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逢青的现身, 如同一勺滚油直浇烈火,直接燃爆了这场前奏还压抑着的战役。
柯炀抓住窗帘的手骤然收紧,指关节狰狞地抽动了下。
他自然是记得顾逢青的。
男人天生就擅长估量对手的实力, 以评判对手是外强中干、不足为惧的那一类, 还是与自己旗鼓相当、需要多加注意的类型。很不幸,顾逢青就是后一类人。
回想起第一次见面,顾逢青打量他时的那种若有似无的揶揄和敌意只有男人才能识别出来的、来自于同性的敌意,更是让柯炀记忆犹新。
失去窗帘的遮挡,灯光照射下来, 顾逢青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起。
他站直身体,优雅地一拂肩上尘埃, 略过柯炀,看向沙发上的尹之枝,语气流露出几分遗憾“抱歉了, 枝枝, 我没打算出来的, 是他看到我了。”
尹之枝“”
空气里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气息。柯炀的脸皮僵硬得可怕,他极慢极慢地松开窗帘,转过头来, 瞪向尹之枝, 眼神之凶恶,仿佛想将她一口一口咬碎了, 再活生生吞进肚子里“尹之枝,他怎么会在这里”
尹之枝面呈菜色, 摇摇欲坠。
活到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希望有超人从天而降,用物理法把她敲晕, 带离这个修罗场。忍不住佩服自己的心脏承受能力,被这么多道锐利的视线轮番刺穿,居然还能保持清醒。尹之枝再度深吸口气,硬着头皮,解释道“他他也是来给我送创可贴的。”
柯炀一张脸都绿了。若他真的是猫,此刻大概已奓毛,厉声道“你换个借口行不行还是你觉得我像傻子你脚上就一张创可贴”
被撂在一旁的周琰听不下去了,介入二人之间,不耐烦地说“你也差不多得了吧,别这么幼稚,多大的事儿呢,用得着这么兴师问罪的吗”
可以说是非常会慷他人之慨了若当事人换成他,可未必有那么大度。
说罢,周琰又转头看向尹之枝,寻求认同感“尹之枝,你看我没说错吧你挑男朋友的眼光真的越来越次了,这小子除了脸长得好看,还有哪里好”
房间里出现了三个不该有的野男人,周琰是当中唯一一个生面孔,居然还敢当面挑拨他和尹之枝的关系。柯炀阴沉地瞪着他,寒声道“你算哪根葱,少在这里充大爷指点江山了。我从来没听她说起过你这号人物,我们之间没你插嘴的份儿。”
周琰鼓起双眼,柯炀这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叫他火起,还忍不住怀疑尹之枝是不是真的没和她男朋友提起过他连周司羿和顾逢青都有这个待遇,只有他没有。
这个猜测,让周琰内心升起一阵凄凉和幽怨。但当着这么多情敌的面,他不能再丢人了,便强撑着,没表现出分毫难过,还冷哼一声,拿出了和尹之枝斗嘴的实力,反唇相讥“你他妈的才算哪根葱。我和尹之枝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穿着开裆裤流鼻涕呢”
被人踩上地盘,还三番四次地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琰话音刚落,一个黑影已袭到眼前。
砰一声,他被一拳重重击中左脸。在闷痛的冲击下,身体猛地后退,撞上了房间一角的摆设,手臂挥动间,还扯下了一大片窗帘布,“呲拉”的长长撕裂声划破空气。
柯炀收拳,冷冷地瞪着地上的人,他,怒火中烧,整个人从内至外,都仿佛被一股可怖的戾气控制住了。
尹之枝万万没想到事情会突然演变到这一步,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柯炀打架的实力,她早就在他痛殴色鬼王总的时候就深刻地见识过了,并且从此再也忘不掉。王总那么一个浑身横肉、吨位沉实的大胖子,都能被柯炀当成麻袋一样,揍得半死不活,只能哀嚎求饶。
不过,和那天不同的是,周琰今天没有喝醉酒,也不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虚浮中年男子,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猝不及防吃了一拳,周琰坐在地上,抬手一擦嘴角,发现这儿裂开了,血还染到自己手背,脸色难看起来。下个瞬间,他就跳起来,大吼一声,冲柯炀扑过去。
两人就这样在房间里扭打起来。从他们的招数,可以看出来,若是周司羿和柯炀打架,大概能势均力敌一点。周琰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根本没有系统地学过拳脚功夫,微微落于下风,连续挨了好几拳。但他毕竟年轻精悍,也没有一直吃暗亏,一瞅到机会,便会恶狠狠地反击。
雍容典雅的房间,成了一个混乱斗殴场。尹之枝急得声调都变了,扑上去阻拦他们“好了好了,别打了你们别打架了”
但她的腰被一双手臂搂住了。周司羿将她圈住,放回沙发上,阻拦她接近他们“枝枝,别过去,他们会打到你的。”
尹之枝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赶紧转过去,扯着他的手“那你赶快去阻止他们啊”
周司羿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无奈,说“你站在这里,别过来。”
顾逢青原本是站在窗边观战的。但被战况波及,他皱了皱眉,也挪开了,来到她旁边。尹之枝六神无主道“怎么办,逢青哥,你也帮帮忙,去劝一劝啊”
