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邑自认只是问了一句正常话, 可赵允隋突然开始死盯着他,目光越来越暗,尤其渗人,长睫却一颤一颤的, 说不出是究竟可怕还是可怜。
盯得姜邑有点儿心虚, 往后一退, 想要回去睡觉。
忽地, 烛光灭了, 一双大手飞快揽过来,眨眼的功夫,他就被那道逼近的身影打横抱起,动作间门, 姜邑脚上的鞋晃掉了, 他忙说“我的鞋”
赵允隋听也不听, 几步就迈进里屋。
到了床上, 姜邑连忙挪到里面去,对方凑近他还惦记着鞋子“鞋”
软绵绵的唇一张开就被狠狠堵住, 赵允隋的理智早已分崩离析, 他攥住姜邑的两只手,在床幔后的阴影里直勾勾望着那双眼睛, 一下又一下,没命地吮咬。
姜邑力气向来都很大, 他起先没有抗拒,直到舌尖疼了下,这才使出全身的力气
赵允隋被猝然被推开,看着眼前的情景,似乎终于回了神, 怔怔坐着。
姜邑起身的时候,他依旧气息凌乱,视线躲避。
姜邑却像是没事人,瞥他一眼说“你去把我的鞋捡回来。”
赵允隋愣了愣,随后起身,不过片刻,拿着一双鞋回来。
放好鞋就要走,手却忽然被牵着,姜邑靠在床边问他“你去哪儿”
那双嘴唇被他不久前亲得湿漉漉,红通通的。
赵允隋血气上涌,蹙眉垂下眼,嗓音发哑“衣服还没缝完。”
姜邑便说“男装又不急着穿,我们还得在这边待一段时间门,以后再缝吧。”
赵允隋不说话了。
姜邑摸摸自己嘴巴,伸手拉了拉他“我们还没亲完,你上来。”看他瞪过来,眨眨眼睛往后一靠,说,“这样的事你不讨厌,我也不讨厌,那何必委屈自己呢”
说这样的话一点儿也不羞,还满脸的认真。
赵允隋浑身僵硬,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最后抬眸看他,简直要将他刨开了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心。
姜邑瞧他半天没别的动作,以为他不乐意,说了句“算了”,拉着被子滚到里边睡。
躺了没一会儿,床外的人竟上了床,不过还是像原本那样躺在外侧。
姜邑余光往后瞥了眼,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嘴角提起,转过身去。
他一来,赵允隋就顺势抬起胳膊,把人牢牢环在了怀里。
姜邑没说话,难得安生地窝在他胸膛前,觉得这样很奇妙,也很暖和,窝了一会儿又抬起头,赵允隋还是那样看着他。
姜邑说“你挪一下,压住我头发了。”
男人垂眸,低头挪动的同时,再次看向他。
姜邑凑过去,拉出自己的头发,随后仰脸跟他碰了碰嘴。
下一刻,微动的双唇就被用力含住了。
两人的手不知何时握到了一起,越握越紧。
姜邑被亲得迷糊,只觉得嘴巴在被人没命地亲、啃,让他浑身发热,不知如何是好了,遵循本能地蹬开被子,露出白皙的双脚,还要再蹬,被赵允隋压住了“别动。”
他的声音很不平稳。
姜邑不蹬被子,开始蹬他,蹬得不轻不重,然后仰着脑袋,回应对方的不知轻重的吻。
比起赵允隋,他的亲吻更像是在吃东西,还吃得很不斯文,好几次甚至把自己的舌头都咬了。
可他越是这样,赵允隋越是受不了,结束后,忽然不声不响就下床跑了。
姜邑“”
他等了一会儿,听到隔壁响起洗澡的水声,这才安心,打了个哈欠就闭上眼,真的睡了过去。
赵允隋一夜没睡。
他冲完澡没进屋,在雪地里练了一宿的剑。
无数情绪交织,姜邑的脸不断浮现,他一时觉得兴奋,一时又觉得伤心,最后满脑子都是姜邑亲他时木然的脸,心里一下子就变得很空。
他在剑光和寒风中想了一整晚,很多事想不通,天亮后,余光看到穿着红袄的姜邑揉着眼睛走出来,那些想不通的事,就化作云烟,不去想了。
纵然对他无意又如何,只要他能把人留在身边便是了
之后的两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更加忙碌起来,大多人都在准备祭祀先人的供品。
