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下了, 集云却不急着动作,仍然闲适地靠在车壁上, 不想突遭绑架, 倒像寻常郊外踏青似的,全不见慌乱
等了一会儿,一个满脸褶子的粗使老太婆将车帘一把掀开, 脑袋伸了进来,皮笑肉不笑地道,“珂娘子,还请珂娘子下车, 我家”
话说了一半, 就被浑身低气压、一脸不耐烦的集云打断了。她将广袖一挥, 颐指气使地道“行了行了, 跟吞了沙子似的,说话声音难听死了本来脑袋就疼, 听了你说话更疼了, 快闭嘴吧”
这个笑得一脸恶意的老婆子显然本来是想看她的笑话的, 却没想到她面对这种情况, 竟然一点也不惧怕,还大有反客为主的架势被这一通抢白, 竟是忘了反应, 一下子有些愣住了。
她愣住了不要紧, 被集云老实不客气地按着她那只挑高车帘的胳膊,身形精巧地跳下了马车,倒像是她殷勤地扶了人家一把似的给这本想耍一把威风的老太婆气得,两只死鱼眼都快要瞪出来了。
喘了两口粗气,随即自己在安慰了自己一番, 反正这小娘皮也嚣张不了多久了,才忍气吞声地一伸手,示意王珂先行,半是引领半是强迫地把她带到了屋门前。
也不知这老婆子意识到了没有,被珂娘子呛呛了一句,她下意识地有些卑怯,还真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另一边,借着这两步路的功夫,集云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见这是一处农家小院模样的地方,小小的一个院子,里里外外竟然站了好几个身穿粗布衣裳的壮汉。
这也没什么,既然是劫持嘛,肯定不可能就靠一个车夫和一个牙齿都稀松了的老太婆真正让集云在意的,是那些壮汉们看她的眼神,跃跃欲试,且淫亵垂涎集云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
但也暂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无视般地绕过老太婆,一把推开了屋门,径直走了进去。
她种种举动都出乎这个老婆子的预料,就好像她不是被人劫持来的,而是主子回到了自己家一样,老婆儿摸了摸鼻子,从外头把门关上了。
而集云一进到屋子里,就更自在了,木屐咔嗒咔嗒,在屋子里转了半圈,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了。
这才含笑对原本就在屋子里的那人道“四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我姐妹相见,何须如此大动干戈,你随时来我府上不就是了”
王尔的眼神锁定在她身上,见她闲适地往那里一坐,明明是宿醉才醒略带憔悴,发髻微垂未施粉黛,却偏偏容光华美,直如二八佳人一般,眼里的恨意愈发倾泻而出,冷笑了一声,道“我哪里还敢登你的门啊阿珂,我上一次登你的门,就被你和谢子璋害得夫妻离散,一身骂名,我可是怕了呢。”
王珂这个神经病,大祸临头了,却像是完全没有落在了她手里的自觉,一点儿也不怕激怒了她似的听了她这话也不知道惭愧,吊着两眼,理所当然地道“哎呦,四姐姐这话说得不对。那怎么能是我和十一郎害的你呢分明是四姐姐嫌贫爱富不知廉耻,做错了事情,才令得袁司空彻底厌弃了你该说是四姐姐咎由自取才对啊。”
她恶劣地笑着,挑衅般的直视着王尔的眼睛,轻声道“是你蠢,怨不得别人。”
气得王尔咻咻地喘着粗气,活像是要直接被她气晕过去了似的,忍了半天没忍下去,忽然暴起,将桌子上的茶壶等物一把扫在了地上,指着她破口大骂道“王珂贱人,你还敢说是你都是你一定要跟我作对,说什么我嫌贫爱富,分明是你自己嫌贫爱富错失了九郎,所以你就见不得我好,故意算计我,让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贱人,都是你”
集云先是冷冷地看着她撒泼对面的人没有反应没有任何回馈,王尔的怒火自然也后继无力。刚蹙起了眉头想问你丢魂了啊发什么愣呢,集云忽而一笑,疑惑道“咦,我错失九郎了吗”
啊
这个王珂这个王珂
她笑得那样狡黠那样得意,“姐姐怎么会这么想姐姐你不是也听到了吗九郎言之凿凿,昨日在席间,可是说了他立誓终身不娶呢四姐姐你说,他是为了谁啊”
说着,越发笑起来,若不是那个椅子不够宽敞,恐怕她都要笑得打起滚来了
王尔瞪着她的眼神,活像是要扑上来咬她两口。
