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身边的中官和平常的黄门完全不一样。长御一眼就分辨了出来。
长御很客气道, “这是皇后殿下召见,我等也只是听命办事。何况皇后掌管后宫,宣女官过去询问, 也是应有的事。”
这世上应该的事多了去。张贤丝毫不为所动。
“长御有所不知,我等在这, 是听陛下之命。我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陛下就会命我等前去。若是我等不在, 那岂不是要掉脑袋”
张贤手从袖子里抬出来,对长御作揖, “君命在此,实在是没有办法。还请长御体谅。”
宫里皇后是女君, 可是真正的主人却是皇帝, 张贤抬出皇帝来, 长御的脸上有瞬间的僵硬。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长御温和道, “再说了, 皇后殿下也只是将人召过去问话,问完了就回来。应当不会耽误事。”
“董美人是御前的人,时常跟随在陛下身边。这天底下不凑巧的事, 谁能说的准呢。”
张贤这话叫长御半天无语, 长御瞪着眼看张贤, 张贤好整以暇的拢袖, 状若贴心道,“长御也不要担心, 这事也好办,说董美人在办天子吩咐的事就是。”
这话也不算错,的确是天子让董美人留在此地休息一下。就算皇后真的拿这话去问天子,也算不得他信口开河。尤其皇后和天子相近如冰,恐怕也不会去问。
果然长御走了。
明棠在后面看着, “多谢张公。”
张贤面色白净,但神色并不近人,他调转回头,“我也只是听命于陛下而已。”
他又道,“不过这次,皇后那边怕是记住你了。”
被皇太后提起,又被天子保住不受皇后的宣召,这不想被皇后记住都难。
明棠无所谓的点头,“记住就记住吧,反正这宫里记住我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反正皇后是和她左右不能相处了,再讨厌她,那也无所谓了。反正结果不都是一样么。
明棠是个想得开的人,反正都那也了,干脆该做啥就做啥,开开心心,不必劳心过多。
张贤有些吃惊她的豁达,又或者说是她那胆子。
“董美人还是小心些好,现如今册封的旨意还没下,不管如何还是小心为上。这宫里的事说不定,但在扬眉吐气之前,还是得小心行事。”
明棠肃起面孔,对张贤就拜下来。
人愿意提点她几句,不管用不用得上,都是好意。不管如何,都该好好感谢的。
她留了小会,元徵那边派人过来,说他一时半会的还回不了,让她好好回去休息。
张贤虽然是中官,但也有自己的风骨。自然不可能一路跟着去女官居住的地方。
明棠拜别张贤,自己回去。但半路上她被两个宫人拦住,那两个宫人看着陌生,说自己是姐姐明桂宫里的人,特意奉命来请她。
明棠望了一眼勉强的宫人,“公主最近咳嗽,好了些没有”
宫人闻言相互看了一眼,“公主比昨日好多了。”
明棠听了,脸上的笑容更多。雁雁这段日子好的很,活蹦乱跳,还能指挥宫人上树抓鸟,根本没什么事。这俩也不是明桂的宫中人。
费尽心思在这儿截住她,想来是势在必得,不会让她轻易逃脱。
她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李鹊儿,“既然姊姊叫我前去,那么我还是去一下为好,”
“你就先回去吧。”
明棠抬眼向永安殿的方向看了看,李鹊儿在她身边多年,见她所看的方向,便已经知道她的用意。
李鹊儿蹲了蹲身子,道了一句是。低眉顺眼的退下。
明棠点头示意前头两个宫人带路。
宫人带着她走另外一条路,明棠故作惊讶,“这不是去崇训殿的路。”
宫人回头过来,冲她笑,“是另外一个身份贵重的多的贵人要见你呢。”
是谁,这两个宫人没有说,可明棠也隐隐约约猜到了。
长秋殿的宫门出现在眼前,明棠跟着宫人入殿,微微抬头就见着才在崇训殿见过的楼皇后高坐在上。
明棠对上首的楼皇后拜下。
楼妙仪看着美人盈盈袅袅下拜,笑了笑,“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
明棠保持着一丝不苟的姿态,“君命在身,妾实属无奈。”
她和楼皇后已经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了,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放开了说。
她准确说来是天子身边的女官,后宫的事不过手,皇后召她过来,问后宫的那些事,也问不出什么。
天子身边的人由天子决断,若是天子之外的人动手,那便是越俎代庖。
楼妙仪不管这个,开门见山,“我问你,昨日陛下是不是在你那里”
她昨日和元徵见面就吵了起来,她也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事吵起来了,两人吵的凶悍的很,最后谁也不让谁,元徵走了,而她在寝殿里哭着砸东西,砸完了累的不行,倒头就睡。等到睁开眼,已经是第二日。
