起卫家的势力,稳住了据儿的根基之后,才可以站出来争储。
更何况如今刘彻病危的事情太过蹊跷了,很难不让人怀疑这背后有什么阴谋。
而且前世不能生的陈皇后,这一世为何可以频繁怀孕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参与如今的事情,倘若太后真的要册立刘据为太子,那她也要想个办法将这件事情给拒绝了。
小床上,刘据咿呀醒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熟悉的人,他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的发出了声音。
卫子夫见儿子醒来,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她轻轻的回握住刘据的小手,轻轻的说道:“据儿,这一次阿母一定会护你平安康泰。”
小刘据也冲着母亲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嘴里蹦出:“母阿噗”
卫子夫愣了一下,随后心中便是一阵狂喜,她伸手将儿子抱起来:“据儿,你方才叫了什么”
“阿噗”小刘据似乎察觉到,这个字会让母亲很开心,于是又重复的叫了好几遍。
卫子夫喜极而泣,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将儿子搂进怀里:“阿母在,阿母在。”
回忆起前世,据儿刚会开口说话的时候,第一个叫的人是刘彻。彼时的刘彻那般高兴,直将才一岁多的小据儿抱起来,在空中转。
那时的刘彻,就如同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
后来她看着未央宫中的美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的时候,总忍不住在想,若时光一直停留在最初,该有多好。
这个世界的刘彻呵,恐怕要关心皇后肚子里的嫡皇子了吧。
因为皇后说自己有了身孕,事关皇嗣,张汤也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要去向太后汇报这件事情。
临走前还让小吏好好照顾皇后,不得有任何闪失。
刘彻瞬间从阶下囚变成了金疙瘩,两个小吏小心翼翼的将人送进了房间内,见房间内没有一个软和的东西,一个小吏连忙去找软垫来。
刘彻见到已经变了嘴脸的小吏,轻嗤一声,不客气道:“我渴了,也饿了,你去给我拿点吃食来。”
小吏连忙应道:“是是是,奴这就去。”
等两个小吏都离开了,刘彻淡淡的挑了挑眉,随后大摇大摆的走出掖庭的狱房。他仰头看着头顶的太阳,微微眯了眯眼睛。
如今阿娇重病,母后掌控了朝政。若这个时候阿娇出事了,那大汉恐怕又要经历一次吕后乱时的事情了。
母后啊母后,你想学习吕太后,那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吕太后的本事。
楚服是刘陵安排在自己身边,意图谋害天子的。一旦大汉天子出事,那些有异心的诸侯王们就会伺机而动。
所以他现在必须要掌握主动权,先一步发难于淮南王,这样才能掌握主动权,将那些有异心的诸侯王一网打尽。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去上林苑找阿娇。
不管此时的阿娇是死是活,只要呆在阿娇身边,他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若阿娇真的命不久矣,那么此时此刻自己肚子里的这个皇子,将会是他最后保障。
这样想着,刘彻神情一凛,转头就准备往掖庭外面走。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被安排来这边看守皇后的太后亲卫给拦了下来。
刘彻:“”
什么时候太后亲卫可以代替未央宫期门军的职责了刘彻心中憋了许多不满。
太后亲卫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皇后,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后”
刘彻轻咳一声,佯装镇定道:“嗯哼。”