集云在心里呼叫自己的系统,“能不能做到把她的精神崩溃量化比如崩溃程度什么的,给我查一下现在达到多少了,我别搞太猛一下子把人真彻底弄疯了,跟家里面不好交代。”
127拟人话的声音里明显有着些许尴尬,“这个暂时还不可以,但是她达到崩溃标准,能够让她的系统无法再寄生的时候我们是能够测到的,到时候也会提示你,确保一击必杀,这点你不用担心。”
集云在心里啧了一声,因为早就知道了怜惜值系统不靠谱,往往是她需要的要么死贵要么干脆没有,她不需要的成天挥泪大甩卖,因此得到了这个答案她也没太失望。
这半会儿她跟系统交涉的功夫,王尔也已经调整过来了一些了,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自以为抓到了眼前人的把柄,有些激动地道“你刚刚你刚刚说我蠢,你说是我蠢,怨不得别人所以,当初的事情,就是你陷害我的对不对是你指使的赵姬,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是不是”
集云挑了挑眉,不知道她的思路怎么会拐到这个方向上来,而且过程错得一万八千里,结果还真的勉强算是猜对了她方才说王尔蠢,并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就只是觉得她实在太蠢而已不过,她要这么说,集云就算是承认了也没什么。
她“好心”地提醒王尔道“可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就算是这样,就算姐姐把这话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你呢四姐姐,我和你若当面对峙,你觉得家中的长辈、袁司空还有其他所有人,他们会相信谁呢”
一个是家族的骄傲,白月光一般的存在,一个是家族的耻辱,曾经毫不留情地背叛了自己的蠢妇。
王尔开始小幅度地抽搐起来,“真的是你”,她好像是气得不行了,气得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这句的音量竟然很小,要不是屋子里头很安静,王珂简直都要听不到她说了什么了。
然后她才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的声音终于正常了,“竟然真的是你,王珂,我落到今日这个地步,都是你害的,都是你你为什么就不能”
声音戛然而止剩下的话,被她凭借最后的理智咽了下去。
她抬起头来,眼神对上了薄薄一层糊得并不严实的窗户,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忽然回过了神来,不仅不在失态,甚至在一瞬间,就将自己所有的愤怒都收了个干干净净,恶劣地笑起来
闹腾了半天,王尔精疲力尽地瘫坐在了椅子上,她笑得那样得意,那样如释重负,好像她从前所有的挫败和失意都已经不值一提,眼睛有意无意地又向窗外看了一眼,欣然道“你说得对。妹妹,你好算计,就算我现在揭露出你做的那些事情,恐怕也没几个人会信我。所以我不说了,不用别人,我自己的仇怨,我自己报,我失去的东西,一件一件,我自己拿回来所以,我今日才将五妹妹请来这里,预备好好地招待你一番啊。”
话都说得这样白了,集云却像仍然听不懂似的,毫不知惧怕忌惮为何物,继续践踏着王尔的底线,“哦四姐姐想要怎么招待我啊我倒是很期待,四姐姐你那愚笨的脑子里,能想出什么新奇的法子来呢。”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就算她这样说,王尔也依然没有生气她几乎是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十分让人不适地笑了一下,歪着脑袋道“五妹妹进来时,没看到院子里那几位好汉吗自然是要让他们招待你啦。”
集云不笑了。
她终于笑不出来了,微微地蹙起了眉头,王尔见状越发开怀,露骨地道“五妹妹害我到这步田地,就算是杀了你,也偿还不了你欠我的,所以,我这个愚笨的脑子,就想出了这个好主意呀”
王尔的眼中闪着别样的光芒,“今日过后,你王珂会是比庐陵公主更出名的淫娃荡妇不过,那庐陵公主好歹是喜爱美少年,而王五娘子,竟然连地痞贱民也来者不拒呢”
她乐不可支地拍起巴掌来,“等五妹妹享受过后,这些人会把五妹妹送回乌衣巷,让所有人都看一看五妹妹的风采的,五妹妹,你说,姐姐是不是很贴心”
