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间歇性贫嘴大王淳于越后,劳心劳力地闹这一出,集云暂时也走了困意,不顾身体虚弱,叫出了127聊天。
“怜惜值涨得好突然”,集云一开口,不在意别的,只挂心自己的任务。
127挺来劲,忙不迭帮着她瞎分析,“是很突然本来以为今天晚上没戏了呢嗯也许是因为你替王诚说话,关键人物觉得你身在泥淖犹念他人,很是善良呢”
不会。
集云自己跟自己摇了摇头,此人非常人也,岂能以常理揣度之
“那他也未免太傻白甜了,我想不至于。”
也罢了,摸不清他的路子,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脱身牢狱的事情,总算是有了点儿眉目了。
不知道淳于越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办妥,眼下最要紧的,是她还得继续和心黑手狠的冯太监周旋受罪呢
但这日后,集云再有没有那个“荣幸”见到冯太监。
一开始,集云万分忐忑,心里胡乱猜测外头出了什么变故。但好在一日两回给她送饭的小宦官照常仍来,想来便是有什么变故,应该也没有闹得太大,否则谁还会顾着给她送什么饭呢
集云便想要寻法儿从小宦官那里套话。
她虽是阶下囚,但小宦官竟还挺友善,还不等集云起头,一露面,先带了笑与她搭话道“姑娘快来,太医院的王诚大人使了银子,奴才给姑娘送了山药粥和两样小菜。奴才人微言轻,别的帮不上,舒舒服服吃一顿,好歹肚子里有了粮食,人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其实小时候在养娘手底下,挨饿的滋味没少尝,不听话、不伶俐、不讨喜,或单纯看你不顺眼,姑娘们的皮肉值钱,过了十二岁以后就不常挨打,就是饿着,一壶凉水打发,不出几天人就老实了,叫往东不敢向西。
所以按理来说,集云千怕万怕,饿最不怕,可大概是受刑导致的身体损耗太大,一听这话,没出息得连滚带爬凑到栏边,连忙接过了碗碟。
甚至都顾不上什么套话不套话的了,先忙忙吃了两口,才喟叹一记,状似无意道“多谢小公公,可得吃快些,一会子冯公公来了再给我一段好收拾,怕就没力气进食了”
她故意说得可怜,小宦官友善也是真友善,毕竟物伤其类,都是生死由人的奴才,难免抱团,何况,有的事情上头的主子们未必知道,底下人却个个门儿清包括冯太监在内,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集云是被冤枉的,也许是替荣妃顶罪,也许是娘娘们斗法。
因而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嘴上一下没把住,快言快语道“不怕姑娘难道没觉着有两三天没见着他了告诉姑娘,姑娘把这话只烂在肚子里,其实冯太监坏事儿了啧,皇后娘娘佛爷一样不管事儿的人,这回发了好大的脾气,亲自发落了他。闹得沸沸扬扬的,一时姑娘这案子都靠后了呢。”
送走了自觉失言落荒而逃的小宦官,集云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一时,感慨淳于越好手段,一时,又觉着自己、或者说那个原本的“阿云”,这几日挨的刑罚好生没名堂,好生冤枉
127在脑子里叫唤,“集云你怎么好像哭了我监测到你的情绪不稳定。”
集云吸溜了两声,“嗯,气哭了,你等我缓缓。”
127赶紧说好的,“你慢慢缓,不着急”
集云不由得破涕为笑,“唉可惜你的怜惜值不好使,不然,127,每个世界你其实都是最可怜我的了。”
智能系统127,仿佛真的有人的情绪一样,听了这话并不窃喜得意,而是吭吭哧哧地想要安慰集云。
集云却很快彻底地收起了泪意,抱着碗喝起粥来。
没什么可生气的,淳于越有如此运筹帷幄之能,是幸事才对。
说明离集云离开宫正司的日子,不远了。
第二日,来送饭的就换了一个高个儿的壮实宦官,沉默寡言,任集云怎么旁敲侧击,只一味不接招想来是昨日嘴快了的那位特意换的班。
黔驴技穷,集云只能煎熬等待。
她身体又虚弱,日夜不分,睡着的时候多,醒着的时候少,又没有了按时按点惯例的上刑,渐渐的,连天数也数不清了,只糊涂着过。
赶上了就吃一顿热饭,赶不上了就睡过一两顿再后来浑身的伤一大部分都结了痂,不会再被突然的翻身疼醒,就更是无所顾忌愈合的伤口,有的和衣服粘在一起,集云也懒得理会,只顾闷头大睡,偶尔都怀疑自己哪天没准儿就这么睡过去了。