亲卫们无不震惊,而后立马伸手将人拦下。为首的亲卫更是震怒:“里面的小吏是怎么回事皇后都出狱房了都没人通传吗”
刘彻挑了挑眉,颇为镇定的说道:“方才张廷尉来传了太后旨意,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亲卫首领下意识点头:“知知道啊。”刚才张廷尉还是他放进去的。
“那吾已经被母后赦免了,为何不能出来”刘彻面露不满的神情:“你还不去给吾安排车辇来从永巷到椒房殿那么遥远的路,若是伤到了吾腹中的嫡皇子,你担当得起吗”
亲卫首领被刘彻这些话唬得一愣一愣,然后:“来人,将皇后请回狱房。”
两个亲卫站在刘彻左右,做出了请的姿势:“皇后,不要为难小人们,您还是请回吧。”
显然这些亲卫一点也不好骗。
刘彻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既然都在这个时候走出来了,就绝对没有再回去的道理。他垂下眼帘假装服从,下一刻却猛地夺过亲卫手中的兵刃,以刀背劈晕了靠他最近的一个亲卫。
而后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丢下手中的大刀,把腿就跑。
刘彻虽然和阿娇互换了身体,但他以前练武学习的招数都还牢记于心。他之前虽为太子,虽为帝王,可骑射干架的本事却丝毫不比别人差。
亲卫首领顾不得被打晕的士兵,拔出手中的兵刃吼道:“拦下她。”
刘彻轻蔑一笑,阿娇的身体轻盈,倒是给他逃跑带来了很大的便利,他就不信他们能追上自己。
后面的亲卫在追,刘彻很快就将他们甩下了一大截。难题是宫道上面有巡逻的卫队,刘彻没有把握这些卫队现在是否还会听从自己的调遣。
穷追不舍的亲卫们看见了在前面巡逻的卫队,扯开嗓子吼道:“快拦住皇后”
巡逻的卫队听见这边的动静,直接转头走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和刘彻狭路相逢了。
刘彻眉心一沉,心道一声不好。
巡逻的卫队直接亮出兵器将刘彻拦下,刘彻一边喘气一边道:“你们是哪个军的人放开我。”他这样被摁下,怎么看都显得有些狼狈。
宫中的巡逻队基本是南北两军中的人,只是听命于天子和持有虎符的人。显然皇后并不是他们服从命令的对象。
刘彻被卫队拦下并抓住,后面追赶的太后亲卫也气喘吁吁的跑来了,亲卫首领向卫队队长抱拳道:“谢了兄弟。”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抓回去了,刘彻突然捂住自己的肚子:“哎呦,我肚子疼。”他一脸惨白的捂住小腹,弓着腰喊疼:“若是我腹中皇子有任何闪失,定然要你们陪葬”
这下这群大老爷们谁都不敢碰刘彻了,皆面面相觑看着彼此。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马蹄声,巡逻卫队纷纷让开了一条路,卫青沉敛的声音传来:“何事聚集在此”
“卫统领。”巡逻卫队中的人不少都认识卫青。
听见卫青的名字,刘彻下意识转头看去,却见那个身穿玄色铠甲的男人,骑着黑马威风凛凛的自马上一跃而下,而后大步奔向了这边。
不知道为什么,刘彻脑海里想到便是三个字:得救了。
他唇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卫青已跑来他身边,伸手将他扶住,一脸的关切和紧张:“小君,你怎么了”
刘彻换上痛苦的表情,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卫青,救救我的孩子。”
卫青听到这话,神情巨变。他甚至顾不了礼节,伸手将刘彻整个人打横抱在怀里,而后神情凌厉的看向其他人:“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医官来。”
亲卫首领迟疑:“可皇后她还”
“我是奉陛下的命令,接皇后回椒房殿的”卫青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容拒绝:“如今皇后若出事,你们所有人都逃不了”
“陛,陛下”众人皆惊。不是说天子病危了吗难道陛下已经好了
然而反应更大的却是刘彻,他听到卫青是天子派来的,顿时连肚子都不疼了,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起来,在卫青怀里抬起头:“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卫青对上刘彻突然神采奕奕的眼眸,愣住:“小君你,没事了”这好得也太快了点吧