村里人送了姜邑一些菜种子,让他开春后种在门口的园子里。
姜邑把那些种子放在坛子里收着没当一回事,继续明里暗里打听许小连的事。
离过年只剩两天的时候,姜邑又去了许家,不过这次没有走明路,他在傍晚翻墙潜入进去。
许父外出不在家,许母正在打扫灵堂。
姜邑等她打扫完离开,连忙进去看了看,都是些许家先人的灵牌,没有任何许与小连相关的东西。
姜邑有些失望,本要离开,外面的许母这时又回来了。
他连忙躲进柜子后面。
许母拿了个用布包着的灵牌过来,放在最角落的地方,念叨了句“列祖列宗,过年这几天,容他回家吧”后又缓缓走了。
等没了动静,姜邑小心翼翼过去,将布打开,真是个灵牌,上面也果然刻着许小连的名字,用的是死者为男的“爱子”,死的时间门写的是十五年前。
差不多也是许莲儿进王府的时间门。
也是他们当年从东贤那里讨要说法后领钱后来的时间门。
姜邑走出灵堂悄悄离开时,许父已经回来了,许母正在堂屋和他商量除夕给先人准备的供品,说完又问“今年还要去乱坟岗给小连烧纸吗”
许父叹了口气“都这么多年了,你坚持要去,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许母便发了脾气“我们再不去,还有谁去要不是你一直嫌那孩子丢人,我也不会任由他当年跟着东贤跑了我那时候不是想着找个陌生地方生活,有人照顾他总比一辈子在这里受人白眼的好可谁知找了头狼”
许父说“那你去乱坟岗有什么用她又不是死在那儿的”
许母冲过去推搡他“要不是你之前嫌他丢人对他不好,让他从不想回家,我会想到他经常去的乱坟岗吗就因为你,就因为这一村子人,小连死后魂都不会回来我不去他爱去玩的乱坟岗祭他,还能去哪儿你说啊”
许父吼道“你别闹了”
许母哭起来“我闹你才在闹你为了钱孩子都不要了都是你我现在都不知道我的孩子死去了哪儿”
许父气道“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那孩子不男不女,当年若是留在村子里,以后谁愿意嫁给他,男人又有谁敢娶她而且东贤不是说了,是他自己走丢了”
“我不信他一个高手能连个人都看不住他就是风光了,嫌弃小连,把他害死在外面”
“行了钱都拿了,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想怎么样”
“呜呜呜都是你,你非说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你不要我的小连,你把他逼走,把他逼死了我当初就不该什么都听你的”
姜邑在墙角后眼看这对老夫妻一直吵到天黑,吵完又习惯似的互相搀扶回了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回到住处,赵允隋正在修灶房的屋顶,那里漏雨,他们之前煮饭时,屋顶化的雪会淅淅沥沥落到炉子旁,每次从灶房出来,姜邑的鞋子都会变得又湿又脏。
姜邑提着灯进去看,赵允隋不仅修了屋顶,泥泞的地面也被他铺满了白色的石子,干净利落多了。
对方纵身跳下来,问他想吃什么。
姜邑说“肉片炒白菜吧。”
赵允隋开始做肉片炒白菜,外面风大,姜邑关了门,坐在灶台后帮忙烧火,他说“我有个消息,你要不要听”
赵允隋看他一眼,继续切菜,他切菜时依旧斯文,耍剑一样漂亮,姜邑看得有滋有味,说“许小连离开村子前,经常会去乱坟岗。”
赵允隋思考了下,道“这附近只有镇上的西边两里外有个乱坟岗。”
姜邑点头“那我们吃完饭就去”
饭后,赵允隋从主屋里拿出一顶帽子给他戴上,正好能把两个耳尖罩住。
姜邑新奇地瞪大眼睛,拿下来看看,又摸摸,布料和先前对方缝制衣服用的一样。
是用多余的布料做的。
赵允隋说“这边天冷。”
姜邑没说话,赵允隋又拿来那件白狐裘给他穿上。
姜邑乖乖让他系带子,走出门时,全身都暖融融的,只有手是冷的,他便下意识去抓赵允隋的手。