往往越是愚蠢的人,对危险就越没有感知力。
王尔以为集云的反常是因为她怕了,却没有意识到,她不是怕了,她是动了点儿气,这一回,真的生气了。
集云很不喜欢这个主意。
非常、非常地不喜欢。
为什么男人理所当然地能够欺负女人
为什么男人欺负了女人之后,却理所当然的总是那个女人被指指点点,痛不欲生羞愤求死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同为女人,想要报复和折磨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也理所当然地想到的是这种恶心的主意也会借助男人的手,去欺负女人
就算王尔今天是要杀了她,是要用各种惨绝人寰的酷刑折磨她,集云都不会这么生气。
院门被王尔打开了,现在她抬起头,一眼就能看到那几个男人令人作呕的垂涎目光。
集云用一种冷到极致的声音呼唤127,“打个商量,我要赊账我要兑个东西,积分不够。”
或许是听出了她的情绪不对,或许是也对王尔的行为感到不齿,也或许是单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总之127难得给力一回,一听这话磕绊都没打半个,连忙道“不用免费给你一次性使用权,就当补偿这次对王尔和她系统的疏忽了”
集云没再接话,她直接站起了身。
见她向门口走来,那个老婆子如临大敌,一开始还想要阻拦,王尔却以眼神制止了她,用那种令人作呕的声音施施然道“陈妪,不必拦着吾家五娘子可是风流人物,既然她喜欢席地幕天,那咱们就成全她吧。”
老婆子也恶劣地笑起来,笑容猥亵又恶心,刚想说什么下一秒,就被人一脚踹飞了。
是真的飞
她甚至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高高地飞过了角落里的草坝,落到了马棚的木头顶上,“砰”的一声骇人,巨响,随即就一动不动了,也不知还活着没有。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王尔讶然地盯着眼前这超出了她的想象的场景,她无意识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手肘也紧贴在身体的两侧,以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尽量缩小着自己的身形。
好在集云并没有调转回头对上她,但,王尔却并没有任何松一口气的感觉。
如果说现在的她还只是惊诧的话,那么随即发生的场景,就可以被称作是彻底的恐怖了
外头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自然也看到了集云将那个也算胖乎壮硕的婆子踹“飞”的过程。
他们对视了一眼,彼此使着眼色,成包围之势,同时向集云靠近了过来,一个个绷紧肌肉,显然都已经对这个身形窈窕的弱小女娘提起了十分的警惕。
可光是警惕,又有什么用呢
这是纯粹的碾压。
是屠杀。
下一秒,集云身上光华乍现,她一抖手腕,手中竟是凭空出现了一把灵巧的宝剑。
这剑很奇怪,造型上照当世的剑要小上许多,拿在手中就像个小儿的玩具一般,材质也是见所未见的,既不是青铜也不是铁制,而是一种奇特的质感,泛着青色的光芒,看着就不像正经的剑但当你盯着那把剑时,现场众人却无一例外,打从心底里生出恐惧来,耳边似闻神兽咆哮,几乎是潜意识的,就产生了夺路而逃的。
但显然他们已经逃不掉了。
剑势起,星临万户。
集云来到这个世界后,当是消遣,时不时翻出那本筑基概要翻一翻,并没有认真修炼过,这个世界灵气稀薄,也并不适宜修炼,所以她如今也不过是个半吊子。
但就算半吊子,对付这些人却也是足够到绰绰有余的了,且般般剑在手,这从来就并不属于她的剑,竟然让她感到亲切和怀念,就更多了几分如有神助。
这一剑,她并没有要这些人的性命,只是挑断了这五个人的脚筋,让他们像五条蛆虫一样在地上一边杀猪似的惨叫,一边拼命蠕动着,想要尽可能地离集云远一点。
见了血,集云这才觉得心中的愤怒稍稍平息了下来。
她走到最近的一个男人跟前,在对方的瑟瑟发抖中用剑指向了他的鼻尖,“我问,你答,答慢了或是不说实话,那你就永远都不用说了。”
眼前人纵然美貌倾城,此时看在这人眼中却只如罗刹恶鬼,吓得他飞快地喘着粗气,明明经历着脚筋被割断的痛苦,却愣是将惨叫悉皆憋在了嗓子里,都快把自己憋出内伤了,也愣是一声都不敢吭,只玩儿命地点了点头。
