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74章 拜访 兄长遗落的佩玉……

小说:权倾裙下 作者:布丁琉璃
    晨间刚下过雨, 阶前如洗,一片阴冷的潮湿之气。

    霍蓁蓁果然如期而至,人还未进殿,先闻笑声清脆传来“太子哥哥, 好消息母亲和爹爹同意我留京过完年再走啦”

    说罢进了书房, 在宫婢的服侍下解开遮蔽湿气的斗篷, “咦”了声凑上前来。

    “太子哥哥在看什么呢哦, 严书圣的临湖饯别序,有何问题吗”

    前日抄没的江家贪墨之财中,有一幅前朝严书圣的真迹,赵嫣临时拿来一用。

    她拧眉做思索状,望着案几上展开的飘逸书法道“此乃孤偶然所得, 本想进献给父皇赏玩,又担心是赝品犯欺君之罪。郡主, 你过来替孤瞧瞧。”

    霍蓁蓁辨别胭脂水粉的色泽是内行,可文墨却不大精通, 当即犯了难。

    “应该是真的吧。”

    “可是纸墨的颜色不太对。”

    “唔, 墨迹是淡了点。不过看其笔锋与题跋印章,不似作假。”

    “是吗我看悬, 若有内行人能帮忙鉴别就好了。”

    霍蓁蓁装模作样地同赵嫣辩论了一番, 闻言便道,“明日经筵,太子哥哥拿去叫那些老翰林们辨别辨别不就成啦。”

    她说话时,总习惯于尾音上扬, 轻快得很。

    赵嫣想起自己儿时和霍蓁蓁拌嘴,总爱说她是“撒娇鬼”,气得霍蓁蓁又握拳又跳脚, 不由失笑。

    霍蓁蓁看了过来,赵嫣收敛了笑意,做出为难的神情道“毕竟是要进献给父皇的东西,不可太过张扬。”

    霍蓁蓁点头表示赞同,歪着头盯着那幅画看了半天,忽而道“对啦宁阳侯不是通晓书画吗咱们找他去。”

    赵嫣等的就是她这句。

    “可是孤为太子,不能随意出宫”

    “这还不简单你换上便服,悄悄上我的马车,那些禁卫不敢严查的。”

    霍蓁蓁拍了拍胸脯保证,随即又垮下肩来,小声哼唧道,“就是,你得多带几个高手暗中保护。”

    毕竟若太子在宫外出了什么事儿,她可兜不住。

    “好,当然。”

    赵嫣颔首微笑,“多谢郡主。”

    这幅字只是个引子,其实没有霍蓁蓁,她也能想法子出宫。只是若自己单单为一幅字去拜访舅舅,终归有些冒昧突兀,麻烦也多,而和霍蓁蓁做赌就大不相同了。

    毕竟这位小姑奶奶一向众星捧月,又与太子关系匪浅,拐带个人出宫实属正常。

    宁阳侯府外,有数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围在一块苦吟,见到侯府门开,便争相将手中的诗作呈上。

    赵嫣早听舅舅有“魏伯乐”之称,慧眼识人,为朝廷举荐过不少人才。是故时常有苦读落第的书生蹲守在侯府四周自荐,期盼能得伯乐一顾。

    赵嫣以斗篷风帽遮面,跟着霍蓁蓁下了马车。

    宁阳侯府的管家见到霍蓁蓁腰间的宫牌,吓了一跳,忙躬身行礼道“二位贵客请移步上座侯爷正与侯夫人在行止轩谱曲,容仆前去通传一声。”

    “是我们不请自来,不必惊扰宁阳侯雅兴。”

    廊后传来阵阵清雅的琴音,赵嫣接过李浮递来的书法卷轴,与霍蓁蓁一起朝琴音流淌之源行去。

    行止轩前,梧桐落叶萧萧,墙边墨菊垂瓣如丝。

    容扶月一袭月白长裙端坐,素手抚琴,指下叮咚,清雅若月中仙子。而魏琰一袭襕衫立于琴旁,以玉箫和之,风流蕴藉之态,宛若一幅画卷铺展。

    琴箫和鸣,悠扬婉转若云间天籁,涤荡心神。赵嫣示意身后随行之人放轻步伐,安静欣赏。

    一曲毕,余音不绝,竟引得附近的鸟雀于枝头啁啾。

    抬首见到赵嫣等人,魏琰有些意外,扶着妻子起身,一同向前行礼道“太子殿下。”

    “舅舅、舅母不必多礼。”

    赵嫣回礼道“方才入府时,我见外边有不少自荐诗文的儒生,舅舅还给他们备了坐凳和茶点,倒像是门客的待遇了。”