对方滞了下,将那只手裹住了。
那乱坟岗有大几十个的年头了,说是乱坟岗,但并没那么可怕,更像是荒芜的杂草堆,只能看到一些高低起伏的坟头。
赵允隋用灵力感应了片刻,忽然意外地掀开眼睫“这里有邪祟残留的气息,应该就是邪祟的出生地”
姜邑并不意外,他说“大概是许小连将它带了出去,按理说他应该是邪祟第一个附身的人,可你说许莲儿尸体完好无损”
赵允隋却道“这样才对。”
姜邑没明白“什么意思”
赵允隋道“邪祟附身是将人杀害从而暂时寄住在那人的躯壳内,附身其实很容易露出破绽,但自愿奉献的祭品不会。”
“祭品”
“嗯,就是与邪祟做交易,将自己的身魂一部分献给对方,邪祟会寄住此人身上,但此人依旧拥有原本的意识,比害人附身更加容易融入凡人之中,只要邪祟没有动作,哪怕在我眼前,我很难认出。”
姜邑嘴巴一动,没说话。
命簿里,他的任务也是做这么一个祭品。
赵允隋在乱坟岗绕了一圈,驱剑化去此地残留的煞气,之后面色如常地带着姜邑回去了。
这晚,姜邑因为想事情泡了很久的热水澡,出来时脸蛋仿佛蒸蛋,滑腻腻的泛着水汽。
他走回房间门,赵允隋已经把那件小袄缝制好了,叠好放进包裹里,瞥他一眼又低头,开始裁起纸来。
姜邑问他“这是做什么的”
赵允隋目不斜视“做春联。”
姜邑哦了声,突然说“过完年还是回王府吧。”
赵允隋微怔。
姜邑说“你今天已经找到邪祟降生的地方,应该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了吧”
赵允隋停了动作,看向他“是你找到的。”
“嗯,也是。不过我没你这些本事,我看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明显知道他在套话,赵允隋想也不想道“穷奇鬼。”
姜邑一听,好奇起来“我只听说上古四凶兽里有个穷奇,穷奇鬼是个什么东西”
“它确实也跟你口中的凶兽有些关系”赵允隋看得他穿得单薄,正要拿衣服给他披上,姜邑已经跑去上了床,四肢都缩在被窝里,眼睛发亮歪头看他,“你也过来,继续给我讲。”
赵允隋“”
他取下破魂剑,脱靴上床,坐得笔直。
姜邑还体贴地将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快接着说。”
赵允隋莫名觉得他此时像个讨故事听的小孩,嘴角提了提,道“上古时期的所有凶兽都已被神仙斩杀,但死前会残留一些怨气,怨气在天地间门游荡,又与煞气结合,有了意识,就成了鬼,穷奇鬼便源自于凶兽穷奇死前的怨气。”
姜邑下意识问了句“那穷奇你见过么”
赵允隋徒然抿唇,可用力抿了一会儿还是没克制,唇角一动,竟是又笑了。
姜邑立马发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赵允隋如今也才二十岁,怎么可能见过早就被神仙斩杀的凶兽呢
尽管赵允隋只是笑了一瞬就又绷住了脸,姜邑还是不开心,闷闷地在被子里蹬了他一脚。
赵允隋没生气,反而红了耳根。
姜邑问“那你应该知道穷奇是什么样子吧”
赵允隋颔首“我在师父的藏书阁里看过相关记载,此兽外形如有翼之虎,力大无穷,吃人,喜蛊惑人作恶,常毁信恶忠。”
姜邑附和“那真是非常凶恶了。”
赵允隋道“穷奇鬼虽源自穷奇,但并无实体,只能靠寄生他人来移动,以人的执念为食。镶秋苑最先死去的三人时常赌博,对钱自然有执念。”
姜邑问“可那头发”
赵允隋“我所看的记载里,穷奇鬼没有相关特征,头发应该与它本体无关,若它的第一个祭品是许小连,那头发就与许小连的执念密切相关。”
姜邑想了想,问“穷奇鬼有弱点吗”
赵允隋道“它的弱点就是会与祭品共通情感。”
姜邑一下来了精神“也就是说,只要掌握了许小连的弱点,杀它就不在话下”
系统这时候也憋不住开口“当然喽,不然命簿干嘛让你与邪祟做交易,不就是方便世子杀嘛”
姜邑“”
赵允隋自然不知道系统的存在,道“你说的没错。”
