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人家家里死人了,一张口却说在办喜事,是人都会骂一句缺德。
不仅缺德还犯贱。
大虎可不管缺不缺德,他现在是真高兴,高兴得很。
师父交代他给这女子送粮是为了给她下套,所以送这袋子米是有讲究的。
他为了寻到合适的机会,在陶家村等了整整两天,没想到还真让他等到了个如此难得的机会。
听说这家人绝户了。
绝户了好啊,绝户了,有人就会知道没有粮食是要死人的。
光靠山里的那些东西,是活不了命的。
他在这个时候送来粮,是提醒他们,是做了件大善事。
大虎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像黄员外一样的大善人。
大善人大虎满脸都是笑,活像是来吃喜宴的一样。
贺了喜就该办正事了。
但大虎不认得姜肆,跟他同来的两个手下当日跟着张屠夫来过陶家村,他们认得。
三人站在六爷爷家门外把在场的人都看了一遍,最后在人群外才找到姜肆。
姜肆也不认识大虎,但她认出了跟在他身边的那两人。
双方眼神一对上,姜肆就知道三人是找她的,她表情不善地出声道
“七天时间还没到,你们来干什么”
大虎听说过这女子有古怪,也见过大铁牛手掌心留下的伤,所以不敢靠得她太近。
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以后,他对姜肆抱了抱拳,笑着说到
“师父听说姑娘前几日去镇子上买粮了,所以让我给姑娘送些米来。”
无缘无故给她送什么米
姜肆没说话,眼神跟刀子一样落在大虎身上。
大虎毫不在意她的冷脸,直接将随身携带地布袋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米
“这是师父从自家米缸里匀出来的,虽然不如上等的精米,但也是新鲜的米。”
说着他伸手抓了一小把摊开手心拿给姜肆看,
“看,都是脱了壳的。”
那米不仅脱了壳,还脱得非常干净,没有一点谷壳。
便是以前丰收了,村里人自己留下的米都不敢脱得这么干净。
当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一把米给吸引了。
直勾勾地看着,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半大的孩子还不懂控制,嘴含着手指,啪嗒啪嗒地流口水。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闻过米香了。
这米要是,是送给自家的多好。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出了同一个想法。
姜肆多久没正正经经地吃过一顿饭了,她也馋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了,所以本能地吞咽了一下。
但当余光瞥见了村人的反应,她眉心一跳,立刻清醒过来。
这粮可不好接
大虎一举把她架在这了,根本没给她选择的余地,姜肆索性大大方方地伸手接了。
袋子到了她手中,颠颠重量,姜肆抬眸讥讽道
“要送就多送点,你们不是挺有能耐的吗”
大虎嘴角的笑更深了,然后解释道“这可是师父师娘从口粮里省下的,就这么多了,姑娘见谅。”
姜肆心里窝着火,一看他笑嘻嘻的模样,心里更堵得慌。
她憋着气,冷声道“你可以滚了。”
师父交代的事完成了,大虎是该走了,但他没舍得走。
听说这家子死的还有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儿。
大虎眼珠子咕噜一转,往门口走了两步,伸长脖子向屋里看去。
当他看清六爷爷身边蒙着脸的栓子时,目光顿时变得贪婪起来。
他搓搓手,指了指栓子,冲里面的人问到
“老爷子,这孩子没了,你们打算怎么弄啊”
他一问话,大家就知道他起了什么心肠。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道
“按陶家的规矩,没长成的孩子没了,用一个瓮装上,埋在祖坟边上。”
没成年的孩子夭折是没有资格进祖坟的,只能埋在边上,好多家里都是这规矩。
大虎是知道的,他明知故问,问了又十分可惜地说道
“别啊老爷子,这多浪费。
不如,你把它卖给我,你要粮还是要肉都可以,你看怎么样”
他是做什么生意的,卖给他,他能干什么
老爷子顿时色变,他颤着手,指着大虎,怒声道“滚。”
老爷子被气得呼哧喘气,大虎却嬉皮笑脸
“老爷子,你再考虑考虑,卖给我不亏。
这孩子没都没了,你们把他埋了,他也就烂在地下了,卖给我,你还能给家里人换些将粮吃,多划算。”
他一笔账算的啪啪作响,言谈中没有半点死者为大的尊重。
这一举犯了众怒,老爷子吼道“老五,老五,把这个畜生,给我赶出去,赶出去。”
陶老五当即上前赶人,但他还没有近,大虎手底下的两人就抽出了别在腰间的杀猪刀。
威胁意思满满。
陶老五身子一僵,没再上前。
其他人也吓到了,忙不迭躲进屋里,离三人远远的。
大虎紧了紧腰带,慢慢抽出了同样别在后腰的杀猪刀。
他满面笑容,提着杀猪刀抬脚踏进了堂屋的门。
然后走到抱着小孩缩成一团的妇人身边。
他上手去摸小孩的脸,被躲开后也不恼,反而逗弄着小孩,问到
“饿不饿啊想不想吃大白米饭”
孩子的娘被吓得忍不住哭了起来,孩子不懂事,见娘哭也跟着哇哇大哭。
紧接着堂屋里的其他孩子都哭了。
大虎偏偏不放过他们,还在一个劲儿地逗弄,堂屋里此起彼伏的哭声,让陶老五等青壮额间青筋暴起。