刘彻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在假装肚子疼。他有些尴尬的咳了一下,然后继续虚弱的靠在卫青的怀里,柔着声音道:“卫青,快带我去找陛下吧。”
所有人:“”皇后也太能演了吧
卫青嘴角抽了抽,却还是很配合的抱着他转身道:“诺,臣这就带小君去找陛下。”
卫青直接将刘彻抱上了马,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牵着马离开,往温室殿的方向而去。
后面张汤领了太后的命令,还带了一个会诊脉的医官过来,想要确认皇后是否真的怀了身孕,没想到掖庭狱这边早就人去楼空了。
刘璃安排出去打探消息的暗卫悄无声息的混入了护送的队伍中,向刘璃汇报了未央宫中的情况。
刘璃惊讶:“母后有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阿娇也惊讶:“他怀孕了”
母女两人坐在车辇中都是一脸惊讶,这也太突然了一点吧。阿娇沉默了片刻,决定先让卫青快马加鞭赶回未央宫,将刘彻从掖庭狱中接出来。
卫青一路将刘彻护送到温室殿门前,路上他也和皇后说清楚,天子在上林苑的经历:“陛下如今依旧在病中,他醒来之后听闻小君在未央宫的遭遇之后,便立马让臣护送归宫。陛下一直相信小君,在途中还特意让属下先一步回来,放小君出狱。”
刘彻没想到阿娇这样惦记着自己,都病成这样了,却还想着让卫青来保护自己。他心中满是感动,待抵达温室殿后,迫不及待的从马上下来,提着裙摆便要跑进去。
刚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刘彻倏地停下,回眸看向卫青道:“卫青,谢谢你刚才及时赶到救了我,也谢谢你之前在椒房殿的维护。”
卫青怔怔的看着眼前站在台阶上,明明灰头土脸却依旧掩盖不住明艳靓丽的那张面容,他努力克制住胸膛躁动不安的心,低头抱拳道:“这是臣应该做的。”
下一刻刘彻却道:“我也希望你时刻铭记自己的身份。”说罢他不再看突然僵住的卫青,转身跑进了温室殿里。
留下卫青僵直的站立在原处,反复的回忆着皇后刚才的那番话。躁动火热的心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瞬间熄灭了。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次皇后要进温室殿,门口的守卫很有眼见力的没有阻拦,刘彻急急忙忙的冲进去,正好遇见从殿内出来的刘璃,他惊喜:“阿璃”
刘璃转头看向他,亦露出惊喜的神情,她跑向刘彻伸手抱住了他:“母后”
刘彻蹲下来将女儿抱住,心中甚是欢喜,这一幕“母女”情深,倒是让站在一旁的宫人纷纷抹眼泪。
两人抱了一会,刘彻放开刘璃问道:“你父皇如何了”
刘璃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哽咽道:“父皇前几日一直昏迷不醒,今日刚刚醒来知道了母后的事情,就命令卫统领护送他回未央了。车途劳顿,现在父皇已经睡下了。”
听到刘璃这么说,刘彻起身就要进去看看。
寝宫内,阿娇安静的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看上去很是不好。刘彻的心咯噔一下,他大步走到床边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许久他才颤抖着伸出手,放在阿娇的鼻息下感受了一下她的呼吸,随后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还活着。
活着就好。
刘彻轻轻的坐在床边,盯着熟睡中的阿娇看了许久,直到一旁的刘璃出声提醒他:“父皇,你不如先去洗漱一下吧,你现在看着好生狼狈。”
刘彻回神,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上满是灰尘,他点了点头:“也好。”
趁着刘彻去洗澡的时候,阿娇自床上睁开眼睛,对着刘璃又好气又好笑道:“他刚才居然试探我的鼻息,来看我有没有断气”
好离谱
