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2
和两个小师弟商量好明天要带他们一起出去玩的事情后, 钟林便不再挑起话头,转而闷头继续画起了师父留给他的作业。
师父明天中午就带着小师弟从n省回来了,如果发现他还没画完这些画, 他别说是想带楸楸和小迩一起出去玩了, 不被锁在画室面壁着挨一顿骂都算他运气好。
而因为钟林要忙着补作业,好在明天有时间带两个小师弟出去玩,这一着急之下,他便直接忘了告诉两个小师弟他们明天到底要去哪里看表演。
主要还是这些年他往郊区的那个福利院里跑的次数比较多了, 习惯成自然,一时间也没觉得他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带着两个孩子跑去人家福利院里蹭表演看有什么不对。
旁边, 两个还以为明天是要去什么表演场馆的孩子在画完画后, 还重新拿出一张画纸开始传起了小纸条。
江迩接过身旁唐楸递过来的白纸, 上面正被小家伙用画笔规规整整的写了一句问话,是在问明天出去玩的话,要不要带零食的问题。
江迩想了想, 点头,指了指自己。表示他可以给他们两个带。
顺道还不忘指指小家伙,然后同样拿起画笔在画纸上唰唰写起来。
他是在提醒小家伙, 等到回家后不要忘了和唐叔叔还有陈阿姨说。
提醒过后,江迩又想起了基本上和楸楸形影不离的傅洵, 于是继续写字问:明天傅洵去吗
小家伙接过纸条,趴在画板上写道:栗子哥哥明天要和傅叔叔一起去外公外婆家。
看这写起来不假思索的样子, 显然小家伙对于傅洵的各种行程很是清楚。
当然也不排除是傅洵主动告诉他的。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在不打扰一旁的钟林补作业的情况下, 两个孩子光是用文字交流, 都硬生生的又写满了一张纸。
这天回到家后, 唐楸和爸爸妈妈说起他想要去看表演的事情,对于自家小朋友的类似需求,唐志勇和陈孟几乎没有怎么拒绝过。
虽然明天唐志勇和陈孟都各自有些事情,不过秦泽刚好有空。
只是把原定的在家陪小朋友变成带小家伙出去玩,也没什么。
知道明天哥哥会陪他一起出去看表演后,小家伙看起来更开心了。
还不忘用家里的电话给钟林师兄打了过去,和对方说起了这件事情。
电话另一边的少年也是笑着挠挠头:“嗯,我刚刚给我老师打电话,他把我劈头盖脸一顿骂,说是我不靠谱,让我想也别想单独带你还有小迩出去。然后十分钟前师伯也说明天要一起出门了。”
虽然对于自己老师说自己不靠谱的说法,少年还是有些不服气。不过对于明天出行队伍的扩大,他也没什么其他意见。
人多还热闹呢。
这样商量完毕,唐楸挂断电话,转身开始像春游似的收拾起了自己的书包。
饼干带一包,糖带五颗,大家一人一颗,垃圾袋也要带一个。
还有他的小画牌。
自从知道自己的小画牌很有可能能换一屋子的糖葫芦后,哪怕小家伙目前依旧保持着几天才能吃一根糖葫芦的频率,小家伙现在也养成了随身带着小画牌的习惯。
就算不能立刻有很多很多的糖葫芦,每天对着小画牌数一数,也是很让小朋友开心的事情啊。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小家伙去到洗手池前开始洗漱,然后上床,闻着手腕上菩提子香香的,让小朋友安心的味道,闭眼,开始睡觉。
眼睛一闭一睁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
这一晚,相较于其他大多数普通孩子的一夜好眠,处在c市郊区的一家小型福利院内,许多年纪稍微大点的孩子却都基本上忙碌到了后半夜。
c市是整个c国的中心,这里的福利院按理来说应该是不缺来自社会各界的捐款的。
不过这却是对于那几座大型福利院而言。
一些能给予大笔捐款的公司的慈善部门,大部分的第一选择也都是这几家福利院。