姜邑躺了下去,说“接下来就是找邪祟了,你是世子,回王府王爷不会阻拦。”也阻拦不了,到时候他再易容易容,还是能混进去的。
赵允隋盯着他看了半晌,沉默地也躺下了。
上次那晚亲嘴之后,姜邑睡前都会与他亲几下,今天也不准备例外,床幔拉下后,他用脚蹬了蹬赵允隋。
黑暗里,男人身影一怔,随后靠近过来,将他单薄的肩身慢慢搂住。
姜邑看不清赵允隋是什么表情,但嘴边的唇很热,亲得很小心。
姜邑蜷缩着脚趾,他说“热。”
亲着他的人微微一顿,呼吸变重,突然在他唇珠上咬了咬。
姜邑想说他,嘴巴一张,说不了话了。
赵允隋在疯了一样亲他,似乎要一口气把他的嘴唇、牙齿、舌头全部嚼碎了吃掉,灼热又缠绵的气息里,他听到赵允隋涩声说“姜邑,杀了邪祟,我带你回秘境。”
姜邑定住了。
赵允隋说了那句话后,动作就变得极其温柔起来,还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脑勺“你若想去玩,我就带你出来,若不想,我们就一直待在秘境。”
姜邑说“不可能。”
赵允隋动作一顿,又缓缓道“我看得出你想要什么,世上总能找出生长灵根的方法,等找到了,你就不必再修习那些东西,可若想修行,秘境总好过外面。”
姜邑听着这番诱哄般的话,稀奇地看他一眼“就算生出灵根,我也未必有修仙天赋,你与其找我当对手,不如培养别的高手。”
周围安静起来。
赵允隋不出声了。
姜邑不知道他被自己气得脸色发白,还一码归一码地凑过去又亲亲他,随即躺入他怀里笑了声“你刚刚那话,倒真像是私奔的。”
赵允隋“”
这一夜,赵允隋气得身子近乎发抖,姜邑也睡得不好,倒不是因为那些话,而是做了个梦。
梦里他们一直没有回王府,村里下了最后一场大雪就春暖花开,赵允隋把那些种子全部种进了菜园里,翻土浇肥,菜一茬茬往出冒。
赵允隋又给他做了春衣,带他去逛集市,买好看的衣裳。
他们在村子里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姜邑每日都与他亲亲抱抱在某个夏夜,还做了别的。
梦里的姜邑在凉席上哭,哭完了又笑,笑着蹬赵允隋。
可有一天,赵允隋突然走了。
姜邑去哪儿都找不到他,他可以一个人生活,就是觉得到处都空空的,于是他跟邪祟做了交易,将自己的一部分献给对方,邪祟帮他找到赵允隋。
梦的最后,就如命簿所言,他在找到赵允隋的那一刻,被赵允隋当做邪祟一箭穿心。
醒来时天还没亮,姜邑懵懵地看着上方,又看看一旁睡着的赵允隋,问系统“如果我没看过命簿,也不知道他是主世界那个讨人厌的神明,我是不是真的会爱上他为他做到那种地步”
系统“一定会”
姜邑翻了个身,来回眨眼睛。
系统还在说“你现在遵循命簿来做任务还来得及,不要老想着剑走偏锋嘛稳一点不好吗”
姜邑忽然说“不会。”
系统一愣,好一会儿才发现他这句话是在反驳自己先前的回答。
姜邑又问“转世的人会完全变成另一幅模样吗比如前世是个坏人,这世是个好人”
系统“会啊,你在主世界被惩罚,一定是做了坏事”
姜邑皱眉“是吗”
系统“当然,神明不会出错。”
姜邑“你说我罪有应得”
系统心虚“难、难道不应该是这样”
姜邑“我会做出什么事,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就算没有主世界记忆,我也觉得转世不会把我完全改变,我沦落至此,一定是你口中神明的错”
系统被他吼得发抖,弱弱道“你、你真不讲理”
姜邑说“所以我一定没有做错,是害我至此的人错了。”
系统“行行行,是神明的错,是赵允隋的错”
“不,”姜邑突然扭脸看向一旁的人,“赵允隋没错。”
系统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沉默起来。
姜邑悄悄摸了下那张脸,说“我轮回了好几辈子,他是对我最好的人,所以我愿意亲他。”说着,又挨过去在对方唇角吮了下。
系统“”
赵允隋在他摸自己脸时就醒来过来,只是没有睁眼,他怕一睁眼,那只手就缩了回去。
