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官们有成太后的授意, 要看着皇帝和皇后圆房。
大婚上,天子在前朝接受朝贺。皇后在长秋殿受外命妇们的朝拜。不见面相安无事,见了面, 夫妻俩活似仇人。天子将皇后丢下自己走了,回头不好交代,所以来找明棠。
明棠对于中官的那些心思, 哪怕不看他们,听他们说话的腔调也能知道他们想什么。
不外乎是他们自己办不好事,不敢到元徵面前去劝。又怕被成太后训斥, 干脆就想要架她去办事。办成了功劳是他们的, 办不成, 那就是她的过错。
平日里,她对这些小九九只是笑了笑。今日她累了整整一日, 从丑时三刻开始一直到大婚礼成,忙的和陀螺一样脚不着地。平日里还有歇口气,甚至小睡一会的机会。今日就完全站着,站的从脚底板到头顶, 全都酸痛不堪。也就现在才能喘口气, 和其他女官在一起,吃点东西轻松愉快一下。
中官这个时候再找她去救火, 她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陛下和皇后, 怎么闹起来了”明棠问。
中官说不知道, “内里的人老早就被赶出来,里头没有人,压根不知道是怎么吵起来的。”
明棠故作忧愁,“这就麻烦了。不知道怎么吵起来,这该怎么劝呢万一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中官才不管这个, 只知道明棠去了,天子的怒火不管如何都会平复下来。终于弄巧成拙,他们要是弄巧成拙,自己的小命不保。可是眼前这位弄巧成拙了,也不会怎么样。到时候把事全都推到她的头上,他们也能脱身。
“眼下要紧的,还是赶紧把陛下给劝回去。”
中官脸上的着急多了几分殷勤,“这事除了董美人,恐怕再也没人能做了。”
明棠平常出手帮忙也就帮了,顺手的事。现在她却不想沾手,这俩要吵架要闹,就随便他们去。
明棠张口含笑,正要说好,然后身形一阵摇晃。
正好身后李鹊儿出来,马上上前搀扶。
明棠脸上满是虚弱,中官看到这吓了一跳。
“董美人这是怎么了,要紧不要紧”
中官问,“要是不要紧的话,还是辛苦董美人一趟吧。”
李鹊儿在后面听得火冒三丈,没了根的东西心思恶毒的厉害。只想着自己那点事,至于旁人如何了,半点都不关他自己的事。
“我家美人体虚,今日一整日都在忙。现在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这应当不碍事。”中官哪里能舍得这么一根救命稻草,“平日里看美人身强力壮,应当没有什么大事。还是先”
李鹊儿听得火冒三丈,她扶着明棠回屋子里,见着中官还要追进去,反脚就把门给关上了。任由中官被关在门外。
明棠看了一眼李鹊儿笑道,“以往都没见你发火。”
“被那阉人给气的。”
李鹊儿说着搀扶明棠在卧榻上躺下,她让其他宫人去打热水来。
热水加了艾草煮过,最是适合女子来用。
明棠方才那模样,并不是完全装出来的。从天不亮到现在,她几乎半刻都没听过。体力早就耗尽了,只靠着一口气撑着。
李鹊儿给她洁面泡脚,头上发髻松开,洗掉脸上的妆粉,明棠躺在柔软的被子里彻底的松了口气。
她几乎是闭眼就睡了过去,睡到一半,她迷迷糊糊像是听到外面有什么响动,她勉强睁开眼。就在帷帐前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影子看着根本就不是宫人的模样。明棠一个激灵,吓得几乎从床上跳起来。
“是我。”帷帐后的人见着了内里的动静,出声道。
明棠听到熟悉的嗓音,“陛下”
接着,像是一桶冰水照着她的头顶全数倒下,连骨头缝里都冷透了。
“陛下怎么来了”
明棠一骨碌坐起来,抓起放在一旁的罩衣胡乱套在身上。
他不是和皇后吵架了么,最多也是应该会永安殿去,怎么也不应该到她这里来。
“朕心里不高兴,所以过来看看你。”
元徵在帷帐外面道,他感觉到内里人的慌张和惊惧,没有拨开帷帐。
“陛下不回永安殿么”
明棠问。
“朕就是从那来的,朕一个人待着气闷。所以就到这来。和你说说话。”
元徵隔着一层帷帐坐了下来。
明棠趁着这小会的功夫,将身上的衣裳整理好,“陛下不高兴”
“能高兴么,回去了看书,连书也看不进去。”他顿了顿,“朕要是娶的是你就好了。”
这话听听就行,至于当真大可不必。
明棠牵了牵唇,“今日陛下也累着了,何不早点就寝”
“睡不着。”
明棠闻言羡慕的看了他一眼,心道年轻人就是好,累了这么一整天,还能有精神。她只想抱着被子大睡。
明棠一时没有说话,元徵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坐在那儿,厚重的外袍压在帷帐上,占去了一大片的地方。
“陛下还是快回去吧,夜深露重,若是回去晚了,着了风寒不好。”
原本坐着的人回身过来,借着室内昏暗的光,见到他脸上扯处一点苦笑,“朕在这宫里感觉无处可去,难道臻臻也要赶朕”
这话说得,怎么能算是无处可去。说起来,这整座宫城都是他的。想要去哪都可以。