    “殿下过誉。臣年少时自荐吃过闭门羹,不想他们也受此轻视罢了。”

    魏琰伸手示意赵嫣进屋落座,温润笑道,“太子来寒舍,可有要事”

    赵嫣还未开口,霍蓁蓁便连珠炮般抢着回答“太子哥哥得了一幅严书圣的真迹,不知真假。我俩争论了好一会儿,实在难分高下,特来请宁阳侯帮忙鉴定。”

    “原是如此。”

    魏琰谦逊道,“殿下要鉴字,召臣入宫即可,怎敢劳烦殿下屈尊来此。”

    “不打紧。孤也想来看看舅舅。”

    赵嫣抿了抿笑意,从锦盒中轻柔取出字卷,一寸寸铺展于书案上。

    魏琰俯身仔细观摩题跋印章,又风雅地扼袖抬手,以指腹碾了碾纸张上的墨迹。

    霍蓁蓁托腮在一侧等了半晌,没忍住问“如何,是真迹还是赝品”

    魏琰笑了笑,温柔招手,示意自己的妻子也过来瞧瞧。

    “到底如何,我与太子哥哥谁看得准”霍蓁蓁催促。

    容扶月审视良久,莞尔道“这幅画不算赝品,也不全然算真迹,太子殿下与郡主应当算平手。”

    意料之中的答案,赵嫣并无多少惊愕的神色。

    霍蓁蓁却是瞪大双眼道“为何”

    魏琰指着卷轴的装裱处,指腹从宣纸边缘轻轻划过,解释道“这种宣纸名为夹宣,为双层夹。若将其小心揭开,便可将一幅书画真迹拆分成一模一样的两层,上层墨稍浓,下层墨稍浅,殿下的这幅便是揭出来的下层。”

    “也就是说,这幅字确然出自严书圣之手,只不过是从真迹里揭下来的一层纸皮”

    “不错。”

    赵嫣做出了然的样子,颔首道“舅舅慧眼,孤受教了。”

    魏琰道“不敢”。

    他看了赵衍片刻,忽而想起一事。

    “去年殿下来寒舍时,似落下一枚佩玉。后来臣带着阿月离京休养,一时也将此事忘了,今日殿下既在此,臣便将其物归原主。”

    “有这事”

    赵嫣讶然抬眼,兄长遗落的佩玉

    魏琰点头道“请殿下稍后,臣去取来。”

    赵嫣正愁如何开口打探消息,闻言忙不迭颔首道“好。”

    行止轩是魏琰为爱妻打造的谱曲看书之处,布置得极为雅致,窗边一张美人榻,屏风后书案笔墨一应俱全,供着一张价值千金的古琴,三面墙壁围满了书架,墨香与熏香混合,沁人心脾。

    而外间是一间茶室,置有小炉与茶具,还有长案和柔软的坐席。

    容扶月花费数道工序,方沏出两盏琥珀无尘的清茶来,供霍蓁蓁和赵嫣品鉴。

    赵嫣端着茶盏,适时开了口“舅母身体可好些了”

    容扶月恬淡如兰,温婉答道“多谢殿下关切,妾今年已好许多。”

    “我观舅母气色,亦是大好之兆。”

    赵嫣笑了笑,好奇道,“孤自小体弱多病,灌了多少汤药也不见好,不知舅母平日吃的什么药是何来头既大有裨益,孤也想试试不一样的方子。”

    容扶月失笑“殿下,药哪能乱吃的呢”

    “也对,不知是否对症。”

    说着赵嫣侧首,拿出炉火纯青的装病技巧,掩唇轻咳两声。

    许是病患间的惺惺相惜,容扶月动了恻隐,柔声道“妾的药,是侯爷从一名云游方士那求来的。殿下如有需要,稍后可问问侯爷。”

    闻言,赵嫣略一错愕。

    舅舅明明是从神光教手中求药,为何要骗舅母说是云游方士

    此事若当面刨根问底,就太刻意了。赵嫣只得摇首道“孤开玩笑的。孤这弱症,真交给外面的人,母后也不放心。”

    又问“那云游方士开的,可是丹药”

    容扶月答道“是。”

    “定然很苦吧”

    “不算太苦,气味也甚是沁人。”

    赵嫣想看看那药丸是何模样,正打着腹稿,就听容扶月担忧道“殿下近来,可有长风公主的消息”

    赵嫣下意识心脏一突,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许久没有那孩子的音信了,不知其近况如何。”

    “还能如何她被逐去华阳,定然羞于与夫人联系。”

    霍蓁蓁撇了撇嘴,哼了声,“虽然,我并不认为她那时犯了什么大错。”

