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腹17 一更

    集云第一次没有再卖弄自己的口舌便给、没有再“耍花枪”, 她面露触动,半叹了一口气, 也拿出了真诚以回报, 掏心掏肺地道“承朗,表姑没有唬你,表姑是真的并没有往心里去。有什么可往心里去的呢表姑这话今天也说给你, 你若觉得可听,就听一听, 遇到事了, 若觉得可用,就拿出来想一想人是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委屈和不如意的。”

    杨怡一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谓。

    集云想起高嘉珩,想起这个竟然能让她从某种程度上理解了咸宁公主的世界, 语重心长地道“你只看着表姑苦, 可放眼整个后宫,表姑是已经吃尽了甜了的,谁不爱吃呢总不能都让一个人吃, 总也得甜甜别人的嘴,这才是道理。”

    这个从来嚣张不经招人恨的贵妃,一时间,脸上竟然带出了一种温柔平和的光彩来诚恳地向杨怡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的人先苦后甜, 有的人先甜后苦,甜多少苦多少,都是有数的。你们都怕皇上百年之后本宫会受委屈,其实受委屈又如何呢本宫并不害怕。本宫甜了这么多年也够了,就等着报应分明了。零落成泥碾作尘, 也都是本宫应得的命。”

    这

    怎么会有人说自己甜够了呢

    怎么会有人欣然地等着自己的报应,甚至饶有兴趣呢

    忽然之间,少年天才觉着他并不看透眼前的这个贵妇人了

    叮。

    非关键人物杨怡怜惜值60,增长有效计入。

    他依依诺诺地说不出话来说什么,好像都会在这样的一番论调面前落了下乘。

    都只会惹来贵妃豪不在意的付之一笑罢了。

    而高嘉珩听了他的传达,情感就似乎要更复杂一些了

    新晋的太子殿下握紧了腰间白玉禁步上的绦子,怔怔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才向仍候在一旁等着他的反应、等着回话的杨承朗道“她真这么说的”

    杨怡不知为何他神色古怪,没怎么当回事,只是道“是。一字不差。”

    高嘉珩越发脸色难看起来,倏尔,又是一笑,释然道“她倒是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才能言行无忌、敢想敢做。”

    不怕报应,不怕后果,当然就没什么不敢做的了。

    当然就人都敢杀,去母留子一番算计,也仍能气定神闲地说上一声“问心无愧”了。

    杨怡本能地觉着高嘉珩这样的反应,实在并不是对待自己母妃的态度可是他脸上的那个古怪的笑,却又分明带着不足为外人道的亲昵味道。

    好在,就在他不知道如何应答的时候,高嘉珩倒是自己顺势转移了话题

    这一番对话,仿佛终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插曲罢了。

    有高位的母妃,有强势的外家,有不成器的兄弟,还有自身的能力,日子越发过,高嘉珩的这个太子的位置,也自然是越坐越稳的了。

    而集云对他的那些恳切的教导、暗地里的帮助扶持,也都在发挥着应有的作用。

    国公府从前摆架子,和高嘉珩一直是不远不近的关系,已然被集云一语道破,打的的确是是拿捏他的主意,如今却是落到了不上不下的地步。

    围着东宫使力献殷勤的不知凡几,国公府就算是现在想往上挤一则,到底自恃是一等公爵府,就算是在皇帝面前都有体面的,难免也抹不下这个脸来;二则,高嘉珩也未必还愿意搭理了。

    这世上多的是跟红顶白的小人,大不值钱,国公府却是已经失了最初的雪中送炭的机会了。

    你瞧,这世上的事,大抵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再回头看,集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太多的手脚,似乎只是放松了对高嘉珩的钳制和管教,但事情就这样接二连三地变得不同起来了。

    先是玉檀并不曾与高嘉珩发展下太过深厚的情谊,一来高嘉珩用得上她的时候少,只在最初需要询问求证她一些往事,而往事嘛就那么多,说来说去也总有尽时,贵妃不再“严相逼”,高嘉珩也就不再需要玉檀这朵解语花,更何况千般万般,总得见面,宁寿宫权姑姑再在集云的授意下,稍加管束,限制两人相见,玉檀这个人,已是早被高嘉珩忘到脑后了。

    再就是国公府。原本的剧情发展中,国公府本该是高嘉珩的救命稻草,只有倚靠着国公府的力量,才能在贵妃的手中赚得喘息之机。毕竟,无论是礼法还是人情,贵妃在郑夫人这个嫡母的面前,总是先天就要矮半头的。