而对于这家小小的,还地处偏僻的福利院来说,想要拉到一些捐款,给孩子们改善生活,就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了。
更别提自从今年年初开始,也许是因为整个c国的商业市场已经开始渐渐的从那个野蛮发展的时代过度出来,很多人发现,像几年前那样只要做生意,就会有钱赚的日子似乎正在慢慢远去,想要在这个市场中获得利益,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以及拥有更精准的眼光。
再加上因为c市这些年开了太多的公司,僧多肉少之下,大家为了拉单子扩大业务无所不用其极,不知道是从哪一家公司先开始的,c市各大公司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大混战。
已经有不少资本薄弱的小公司被同类型的大公司所吞并。
野蛮发展后,大鱼吃小鱼,资源的整合,这是随着市场成熟后的又一个必然阶段。
在这个风声鹤唳的关键时候,现金流更是每个公司的重中之重,大家都在小心观望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别人吞并。
一些公司老板更是能省就省,尽量保全着自己的力量来抵御接下来可能到来的风险。
在这种情况下,这家小小的福利院也难免受到了一些波及。
现在眼看就要入冬了,福利院的账目上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没办法,福利院的院长只好厚着脸皮,带着福利院里的孩子们精心排练了一场节目,然后开办了这场慈善晚会。
相较于普通同龄人,福利院里的这些孩子们也早熟懂事的多。
他们也知道院长的辛苦,更知道他们现在排练的节目关系到福利院里一些年纪更小的弟弟妹妹们接下来的奶粉和手术钱,所以排练起来更是卖力气。
在晚会正式开始的这一天,福利院里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更是带着其他年纪稍微大一些的,身体健康的孩子,穿着他们细心保存好的一件新衣服,站在福利院门口充当迎宾。
在福利院外等人的这段时间里,有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男孩一直笔挺的站着,一站就站了整整两个小时,连身后的福利院大门都不愿意靠一下。
而其他几个站在门外的孩子,和他的表现也差不多。
宁愿自己在门外直挺挺的一站就站许久,也不愿意靠一下带着铁锈的大门,生怕把身上穿着的新衣服弄脏了。
这身新衣服自从那天被他们穿回来后,整整两年多的时间,这还是他们第二次穿。
其他时候压根就不舍得。
其中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忍不住又低头用洗干净的手抚了抚自己稍微有些皱褶的衣角。
肤色显得有些黝黑粗糙的少年想起那回雪天的那一碗被加了很多肉的羊肉汤,依旧忍不住眼神晶亮,和身旁同伴感叹道:“钟哥真好,钟哥老师也真好。咱们那回就是一起在外面站了站而已,钟哥老师就给咱们买这么好的衣服了。还给钱让钟哥请我们吃东西。”
另一位少年同样赞同的点头,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神情。
那一碗羊肉汤,真好喝。钟哥让老板给他们加了好多的肉。
这时有一位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少年憨笑道:“嘿嘿,当时因为这事,红红还和我生气了好几天呢,说我没喊她。”
他们当时以为钟哥老师找这么多人过去,是有什么体力活要交代他们干,他当然就没有找红红过去。
谁知道不仅没有干活,还有新衣服,还能去吃好吃的。
他现在想想也后悔没有喊红红呢。红红那么漂亮,却从来没有穿过一身漂亮的裙子。
几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傻笑着。