刘璃憋着笑道:“看父皇刚才满身的狼狈的样子,这些日子在掖庭狱中没少吃苦。”
阿娇神情顿了顿,没好气道:“活该。”
刘璃弯了弯眸子,也不忘记关心道:“可是我听说掖庭的环境很差,这样会不会影响到父皇腹中的孩子”
想到刘彻怀的上一个孩子,刘璃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的。
阿娇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挑眉道:“那也要他肚子里真的有孩子才会影响啊。”
刘璃眨了眨眼眸,反应过来:“父皇没有怀孕”
“他若真的有孕,还敢在宫道上那样玩命的跑”阿娇嗤笑道:“谎称有孕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罢了。”
刘璃咂舌:“厉害呀,这样就算我们不回来,太后也不敢动他了。”
阿娇点点头,笑了笑:“是啊。”差不多的境遇,却有着不同的选择,阿娇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刘彻可以成功了。
现在想来,自己若是有他一半的魄力,前世的结局或许也会不一样吧。
阿娇重新躺回床上继续假装病患。
刘彻很快就洗完澡出来了,因为殿内也没有外人,他只是穿了一身单薄的亵衣,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珠。
很快有宫女过来伺候他更衣,并且为他将头发处理干净。
刘璃让宫人将准备好的膳食送了过来:“母后,你这些日子在掖庭一定没怎么吃好吧,我刚才让膳房准备了一些吃的,你来吃一点吧。”
“正好有点饿了。”刘彻笑了笑,挥袖坐下看着眼前女儿为自己准备的膳食,心中颇为感慨:“还是阿璃有心。”
这段时间刘彻每日的膳食就是一个馍馍配一点小菜,吃得他嘴里都起泡了,不仅干还难以下咽。如今看到女儿精心为他准备的食物,刘彻心中大为感动。
汉武帝好感值:71。
刘璃瞄了一眼增加了1点的好感值,又瞄了一眼正在吃饭的刘彻,想要吐槽的话卡在喉咙间,有些无从说起。
从新年到现在,刘璃明显感觉到刘彻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好,只是他对自己的好感值却一直没有变化。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波动,居然也只是1点。
她也只能自我安慰,有这1点总比没有好吧,至少也值100积分呢。
这边刘彻总算吃饱喝足了,他刚刚舒了一口气,便听到外面有人禀告:“公主,太后带着人过来了。”
刘彻神情一凛。
刘璃眨了眨眼眸道:“我想太后一定是来看父皇的。”
如今有天子在身边,刘彻也算是多了几分底气,他起身问进来汇报的期门军将士:“如今期门军都在何处”
期门军是隶属于天子的亲卫,面对皇后的问题,他迟疑着看了一眼一旁的刘璃。在得到刘璃点头的示意,期门亲卫道:“回小君,期门军今日在南城门值守,目前有二十人守卫温室殿。”
刘璃坐在一旁补充道:“母后,父皇害怕会有变故,命卫统领带着近千人的羽林军,驻在北门之外。”
刘彻听罢微微颔首,对期门军亲卫道:“好,你出去将太后等人拦下,吾稍后就来。”
刘璃好奇:“母后这是打算做什么”
“你乖乖坐好。”刘彻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出了大殿,似乎往寝殿走了。
虽然不知道刘彻准备做什么,不过刘璃还是很配合的坐在原处,乖乖的等刘彻回来。
刘彻很快就出来了,不过他也没再进大殿,而是直接向外走去。刘璃有些好奇他究竟要做什么,便悄悄起身跟着出了大殿。
刘彻一路走到温室殿门口,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已经被太后亲卫队给控制住的几个期门军,他的眸色沉了沉。随后他昂首挺胸拾级而下,矜贵而优雅,裙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叫人心生敬畏。
一直到走到众人面前,面对来势汹汹的王太后,刘彻悠悠道:“母后心系陛下,你们怎敢阻拦”
守卫:“”
刚才不是您说先拦着太后不让进的吗
王太后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阿娇”,目光在他的腹部凝视了许久:“皇后真是好本事,没有吾的命令,就敢私自出了掖庭”