集云道“你们可知道我的身份”
这男人面色微变,稍微犹豫了一下,谁知就是这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犹豫,指在他鼻尖上的剑直接一翻,顷刻间,就削掉了他的鼻子,他疼痛得扯着能把嗓子喊劈的声音嚎了半声,就被紧接着而来的第二剑结果了性命。
集云转身走向第二个人。
方才的景象已经足以震慑得他老老实实,甚至不等她问,就连忙主动抢答道“女、女侠、女天王,我说,我什么都说我们知道您是王家五娘子,那个姓陈的老妪给了钱让我们做这事,说是事成之后,会将我们送离建康躲避风头。我们虽畏惧王家的权势,只因贪财,这才铤而走险还请女天王饶命”
集云这才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而与此同时,因为这人恰巧是在墙根儿角落里的,所以集云审问他时,便顺势成了背对着院子的姿势。
屋子里的王尔见状不敢耽误,趁此机会,拖着两条发软的腿,哆哆嗦嗦蹭到了门口,想要逃跑。
倘若仔细看,会发现她一步一个脚印,留下了很多湿痕,有不明液体顺着裙角滴滴答答地落下,显然是她方才被吓得集云头也没回,亲昵地敲了敲手中的般般剑。
下一秒,一声令远处山林为之一静,一切飞禽走兽皆俯首帖耳,瑟瑟停留在了原地的咆哮声响起,青麒麟从天而降,快乐地抖抖好久没舒展的筋骨,再一次,冲王尔很是温和地“轻轻”叫了一声。
王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她还能晕过去,这几个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集云估摸着,逸墨那丫头也该觉出不对了找过来只是时间问题,她也该加快手脚,打扫干净了。
为了不让这几个伤势可怖的尸体成为疑点,集云干脆多花了一点功夫,直接结了个阵,阵法熄灭后,那几个男人、连带着那个躲在角落里还想伺机逃跑的车夫,就像从来没有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过一样,半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已经彻底消逝,就连骨灰都没有剩下了。
忍着灵力即将枯竭的丹田锐痛,集云又御剑飞上马棚,把早就没气儿了的婆子拎了下来,安放在了墙角。
甚至不知什么目的地拿过了一个茶盏,摔在了地上就在老太婆尸体的旁边。
这才算是消停。
般般剑消失在了手中,在最后一刻,哀鸣了一声的青麒麟拔足狂奔,跑过来用巨大的脑袋蹭了蹭集云,随即也化为光电,彻底消失了。
试用到此结束,集云拍了拍手,一边大量着应该再没有什么破绽的小院儿,一边翻脸不认人地向127宣布,“谢谢,用的很顺手。但补偿是另一码事儿哈,少来这一套咱们世界终结了再算。王尔还没有疯吗,看到刚刚那种超自然的现象”
127憋了憋气,估计本身也没抱希望补偿的事情能就这么混过去,不情不愿地回答她“还没有。不好意思,你失算了哦集云小姐,她现在顶多是有点儿紊乱,离崩溃还远得很呢,哼哼。”
集云根本没有被阴阳怪气的系统挑衅到,“不要紧,快了。没疯也好,留着她还能继续榨点儿怜惜值。”
127又猪羔子似的哼哼两声,“现在打算怎么办友情提醒你一下,她是装晕的。”
就像刚刚“友情”提醒她那个车夫有问题一样,集云满不在乎地道“知道手指动个不停,我又不是瞎子。想个办法,把她整晕。”
127表示你自己整,我不会。
集云气得翻了个白眼,拿它没法儿,只好自己动手──采取了最原始的方法,照着王尔的后脖子处来了一下,这才重新坐下了。
但她并没有坐回到椅子上,而是缩在桌子底下,像是累了似的,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头埋在了胳膊里,默默地等待着,顺便运转灵力,修复自己方才用力过猛受的暗伤。
当王恕、萧逸容、和谢子璋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墙角生死不知的一个婆子、紧闭双眼晕倒在地上的王尔,和两眼发直、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王珂。
要说这三个人是怎么到一处的,还得从头说起。