其实这一身在他们看来的新衣服,都已经是两年多前的了。十多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的袖子都短了一截。
但是这些少年们浑然未觉,都觉得此时自己穿这一身新衣服往门口一站,显得英俊极了。
正说着,见外面有人来,几个原本还在说话的少年立刻立正站好。
等到发现不远处打头过来的人是钟林时,又立刻不复刚刚拘谨的样子,咧着嘴开始和钟林招手:“钟哥,你来啦。”
钟林也不见外,小跑着上前,用胳膊一把勾住最近的一个少年的脖子,笑闹道:“光听你们吹了,你的那个什么节目到底有没有那么好看啊不好看的话小心我给你喝倒彩。”
这些年钟林随着母亲在家和福利院来回的这条路上跑来跑去,福利院里不是没有其他孩子嫉妒过这个一看就仿佛和他们身处在两个世界的孩子,相应的也有孩子做出过一些相对偏激的不友善举动。
但是钟林也不是别人欺负他,他就忍着的性格。
从头到尾他就把福利院里的这些孩子当正常的同龄人处,该玩玩,该闹闹,惹急了打一架也不是没打过。打输了就下次再打回来,反正不去找家长。
后来几次架打下来,钟林反而在福利院里混的更如鱼得水了。现在钻到院里一些年纪小的孩子堆里,俨然一副孩子王的姿态。
而当初,钟林也就是凭着一幅他随手画的二孩互咬拽头发打架图阴差阳错的入了韩风的眼,成了他的开山大弟子。
知道钟林只是说着玩的,那个被他用胳膊圈住脖子的少年也不在意,用手指了指福利院里的那个临时搭建出来的露天舞台,说道:“钟哥,我们给你留了好位置呢。看,就在舞台旁边。”
果然,放眼望去,只见舞台旁边整整齐齐的放着几把椅子,就连颜色看着都比其他椅子鲜亮些。
正说着,后面慢慢走着的其他人也跟了上来。
唐楸站到钟林师兄身边,好奇的微微抬头看着他。
衣着整洁,身后还背着一个书包,乖巧的好像要和家人一起出门春游的漂亮小朋友,看起来和整个福利院都有些格格不入。
这让原本因为看到钟林有些放开了的少年们又变得稍微拘谨了起来。
好在这时钟林开口,丝毫不以为意的介绍道:“这是楸楸,我的小师弟。还有后面那个孩子,他叫小迩,也是我小师弟。再接着的是我师伯,还有楸楸的哥哥。”
“你不是说怕到时候舞台前坐不够人数,院长会尴尬吗”
少年一想也是,顿时咧着嘴憨笑着把一行人引到了之前给留好的位置上,还热心的端来了一盘院长为了这次晚会斥巨资买来的一些瓜子糖果递给坐在最中间位置的小朋友,这样几个人可以分着吃。
虽然看起来依旧很简陋,但是也是无奈之举。
院里最近有两个孩子要做手术,手术钱还好,国家帮忙承担了很多。真正费钱的其实还在后续的恢复上面。
还有院里那五六个还在喝奶的小娃娃,那更是费钱的大头。
虽然院长指望着这次晚会,但也不可能把院里剩下来的所有钱都投到这上面。不然万一这次晚会没什么捐款,接下来福利院总不能不过日子了。
所以不是院长不想大气一些,不想给来客们留下一些好印象,实在是没有办法。
钱钱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
把那盘瓜子糖果递出去后,少年继续准备回到门口迎宾,不过却在转身前听到了那个漂亮小朋友的声音,小朋友端着那一盘瓜子糖果,对他说:谢谢哥哥。
不是对着他身旁的哥哥,而是对着他说的。
莫名的,少年挠了挠头,回去的脚步却又轻快了些。
因为今天晚会的缘故,福利院里除了有节目的孩子,其他孩子都被院长叮嘱着暂时先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
福利院里没有专供表演的场地,只能临时在孩子们平时活动的院子里搭建,如果孩子们都一窝蜂的出来的话,在观众席里跑来跑去难免会惹得场面杂乱许多。
院里招待条件不够,就只能在其他地方多下下功夫。这种事情都是要提前考虑到的。