可对方突然亲上来,他就再也忍不住了,双手一屈,将人整个捞进自己怀里。
他们在被窝里吻得几乎窒息,姜邑先受不了,像头小蛮牛使劲儿翻过来,扳着他的脸,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笑,嗓音有些初醒的憨劲儿“你是真想杀了我么”
赵允隋看得出神,移开视线又把他翻下去,亲了会儿离开那双唇,又亲昵无比地在他眉心吻了下。
姜邑不动了,也不笑了。
赵允隋死盯着他,低声道“今天可以去拿你的新衣服了。”
姜邑“嗯。”
赵允隋的指腹在他抿直的唇角揉了揉,下床出去做饭。
除夕前一天,村子里到处都是人,他们这对新夫妻在众人起哄下牵手去镇上。
村长还托他们捎带了一些东西,姜邑这次就直接在村子里借了辆牛车上路,他坐在后面,看赵允隋在前面赶牛,看得稀奇极了。
赵允隋回头。
姜邑眼睛亮得出奇,说“你赶牛真好笑。”
“”
路上正在化雪,偶尔有风,赵允隋怕他冷,提前带了小手炉给他。
姜邑揣着小手炉跟他商讨回王府的时间门和方式,商讨完就没话可说了。
牛车一路颠着,姜邑看到路边一个菜园时,想起昨晚做的梦,他余光望向前面的人影,不受控制地问“你会种菜吗”
赵允隋余光看他,继续往前走“会,以前在秘境很无聊,我看过很多书,除了修行的,农户相关资料也都看过,实行起来应该不难。”
姜邑哦了声,又不说话了。
赵允隋同样没再出声,只是到了镇上的集市,他先去买了些家里没有的菜种子。
姜邑没拦住,想到他身上所剩不多的钱,问“你不是要买个剑匣,钱还够吗”
为了低调,赵允隋白天出门从不随身带剑,姜邑经常把他的剑藏在床上,昨日他看到,或许从未见过破魂剑那么委屈,便说要买个剑匣。
“不买了,”赵允隋似乎心情不错,“一把剑而已。”
姜邑“”
破魂剑“”
一起买完村长要带的东西,姜邑本来要跟他一起去裁缝铺的,走了几步就想起件事来“你先去,我等会儿就来。”
赵允隋立马攥住他胳膊“你去哪儿”
姜邑左右看看,附耳小声说“我去茶肆打听打听王府的消息。”
赵允隋蹙眉“我同你一起。”
姜邑摇头“平时村子里也就罢了,茶肆那边什么人都有,万一有人认出你怎么办我还准备悄无声息回王府打邪祟个措手不及呢。”
赵允隋“”
姜邑说“我很快就回来,放心,我现在是女子身份,没人认得出来,你要是再晚些,小心裁缝店老板提前打烊回家过年了。”
赵允隋道“那你别乱走动。”
姜邑手冷,在他手里蹭了蹭热度说“我就算跑了,你不还是能靠幻境找到我么”
赵允隋抿唇,耳后又红起来“好,我等你。”
姜邑没急着去茶肆,他身上还有些铜板,想着回了王府用不了多久就能终结邪祟的事,便有些珍惜即将度过的新年了。
他在小摊上挑挑拣拣地买了一些糖,去茶肆的路上,忽然发现那里张贴的通缉令都不见了。
姜邑有些奇怪,问一旁的路人是不是犯人已经抓住了。
那人摇头“王爷撤了通缉令,好像冤枉人了。”
路人赶着回家,说了几句就匆匆走了。
姜邑搞不明白高敬王怎么就突然相信他不是邪祟了,但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府可能出了大事。
去了茶肆,里面的人果然都在谈论此事。
“什么杀人狂,那奴仆就是个替罪羊”
“真正的邪祟是那小公子怪不得世子要斩杀他,还真是个邪祟昨晚尸身都活了,从墓里爬出来闯进王府杀人”
“据说死的本该是那二公子赵允平,他生母替他挡了那死状,可真是凄惨啊”
“王爷要不是护卫拼死相护,都差点中招”
“听说把天子都惊动了,找了不少京城的高人往这边赶呢”
“那小公子还没抓住吗”
“抓住你倒是想得容易,没了世子,沂周还有几个能用的修士,但凡厉害的,都死在雨明寺密道里了我看那就是小公子当初所为。”
“可没抓住,岂不是在外四处害人”
“嗐咱们倒是不用怕,离王府远着呢,那鬼东西跑也是就近跑,不至于跑咱们这么个偏远的地方来”
“”
姜邑起身就往外走,他把满满一袋子的糖攥紧,对系统道“看来我和世子今晚就要回去了。”