    可是情势一旦逆转,尤其是在伴读风波的一番事态之后,高嘉珩和贵妃倒是反而成了同仇敌忾的两方,杨怡进宫后,郑夫人更是又进重华宫回,只是不肯罢休,让集云又好好地卖弄了一番委屈

    可见,有时候一个“坏人”,往往是足够成全一群“好人”的。可一旦坏人不再坏了,不再作为一个明晃晃的靶子立在那里了好人阵营里就要闹内讧了。

    就要再分出新的好赖来,斗成一团了。

    那么随之而来的,国公府如今黔驴技穷,自然而然的能够让他们投到储君门下的最好的投名状,能够打破眼下的僵局的契机,也就是画眉的死了。

    靠着腊梅和她在府中的关系积攒下来的消息网,集云很快就得知,国公府故技重施,果然又恶人先告状,将贵妃去母留子、借腹杀人的毒计送到了东宫的案头

    消息送来的时候,集云正悠悠然地吃着冰西瓜,听了腊梅的话,她也只是笑着道“是吗想着也该有动静了,果然就坐不住。消息已经传递过去了”

    腊梅连忙应证,集云就点点头,思虑片刻,又道“然而,咱们这位好殿下的性格,却未必是听了就会信的了。国公府倒是还以为珩儿是可以任他们摆布的,究竟如何,只怕还得再等等。”

    几番磨合,如今腊梅的行事已经是很合她的心意了,集云这样反常的反应,人家都算计到她头上来了,眼瞅着母子决裂就在眼前,她倒好像是事不关己、看别人的戏一样腊梅却仍只垂手站着,大有不闻不问,指哪打哪的意思,并没有自作聪明的规劝或献策。

    集云又道“吩咐你的那一桩事,可办妥当了”

    腊梅这才有了动作,膝盖一弯跪下道“按着娘娘的吩咐,悉皆布置下了,绝无疏漏。”

    集云便点点头,命她退下了。

    高嘉珩果然是长进了的。集云那些个暗地里的苦心培养,也终于是没有落空。

    转过年去,他就也十八了。

    大半年的时间,足够他把一切查清按照集云掌握的情报他已确定是贵妃杀死了生母画眉,抹去了画眉存在在这宫中的一切痕迹,甚至更近一步的,他还查到了国公府在其中起的作用,知道了那个颠倒黑白,赚得贵妃为刀的局。

    可他就像是一无所觉一样,既没有动贵妃,也没有动国公府。

    每逢一旬至重华宫问安的时候,他就像是天底下最谦和孝敬的儿子一般,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高嘉珩果然是长进了的。

    十八岁的太子殿下不容小觑,那张曾经精致可爱的脸上已经褪去了稚气,变得棱角分明,久在人上养出的气度如有实质,往往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胆战心惊,集云看着他,竟已是十足的陌生。

    高旭久病,身体益发虚弱,听闻今日早朝时,御史台华鑫弹劾国舅爷强买良田逼死了人,一番慷慨激昂,接着封皇贵妃的千言,直将高旭说成了史上第一昏君,嫡后不贤、庶妃不驯,长此以往乃是亡国之兆高旭气得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厥。

    太子原在列听政,见状厉声喝骂华御史是哗众取宠、沽名钓誉之辈,未经查实就急着显摆,国舅虽确有以势压人强买田地的行为,但逼死人实在是谣传,倒是华御史,在老家天水有千亩良田,不知作何解释。

    把个华鑫当即说得两股战战羞愤欲死,一摊烂泥一样被拉了出去,下了诏狱了。

    这样威风凛凛手段强硬的太子,此时却搬着个绣墩坐在懒洋洋斜卧着的贵妃面前,乖得一丁点儿棱角也没有,扶着贵妃的膝盖,忧心忡忡地殷切道“母妃近来轻减了许多,可是苦夏的毛病又重了,不曾好好进膳”

    殿内有一股奇怪的甜香气,腻得人喘不上气了,压过了贵妃惯用的四弃香,直扑人鼻。

    集云半掀开眼睛,轻启朱唇,吸了一口丹桂捧在手里的紫檀珊瑚烟杆,才开言道“可不就是这天气难熬吗近来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脑子也昏昏沉沉的不清爽,若非是太子寻来的这长寿膏,还不知怎么熬呢。”

    高嘉珩腼腆一笑,怀着纯然的喜悦,真诚地道“母妃尚可用,就是儿子的孝心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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