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81章 毁灭 揪住闻人蔺一丝……

小说:权倾裙下 作者:布丁琉璃
    人群霎时定身般静了下来, 神情复杂地看着宫道上折腰请罪的纤柔女子。

    瑟瑟寒风中,那对老夫妻叹了声。

    “唉,算了吧我等想求的不过一个真相,一个公道, 为难女子有何用。”

    说罢, 两人颤颤巍巍相搀扶, 揉着淤肿的膝盖重新跪回门外。

    其余人见状,也陆陆续续退回自己的位置。

    赵嫣向前, 朝众人拢袖一礼,这才向前搀扶起容扶月。

    容扶月几乎站不稳身子, 唇上没有半点血色, 如同一抔即将消融的冰雪。赵嫣轻声道“舅容姨还来做什么呢”

    “妾糊涂活了八年, 有些话, 想当着他的面问清楚。”

    容扶月将鬓发别至耳后,轻声恳求,“求殿下准允。”

    容扶月被蒙骗了八年, 从魏琰获罪入狱到如今数日, 她一直困于侯府中,连个当面质询的机会都无。

    赵嫣于心不忍,思量许久道“孤可以给容姨争取一刻钟,但所有带进去的东西都要严格检查。”

    容扶月点点头“多谢殿下, 应该的。”

    容扶月带的食盒里装着一壶酒,两只酒杯, 还有一碟糕点。狱吏以银针一一试毒,确定酒水和吃食没有问题,也没有藏什么利器,便将容扶月带了进去。

    赵嫣没有立刻离开, 吩咐狱吏留意里头的动静,便站在阶前等候。

    狱中,魏琰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见到容扶月,他淡然的面容一僵,下意识起身理了理衣袍。他想在容扶月面前保持最儒雅的仪容,可脚上窸窣的镣铐、阴暗潮湿的牢狱,却无不在提醒他的狼狈。

    狱吏打开了牢门,放容扶月进去,又重新关上牢门,远远守在窄道尽头。

    “我已给你写了和离书,定罪后,你不会受牵连”

    话未说完,魏琰瞧见了容扶月额上砸出的红痕,以及裙裾上的墨渍,斗篷兜帽里甚至还有几片腐烂的菜叶。

    魏琰仿佛明白了什么,眼中浮现一抹痛意,忙向前抬手道,“伤如何来的他们欺负你了”

    “无碍,不小心撞的,”容扶月侧首避开了他的触碰。

    微微躲避的动作,令魏琰的手霎时顿在半空中。

    他滚了滚喉结,垂下手哑声道“你不该来这里的,阿月。”

    “我来这,是想亲自向你求一个答案,否则我死也难安。”

    “别说这样的话,阿月。你不会死的。”

    容扶月撑着案几,欲在稻草铺就的席位上坐下,魏琰拉住了她“别坐。地上阴潮,你的身体会受不住。”

    说罢,他拿起牢中唯一一件干净的外袍,折叠好为她垫在膝下,珍视体贴之情溢于言表。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为一己私利葬送了近十万将士的性命,甚至于多次谋害与他血脉相连的太子。

    容扶月忍着心中翻天覆地的绞痛,将食盒中的糕点与酒水摆在案几上,缓了缓,方问道“闻人苍,是你派人暗杀的”

    “阿月,别问了”魏琰近乎恳求。

    “是,或不是”容扶月加重了语气。

    她从未疾言厉色地说过话,声音稍稍大一点,就会发颤。

    魏琰顿了顿,垂眸道“是。”

    容扶月面色惨白,捂着心口闭目咬唇。

    “阿月”

    “为何要杀他”

    “他不死,阿月就不会属于我,魏家也无出头之日。”

    “那十万将士的死,也和你有关”

    “算是。”

    “你的亲外甥遇刺,也是你指使的”

    “是。”

    “这些话,可有骗我”

    魏琰惨淡地笑了笑,“这种时候,我没有骗你的必要。阿月,别折磨自己,我都认了。”

    他捏了捏指骨,想让容扶月和离后另择佳婿、好好生活,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能说出。