系统问“去抓起尸的赵允殊”
姜邑说“不管邪祟在不在他身上,都不能放它在外面。”
他步伐很快,只是刚走出巷子拐角,就看到一群人马朝这边走来。
姜邑下意识躲进旁边的荒宅里,隔着门听外边的动静。
最先开口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公子,那边已经搜查过,没有可疑人员。”
姜邑以为是搜查赵允殊尸身的官兵,又想到自己的通缉令已经撤了,正要放下心来,可接下来那道声音却让他登时僵在原地
“一个奴仆你们都抓不到,还有什么用”
是赵允平
“公子息怒或、或许人真的不在这里,我们也问过,根本就没有与他外形相近的男子来过。”
“继续找”赵允平的声音阴诡至极,“三天内找不到他,你们全给我滚出王府”
“是”
姜邑依稀记得茶肆里的人说过,赵允殊起尸,杀了赵允平的生母江夫人。
这种时候,他实在想不通赵允平不去找赵允殊,突然找他做什么
又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附近的
外面那群人渐渐离开了。
姜邑屏息不动,他的大脑飞速旋转,不断想着赵允平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可想到最后,还没将人和邪祟串起联系。
这时,身后传来赵允隋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姜邑本能回头“你怎么也来”
话没说完,他猛地瞪大眼睛。
冷汗从额前直下,姜邑眼睫颤动着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他冥冥感受到了一股灵魂间门的拉扯,大脑开始眩晕,邪祟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哈哈哈哈这副躯壳终于是我的了”
中计了。
附身需要很短的过程,邪祟附身成功后,这身体原本的灵魂就会死去。
系统传来刺耳的生命值警告。
姜邑气若游丝地用最后一点力气抓住墙壁,他一字一句说“我要与你做个交易,只要你帮我实现愿望,我自愿成为你的祭品。”
系统一顿,突然激动大叫“对就是这样你真的愿意”
眼睫微闪着,姜邑说“我愿意。”
与邪祟做交易,不会那么快死,体内就有一部分还是他自己。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邪祟哈哈大笑,问他“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姜邑知道邪祟并非真的神通广大,说是帮人实现愿望,可有人得到什么,就一定有人失去什么。
倒不如说是把别人的东西挪到这人身上。
姜邑“让破魂剑认我为主”
体内那股力量安静一瞬,继而猖狂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有野心的人那破魂剑是赵允隋用灵气和心头血所铸,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把的灵剑你有它,确实能所向披靡”
那句话一落,姜邑就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往体内灌入,几乎要将他撕裂。
就像是被狂风卷入的一棵枯树,姜邑的身体一软,摇摇欲坠地跌在雪地上
剧痛从心口开始蔓延,四肢仿佛被不再完全听由他的指令。
那短短一刻钟,犹如漫长的折磨,成为新祭品的他与曾经的祭品许小连产生通感,记忆相融。
他看到了许莲儿,也就是许小连的一生
春天,小男孩走在大男孩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夏天,大男孩帮他揍了在水池后偷了他衣服的人。