顾逢青叹息一声“我嘛,一介书生,动手劝架的事,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说罢,他取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另一边厢,周司羿长腿跨过一地狼藉,介入扭打成一团的两人,一手抓住一人的手臂。尹之枝以为他想就这样把柯炀和周琰分开。可那两人已经撕打红了眼,恐怕有难度。谁知,周司羿下一秒竟冷酷地一曲腿,顶上了其中一人的腹部那人是周琰。
周琰“”
周琰青青紫紫的俊脸,瞬间疼得一歪。缠着柯炀脖子的手也松开了,摔在地上,干呕起来。然后,周司羿拎起了柯炀的衣服,将他狠狠地推到了角落,就这样把两人硬生生地分开了。
尹之枝“”
没想到周司羿是这种以暴制暴的劝架法。不过,他能顺利分开二人,也是因为柯炀和周琰已经在前面一轮的撕打里消耗了很多力气,才能让他成功介入吧。
满屋狼藉,窗帘散乱,空气里只剩下狼狈的喘息声。尹之枝看了看左边捂着肚子的周琰,再看看右边扶着手臂的柯炀,心脏一紧,果断跑向柯炀,搀起他,关切道“柯炀,你还好吧”
顾逢青挂断电话,这会儿才施施然上前,跨过零碎的障碍物,扶起五官还呈扭曲状态的周琰,以兄长的口吻斥责道“都冷静点儿,这么大个人了还打架,像什么样子”
周司羿站在两方中间,捂住手腕,看向第一时间扑向柯炀去关心他的尹之枝,抿了抿唇。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震响“开门快开门”
几人同时一怔,顾逢青却像早有预料,直接走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脸焦急的游轮经理、保安队和医疗队。
一个小时后。
游轮上命令禁止打架斗殴。不过这次,参与斗殴的双方都大有来头,经理两头都得罪不起,只能轻拿轻放,先把人送去治伤和包扎当然了,为了避免双方再次打起来,是分开两个地方进行的。
好在双方只是拳脚斗殴,没有用上见血的利器、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充其量,也就是造成了一些皮肉淤青和轻微擦伤。
尹之枝陪同柯炀,来到三楼的医疗室。
三楼充满着各种管理功能室,旅客极少。海上乌金西坠,长廊并未封窗。越过白色铁横栏,能看见一望无际、宛如墨汁的海水。
尹之枝裹着披肩,在海风中搓手取暖,心烦意乱地候在门外。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医疗室大门打开的声音。
尹之枝一怔,直起身,就看到柯炀出来了。
他已脱下皱巴巴的西装外套,拿在手里,只穿着衬衣。一头黑碎发颇为凌乱,颊上有一处暗红的淤伤,仿佛刚从外面打架归来的野猫。
但此刻,仿佛和过去的任何一次都不同。戾气和愤怒已经沉下去了,他的脸庞冷若冰霜。投向她的目光,染上了几分叫人心里发凉、幽幽不见底的审视。
尹之枝连忙迎上去,抓住他的手臂,问“柯炀,你怎么样了,没有被打伤哪里吧没有大碍吧”
她的手隔着衬衣,触上他的手臂。柯炀一顿,忽然一言不发地反抓住她的手,往走廊一侧拖去。
“怎么了柯炀,哎,等等,你带我去哪里”
柯炀充耳不闻,也不回答,寒着脸,将她带到走廊尽头。
这里一侧是墙,两面环海。除了他们,整条走廊一个人也没有。顶上一盏白炽灯,昏昏溶溶。
夜幕漆黑,无星无月。游轮航行于海面,曳开雪白波纹。海风吹来,冰冷刺骨,也吹散了他们的影子。
柯炀把尹之枝带到这里,双手抓住她的披肩,有些粗暴地将她推挤到墙壁上。尹之枝脊骨贴上铁质的墙,感觉自己被钉到了一座冰山上,哆嗦了一下。
湿润的夜雾打湿了柯炀的头发,发型彻底乱了。柯炀盯着她,面色苍白,问“尹之枝,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尹之枝垂着头,不知出于何种复杂的心理“嗯。”
“那么,你现在证明给我看,马上。”
尹之枝十指互扣,紧了紧,又松开了。她明白柯炀是什么意思,便上前一步,轻轻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柯炀却抓住她的手腕,冷冷道“我要的不是这样。”
尹之枝一愣,身体便再度被推后,顶到墙上。冰冷又夹杂着奇异火热的唇,凌乱地落在她脖子上,印下一串湿润的吻。
尹之枝闭眼。长蛇在她胸口流连,还试图顺着衣服缝隙爬进去。本该是柔情蜜意、水到渠成的事情,却仿佛成了一场发泄愤怒的冷酷惩罚。她一开始试图咬紧齿关,忍过去,却忍不住身子的僵硬和颤抖,终于一抬手,用力地将他推开了。
她不喜欢这样。
柯炀看似在强迫,其实被她这样一推,他便停住了,唯有手仍然压着她的脖子。
那么脆弱纤瘦、一用力就会折断的脖子。
过了许久,柯炀才将埋首在她颈旁的脸慢慢抬起来,气息也逐渐平复了。
两人对望着,尹之枝喘着气。柯炀端详着她的表情,脸上渐渐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他的眼眶红得仿佛要落泪,但细看眼里其实没有泪水。嘴唇微微发青,紧紧抿成了一道平直的线。
柯炀如今的模样,五官和初见时明明没有改变。却好像少了很多东西,眼中空荡荡的。
“尹之枝,我上次跟你说过,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不要再瞒我骗我。”
“但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我最恨的,就是你骗我说你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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