因为提前被叮嘱过了,孩子们很听话,自觉的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小声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也有孩子实在耐不住好奇,偷偷趴在窗户上透过窗户缝往外看,等看到那一盘瓜子以及糖果时,全都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在客人们看来也许简陋的瓜子糖果,在这些孩子们的眼中,却都是让他们很是向往的东西。
有孩子一边趴在窗户上朝外看,一边和身旁同屋的孩子小声交流。
其中一个孩子说,那个盘子里红色糖纸的那种糖果她吃过,是院长看她乖,把屋里的地板擦的很干净,摸摸她的头发后送给她的。
她尝过了,是很甜很香的巧克力的味道。里面还有夹心,是果酱味道的,可好吃了。
另一个孩子同样不甘示弱,说起了上次有一位姨姨来参观福利院时,他带对方去找院长,那个姨姨还给了他一块小面包。
里面也是果酱夹心的
外面还有一层酥酥的,一咬会掉渣的皮,有牛奶的味道,可好吃了
两个孩子就谁吃过的东西才是最好吃的展开了一番争论,最后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还是被另外一个孩子各戳了一下提醒,两个孩子这才后知后觉,立刻捂着嘴巴蹲了下来,不再露头了。
随着唐楸他们的到来,仿佛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逐渐开始有人被从门外迎进来,然后坐到观众席的椅子上。
这些人中有一些是来过这家福利院的,也给福利院里捐过款,所以对福利院里的情况了解的比较多,自然也就没怎么在意这露天的环境以及简陋的一盘瓜子糖果。
而还有些人面露疑惑,好像是在疑惑c市居然还有这样一家他们所不知道的福利院。
当然不可避免的,也会有一小部分人在坐下后,感受着屁股下面硬邦邦的触感,以及稍微动两下还会发出声音的椅子,面露不满。
“哥哥,这里是福利院吗”四下看了看,小朋友终于伸手拉了拉哥哥的衣袖,开口问道。
这家福利院全名叫做c市小太阳福利院,门口也有竖着写有福利院名字的木牌。
不过不巧的是,木牌刚巧被福利院门口的一颗树挡住了。
因为是行道树,还不能随便杀。
福利院的院长正准备如果这次晚会成功的话,就给福利院的牌子换个地方待呢。
秦泽闻言点点头,然后便见小朋友表情有些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楸楸”秦泽立刻注意到了这点异样,于是立刻开口问。
唐楸把手往口袋里伸了伸,然后把小手放到哥哥面前摊开,上面正是昨天小家伙特意带的五颗糖果。
这也正是小家伙发愁的地方。
他昨天不知道要来这里,所以只带了五颗糖果,刚好大家一人一颗。
但是现在的话,显然是不够的。
小家伙以前对福利院没什么具体的概念,但是自从之前假期的时候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带他回老家,去到那个爸爸妈妈长大的福利院后,他就心里对福利院的存在有了真切的描绘。
小朋友人缘好,脾气也好,长得还漂亮。
之前仅仅是往福利院那边去了几次而已,第一次的时候小家伙还只是自己和哥哥一起去看树,第二次的时候,小家伙的周围就已经围了很多年纪或大或小的孩子了。
最关键的是,这些孩子居然还会把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零食分享给小家伙。
为了礼尚往来,再接下来的几次,唐楸就养成了习惯,每次去的时候都会给新认识的小伙伴们带糖果。口袋兜兜装不下了,就背着小书包去。
在老家的那段时间,每次陈孟一打开小家伙的书包,里面入眼可见就全是糖。拎一拎都重腾腾的。
也是因为上次的经验,小家伙这才很快发现了原来他们看晚会的地方是在一家福利院里。
一旁的江迩都没他发现的快呢。
唐楸下意识的在身上摸糖果,可摸来摸去,也只摸出了五颗糖。
小朋友说带五颗就带五颗,多一颗都没有。