逸墨奉命去王尔居住的别庄传话那时候,刚刚回到正常流转的时间线中的集云并没有能够未卜先知,还不知道王尔将会对自己不利。
只不过是从六年前启动时间跳转来到这个时点,距离世界终结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准备率先采取动作而已。
却是没想到误打误撞,还真让她和王尔“心有灵犀”了一回。
逸墨来到别庄,虽然庄子里的那些仆从百般掩饰,但她还是很快就发现了王尔并不在这里的事实。可要知道,自己派来的人明明一直都在这里盯着呢
王四娘不走正门偷偷混了出去,就算不清楚她想要做什么,但这本身已经足够不正常了。
逸墨不敢耽误,连忙赶回谢家报信。
可是她绕了这么一大圈都回来了,女君竟然还未归家逸墨立刻觉出事情的不对劲儿了。
她当即禀报了谢子璋,谢子璋闻言也是方寸大乱,连忙带着他回到王家询问。
在那里碰到了王恕和萧逸容,也得知了,王珂的马车许久之前就已经离开王家可是王家的车夫,却是一个都没有少的可怕事实。
这下子傻子都知道出事了
一行人迅速行动了起来,又是询问沿途的路人,又是观察纷杂车辙的轨迹,废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才终于找到了这里。
怜惜值增长的提示响成了一片,集云将戏做足,不管是谢子璋还是萧逸容,任何人想要靠近她,都只会换来她刺耳的尖叫,和几乎快要把自己镶进墙里了的后缩。
最后还是王恕焦急地一把将两人扯开、扯得踉跄两步差点儿跌倒,他自己小心翼翼地蹭上来,试探着道“集云,我是大兄。你看看,是大兄,大兄不会伤害小云的,对吗”
集云小心地从臂弯中抬起半张脸,不怎么相信地道“大兄”
王恕点头如捣蒜,“是大兄,还有九郎和子璋,你看,已经没有人会伤害你了,你出来,咱们回家,好不好”
集云像只小老鼠似的,缩在那里眼珠子乱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不管是谁,只要被她看到,就连忙拼命地扯出笑脸来,笑得又蠢又夸张,试图向她表达友好和无害,打消她的恐慌。
好半天,集云才像是终于回过了神来,眼睛里也有了些许理智,她一下子扑进了蹲在面前的王恕的怀里,嚎啕大哭道“大兄你们怎么才来啊呜呜呜”
王恕心疼得也跟着抹泪,不住地道“是是,都是大兄不好,是大兄来晚了,让咱们五娘受了委屈,都是大兄的错。”
见她渐渐平复了一些,眼巴巴在旁边等着的谢子璋忍不住焦急地询问,“阿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话说了一半,萧逸容眉头一蹙,开口阻拦道“十一郎,先不要问了”
好在好在,集云并没有因为谢子璋的询问而再次受到刺激。
她此时已经冷静了大半,虽然脸色仍然是煞白的,但也还是言语清晰地道“不知道。我被那个车夫拉到了这里,一下车才知道不对劲。然后四姐姐对我说了一些怨恨的话,说是我害了她,就要让那个老妪给我灌哑药,说要把我卖作奴婢,带出建康。我挣扎中不小心推了她一把,那个老妪头撞在了门框上,就四姐姐大叫着我杀了人,被吓晕了过去,那个车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
三人闻言,俱是脸色大变。
这还不算完,集云像是没看到三个人铁青的脸色,继续平铺直叙地道“之前慌乱中,我问了车夫和这个老妪,她们皆知我的身份,后来更是直接称呼我五娘子。”
王恕勃然大怒,直接一踢袍角拎在手里,上前两步,照着王尔的屁股就恶狠狠踹了一脚,直踢得她滚了两圈,重重地撞在了桌腿上。
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被撞醒了还是被踢醒了又撞晕了。
王恕咬了咬牙,向自己的带来的人吩咐道,“去找那个车夫务必找到,这是王家天大家丑,绝不可以流落在外”
萧逸容不管什么家丑不家丑,开言道“阿珂还需要看过大夫才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去。”
王恕连忙拍板,一把抱起集云,向马车走去,临走前,向谢子璋使了个眼色。
谢子璋冲他点了点头,指挥着自己带来的谢府下人,井井有条地行动了起来。
有人负责把王尔捆起来扔到了马车上,有人负责搜寻着角角落落。
而负责把那个老婆子拖进屋子里的人,一上手,就觉出了不对来。
手中的这个人软趴趴的,竟然像是浑身都没有了骨头一样他打了个寒颤,但什么话都没有说,将老婆子往角落里一扔这具古怪的尸体,即将随着这整座院子一起,被烧作灰烬。
