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36

    裙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裂开, 已经够没面子了。现在连拉链也卡坏了。

    深深的羞赧,压下了尹之枝的脖颈。她鼓了鼓腮, 继续说“如果方便的话, 我还想要朱姨给我拿一片创可贴过来。刚才,我拉链拉得太用力,卡到自己的肉了, 还不小心撞翻了洗手台上的摆件, 它撞碎了一个角”

    昏光中,她像一只被瓢泼大雨打湿了的鸟, 由于惭愧, 眼眸湿漉漉的, 说话声音也含含糊糊,仿佛舌下含了一汪温水。

    因为一直闷着头,她自然也看不到眼前之人现在是什么表情。

    提完了要求,尹之枝就想关门。但在这时,这扇门却被一只大手抵住了。

    岳嘉绪垂眼看着她“我看一下。”

    尹之枝以为岳嘉绪想看那个摆件碎到了什么程度,如同被抓包的罪犯, 配合地退到一边去,等待指认现场。

    可还没退后到墙边, 她就被岳嘉绪抓住了肩。

    岳嘉绪的声音极低“我说的是转过去, 我看看伤口怎么样。”

    尹之枝这才知道自己会错意了, 犹豫了下, 还是听话地转了过去。

    她以为岳嘉绪这次不会那么闲的。但既然他提出了要看看, 她也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毕竟从小到大, 她各种丢脸或麻烦的样子, 几乎都被岳嘉绪看了个遍。

    卧室里没有点灯。傍晚, 还不到五点, 铅灰的天际衬得窗外暮色幽幽。混杂着雨雾的斑驳水汽,在落地玻璃窗上一线线地滚动。

    缎面裙绽裂后,拉链上半部分大大地敞开了,只靠一个摇摇欲坠的拉链扣,将左右两侧牵系在一起,堪堪维持着不爆开的状态。

    因为穿的是小礼服,尹之枝没穿传统内衣,只贴了乳贴。此时,那片骨线清晰的背脊,没有任何布条的阻拦,更无印痕,白嫩无瑕得像一块豆腐。几缕蜷曲的黑色长发,弯弯绕绕地滑进了衣服和皮肤之间的敞口里。

    浮尘悬凝在空气里,映得岳嘉绪浓睫下的双眼,也忽明忽暗的。

    他的手顺着她的肩膀下滑,忽然停住了,说“头发撩起来。”

    是挡住他的视线了吗

    尹之枝短促地“嗯”了一声,手臂伸到颈后,由左向右拨开了长发。蝴蝶骨一振,往脊柱中心夹去。只见肩胛骨之间,果然有一个破了皮的伤口,大约有两厘米长,带了微小的出血点。

    尹之枝无法回头,只能感觉到岳嘉绪的手在她后背上游走了一下,轻微的战栗感,让她起了鸡皮疙瘩。尹之枝一咽喉咙,就听见了“呲”的拉链摩擦声,被紧勒了大半天的胸口,瞬间一松。

    也不知道岳嘉绪是怎么做到的。咬死的拉链扣,毫不费力就被他松开了,也没弄疼她。

    没了束缚,裙子在地心引力下,骤然往下一坠。尹之枝慌忙夹起双臂,护住了它。

    岳嘉绪的手离开了她,说“你先把衣服换好。”

    “好,谢谢”

    道谢的话没结束,房间大门就关上了。

    尹之枝猜测岳嘉绪是下楼去叫朱姨来帮自己涂药了。她垂下双臂,让裙子滑到脚边,然后抓起架子上的衣服。但一抖开,她就疑惑地咦”了一声。

    她原本以为,岳嘉绪是给她拿了一套新的小礼服过来替换。可这明明就是睡衣短袖长裤的睡衣。

    尹之枝“”

    今晚可是宴会,她总不能穿着睡衣下楼去见人吧

    岳嘉绪是拿错衣服了吗

    不过,这会儿也没别的选择了,穿它总比穿破破烂烂的裙子好。

    而且,既然连她的睡衣都在,那么,其它衣服肯定也没丢吧。

    尹之枝迅速套上睡衣,想了想,又很机智地将手从袖管里缩回来,把睡衣的前后调转了,纽扣在后。这样的话,等会儿朱姨给她涂药,就能直接从后面解开扣子了。

    岳嘉绪的房间很大,整洁安静,显然许久没人住过了,佣人把枕被铺得像酒店一样。日暮时分,家具轮廓都笼罩在烟青色的光线里。尹之枝打开了台灯,坐在落地窗旁边的地毯上。高跟鞋已经脱了,双脚的后跟和脚趾都勒满了红印,有点儿水肿,尹之枝皱着脸,给自己按了按。