刘彻亦看向自己的母亲,只是此时他的目光中,却满是陌生:“陛下已经赦免了妾身,妾身便是无罪,为何还要住在掖庭。”说着他伸手抚上小腹:“更何况我腹中还有大汉未来的太子。”
他现在已经不说是嫡皇子了,直接改口称太子了。
王太后咬紧牙关,此时却也不得不暂时放过“陈阿娇”,她拾阶而上,和刘彻站在了同一层台阶上:“既然这样,皇后不如就在温室殿内好好养胎吧。”
说着她转身准备带着自己的亲卫队走进温室殿,刘彻侧身挡住了王太后的路,“陛下重病在床,母后却带着这么多亲卫进温室殿,意欲何为”
王太后不甘示弱道:“吾儿就是因为你的愚笨,才被人施了巫蛊重病在床。如今吾自然要亲自来照顾天子安全,以免再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刘彻依旧拦住王太后:“这个温室殿,除太后之外,其余人等一律不准进入,违令者以谋逆论处。”
“陈阿娇,你凭什么下令”王太后震怒,没想到眼前的“阿娇”竟然如此强硬,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刘彻缓缓的举起手,将属于帝王的虎符展示出来:“这是陛下的命令,尔等岂敢不从”
王太后惊愕:“他竟然将虎符交于你调遣”
这当然不是阿娇交给刘彻的,事实上阿娇连刘彻将虎符藏在哪里都不知道。
刘彻不理王太后,看向那些太后亲卫:“你们是自行退下,还是等着驻守在南北门的羽林军和期门军来抓你们”
太后亲卫虽然为太后所用,但他们也是大汉的士兵,如今皇后都拿出虎符了,他们自然只有听从调遣的份。
这些亲卫放开被押解的守卫,纷纷放下了武器默默的退后远离了温室殿。
刘彻看向这几个期门军守卫命令道:“传吾旨意,让张奋带领他麾下的期门军来温室殿待命。”
守卫:“诺。”
将一切布置妥当后,刘彻看向王太后:“母后里面请。”
王太后此时的脸色铁青,她很想甩袖离开,但又实在拉不下面子,况且她也确实在担心儿子。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但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躲在一旁目睹全程的刘璃,惊叹于刘彻的魄力,短短几分钟时间便将局势给扳回来了,不愧是汉武帝啊
倘若真的让王太后带着亲卫入驻了温室殿,日后的朝堂恐怕真的要改姓王了。
同时刘璃心中还有一丝丝的庆幸,至少到目前为止,自己和刘彻都不是在对立面。
只希望刘彻不要发现,这次的巫蛊事件完全是自己和阿娇在算计他就好。
寝殿内,王太后总算看见了传说中“重病”的儿子,她的心微微一揪:“彻儿,吾儿”
这个躺在床上,面容不复曾经的俊朗,如此消瘦灰暗,且死气沉沉的男人真的是她的儿子吗
不过短短半个月,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
一开始王太后还不太相信天子重病是真的,如今一见心都快凉半截了。
阿娇很配合的咳嗽了一声,然后非常孱弱的睁开眼睛,虚弱着嗓音道:“母后。”
“彻儿,你感觉怎么样”
阿娇:“咳咳咳,儿子没事,让母后担心了。”
“这怎么没事”王太后哽咽道:“你被皇后害成这样,为何还要保她甚至还将虎符都”
“母后”阿娇打断了王太后,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刘彻,暗沉的眸中是款款深情:“儿子相信阿娇不是故意的,您也不要怪他了。”
王太后:“”她儿子什么时候变成恋爱脑了还是“陈阿娇”给彻儿又下了其他的巫术
随后,阿娇又很是疲倦的闭上了眼睛,明显是不想再说话了。
刘彻见阿娇这样,也是一阵心惊,他压低声音道:“母后,陛下要休息了,我们去偏殿谈谈吧。”
王太后转头瞪着刘彻:“还有什么好谈”
“自然是谈您想听的。”刘彻挑了挑眉。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寝宫来到了偏殿,刘璃想要偷听来着,结果刘彻反手将殿门给关上了,
什么都听不到了,刘璃只好进了天子的寝宫,和阿娇说悄悄话,顺便帮她补个妆。
刘璃一边为阿娇将脸上的妆生补好,一边将刚才刘彻用虎符调兵遣将的事情告诉了阿娇。