终于,某一日,集云刚刚转醒,正和127闲聊天儿,忽然来了一个穿着并不太华丽、瞧着地位一般的大宫女并几个低品阶的宦官,那宫女手帕子挡在鼻端,瓮声瓮气道“集云,哪个是集云”
唯一的“狱友”早在集云进入世界的第二天就被拖走了,拖出去的时候都不知道是死是活,眼下整个宫正司里除了她们一伙外来者,喘气儿的就只一个哪个是集云那面那个石柱子是集云。
懒得搭理这位姑姑趾高气昂地装腔拿乔,集云反正一身是伤虚弱得很,只缩在角落不动不接话。
大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之势。
大宫女等了半晌,眉头一皱,命人打开牢门,将手里挽着的包裹扔在集云脚边,“荣妃娘娘谋害圣上的事情乃是旁人陷害,好在圣上和皇后娘娘圣明,如今事情已经查清了荣妃娘娘解了禁足,贵妃赵氏降为庶人。但你虽免了死罪,当时认了此事,犯了欺君之罪是事实,皇后娘娘做主,免了责罚,之将你销籍赶出宫去,这是荣妃娘娘念着主仆一场赏你的旧衣和银两,你且好自为之。”
集云运了半天气,忍住了没翻白眼,撩开眼皮看她一眼,仍是躺着不动,淡淡道“娘娘慈悲,集云铭感五内。”
讽刺的意味扑面而来,大宫女儿也不知是气是羞,“你、你、你”了半天,甩袖走了。
集云也不在意,很快就爬了起来,很没有尊严地捡起那个被扔在地上的包袱抱在了怀里,被人搀扶着,一步一步,一瘸一拐,也终于在这么久之后,重见天光。
但她并没有能够享受阳光。
习惯了昏暗的眼睛一下子被刺得生疼,集云踉跄两步,连忙攥住了相扶的小宦官的胳膊。
耳闻急促的衣袖簌簌之声,“我来”,小宦官连忙退去,来人小心翼翼地扶住了集云,又接过那个“娘娘慈悲”的包裹,引着集云缓慢挪步,低声道“我带你去整理歇息一番,不急,下千两前出宫就行。”
集云对着虚空笑了笑,点头道谢,“有劳王大人。”
王诚默了默,扶得殷勤,开口却并不热络,含混应了一声,“嗯,先让人替你看伤。”
集云点点头,渐渐尝试着睁开了眼睛,和扶着自己的王诚对视一眼这才发现,王诚竟也身上带伤
还是伤在脸上,狼狈极了。
王诚见她眼神相询,半笑不笑地解释道“殿下斥责了娘娘行事,娘娘气不过,又被殿下警告不许杀我,便命人掌了我的嘴。”
集云顿时眉头蹙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一个二品妃,行事竟然这样嚣张没章法,怎么想的皇后此番发难先收拾了风光无限的冯太监,又借荣妃的事情将贵妃斩于马下,可知虽多年隐忍,也绝不是简单的角色,她这个时候羞辱责罚太医院的外臣,是嫌自己不够打眼,失心疯了是不是”
王诚见她这样,脸上的笑真了些,摇头感慨道“集云姑姑果然好威严,怪不得那些小宫人都怕你怕得紧。不过你说错了,臣子罚不得,淳于家的奴才难道还罚不得我对外不过说是喝花酒没带钱被人教训了一顿,不会有外人知道内由的。荣妃娘娘气儿顺了就好。”
集云只好点了点头,看看王诚又看看自己,忍不住嗤笑道“瞧我们俩,正好凑成一个惨字。”
惨还是集云惨的,王诚闻言连忙表达了不能望其项背的谦逊之意。
等到司药女官替她看伤的时候,光是撕开和伤口粘在一起的衣服,就又是一场死去活来。
集云疼得拿头去撞木枕头,梆梆作响,王诚急得在外头叫唤,使唤宫女,“你们倒是按着些,别让她把自己撞死了啊”
司药忙得满头大汗,倒没心思去理他。
顾着把集云身上那些千奇百怪的伤口一个个处理完,司药已经像是要虚脱了一样,瘫在杌子上,开言道“她此时没法沐浴,你们替她浣发,再打来热水擦洗一番罢。”
集云气若游丝向她道谢,司药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她,垂下头收拾自己的药箱,讷讷道“没什么,职责所在。姑娘出宫后擅自珍重吧,出去了也好。”
那是自然。
宫女奉命殷勤服侍,集云安然受之,向司药道“往事权当一场大梦,今能留得一条小命已经是幸运了,多谢司药良言。”
司药点了点头,收拢了自己的东西无言离开了。
连背影也都流露出欲言又止,想来,与原本的集云自有一段善缘。,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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