    等了几分钟,房门开了。尹之枝转头,看到的却不是朱姨,而是岳嘉绪。他手里拎着一个医药箱。

    尹之枝伸直脖子,往他身后看了看,确定是没人跟来了,茫然道“朱姨呢”

    “朱姨不在家。”岳嘉绪就说了这么一句,也没解释朱姨去做什么了,走向她,在地毯上跪蹲下来,淡淡道“转过去。”

    尹之枝不疑有他,摸了摸头,就老老实实地转了过去,抱着膝,面朝玻璃窗,感觉到岳嘉绪解开了她睡衣上的两颗纽扣。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儿不解朱姨今天可是掌厨,应该一直在家里待命呀。怎么还出门了呢

    岳嘉绪的动作很轻柔,用碘酒给她消毒了伤口,贴上创可贴,最后,将扣子原路扣回“好了。”

    尹之枝小声道了谢,重新转过身。

    看到岳嘉绪只顾着收拾医药箱,她扯了扯睡衣的衣领,十分委婉地提醒道“那个,哥哥,这是我的睡衣。”

    岳嘉绪撩起了眼皮,等她的下文。

    他居然没觉得不对吗尹之枝只好挑明了“我穿着它的话,就只能待在这里,没得下楼了。”

    岳嘉绪站起来,走到桌子旁,往玻璃杯里倒了些清水,端起来,喝了一口,语气平静“你的那些衣服都被收拾到杂物间了,等朱姨回来再拿给你。”

    原来是这样。

    尹之枝眨眨眼,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那么,在衣服送来之前,我就待在这里吗”

    岳嘉绪“唔”了一声,走过来,将另一个盛着清水的杯子放到桌上,说“你可以看书,上网,睡觉。想要什么东西,也可以跟我说。但不能出这个房间。”

    尹之枝说“知道了。”

    她以为岳嘉绪很快也要下楼去应酬,可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他除了出去一趟,其它时间,都在房间里待着。

    岳嘉绪寡言少语。即使同处一室,他也很少看她、和她说话。大多数时候,都坐在书桌那边,对着电脑处理事情,

    尹之枝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会儿,她总是喜欢在岳嘉绪做作业或是工作时,挤进他的房间,在旁边写作业,看书画画,或者睡觉因为觉得被岳嘉绪“无视”却能一直待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感觉,让人很安心。

    知道他在工作,尹之枝很有保持安静的自觉。她坐在书架前翻书,一开始是盘腿坐着的,后来变成了趴下,最后,书页翻得越来越慢,她迷迷糊糊地侧卧在地毯上,睡着了。

    可这回,也许是因为太久没回来了,对这个地方有了陌生感,奇怪的梦又一次造访了她。

    有热热湿湿的东西蠕动着,缠上了她,隔着薄薄的眼皮,轻舔、顶弄下方微颤的眼球。她不自然地蜷腿,可最后,那只脚好像也落进了那东西的怀里,被粗糙的东西扣住,揉捏

    又是上次的蛇吗

    不,不是蛇。这次依然不是蛇

    尹之枝脸颊绯红,仰头躲了躲。那窥不清的暗影仍伏在她身上,将她禁锢在混沌里。

    不知过了多久,尹之枝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醒了“小姐,小姐。”

    尹之枝睁开眼,就看见了朱姨,一下子醒神了“朱姨”

    她还在岳嘉绪的房间里,躺在地毯上,身上盖了一张柔软的薄毯。许是因为睡得太久,眼皮有些灼热的浮肿,后背也黏黏腻腻的,出了一层潮润的汗。

    而岳嘉绪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天气,怎么还出了那么多汗。”朱姨扶她坐起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少爷让我拿套衣服给你。”

    果然,那里已经搭着一条礼服裙子了。尹之枝认出来,那是她去年订做的长裙,款式有些保守,但肯定不会再有不合身的困扰了。椅子下方,还放了一双平底鞋。

    尹之枝揉了揉眼,看向窗外,天完全黑了“现在几点了”

    “六点多,快开宴了。来,别揉眼睛了,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吧。”

    “知道了。”尹之枝被朱姨按住了手,忽然想起什么,好奇地问“朱姨,你刚才出去了那么久,是去买东西吗”

    朱姨愣了愣,含糊地嗯了声,随即,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好了,你自己换衣服吧。朱姨还得下去工作。”