但他们也无能为力。
不谈大虎三人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光这里还有这么多老弱妇孺,打起来了大家都容易受伤。
硬碰硬,得不偿失。
大虎看透了这点,所以越发嚣张。
可这时他忽略了一个人。
当冷冷冰冰的铁疙瘩顶在他后脑勺时,大虎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他手下的两人更是脸色大变。
“认识吗”
姜肆用枪口顶了顶,说到。
大虎没说话。
姜肆头往他两手下那里歪了歪示意道“没关系,他们认识就好。”
说罢姜肆又看向他手里的杀猪刀
“扔了。”
大虎不愿意,谁知道会不会他前脚丢了刀,后脚她就用这铁疙瘩杀了他。
况且大虎到底没有亲眼看见这东西的威力,始终不如其他二人那么恐惧。
大虎正计算着到底是他的刀快,还是那铁疙瘩快时,他的手忽然传来难以言喻的疼痛。
他整个人一颤,惨叫出声,杀猪刀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大虎跪倒在地上,脸色畏惧地看向她另一只手。
姜肆调整了下手里的警棍,右手仍持枪对抵在他脑门。
她面露寒光,手指扣在扳机上,跃跃欲试。
非必要姜肆其实是不愿意杀人的,因为杀人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可如今,她从来没有如此清醒理智地觉得,她必须要杀了眼前这人。
她甚至在想,她杀了此人以后,或许需要时间来度过杀人后的煎熬,但她一定不后悔。
姜肆看着大虎的目光在一刹那变了,大虎认得这样的眼神。
这是杀人的眼神。
再顾不得手臂剧烈的疼痛,他扬声大叫道
“姑娘。”
姜肆扣动扳机的手一顿。
大虎不敢停,忙告饶道“我们无冤无仇,姑娘杀我岂不是白白背了人命债
我知道姑娘是好人,杀了我,不值当,不值当的姑娘。”
姜肆沉默不语,没说放他,但也没有立即动手杀他。
大虎见有机会,赶紧又道
“刚才是我嘴贱,不该乱说话,我错了,姑娘饶了我吧,我这就滚回去,绝不敢再踏入陶家村一步。”
姜肆还是没有动静,她只静静地看着大虎,直看得大虎毛骨悚然。
“你有一句话说对了。”
大虎眼睛紧紧盯着姜肆“姑娘是说”
姜肆似是笑了一下,大虎眨了下眼睛那笑又消失了,像是他的错觉。
“你跟我,的确是无冤无仇,所以不该是我来杀你。”
大虎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没等他想清楚,就听见姜肆喊到
“陶五叔,拿绳子来把他们都绑了。”
陶老五不妨姜肆会见到他,愣了一下,才应声是。
然后他叫村里的青壮们先把大虎手下的两人给摁了,等拿来绳子,才挨个把人都绑了起来。
大虎不甘心地吼道“你要做什么放开我,我师父唔唔唔”
有人用布堵住了他的嘴,大虎恨恨地瞪着他们,满眼杀意。
姜肆收起枪,对陶老五说
“先找个地方把他们关起来。”
陶老五没问接下来怎么处置他们,只应下了。
时间被耽搁了不少,等把大虎三人关起来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未免夜长梦多,主持丧事的老爷子让人点了火把继续了之前被打断的仪式。
等一切完毕以后,便用一张破草席卷了六爷爷的尸身,栓子也如先前说的装进了翁里。
村里人连夜将祖孙两抬进祖坟去埋了。
静谧的夜晚,姜肆和陶妮儿一家踏着月光,一路无言回了家。
去六爷爷家前陶妮儿已经做好饭,眼下回来,热热就能吃了。
姜肆囫囵吃了几口就回房了。
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姜肆进空间后,一头栽进沙发里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她呼出一口气,终于从今天发生的事中缓了过来。
“你说那袋子里的米,我该怎么办”
她两眼发直,落在虚空中,轻声问道。
女希氏反问她“你想怎么处理”
姜肆蓦地抱住脑袋,痛苦地说
“问题就在这,我饿啊,我也想吃饭,想吃香喷喷的大米饭,我做梦都想。
可是,可是我不能吃,你明白吗”
女希氏疑惑“你想吃,为什么不能吃”
作为人工智能,她的身体再完美,却始终不是人类,所以她不明白姜肆的苦恼。
姜肆长叹一口气说到“因为我要安安生生地留在陶家村。
如果我真的吃了那些米,我就,我就”
话没说,她又叹了口气,然后换了说法
“女希氏,我不能试探人性,人性也经不起试探。
对于我来说,我吃不吃好像都没所谓。但对于其他人来说,那可能是救命的东西。
特别是今天那袋子米是当着六爷爷祖孙两的尸体送来的。”
当时大虎把米抓出来时,大家的表情她都看见了。
她无奈地说“最迟明天,应该就会有人求上门来了。
可是那么多人,家家户户都来求我,我给谁给谁都是错,不给也是错。好难”
姜肆后面的话,近似于喃喃自语。
张屠夫真是太毒了,给她整了这么一个局。
姜肆只觉得头疼。
女希氏耐心地听她抱怨完,然后才问到
“需要我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临时有特殊情况,所以没更上,也忘了请假,对不起鞠躬,我会改正的,一定尽量不断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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