阿娇听完也是庆幸:“看来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斗不过他。”也幸好当初换身之后,她没有对刘彻做出狠绝的事情来,不然以刘彻的心机和谋略,自己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刘璃扬了扬眉,郑重道:“所以阿母,从现在开始,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演好一个病人,千万不能在父皇面前露馅。”
阿娇点头:“我知道。”
偏殿内,这一场皇后和太后的战争,最后以皇后手持虎符号令万军收尾,获得了胜利。
刘彻背对着王太后,没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神情,缓缓开口道:“我以为经过上次事情之后,母后能死心,没想到是我小看了母后的野心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母亲想效仿的是窦太皇太后,却没想到母后想当的是吕太后。
“说我有野心,难道你没有吗”王太后呵斥道:“你不也求着那个巫女让你早日怀上嫡皇子,这才中计害了天子吗”
刘彻:“”
“纵然如此,我也从未想过要夺陛下的权利”刘彻这话说得倒是坦然,因为他确实没有这么想过。
“倒是母后你天子尚在,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把持着朝政。届时诸侯王动乱,你又有几成把握可以平定叛乱呢就连窦太皇太后都不曾如你这样。”
刘彻声声谴责:“您如今是皇太后,为什么就不能为你的儿子想想为什么只想着要扩大田氏一族的权利,从天子手中夺权”
“丞相窦婴作为你身后的外戚势力,你当然不着急了。”王太后冷嗤。
“丞相”刘彻轻呵一声:“母后觉得如今的丞相还有很多权利吗”
王太后皱眉。
“母后有吕太后之野心,却无吕太后之能力。”刘彻毫不留情的嘲讽道:“恐怕母后也忘了,吕太后身死之后,吕氏一族人的下场又是什么样的了。”
王太后脸色一变。
刘彻:“忘记也不要紧,我可以帮母后回忆一下。吕太后的族人无论男女全部被斩杀,一个都不留。难道母后也想让田氏一族也落得如此下场吗”
王太后因为刘彻的话,脸色煞白:“陈阿娇,你闭嘴”
刘彻见自己的敲打到位了,他笑了笑:“母后放心,您是陛下的生母,所以不管您做了什么事情,出于孝道,陛下都不会对您怎么样。但是”
他慢悠悠的说道:“对付田氏族人,那就没必要手软了。先前武安侯田蚡就是最好的例子,难道您又忘了”
王太后踉跄了两步,终是意识到自己竟然斗不过眼前的“陈阿娇”。
这还是自己曾经看着长大的,那个没什么心眼的阿娇吗
“彻儿重病在床,换成是你,不也一样要做和我一样的事情吗难道那个时候诸侯王动乱你就能平乱”王太后还是不服:“我做不成的事情,你就可以做成了”
“当然。”刘彻挑眉。
王太后:“”
刘彻伸手抚着自己的肚子:“因为我的外祖父是文帝陛下。我腹中的孩子,是最有资格继承大汉皇位的。”
没有比他腹中这个孩子血统还要纯正的皇子了。
即使此时他根本没有怀孕,但是在阿娇恢复健康之前,他的肚子里就一定要有皇子。
将王太后送走之后,期门军张奋麾下的几百号人都来了。刘彻将他们重新部署在未央宫各处,以备后患。
随后又命人唤来张汤,向他询问巫蛊案的调查情况。刘彻倒也没有怪罪张汤之前对他的审讯,反而很欣赏张汤的秉公执法。
张汤复述了调查结果之后,刘彻下令让他将关押的椒房殿宫人全都释放了。
张汤得令,而后问:“那巫女楚服呢”
刘彻眸中泛着冷意:“待查证了淮南王一事之后,再处理她。”
之后刘彻下令,遣中尉殷宏秘密出使淮南国进行调查。并且对卫青率领的羽林军进行了战略部署,来应对有可能发生的战乱时间。
这一整套事情处理下来,天色已黑了。刘彻走出议事殿,负手站在楼阙之上抬头看着头顶的星空,目光怅然。
还没离开的卫青转头看向皇后孑然一人站在那边,“她”的背影看上去是如此的纤细落寞。想到刚才在议事殿中,“她”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下命令时的果敢决绝,都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她是如此的亮眼,身上有着不输男儿的智慧和能力。这样的皇后,似乎也只有当今天子才配得上了。
他握了握拳,向“她”身边走了两步,却依旧隔着很远的距离道:“小君,夜晚寒凉,还是入殿内歇息吧。”
