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行径自然是不合常理的, 稍微一深思,就会明白多半是缓兵之计,先胡乱将自己打发了,随后就算是不按说定的行事, 谁难道又能拿她怎么样吗连个对证都没有的事情。
但, 谁让郑夫人打心眼儿里就看不上贵妃呢自然便认为自己是可以拿她当傻子摆弄的, 所以虽然也有些意外和反应不过来,但却并没有再往深了想,还自喜没想过能这么顺利, 一说就成了。
集云一应, 她便顿时喜不自胜起来,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嘴都笑得快合不拢了。
又假模假式地表白了两句国公府一心想着贵妃的心意,因到底和贵妃相看两厌,事情办成后再也无心多留,昂首挺胸地告退出宫去了。
心里仍然忍不住很是得意,暗笑高嘉珩还是嫩, 贵妃还是蠢, 都掰不过她老人家的手腕子, 还不是都得按着她的来
而郑夫人不知道的是, 她一走内室里, 方才还没事儿人一样的郑贵妃忽然就毫无征兆的, 呜呜哭起来。
光流眼泪还不够,拿着罐薄荷油就往眼皮上抹。
熏得直吸凉气儿
没法子,盖因集云说哭就哭的功夫是从小练就的,但她练的,却是梨花带雨、风流婉约的哭法, 得哭得好看,哭得赏心悦目所以以她的那种哭法,崩管哭上半天一天的,只要将眼泪一擦,便也就看不太出来了,还是得借助薄荷油,才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薄荷油自然厉害,不用她再自个儿努力,坐着哭了一会儿,就慢慢止住了,就是两个眼睛还火辣辣的,集云拿着方帕子慢慢擦着,也不叫人进来服侍,只一个人枯坐着。
没一会儿,就听外头报说三皇子来给贵妃请安了。
话音刚落,还不待集云反应,帘儿一挑,高嘉珩竟然很是失态地步履匆匆,已经自行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集云慌忙侧身遮掩,色厉内荏地含怒道“不经通传就往里头闯,这就是三皇子的规矩吗”
高嘉珩一边四下打量,一边恭敬行礼,犹带急色道“是。因听说外祖母进宫来了,儿子急着来拜见,倒是忘了等通传,还请母妃见恕。”
集云溜了一眼跟在高嘉珩后头低眉顺眼的小豆子,见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安排落到了实处,“恰好”在坤宁宫前的宫道上撞见了郑夫人的小豆子禀报主子后,高嘉珩听说郑夫人进了宫,心知肚明自己这外祖母分明是贼心不死,这是又找贵妃来说伴读的事情的。
此时关乎切身利益,他生怕贵妃稀里糊涂就应下,这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拜见是假,阻挠是真,跑的一头的汗,站那里缓了两口气,才抬起头准备询问试探。
结果这一抬头
却见上座的贵妃垂首侧坐着,穿了件石榴红洋绉纱裙,石青小袄,松散的挽着个髻,几绺散乱的发丝粘在脸上和脖颈上这样一副家常的打扮,竟然不像高高在上的贵妃,倒像个小姑娘似的娇媚的脸上余怒未消,却是两眼通红,一看就是才哭过的,拿着个皱皱巴巴的手帕子恶狠狠擦着,又是可怜,又是滑稽
高嘉珩一下子愣住了,当下顾不上自己的要事,很有些手足无措地上前了半步,又连忙止住,小心询问道“母妃这是可是出了什么事端”
怜惜值1,当前怜惜值5。
集云假作凶恶地瞪了他一眼,“何尝出了什么事端你外祖母已经出宫,今儿恐怕是见不着了。本宫乏了,三皇子先退下吧。”
这种情景下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高嘉珩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走了的,面带关切地进一步试探道“可是外祖母说了什么惹得母妃伤心”
集云欲盖弥彰地用手挡着自己眼睛,还非觉得这一番举动毫无破绽似的,硬邦邦道“本宫伤的哪门子的心你倒把本宫说糊涂了。”
高嘉珩有些想笑怕触怒贵妃,连忙强忍下,和规规矩矩站在一旁、但满脸无奈的腊梅对视了一眼,带着点儿哄劝的语气道“儿子见母妃脸上泪痕未干,便猜着母妃是为什么事情在伤心,若不是伤心那就是气哭了什么人惹得母妃生气母妃说出来,儿子替您出气”
集云被他这一番戏谑气得连遮掩也顾不上了,半转过身子,将那团成了一团的手帕朝高嘉珩砸过去,斥道“你好得很连你娘也敢打趣了既然都知道了本宫心气儿不顺了,你还不快起开,且去,没心思搭理你你的书都念完了”
都在气头上了,连个“滚”字都说不出口从前是怎么觉着自己这养母苛刻严厉的
高嘉珩暗叹一声,上前捡起那个轻飘飘掉在了地上的青色手帕,叠得整整齐齐,双手奉上,眼前一花被集云劈手夺了过去,他却并不退下,仍是躬身站在近前,带着笑意道“书里念的正是天地间的道理,为人子的,庭前尽孝、膝下承欢,母妃心气不顺,当儿子的不能为母分忧,难道还不能让母妃出出气吗母妃若还不解气,就再扔来。”
顶着那张乖巧的脸故意讨好,杀伤力还是很大的连集云都被晃得有一瞬间的分神。