明棠还是没说话,既然元徵没有开口的兴致,她也不打算说话了,她靠在那,不一会儿困意重新翻涌上来,她靠在那里,不一会又重新睡了过去。
今日她几乎站了整整一日,两条腿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没有多少多余的体力来和元徵耗的。
她昏昏沉沉里,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拉起来,有这么一拉动,她又醒了。
明棠勉强撑开眼,见着面前的那张脸。
“陛下”
元徵扶着她在床上躺好,他没有半点照料人的经验,把她放平在床榻上的时候,还硌到了她的肩。
“臻臻,你想不想做皇后。”
明棠有瞬间的空白,不知道惊吓更多,还是惊喜更多。
或许是不能自主的婚嫁,还有和自己脾性不对付的皇后,彻底打击到了作为天子的自尊。明棠感觉元徵越发的异想天开。
“陛下,这不是我能做了算的。”
明棠摸了摸自己饱受惊吓的心,把自己往被子里埋得更深了点。
“陛下怎么突然这么问”
明棠故作不解,“以前的陛下可从来不问这些。”
“朕觉着,还不如你来当皇后。至少朕和你,还能做一对恩爱夫妻,好过现在朕和她两看相厌,见面一言不合就吵得不可开交。”
明棠听了颇有些苦恼,但脑子转不动,她翻了个身放弃了劝说元徵的打算。
“你比她还适合做皇后。”
明棠笑了,“陛下这话说的,我都要脸红了。”
“我出身不高,没有显赫的家世,哪里还敢想这些。”
“你脸红做什么。还有。”元徵回头看她,“这话朕已经听了无数遍了,还说朕可就真的要生气了。”
“朕说你身出名门,你就是身出名门。不许说自己门第不高。”
这孩子气十足的话,听得明棠想笑,她一如既往的并不当回事。
元徵也不生气,见她眼睛都睁不开了,“你睡就是。”
明棠摇头想要说不困,可迷迷糊糊的还是睡过去了。
这一觉起来,元徵已经不见了。李鹊儿等人对昨晚皇帝过来的事只字不提,像是皇帝没有来过。
她也当做昨夜里无事发生,等李鹊儿给她穿戴整齐,外面突然有了声响。出去的宫人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美人,是陛下那来人了。”
明棠闻言出去看,只见着几个面熟的中官伫立在外们。身后的黄门提着一口大箱子。
“董美人,陛下让我等送这些给美人。”
黄门笑容里带着点儿意味深长。
明棠看了只觉得头大如斗,大婚后第一天,就给她送了这些来,真的不怕她成不了皇后的靶子。
她扯出点笑,给面前中官点好处。
那几口箱子沉的很,好些个黄门提着都很吃力,东西抬到了库房,明棠抽空去看了眼,箱子打开,一片黄澄澄差点没把她的眼都给闪晕。
这次和以往送些布帛首饰不同,直接给了金饼。
李鹊儿都吓呆了,过了好久,看明棠允许,她拿了一块出来,狠狠一咬。
“是真的金子。”
明棠头脑昏昏的,原来那些因为皇后会不会收拾她的担忧,因为面前这金灿灿的一片,半点都没有了。
这世上怕是没有什么比钱更好的了。
明棠到元徵面前的时候,元徵见到她脸上带笑,“如何,心情好多了吧”
明棠冲元徵一笑,元徵抬手,“朕还是喜欢看你高兴点。”
“谢陛下天恩。”
天降黄金,可不是天恩。那么多钱,她把元徵当菩萨一日三炷香供着都没事。
元徵看着,也跟着一块笑,他起身去了殿外。
新婚头一日,要去拜见两位太后。
路上皇后的行辇也过来了。元徵在辇上没有多少表示,楼妙仪生气昨夜他把她丢下来自己不管,天子那边不发话,她也不搭理。两人的行辇一前一后的往两位太后那里去。
尚太后见着楼妙仪的脸色就直乐,左右不是她的亲儿子,皇后也不是她的亲侄女,她乐得看这对打的不可开交呢。
尚太后看了一眼成太后。脸上更加得意,原先自己完全看不上的嫔妃,仗着自己的肚子,蹬鼻子上脸做了太后,更仗着自己的儿子,竟然和外臣有不少的联系,如今更比她这个先帝皇后都要风光。
成太后看过来,面带微笑。
两人目光相触,尚太后不可自制的颤抖了下,没来由的心悸。
她回头过去,脸上的笑都有些僵硬。
“多好的新妇啊。”尚太后见到楼妙仪,嘴里连连夸赞,“出身好,模样好。正好和皇帝凑成一对。”
楼妙仪喜欢这话,脸上也有了笑,“阿家这么说,儿不好意思了。”
成太后听到她这声“阿家”,神情里有些似笑非笑。
“夫妻俩和乐就好。”
成太后言语依然和方才一样的热络,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她又是满面的笑容,“原先宫里寂寞的很,现在可好,来了皇后,可能热闹热闹了。”
成太后又看楼妙仪,“你昨日辛苦了。”
这话中有话,楼妙仪想起昨夜自己独守空房,眼睛红了红嗯了一声。
她去看元徵,元徵坐在那儿,两人虽然是并肩坐着的,但是中间隔着几只手掌的距离,他唇角挂着一抹笑,没有半点愧疚。
楼妙仪想起昨夜那空空荡荡的内殿,火气又要冒上来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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