    等朱姨走了,尹之枝赶紧换上新裙子。这一次,从胸围到腰身的松紧度,果然都无比合适。

    既然是及地长裙,穿平底鞋也无所谓了。

    虽然被过度摩擦的脚趾依然火辣辣的,但穿着平底鞋走路,还是轻松多了。

    二楼的长廊黑漆漆的,楼下也静得落针可闻。人们大概都转移到宴会厅那边去了。

    尹之枝有些心急,加快了脚步。不过,因为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完美地吸收了脚步声,她走得再快,也跟猫儿一样无声。

    即将踏下楼梯的时候,尹之枝耳朵一尖,忽然听见了两个陌生的说话声。

    “嚯,那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就是说啊都和岳家各走各路了,还死皮赖脸地回来给老太太祝寿。”

    “还不是因为没人知道她姨妈就是当年绑架少爷和小姐的真凶嘛。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她肯定没脸回来。”

    “岂止没脸,在圈子里也肯定混不下去了吧。”

    尹之枝顿住了,下意识地往暗处退了一步,默默背靠着围墙。

    果然,现实的一切,都按照原文剧情在推进。

    就是没想到,她这个当事人,还能亲耳听到和自己有关的墙根。

    其实,比这些话更难听的,她也不是没听过。

    那是在她十一岁时发生的事儿。

    尹之枝记得,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冷,农历新年又来得特别早。别墅里的佣人司机大多都放春假回家了。只留下了几名保镖,还有专门照顾老太太和老爷子的岑姨,以及两名负责做饭清扫的佣人在家里。

    偏偏,就是在这期间的一个冬夜,尹之枝迎来了月经初潮。

    半夜腹痛醒来,她发现自己满裤子都是血,连床单都弄脏了。

    宋媛还在生的时候,她才八岁。故而,宋媛没有特意教过她相关知识。不过,在同校女生的影响下,尹之枝也隐隐约约猜到了这是什么。但她也听那些女生说,她们第一次来月经,内裤上只有很小一块血迹。

    而她居然流了那么多血尹之枝那时候的头脑一片空白,脑瓜子想不明白,又羞耻又害怕又慌张,还觉得自己惹了大麻烦,抽抽噎噎地推开房门,跑出去了。

    那会儿正是凌晨一点多,夜色寂寥。岳诚华不在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早已休息。岳嘉绪的房门下倒是透出了微弱的光。除此以外,尹之枝还有别的选择,就是下一楼去找佣人。

    但小孩子大概天生就能识别出谁才是可靠的。楼下那些佣人盯她的目光,总让她有些说不清缘由的不舒服。

    于是,她遵从本能地跑去找岳嘉绪求救了。

    那时,她和岳嘉绪的关系还不那么亲近。岳嘉绪对她的管束,也远远没有日后那么严格。因此尹之枝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年十八岁的岳嘉绪从床上坐起来,一打开台灯,看见她睡裤上的血时,那错愕又僵硬的脸色。

    好在,岳嘉绪很快就冷静下来了,皱着眉,先是安抚了她几句,保证她没得绝症,不会失血死掉。随后,岳嘉绪像驱赶小猫小狗一样,让她进了浴室,自己出去一趟又回来,给她带来了干净的换洗衣物,还问佣人要了卫生巾,并吩咐人去收拾了她房间里的床单。第二天,还给她简单地说了说生理常识。

    但这件事的余波,并没有那么快消失。

    过了几天,尹之枝在走廊玩耍时,听见了那两个掌厨的佣人在闲嗑。

    “少爷那晚突然来敲我的门,问我卫生巾那些东西放哪了,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哼还这么小呢,才十一岁,就跟她姨妈那小浪蹄子一样,小心思忒多了。”

    “可不是嘛,女佣人那么多,她找谁不好,拖着一裤子血,大半夜的跑去找少爷。床单都换好了,还不肯回房,爬到少爷的床上赖了一晚”

    “宋媛要是不会发骚,哪能把先生迷成这样。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指望她能教出什么好孩子,长大后指定跟她一个德性”

    那时候,尹之枝还听不懂“小浪蹄子”和“发骚”是什么意思。不过,姨妈的名字,她是记得的。

    于是,她转身去了书房,上网查了那两个词的意思,发现那不是什么好话。并且,一搜索,就会弹出很多奇怪的图片和网页。

    尹之枝脸颊发烫,缩成一团,不敢细看,小心翼翼地关掉了网页。

    可她不知道,电脑是有搜索记录的。而且,那记录很快就被岳嘉绪看到了。

    他招她过来,问了是怎么回事。

    从那以后,这两个佣人,尹之枝再没在家里见过。

    她俩在家里是掌厨的。事后,岳家的厨子又陆续换了几个,朱姨也是那时候招进来的,一直工作到了现在。,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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