而桌面上的那一盘瓜子糖果,因为本身就是福利院里的,所以不在小家伙的考虑范围内。
一旁的江迩闻言抱着为楸楸分忧解难的想法,往自己的口袋里也掏了掏。
最后两个孩子头对头,硬是凑不出来十个糖果。
就在两个孩子低头凑糖果的时候,见应该是没有人会再来了,看着台下大概坐了半数的应邀而来的客人们,院长开始示意孩子们表演节目。
最先上来热场的是年纪最小的一队表演者,一群四五六岁的孩子穿着一身用黄色硬塑料袋手工剪裁粘合而成的小鸡套装,伴随着舞台上收音机放出来的音乐,开始咯咯哒哒的跳了起来。
随着或展翅、或伸头的动作,孩子们头上戴着的用红色硬卡纸做出来的鸡冠也在跟着上上下下的抖动着。
把孩子们扮成小鸡在舞台上追来赶去的跳舞,而且这么多孩子站在舞台上,脚步却并不显得杂乱,能看出来不论是教这些孩子们的志愿者,还是孩子们自己,都是很用心练了。
最后下场的时候,孩子们用力单手挥舞着自己用黄色硬卡纸做成的小鸡翅膀,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可爱样子,引得台下一阵掌声。
这些孩子们一直扬着笑脸直到下台,然后转回到舞台后面被遮挡住。全程没有明显失误的地方。
这些孩子们确实是没辜负期待,把场子热起来了。
唯独坐在舞台旁边最近位置上的唐楸,因为位置的原因,他刚好可以看到舞台背面的情形。
只见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小鸡们一屁股坐在了舞台后面的板凳上,等看到那位负责主持的女孩对他们竖起一根大拇指,这些孩子们才猛地舒了一口气。
再然后,这些孩子们开始相互帮助着脱起了用硬塑料袋和卡纸做成的演出服。
时间很紧张,福利院里有艺术细胞,能把节目排练的好的孩子们不算多,他们刚好是比较有艺术细胞的那一拨。
所以今天晚上他们忙着呢,把这个演出服脱下来,还有一场树木与啄木鸟的演出还需要他们。
这个节目来历可厉害了,据福利院的一位志愿者姐姐说,她是从一部成绩很好的电影里找到的灵感。
原本一直到这里,都没什么。
直到小鸡群里,同样有个孩子在其他孩子的帮助下快速的脱掉了套住自己胳膊的翅膀。
这时因为位置的原因,唐楸才发现,这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小朋友,他手肘以下的位置都是空荡荡的。
但是在他脱掉翅膀之前,整个舞台下的观众,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件事情。唐楸也没有。
因为舞台上的那个小朋友笑得很灿烂,连学着小公鸡打鸣时,都是惟妙惟肖的样子。
下台时,他翅膀扇得也很用力,用力到整个小鸡好像真的能飞起来一样。
所以,没有人看出来他那只黄色的翅膀下面,其实是空荡荡的。
看到这一幕的唐楸并没有害怕。
之前小家伙在老家福利院里认识的那些新伙伴中,同样不乏这样的孩子存在。
但是唐楸连大伯伯、二姑姑、三伯伯都不怕,怎么可能会怕这些。
此时的小家伙只是觉得,那个小朋友很厉害,真的很厉害的样子。
接下来,他看到那个小朋友在其他小伙伴的帮助下,又套上了用卡纸做成的树筒,圆溜溜的树筒把孩子的身形掩盖,看起来行动很不方便的样子,但在接下来的表演时,他依旧能准确的从舞台这边跑到舞台那边,甚至还能回旋跳出几个厉害的动作。
这就让一直坐在台下的小家伙更觉得对方厉害了。
因为他以前也扮过小树。
台上的小朋友是从舞台这边跑到舞台那边,而他,却是从舞台这边一不小心滚到舞台那边。
之前的小鸡群舞看不出来,但现在,显然大家都能看出来了,那个套着柱墩都能做出很厉害动作的孩子,是整个福利院里台柱子般的存在。
因为过于卖力的缘故,等到这次下台的时候,在同伴的帮助下脱掉树墩外衣的孩子,背后已经汗湿了一片。
就连头发都湿漉漉的趴在额头上。
此时院长来到舞台后面,应该是来慰问辛苦演出的孩子们。
那个台柱子小朋友见到院长来了,立刻不顾自己汗湿的头发,眼神期待的看向院长问:“院长,我们表演完,木木是不是下个月就可以做手术了”