听了他的话,却是冷笑一声,半点儿不领情地道“这轻飘飘的,什么趣儿呢你若果然是个孝顺的,这一回就换个别的来,你可别躲。”
眼瞧着母子两个置气,这话赶话的,倒把干站在旁边儿的腊梅给惊了一跳,因这位主子行事实在诡异,一时也分不出个真假来了,连忙就想阻拦。
正说着呢,腊梅还不及劝谏、高嘉珩还不及回应、集云还不及找一件趁手的家伙事儿,忽闻由远及近的击掌传信之声,丹桂连忙在门口禀报道“娘娘,圣驾朝着这边来了。”
深宫之中,自然不能跟闹市区一样吆五喝六的,嗷一嗓子“皇上来啦”,岂非不庄重吗而击掌就是中官特有的传信方式,因此一听到,不用丹桂说集云便已知道是皇上来了,一下子慌张起来,腾一下站起身来,也顾不上遮掩两个肿得核桃一样的眼睛了,六神无主地道“这这这可怎么办腊梅,快替本宫取胭脂来”
却哪里还来得及呢
赶着皇上进门的脚步,实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了,高嘉珩连忙扑通跪下,高声道“都是儿子的不是,求母妃不要再伤心了”
皇上迎面撞上这一句,不由有些怔愣,一面迈步进来,一面好笑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儿啊珩儿起来,你是如何惹了你母妃生气的,朕听听。”
郑贵妃是无事一天也有八场气要生的,因此一开始,皇上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一转眼,他也看见集云两眼通红,神色恹恹的模样了。
非关键人物“高旭”怜惜值10,有效计入。
皇上一下子有些慌张,什么也顾不得地疾步走了进来,扶着集云的肩膀,心疼道“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不能和孩子好好说,要上这么大的火孩子也大了,爱妃这样肯动气,不是让他看笑话吗”
高嘉珩连忙道“儿臣不敢。”
因为不知道集云的泪是因何而来,也怕是什么犯忌讳的事,这才想出了这个办法粉饰。虽然是高嘉珩自作主张,但戏既然已经开台了,自然就只能唱下去。
才被皇上哄得面色好转的集云一听这话,立刻又立起了眉毛,怒冲冲道“你不敢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本宫看你敢得很”
这不成了耍嘴皮子了吗
皇上见状有些无奈,好言相劝道“好了好了,当娘的人了,和孩子置什么气他有不是,你好好教给就是了,何必自己”
话说一半,就被集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皇上顿时一噎,只好给了三皇子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不再招惹气头上的贵妃娘娘,低头盘起手串来了。
高嘉珩连忙愈发做出恭敬的姿态,殷殷道“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都是儿臣不懂事,还请母妃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只是定下瑁宫表弟做伴读的事情”
“这件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集云一听他话头,顿时惊得头皮发炸、直冒冷汗,甚至险些露了痕迹,一时什么也顾不上,连忙做出气急败坏的样子出言打断了。
好小子
这是打算靠他自己,在皇帝面前把这事儿过了明路,只要起个话头,再点出郑瑁宫年纪尚幼、娇生惯养的短处,皇帝不蠢也不疯,自然也能判断的,这样一气儿把这件事给否决了,也省得再生波折。
可见,唯恐集云是已经应下了郑夫人,虽然她的确因懒得扯皮已假装应下了,准备给她来一招釜底抽薪呢。
只是集云是定要让他承自己一个人情的,不需要也不行,硬塞也要塞给你,顶着高嘉珩惊疑不定与隐隐的仇恨交织的目光,集云强横地竹筒倒豆子道“郑瑁宫才多大一丁点儿,自己都管照不过来呢本宫听说昨儿才因为吃撑了,闹得请太医你说这孩子有没有名堂这样的人如何做皇子伴读你不要只顾着表兄弟亲近,就兴得没个成算。你的伴读,本宫已瞩意杨家的怡哥儿,别的你就别想了,也不用多说。”
叮。
高嘉珩这小子,说难搞倒也难搞,似乎不管下多大的功夫,他还是时时处处都提防着集云,简直就是捂不热的一块石头。但说好、倒也还算是挺好掌握的,只看打蛇能不能打七寸罢了。比如他见集云受屈,可可怜怜的模样坐在那里,这可是内外公认的绝色美人啊没见高旭进来,怎么都没怎么呢,骨头先酥半边儿,他却偏偏只涨一点怜惜值,打发叫花子一样。
可是一旦让他知道他自己委屈了集云、误会了集云,他心里可就一下子过不去了。
不知道这小小少年,是不是也有大男子主义作祟,不接受自己的错误妨害了他人,十分不是滋味起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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