    赵嫣没想到她竟会为自己说话,颇有几分意外。

    容扶月也有些惋惜,轻柔道“妾自患心疾,这一生恐怕再无自己的子嗣,说句僭越之言,是殿下与长风公主填补了妾的膝下遗憾。”

    舅母素来温柔如兰,只是严重的心疾使她再难以承受过重悲喜,才收敛情绪,养成了孤傲安静的假象。

    赵嫣也陷入了斑驳的回忆中,应和道“是呢,儿时我我与妹妹的书画启蒙,还是舅舅与舅母您一手教习的。”

    容扶月浅笑“殿下从小端正好学,时常一练就是两个时辰。而小殿下生性活泼,坐不住一刻就扭动身子,眼睛飞到窗外去了。”

    顶着赵衍的身份听舅母评论自己儿时的窘态,赵嫣一时尴尬,掩饰般看向手中的茶盏。

    舅母是没看到她在华阳念书的模样,唯一一个没被她气得拂袖走人的,就只有周及。

    容扶月知晓太子极为疼爱妹妹,见她不说话,便补充道“稚童难免贪玩,长风殿下一向聪慧。观其近年书信,字迹倒是进步颇大”

    正说着,忽闻内间书架前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是霍蓁蓁在踮起脚尖寻书看,却不小心拂落了藏在书架上的一个小木盒。

    “抱歉抱歉我没看清上面有个盒子”

    霍蓁蓁歉意地蹲身去捡拾,随即“咦”了声,好奇端详起来。

    那是一面巴掌大的黄铜圆片,如同一面镜子,光可鉴人。

    “无碍。”

    容扶月起身,将盒子放置一旁,柔荑素手轻轻抚着霍蓁蓁光洁的额头,温声道,“没砸伤郡主吧”

    “没,没有。”

    容扶月这般温柔,霍蓁蓁反而不好意思,闹了个脸红,“对不起”

    “没伤着就好。是妾放置不妥,惊到了郡主。”

    容扶月安抚着霍蓁蓁,将那枚铜片捧起,轻轻放入匣中。

    赵嫣这才认出来,那是枚护心镜

    奇怪。舅舅不通武艺,而舅母亦是出身书香门第,身边怎会放着武将的护心镜

    正想着,身后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魏琰笑道“聚在一块商量什么呢”

    “妾未照顾妥当,差点让坠物惊吓到郡主。”

    说着,容扶月将那小匣子重新放回书架上。

    那层有些高,容扶月举得有些吃力,魏琰顺势从身后帮了她一把,温柔道“我来吧,阿月。”

    放置好东西,魏琰这才转身,将那枚玉佩交予赵嫣。

    “殿下看看,是这块么”

    那是一枚莲花玉,与赵衍平时佩戴的那枚极为相似。

    赵嫣伸手去接,临近了却发觉不对。

    自她被逐去华阳后,赵衍就只用华阳所产的水玉琢玉佩,而这枚莲花玉的材质却是和田暖玉。

    赵嫣一时也疑惑起来,迟疑道“这枚不太像”

    “不是殿下所遗落的吗”

    魏琰也有些讶异,望向手中的暖玉。

    容扶月过来看了眼,“兴许是别的客人落下的。”

    魏琰这才收回手,将玉置于桌案上道“也对,许是臣记混了。看到是莲纹,就自然而然想到了殿下。”

    侯府备了午膳,但赵嫣并未留用。

    出了侯府,赵嫣戴上兜帽遮面,上车前想起一事,问霍蓁蓁道“郡主可知,容家曾与哪家武将交好”

    “宁阳侯夫人”

    霍蓁蓁想了想,一拍手道,“我听阿爹说起过,容夫人在嫁给宁阳侯前曾订过亲。”

    “是谁”赵嫣忙问。

    霍蓁蓁皱眉,泄气道“不记得了。他们说得隐晦,我也没听清。”

    霍蓁蓁还未答复明白,就听街对角传来了马蹄声。

    蔡田驭着肃王府的马车,缓缓靠边停下,垂帷中伸出一截冷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一角。

    赵嫣知晓,闻人蔺回来了。

    她顿时一轻,朝霍蓁蓁笑道“郡主先回府吧,不必送孤了。”

    “不送那你怎么蒙混回宫”

    “有人来接。”

    说着赵嫣快步向前,上了闻人蔺的马车。

    宁阳侯府。

    魏琰看着手中的莲花玉,直至它从指间滑落,摔成三块。

    玉似君子,连破碎声都是轻淡而内敛的。

    他从碎玉上踏过,没有回头。,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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