因为这段时间过于专心的排练节目,这些孩子们连晚会的流程都还没有搞清楚。
此时的台下,不仅是坐在那里的小朋友因为位置原因,刚好能避无可避的看到后台的情况。
还有一个坐在第二排观众席的男人,同样知道那个连演两场的孩子的情况。
这个男人正是昨天被助理劝说着不要过来的那个公司老板。
当年他还很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在这所福利院里做志愿者,所以才和同样是志愿者的妻子结缘。
因为从今年年初开始,公司的运营变得很是艰难,货品积压之下,就连妻子都为了能够减轻他的压力,现在正带着一队人在省寻找散货渠道。
原本他和妻子还想着,他们现在开了公司,收入比之前高了很多,在不影响公司运营和自身生活的前提下,也有了余钱可以帮助一下福利院里的孩子们。
可谁知道商场瞬息万变,公司盈利一个月比一个月低,这个月发完工资,他一个公司老总到手的钱居然还没公司的员工多。
本来在助理的劝说下,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次只看,绝对不捐款了。
可想到舞台上那些卖力演出的孩子,尤其是小椋,台下的其他人不认识那个孩子,他却是认识的,一连两场下来,那孩子衣服估计都要湿透了。
但要说福利院这边打感情牌吧,也没有。如果真的要打感情牌,那孩子都不会戴着遮掩手臂的鸡翅膀上台了。
这样想着,男人面无表情的举起手,左手狠狠的往自己的右手上打了一巴掌。
周围人的侧目男人也没在意,发现自己的手还有不听从指挥蠢蠢欲动想要拿钱包的架势,他再次狠狠的打了自己的手背一巴掌。
半晌后,男人放弃了挣扎。
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自己这个月和上个月拿到手的工资,预留的家庭基金肯定是不能动的。
他已经是个成家立业的人了,在做所有事情之前,都该先为自己的家庭负责。
然后就是他自己的零花钱,包括打车费、买烟钱、有时候加班晚了的晚饭钱
男人拿出钱包数了数,面无表情的给自己留下了两百块。
除了这些钱,想到舞台上卖力表演的那些孩子们,男人还是又从仅剩的两百块钱中抽出了一张钞票,然后暂时起身出了福利院。
今天他是开了公司的车过来的。
如果下下个月情况再不好转,这辆车估计也留不住了。
等到男人回来的时候,晚会都已经散场了。观众们陆陆续续已经走了许多。
后台处,许多孩子正缠着拿着募捐箱的院长,期待的问对方里面的钱有多少,够不够给木木还有花花做手术。
当然,如果做完手术之后还能给他们买一点糖吃,就更好了。
就在院长面露难色,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些孩子们的期待时,就见穿着一件棕色马甲的男人扛着一串插满糖葫芦的草垛重新走进了福利院。
哪怕他的面容仅仅只是稍显俊朗,但此刻有这一草垛的糖葫芦在,无疑,此时的男人就是整个院子的孩子们眼中最有魅力的存在。
把自己的零花钱随手塞进募捐箱,男人蹲下身,开始给孩子们一个一个的发糖葫芦。
另一边,江柏笙神情有些尴尬的把自己全身上下的口袋摸了个遍,温和如他,第一次没好气的看了眼自己师弟的这个大弟子。
早说是来福利院啊,他现在身上都没带什么钱。
作为一位出色的画家,江柏笙情感无疑是很丰富且略有多愁善感的,当晚会看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准备掏钱了。
可把自己的口袋翻来翻去,除了两百块钱,多一毛都没有。
因为福利院里的孩子多,再加上自己的零花钱有限,男人买的是最便宜的那种山楂糖葫芦,一串一元钱。一根草垛上插的满满都是糖葫芦。
不过此时的糖葫芦不论什么种类,普遍都还不贵,再加上男人用心选了,哪怕是一元钱一根的山楂糖葫芦,里面的山楂也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很新鲜的果子。
