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的一个傍晚,雪虐风饕的偏远小村庄里,朦胧雪雾里,一个头戴斗笠身穿僧衣的少年风尘仆仆走到最近的一户人家,轻敲大门。
好一会儿,里面打开一个门缝,是个老人家“谁啊”
少年半张脸都被斗笠遮住,低着头说“我是从京城来的和尚,本要去雨明寺,半途迷了路,来此借宿一晚,还请给个方便。”
对方听他声音年少,再看一眼那白皙青涩的下颌,断定年纪不大,想来小小年纪就不远万里来沂周,双手都被冻得生了疮,也不知路上吃了多少苦,着实可怜,略作思虑后开门道“快进,家里正好有多余的房间。”
姜邑道了谢,低头走进去。
他到堂屋的时候,老人家已经倒了热水递给他,询问几句详细籍贯便道“先喝点儿水暖暖身子,我儿子这几天在别人家帮工,你就先住他那屋好了。”
姜邑摘下斗篷,正要接水,对方突然惊道“诶你不是和尚吗这头发”
“我是带发修行,老人家若是不放心,看看这个便是。”他不急不缓地掏出从元生身上拿走的度牒,打开给他看。
那老人家眯着眼瞧了瞧,面色和缓,茶水放到他手里笑道“不是不信你,近些日子我们沂周不算太平,听说有杀人狂跑了出来,官府正在到处通缉你刚来或许不清楚,但一定要小心。”
姜邑喝水的动作慢下来“什么杀人狂”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干农活时听到一些城里回来的年轻人讲的,好像是从王府里跑出来的,叫姜什么本来是个奴仆,心却恶毒得很,纵火险些把王府烧没了,好在那位世子及时灭火,才没让那么多人口葬身火海不过他逃跑途中好像又杀了不少修士造孽啊”
“确实可怕,”姜邑摩挲着热乎乎的杯子,“老人家可知他长什么样子,我明天走时也做做防备。”
“能长什么样必定是凶神恶煞杀气通天丑恶无比”老人家哼了一声,转身去生炉火,“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那杀人狂好像只杀修士吸灵气对了,小师父你不是修士吧”
姜邑起身过去给他帮忙“不是,这天底下有修仙资质的也算是人中龙凤了,我这种普通人哪能想修就修”
“这种时候,不当龙凤反而安全”老人家看上去是个好客的,生好火就嘿嘿笑着和他聊起来,“我们村里以前也出过一个顶厉害的修士,据说练到了金丹期,厉害吧只是后来还是横死在外了这命啊,真是谁都说不准。”
姜邑伸手烤火,附和道“太可惜了。”
对方点头“若说他名字,你或许也知道,就是那位高手东贤,风光之时我们村里不少人也跟着沾了光,原本就住在你要去的雨明寺里,谁知道后来就那么死了”
姜邑道“天妒英才,他的亲人势必难以接受。”
“亲人他倒是没有亲人。”老人家摇头,作回忆状,“他在我们村子里就是个孤儿,十岁之前并不知自己有灵根,时常被同乡欺负,若说亲人,实在算得上的,就只有那个许小连了”
听到“许小连”这个名字,姜邑便想到赵允殊三年前死去的生母许莲儿,下意识以为他说错了,刚要问是不是“许莲儿”,可立马想起这个问题可能暴露身份,又强行忍住,只竖起耳朵听。
那老人家继续道“说起来,许小连这小子也是个可怜人,生下来就是个怪胎小师父,你平时四处游历,可知男女同体之人”
听到“那小子”时,姜邑就怔住了,等对方说完,不敢置信地抬了抬眼。
“看你这样子,便是不知了,那许小连就是这么个人他父母觉得他畸形,不把他当人对待。可能是同命相怜吧,东贤对他多有照顾,后来东贤发现自己有灵根,要外出修行,他也跟着跑了等东贤风风光光地再回沂周,那许小连了就再也不见了,”老人家低下声来,“这些事你可别对外说,传出去,倒像是东贤把人弄丢了,其实那样一个怪胎,大多人都不会留在身边的而且当年在村子里,东贤对他也不薄了。”
姜邑不再说话。
老人家则有些话痨,见这小和尚乖巧听着,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村子里的鸡毛蒜皮,看外边彻底黑下来,才惊觉起身“小师父还没吃饭吧哎呦,我顾着聊真是怠慢了”
姜邑摇摇头“我路上已经吃过了,中午遇到了好人家,化了不少斋饭,正好够吃两顿。”
系统“呵呵”哪来的斋饭,宿主一路上倒是敲了不少门,要么不理会,要么是将人当乞丐骂走,要么也听闻了杀人狂传言不敢擅自给陌生人开门。
系统本以为他会大发脾气或像对元生那和尚一般强行闯入,可对方硬是正正常常地赶路了。后来实在体力不支,进了附近的山林,然后用一个多时辰终于找到一只出来觅食的兔子那兔子也就是他口中吃了两顿的东西,由于懒得钻木取火,还直接吃的生肉
对此,姜邑本人其实没什么多余的感受,一开始自然打算生火,可大冬天在外面钻木取火,又难又需要很长时间,他那会儿实在饿得不行,就将兔子处理干净,直接咬着吃了。
奇怪的是,竟完全没觉得恶心,甚至还有种不是第一次吃生肉的感觉,姜邑当时就问系统“我在主世界真的是人吗”
系统“当然你干嘛怀疑这个”
姜邑没有主世界记忆,也只疑惑一阵,将兔肉吃了一半,剩余的拿着继续赶路,前往东贤的出生地。