等到王尔再醒过来时,先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疼,最疼的还属后脖颈,一跳一跳的,不知道是怎么了。
慢慢抬起了头来就对上了数道冰冷的目光。
她惊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退缩,紧接着才终于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了起来,口中也塞着布团。
王尔惊疑不定地环顾着四周,一转眼,对上了自己父亲王蔚之的目光那目光是如此的陌生,仿佛,自己并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焦急地发出“唔唔”的声音,脑子里好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懵懵的,拼命地想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却总是“如隔云端”,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时,狼狈地扭曲着侧躺在地上的她听到头顶上传来了大兄王恕的声音,他厌恶道“王尔,你心肠歹毒、手段狠辣,竟然对同族的姐妹做出这种事情,你可知罪”
王蔚之大约是脸上实在无光,不耐烦地打断了侄子的话,道“何必和这个畜生多说,就按方才大兄的意思,将这个贱人逐出王家,任她自生自灭吧。”
这一次,他再说出这话来,众人都已经是一件平常,就连一向最疼爱她、被王蔚之斥责是“惯子如杀子”的王尔的母亲萧氏,也不再啼哭求情了,只是一脸麻木地站在那里,连看自己的这个女儿一眼都不愿。除了双目红肿,简直看不出一点异常来,堪称绝情。
而坐在正中的王祎之比起王蔚之来,倒似反而淡然了一些,当然,心里头又是怎样滔天的愤怒,那就不得而知了──反过来劝阻道“蔚之休要赌气了。她一个女娘,让她自生自灭,和让她去死又有什么区别到底也只是有惊无险,五娘也不过是受到了一些惊吓,就不用罚得这么重了。”
王恕却不如父亲沉得住气,忍不住插话道“那怎么能行呢”
听到这里,方才转醒的王尔思想慢慢回炉,终于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她不敢置信地听着自己的父亲三言两语就宣布了对她的处置,甚至都没有听她为自己辩驳的意思,不由得方寸大乱。
受制于姿势的原因,就算是把眼眶都瞪酸了,她也只能看到固定的几个人,看不到最有话语权的二伯王祎之的神情眼珠乱转间,一下子,她对上了侧旁、正被萧逸容和谢子璋一坐一站地团团围着,悉心呵护关照着的此事的另一位当事人──王珂的目光。
她捧着谢子璋递给她的手炉,听着萧逸容絮絮叨叨的安慰,那两个人的样子,好像她是什么珍稀宝物一样,呵口气就能给她吹倒了。
可是王珂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却分明有得意之色,一闪而过。
王尔一下子怔住了
她现在本来就精神状态不怎么稳定,也就是127所说的“紊乱”,自然也并不能够冷静地思考。
反正我也已经穷途末路了。
王尔冷眼看着矫揉造作的王珂、冷血无情的父母、不停叫嚣着要赶尽杀绝的大兄好啊,那就都别好过。
“系统,所有气运值都直接兑换男主好感值。”
王尔在心中呼唤着自己的系统,下一刻,一道冰冷的声音同时响起在王尔和集云的脑海中,“已完成。男主好感值52,女配气运值43,女主气运值0。”
与此同时,正在对着集云絮叨个不停的萧逸容,忽然整个人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一瞬间打了个激灵,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太对劲了可是等他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又下意识地知道,没有任何地方不对劲,一切正常。
一股冲动油然而生,他重新转向集云,道“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四娘子虽然做事情总是欠妥当,有些不知所谓,但并非真正的奸恶之人,我总觉得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集云“错愕地看向了他,“你说什么”