    容扶月深知,即便他此刻脸上流露出那么一丝的难过,也绝非是在为自己所做的错事而忏悔。

    “不管怎样,多谢你告知我答案。”

    她抚了把脸上冰冷的泪,端起酒杯斟了两杯酒,推给魏琰一杯。

    “愿饮此酒,从此我与你一别两宽,死生不见。”她举起自己的那杯。

    闻言,魏琰清淡的面容白了白。

    “一别两宽,死生不见。”

    他念着这句,端起自己的那杯酒,垂眸笑了声,“阿月,你我成婚之时并未饮交杯酒,而今倒是补齐了。”

    当年闻人苍的死讯传入京,容家陷入两难之地,惟恐女儿落上“克夫”的称号。容家本来就有悔婚之意,是以魏琰登门提亲时,容家阿爹想也未想,匆忙将女儿嫁了过去。

    魏琰忘不了他满心欢喜揭开盖头时,喜烛暖光下,那张被泪水浸透的美丽脸庞。

    “八年了,我以为,我能焐热你的心。”

    魏琰苦笑,当着容扶月的面仰首饮尽杯中酒。

    苦涩的味道自喉间蔓延,热意涌上眼眶。

    “可你让我寒心。”

    容扶月将酒送至唇边,却被魏琰抬掌按住杯口,轻轻压下。

    “阿月身体不好,不宜饮酒。”

    说着,他接过容扶月手中的那杯,送入自己唇间。

    容扶月指尖颤抖,说不出是怨是恨。

    “这毒发作快吗”魏琰握着杯盏轻轻问。

    容扶月背脊一僵。他看出来了,她将毒抹在了杯口。

    她要给枉死的将士们一个交代,给自己八年来的助纣为虐一个惩罚。

    “别担心,我本就是将死之人,不会怪你。”

    魏琰还有力气笑着安抚她,感受着腹中异样,缓缓道,“应该没那么快,那我给你吹首曲子吧。”

    他将竹箫置于唇畔,吹起了两人共同谱写的那曲风入竹。粗糙的竹箫音质不够清透,浑浊的,听起来像是风在哀鸣。

    不多时,音调变得凝滞起来,像是箫管中混入了什么液体。

    魏琰唇角溢血,那血渐渐沿着箫身淌下,又从竹孔中溢出,但他没有停下。

    与此同时,容扶月捂着心口,忽的吐出一口淤血来。

    竹箫发出一声尖利的哨音,乐曲戛然而止。

    魏琰望着同样吐血的容扶月,像是冻结般不敢置信“阿月阿月”

    容扶月凄惶一笑,望着掌心淤血,面上是求仁得仁的轻松。

    “来之前,我便服了毒。”

    她呼吸颤抖道,“魏琰,你六亲不认,视人命如草芥,即便身处牢狱亦毫不悔改但我知道,如何才能伤到你。”

    他的软肋只有她,能伤到他的也只有她。

    所以,容扶月以自身为刀,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这是她的复仇。

    魏琰,原来你也会痛、会悔吗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可怜又狼狈。

    魏琰疯了。

    竹箫坠落在地,他接住容扶月瘫软的身子,嘴唇抖动,想要呼唤什么,却只发出了喑哑的气音。

    他目光破碎,再没有了儒雅的礼节,膝行着抓住牢狱栅栏,近乎绝望地嘶吼“来人来人救救她”

    赵嫣在狱外,听到箫声在一声尖锐突兀的走调后,戛然而止。

    飞鸟掠过灰蒙蒙的天,她想起舅母那张苍白冷清的脸,忽而有了不详的预感。

    她转身,从大步到小跑,气喘吁吁地穿过牢房的石阶暗道,停在最里间。

    她睁大眼,没有丝毫迟疑,吩咐慌乱的狱吏道“给他们催吐去太医院叫张煦来快”

    张煦很快来了,牢中一片手忙脚乱。

    过了许久,张煦才从牢房中出来,朝神情凝重的赵嫣道“殿下,囚犯悲伤过重,心脉俱损,始终不肯张嘴吐出毒酒,恐有些棘手。”