秋天,他们在稻田里捡谷子,说说笑笑地跑着。
冬天,他们一起窝在破旧的茅草屋互相取暖
直到那年,大男孩说“小连,我要是修士就好了,能扬名立万,能斩妖除魔,还能更好地保护你。那样,谁都分不开我们了”
也是那年,小男孩在常去的乱坟岗被穷奇鬼蛊惑成功,他愿意交易,与对方成为一体,只求得东贤拥有灵根和变成高手的方法。
画面一转,姜邑看到东贤离开村子,许小连依旧亦步亦趋跟着。
“小连,这一路很辛苦,我未必能成功,你不害怕吗”
“不害怕,东贤哥,你一定很快就会变成很厉害的修士。”
画面再次发生变化,满世界都是阴密的大雨,男人资质平平总是难以晋升,被一起历练的修士欺负,最后,他在众人取笑中拈了个古怪的诀。
雨停了,那些修士全变成了满头白发的骸骨。
男人看向远处瑟瑟发抖的许小连,笑着靠近他“你知道吗刚刚那一瞬间门,我居然就突破了,小连,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许小连低着头,始终没说话。
大雨又变成了大雪,东贤在一次捉妖事件中名扬沂周。
他选择去了修士常去的雨明寺,寺院的梅树下,他让许小连扮成女人去王府。
“我知道你为我做的一切,可你的身子住着一个邪祟,你让我怎么办杀了你吗”
“我舍不得,最近还找了无数能人,终于发现一个救你的方法”
“只要生下有皇室血脉的孩子,那龙气就可驱走你体内的邪祟。高敬王是当今天子的弟弟,拥有皇室血脉为了救你,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画面再次一转,世界开始崩塌,到处都是刺眼的血红。
视线里是一片模糊,只能隐隐看见破碎的尸骨。
他听到许小连凄厉的哭声
“你骗我,你怎么能这样骗我”
“根本没有什么驱逐邪祟的方法,你只是要把我永远困在权势滔天的王府里,再也不能出来找你”
“你让我当女人,给别人当妾生孩子,只是为了甩掉我”
“你什么都忘了”
“你说过,你说过会和我结为夫妻的”
“东贤,你怎可负我至此”
水珠从脸颊猝然淌进了雪里,姜邑知道,那不是自己的泪,他大声喘息,努力爬起来,咬牙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拔河一般,用力,用力终于,拔过了对方。
短时间门站不起来,姜邑只能先掏出衣服里的画卷,咬牙往前爬,一直爬到了院子尽头的池子前。
他攀着墙站起来,总算看到了里面的尸体。
邪祟附到了赵允殊的尸身上,又通过他身上残余赵允殊气息的画卷,循着味道找到了他。
体内的许小连在哭“我的孩子”
姜邑的眼睛也不受控制、源源不断地流着泪,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在许小连的叫喊中,用力抬出手。
旋即,一把剑破空飞来
握住剑柄,姜邑直接挥过去。
许小连嘶声道“不要”
剑光闪烁,姜邑把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连带池子,全震成了粉碎。
灰尘弥漫,冬日艳阳下,风声逼近,一身雪白的男子惶急跃下,还未上前,便愣住了。
姜邑执剑直朝他刺去。
赵允隋闪开,伸手去挡“姜邑”
那剑又忽地一挽,挣扎地往后退去。
漫天飞尘中,姜邑一头乌黑长发尽数散开,丝丝缕缕绕旋,几缕飘摇到了额前,他仰头用力握住破魂剑,摇摇晃晃站直,转眼就生生将剑刃送回了剑鞘
再抬眸望去,如换了个人,眼底杀意与煞气起伏,煞气之后,却是气吞山河之势。
赵允隋直勾勾望着他,血液骤然凉下去,他想开口问,可是说不出话来。
他的手在抖。
姜邑踩着雪向他走近的每一步,都摄人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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