此类高手履历基本众所周知,找那个村子不难。
临睡前,姜邑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舒服地睡在老人家给他腾出的房间,开始整理起思路。
如果许小连就是许莲儿,为什么会进王府
东贤若是被赵允殊害死,死后为何会给元生托那么一个梦,元生当时不像是在说谎,那如此一看,东贤简直就是找人帮王府里的赵允殊掩饰杀人罪证。
若东贤不是被赵允殊害死,赵允殊又是怎么忽然从没有灵根的人变成金丹期的高手
每个问题都自相矛盾,难以疏通
疑点太多,姜邑想得头疼,他抚着太阳穴坐起来,正要出去透透气,一下床就听到外面响起动静。
有人在敲门。
老人家披着衣服跑到院子“谁呀,大半夜的”
“爹,是我,最近外面不安生,我顾念你一个人在家,提前带着年货回来了。”
一听那声音,老人家连忙惊喜地跑过去开门,父子俩在院子里欢喜地寒暄几句,随后一起拎着东西往堂屋走。
老人家这时想起儿子的屋子给人用了,忙小声说家里来了客人。
男人听说是个陌生和尚,表情微变,悄声问他“什么模样”
姜邑隔着窗看那老人比划自己的身量和头发,屏息着后退几步,摸摸身上,还有几个从王府带来的铜板,将其放在床上,翻窗轻手轻脚地离开。
他前脚刚走,男人就和老人家各自拿着农具踹门而入,再一看空空无人的床铺,惊讶地对视一眼。
“让他跑了”
老人家四周看了看,很快注意到床上的几个铜板,一愣“他是不是听到我们说话了”
“不然呢这会儿跑了,肯定是知道自己身份暴露爹,以防万一,今晚咱们父子睡一块,等会儿我拿把刀放在枕头下,他敢来我就砍死他到时候把他尸体上交官府,还有赏钱呢”
“那孩子真是杀人狂啊怎么不像呢”
“爹,你是真糊涂咱们沂周卷发的人本就少,还偏偏是这个关节来投宿的,现在又跑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可是那钱”
“行了爹,你以后可当心些吧这次是走运,下次谁说得准”
姜邑没有完全离开村子,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弄明白,只能先在附近荒山后的山洞里躲着。
系统见他将冻得发肿的手缩进脖子里取暖,叹气道“整个沂周都是高敬王的地盘,我就说你离开王府会生存得艰难,你怎么就不听呢”
姜邑根本不理,暖热双手后,就窝在干草里睡着了。
一连几日他都躲在山洞里,白天会乔装一番出去探查情况,可整个村子自那晚后就极其严格地排查所有陌生人,姜邑不能贸然进去,只好换个方向,把头发全部塞进斗笠里,做柴夫打扮,去附近的集市上闲人最多的茶肆打听消息。
果然,不管什么世界,八卦的人凑一堆,就能弄到不少消息。
听到王爷小儿子赵允殊死了的时候,姜邑不算意外。
听到赵允殊是世子赵允隋杀死的时候,姜邑开始意外。
又听到王府邪祟作乱,而世子被邪祟蛊惑才杀了兄弟外逃、高敬王不得不悬赏重金请求高手协助救回世子时,姜邑已经意外麻了
离开茶肆,姜邑漫无目的地走着。
到处都贴着通缉令,他路过时瞄了眼上面自己的画像,忍不住评价“好丑。”
系统“这是重点吗”
天黑前,姜邑用柴禾换了些吃食便回了山洞,睡前他翻来覆去,还是没忍住点开了神明定位。
红点不见了。
系统道“我觉得他在幻境的可能性不大,现在王府生了这么多变故,他那次救火可能被毁了不少修为,应该回师门秘境闭关修养了”
姜邑盯着虚无的地图发呆,半晌后关了定位,闭上眼睛睡觉。
山洞外寒风呼啸,时不时还有野兽跑动的声音。
姜邑身上的灵气早在王府就消磨殆尽,身体和凡人无异,为了保持体力,那些术法这些时日基本没用过,疲惫的身体抗寒能力也不复以往,于是第二天一醒,他就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头痛得要炸开,身子轻飘飘的,周围却不是那么冷了。
察觉自己在移动后,姜邑费力地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一片极黑的长发,接着是素白的衣袍,腰悬银剑,再往下,是一双洁白如雪的马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山里的冰碴往前行走。
此时,他正伏在这人背上
姜邑本能地要去掐他脖子,手刚抬起,就瞥到一件极眼熟的白狐裘披在自己身上
早已察觉到他动作的人停下,脸微侧,又倏地垂睫,优美的下颌线紧绷,背着他继续往前走“别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整理几天房子后四肢酸痛得厉害,严重影响了我码字的速度,本来想这两天日万屯稿的呜呜呜准备去做个按摩,我一定要日万屯多多的存稿握拳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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