    张煦都说棘手,魏琰当真是一点求生意志也无了。

    “舅容姨呢”赵嫣问。

    张煦回道“容夫人所服的并非是毒。”

    “不是毒,那为何她会呕血昏厥”

    “这微臣暂且还不能确定,看起来像是急火攻心之兆,不过脉象还算平稳,的确不曾中毒。”

    赵嫣回想起容扶月在顺义门下长长的一躬,那时她的面上已无多少生念。如果容姨并未服毒,那她为何要骗魏琰

    她喂给魏琰的毒又是从何而来

    回想起方才魏琰搂着容扶月泣血的模样,赵嫣脑中灵光一现,问刑部尚书道“是谁负责查封宁阳侯府,监管仆从亲眷之事”

    刑部尚书不敢隐瞒“回殿下,是肃王负责。”

    赵嫣懂了。

    她蹙了蹙眉,吩咐流萤留下来安置容扶月,将她平安的消息暂且瞒下来,而后才大步上了马车。

    回到东宫,寝殿的门是开着的。

    赵嫣一入殿,就看见了交叠双腿坐在屏风后椅中的男人。

    闻人蔺执卷翻阅,指腹时不时划开一页纸。

    他显然等候多时,早有预料,听到脚步声靠近也未抬头,只低沉道“回来了。”

    他的神情被书卷挡住,赵嫣只能看到他压在书卷上的,骨相优美的指节。

    见她迟迟不语,闻人蔺将书卷搁在腿上,曲肘搭在椅子扶手上,含笑道“有话就问,殿下憋着不难受吗。”

    好,是你让我问的。

    赵嫣抿了抿唇,不客气道“容扶月去狱中见魏琰,是你暗中放行肃王府手底下的人各个精明能干,没有你的暗许,我不信她能走出侯府大门。”

    “不错。”

    闻人蔺对她毫不隐瞒,握着书卷的指节慢慢叩着,“同床共枕八年的夫婿,竟是恶贯满盈的幕后真凶,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承受这个真相。”

    “所以,你就给了她毒药。”

    “给她服的并非什么毒,骗她的。她郁结于心,早就毫无生念,那只是让她将淤血呕出的良药罢了。”

    赵嫣向前,于闻人蔺面前站定,皱着眉看他。

    “但是你利用她一心求死的念头,去诛魏琰的心。”

    “是。本王说过,不会让魏琰死得太轻松,身败名裂后再往他心口扎上一刀,倒也痛快。至于容扶月”

    闻人蔺笑了声,低缓道,“当年长兄尸骨未寒,死讯刚传回京城,她就嫁与他人。如今她一心求死,本王偏不让她死,活着可比死难多了。”

    赵嫣眉头蹙得更紧“可她是无辜的。”

    闻人蔺轻轻叩指,颔首反问“当年死的八万多人,哪一个不无辜”

    赵嫣哑然。

    闻人蔺嗓音温柔了下来,抬掌牵住她的手,亲昵揉捏着她微凉的指尖“早就和殿下说过,本王并非良善之人。”

    赵嫣反揪住闻人蔺一丝不苟的衣襟,俯身逼视他深暗的漆眸。

    闻人蔺岿然不动,放纵她将自己的衣襟揪得起皱,像是一个画地为牢,甘愿将刀刃与枷锁递到她手中的信徒。

    “那天从太极门出来,我问你的问题,你并未回答。”

    赵嫣居高临下,狐狸毛领摩挲着她莹白的下颌,“我现在再问你一遍闻人少渊,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闻人蔺明明是被审之人,却比赵嫣这个审问者还要从容淡然。

    “答案很简单,但殿下未必喜欢听。”

    “我要听。”

    望着眼前这双坚定澄澈的眸子,闻人蔺难得有些犹豫。

    他很清楚说出真实想法,等待他的可能是什么。

    但他不会骗小殿下,不舍得。

    闻人蔺保持交叠双腿而坐的姿势,将赵嫣拉近些,抬手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勺轻轻下压。

    他凑近凝视,眉目深邃,缱绻而疯狂。

    “因为殿下和太子想要的,是拯救大玄;而本王想要的,却是毁了它。”,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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