其实现在小朋友们吃的各种零食都不算贵,里面也没添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唐楸之前最喜欢的爆米花,一桶也差不多就是这个价格。
男人扛着糖葫芦一路发到舞台前面,发现舞台前也还坐着几位还没有走的观众。
迎着男人的视线,江柏笙看天看地看师弟的倒霉大徒弟看自己的鞋尖,只恨不得现在就冲回自己的画室,签他几张支票。
秦泽好些,虽然也没带多少钱,相当于白看一场质量还挺好的演出,但他表情扛得住。
江迩也还行,毕竟他从小到大经历的事情比较多。
唯独坐在中间的唐楸,小朋友刚刚翻来翻去,只从口袋里翻出来了五颗糖果。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那个给小朋友们发糖葫芦的叔叔走过来了。
叔叔从自己的草垛上拿下来两根糖葫芦,还笑着给了他和小迩哥哥一人一根。
不仅白看一场演出,还白拿一根糖葫芦连带一盘瓜子和糖果的小朋友脚趾抓着鞋底。
哦,不对。刚刚还有一个小朋友忽然从后台后面跑过来,送给了他一包小饼干。
白看演出和白拿小饼干的事情,因为江叔叔说他明天还要来,小家伙觉得可以明天再想该怎么办。
但是叔叔把给福利院其他小朋友们的糖葫芦也给了他和小迩哥哥两根,明天叔叔如果不来的话,他应该就找不到叔叔了。
而且因为叔叔给表演节目的小朋友们送糖葫芦的举动,叔叔还会温柔的摸摸那个演树桩很厉害的小朋友的头,唐楸感觉自己有点喜欢这个叔叔了。
想到哥哥说他的小画牌能换很多糖葫芦,虽然至今也没明白这其中的交换原理,但出于很相信哥哥的原因,小家伙最后还是从自己的口袋里又摸了摸,摸出来一个画着北极熊的小画牌。
爸爸妈妈只说如果有陌生人想要骗楸楸小画牌的话,不可以。但是爸爸妈妈也说,小画牌还是楸楸的东西,楸楸自己想送的话就可以。
见坐在他旁边的哥哥没有反对的样子,小家伙把小画牌递了出去,因为看起来并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男人只以为小家伙是在感谢他送他糖葫芦,于是欣然接过。
等到把画牌拿到手里后,男人仔细看了看,这才真心实意的夸奖道:“这上面的北极熊画的真好。”
接过画牌后,男人并没有多停留,因为公司那边又打电话过来了。
拿着自己新买的大砖头移动电话,男儿匆匆的回来,又匆匆的离去。
手里还抓着那块来自小朋友赠与的小画牌。
等回到公司,就见已经从省回来的妻子正在公司等他。
等男人到了之后,就听妻子立刻说道:“我在省的时候打听到了一个国外的散货渠道,销路很广。虽然关系不好打通。但是碰运气也总好过咱们一起坐在这里等公司倒闭强。具体的你听雷恩说吧,他知道的比较清楚。”
雷恩是男人公司的合伙人之一,是一位棕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外国人。
雷恩闻言点点头站出来,刚想说些什么,就见男人为了腾出手来,似乎往桌子上小心放了什么东西。
虽然这画牌看起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总是人家小朋友的一片心意,总要认真些对待。而且上面的北极熊画的确实好。
随着男人的动作,雷恩眼角余光随意的扫过画牌,棕发蓝眼的外国人忽然伸手指向了桌子:“这这这”
男人:
“你你你你你”棕发蓝眼的雷恩又指着刚刚放下画牌的男人。
见状,男人忽然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自己合伙人的肩膀,和声道:“雷恩,我知道最近咱们公司压力大了些。不然这样吧,我给你放几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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