就连听见了这话的谢子璋,也眼睛瞪得极大,把萧逸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不知道他突然抽的什么疯。
萧逸容微微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不解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至少也不能不听她为自己说两句话,就这么把事情了解了吧。也许有什么隐情呢”
谢子璋嗤笑了一声,稳定发挥着自己的尖刻毒舌,“能有什么隐情,难道主谋其实是那个老妪,王四娘子不是首恶吗”
集云微微勾起了嘴角,虽然是在笑的,但那笑又分明不带一点温度,冷声道“也说不定,或许是我污蔑的四姐姐,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啊。”
萧逸容一下子面色大变,急切道“阿珂,我绝无此意”
“男主好感值10,男主好感值10,男主好感值”
没一会儿,那被王尔以系统的手段强制加到52的好感值,就一路猛跌,转眼间又见了底,然后半点儿不停的,直接归零。
萧逸容难以置信地一下子蹦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刚刚的那一番话来──他是被鬼附体了吗
“男主好感值10,男主好感值低于0,开启惩戒。”
随着这句系统提示,王尔忽然感到一阵耳鸣,随即是眩晕、恶心、头疼欲裂,惩戒过后,王尔本来就不太灵光的脑子难免又变得更加浑浑噩噩起来。
与此同时,萧逸容那边的动静也吸引到了大部分人的注意,集云顺势转向王祎之,平静道“父亲,总要容四姐姐说为自己说两句话的,也许四姐姐是被胁迫的也说不定,我不信四姐姐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
关键人物怜惜值5,当前怜惜值99。
可怜的老父亲王蔚之,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比那半疯的王尔也好不了多少,闻言抢在家主之前,直接粗暴地道“集云不必为这个孽畜说话,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来人啊,赶紧把她赶出去,现在就赶出去”
王祎之无奈地抬手压了压,他既然是家主,有着权力的同时,也有自己的责任和束缚──这意味着他就不能只站在自己的女儿这边,甚至大部分时候,他为了表现公允,还得故意委屈自己人,因而道“五娘说的有道理,是该听听慕云自辩的。”
说着,向一旁的下人抬了抬下巴。
那人便连忙上前去,取出了塞在王尔嘴里的白布。
可是,王尔刚刚遭受了惩罚,这时候的精神状态正是极差的时候,刚想要说什么,恍惚间,她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忽然出现在她眼前的青色怪兽的吼叫声
吓得王尔瑟瑟地蜷起了身子,抬起垂在身前的绑在一起的手,指向了集云,嘴里嚷道“她,她杀了人有怪物我看到了,她杀了人王珂杀了人那些人都不见了,一下子就不见了”
王恕勃然色变,气得一拍桌子,不顾父亲不赞同的眼色,大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堵上她的嘴她已经疯了,胡说八道些什么”
王蔚之也是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他的确怒其不争,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可是看到她这样,不免又隐隐地心疼起来。
正闹成一团呢,谢子璋又是一声惊叫,“阿珂”
原来是短短半天之内受到了太多的刺激的王珂,在听到王尔方才的话之后,也晕厥了过去了。
这下子什么都得先放一放了,就连王尔也得到了喘息之机,被王祎之下令带下去,先行关押起来暂缓处置,容后再议。,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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