明棠垂首,“是。”
这事没必要遮掩,遮掩也遮掩不住。皇后既然把她叫过来问,肯定是已经知道了。
楼妙仪盯着下面的人,“你也敢”
明棠很是无辜,“妾不敢,这不是妾能决定的。”
“陛下要来,妾也劝过陛下赶紧回去,可是陛下不听妾的。妾能做的都做了,也很是无法。殿下不该把这账算到妾的头上。”
殿内的女官听到这话,不仅真情实意的佩服这位的胆量。女官们偷偷去觑上面的皇后,果然皇后已经气得暴怒了。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肖想我的男人”
楼家祖上鲜卑人,鲜卑人打打杀杀,不管男女都在马背上长大。对汉人的那套礼法不屑一顾,行事靠着自己的胆量和天性来。楼妙仪几岁上就被送到了并州,祖父母又去世的早,没有人约束她,何况并州这个地方,胡汉杂居,汉人们都学的一身的胡风习气。
楼妙仪自然也是一样,她自小看到的就没有什么贤良妻子。鲜卑女子和丈夫打打闹闹再正常不过,甚至还能掌家事。为儿子们上衙署要个官位做,更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她喜怒没有半点遮掩,全都表露在脸上。
她被人从并州接回洛阳,继母是宗室女,虽然嘴上不说,但言行里总有看不起她在并州胡人里长大的意思,同父异母的那几个妹妹平日里温言软语,可是私下里和其他贵女讥笑她是个胡人做派。
她在并州的时候被人捧的高高的,到了洛阳不得不看继母的脸色,皇后这个位置如同天上掉的馅饼,砸的她晕乎乎的。皇帝也这么的年少俊美,似乎那些贵女们梦寐以求的好事,一下间统统都来了。
她整个人都扬眉吐气,在继母还有那群贵女面前一雪前耻。
楼妙仪把皇后位置和皇帝看得死死的,不准别人染指。
明棠大呼冤枉,“妾半点都没有肖想。”
“这实在不干妾的事。”
明棠根本就不认楼妙仪给她扣的帽子。
“陛下去何处,妾如何能做主”
两边对上,一时间格外的热闹。楼妙仪瞪她,来了洛阳之后,几乎没几天好日子。做了皇后,那些原来对她指指点点讥笑的妹妹和贵女们这才对她低眉顺眼,就连继母在她面前,也要口称臣妾,纳头就拜。
现在进宫了,竟然皇帝把她丢到一旁不管不问。宫里是藏不住事的,到时候宫外的人很快也会知道天子对她的冷淡。
她好不容易才让那些人踩在脚下,这下可好,她们又在看她的笑话了。
这一腔怒火全都撒到了眼前的女官身上。
“他到了你那里,那就关你的事。”
说完她就叫来黄门,“把她拖出去打。”
至于打到什么时候,等她心情好了再说。
黄门是知道明棠是什么人的。皇后不管不顾的拿人出气立威,回头天子来找麻烦了,皇后有个权臣的父亲做依靠,不一定怎么样,他们这些听命的说不定就要命都丢了。
长御连忙劝,“殿下,小惩即可。毕竟大婚的喜气都还没有过去,若是见血,怕是不吉。”
楼妙仪眼里有清澈纯质的残忍,她像是随意摆弄猫猫狗狗,“这又有什么要紧,只要下手小心点不见血不就可以啦。”
“她是女官,不是宫人。问罪于女官得有实实在在的罪名。”
长御额头直冒汗,苦口婆心的劝,“董美人的姊姊董贵人和帝太后情同姊妹,她若是真的在长秋殿出事,董贵人必定是要一个公道。到那时候,就棘手了。”
楼妙仪两眼瞪圆了,眼底里有些幼蒙的凶悍,“先帝的贵人还能将我怎么样”
她想的不多,知道如今的形势就是楼家在洛阳里说一不二,就连宫里的皇帝和太后都要忌惮一二。
太后和皇帝都如此,何况一个先帝的贵人
打了就打了,杀了就杀了。她也收拾过奴婢,打死了随意让人找个理由拉出去埋了就是。
帝后为尊,哪里轮得到一个先帝贵人来对她指手画脚
长御没料到这个皇后,竟然是个二愣子。
先帝贵人是不能把皇后怎么样,但帝太后却可以,这姊妹俩是帝太后的救命恩人。又在侧陪伴了这么多年,情分非比寻常。真要动手,等于巴掌往帝太后的脸上扇。
“殿下三思”
长御见楼妙仪又要下令,赶紧去拦。
明棠看着上面冷汗已经冒出来的长御,皇后要人把她拉出去,长御又拦下,来来回回拉扯几次,她看着长御只差没抱住皇后的腿了。
两边的黄门也没敢动她,只是站在她身后。
明棠最开始的惊吓在上面皇后和长御的拉锯里消失的干干净净,甚至饶有兴致的袖手听她们俩来来回回的
突然外面起了动静,负责通传的黄门拍了两下手。这意思是天子来了。
这下用不着来吵究竟打她好不好了。
元徵脚下带风进来,他见着明棠身后还跪着俩黄门,一时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皇后才入宫,就想要对朕身边的人动手。真是好大的威风。”
元徵怒极而笑。
他看向明棠,“你先回崇训殿。”
明棠没那个兴致看接下来的发展如何,反正左右好不到哪里去。明棠赶紧跑了,让元徵去对付。,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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