刘彻回神转头看向卫青,刚想报以笑意,却又想到卫青对“阿娇”不纯粹的心思,他敛了敛眉道:“卫青,你今年应是二十有三了吧”
卫青点头:“是。”
“为何还未娶妻”
卫青窒住,许久方才回道:“臣常年在军中训练,就就”那些说给家中姐姐们听的借口,此时他竟然无法对“她”说出来。
刘彻道:“男儿本该先成家再立业,更何况你年龄也不小了,莫要让你家中姐姐为你操心,也不要再将心思放在不可能有结果的地方了。”
卫青心跳如鼓,站在皇后的目光下,却有一种自己的心思被窥探了的感觉。他的喉间哽咽,一股连他都说不清的酸楚涌上心头。
不要再将心思放在不可能有结果的地方了。
许久,卫青抬手抱拳道:“臣遵旨。”倘若这是你希望的,那便如你所愿吧。
刘彻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卫青,他走进他且在他身边停下,而后抬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郑重道:“卫青,你是我我夫君一手提拔上来的,我希望你不要拘泥于情爱之中,忘记了陛下寄予你的厚望。”
卫青嗅到了一阵淡淡的清香,他倏地在皇后面前单膝跪下,声音洪厚道:“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刘彻弯了弯唇:“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诺。”卫青直直的起身离开,皮革踏在木板上的声音,似乎在证明着他的决心。
从未央宫出去,卫青很快就回到了在长安城的家中。府中的长姐卫君孺被卫青回来的声音惊醒,她披着袍子出来查看,“阿弟,你怎么这个时候回家了不是在上林苑”
卫青笑了笑:“最近几日,我都在未央宫值守,所以今日回家住,长姐不必挂心。”
“原来是这样。”卫君孺道:“那你可用过晚膳了我叫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卫青道:“已经在未央宫中用过了,长姐去休息吧。”
卫君孺见状也不再多说,刚准备转身回房,卫青却又叫住她:“长姐。”
“嗯”
“你先前说的沈家女郎,可否安排我们先见个面”
卫君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欣喜道:“阿弟,你终于愿意成家了”
卫青有些艰涩的应道:“是,我年岁也不小了,不能总让长姐为青的婚事操心。”
“好,阿姐明日便去联系,你等着便是。”
刘彻几乎忙碌了一整天,如今天黑了才有时间回到寝殿。他静悄悄的走进来,却见女儿不知什么时候趴在床边睡着了。
到底是孩子,在床板上趴着都能睡着。
刘彻悄悄的走过来,伸手打算将刘璃抱起来,结果他有些错估了刘璃的重量,抱着她险些没跌倒。
躺在床上的装睡的阿娇眯着眼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为了掩饰她连忙咳嗽了一声:“咳咳咳。”
“吵醒你了”刘彻看向阿娇,声音柔和。
阿娇虚声道:“你要抱着阿璃去哪”
刘彻道:“她刚才趴在你床边就睡着了,我叫人给她安排一个寝殿。”
“不如就让阿璃在我身边睡吧,床很大。”阿娇道:“再出去安排寝殿,会将她给吵醒的。”
刘彻想了想点头:“也好。”说着他动作温柔的将刘璃放在了阿娇的身边,而后他也脱了鞋子爬上了床榻。
看着睡在他们中间的女儿,刘彻感觉心中似乎被什么给填满了,他感叹一声道:“我们一家人好像从未这样睡在一起过。”
“是啊。”阿娇侧身看着刘璃熟睡的小肉脸,心中亦是一片柔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曾经做梦都想看见的一幕,居然真的实现了。
烛光朦胧,阿娇脸上的灰暗依旧很明显,刘彻怜惜的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你好好养病,以后我们一家人日日宿在一起。”
话说着刘彻神情微顿,手掌仔细摩挲着阿娇的脸颊:“阿娇,你重病在床,怎么在脸上抹了如此多的细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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