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依山, 越往里路越崎岖,暖阳透过树叶缝隙照进来,落在女子们脸上, 映出团团笑意。
陈钰磬射猎一只兔子, 却被兔子逃了, 气急败坏地追着兔子跑。
姜亦棠的目标不在猎物,很快和她们走散,身边只剩下常乐和卫笠, 青粟刚到这里就去收拾帐篷, 没有跟过来。
姜亦棠小心翼翼地在树林中晃悠, 她没有去远处的山脉, 慢悠悠地溜达到一片溪流处。
常乐好奇
“姑娘不猎几只猎物吗”
姜亦棠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坦诚地小声道“我射术不精, 怕丢脸。”
在上书房中, 她的骑射是最差的, 但许是看在她练习时认真,又或者其他原因,总归郭统领并没有过多训斥她,相较于其他人, 态度算是温和。
常乐和卫笠都有点忍俊不禁, 常乐提议
“这里没有旁人,姑娘不妨试试”
姜亦棠杏眸一亮, 她觑向常乐和卫笠,反正他们对她情况都很清楚, 也不会笑话她,既然如此,不如就试试
姜亦棠被劝得蠢蠢欲动, 攥紧了弓箭,开始寻找猎物。
马儿仿佛知道她的心思,马蹄声都渐渐放轻,在看见一只埋头吃草的兔子时,姜亦棠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只兔子,拉开弓弦。
她力气小,拉不开满弓,只能减短距离,但当她松手射箭时,兔子也感知到了危险,飞快地躲开,一眨眼钻进草丛中消失不见。
姜亦棠失落地垂下头。
常乐安慰“姑娘不必灰心,刚才陈姑娘狩猎时,也没有一击即中。”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姜亦棠身子一僵,倏然转过头去,就见岑行简不知何时来的,骑在马背上,不紧不慢地朝这边看来,也不知看见了多少。
姜亦棠窘得不行,一下子忘记了失落,睁大了杏眸,问
“你什么时候来的”
岑行简慢悠悠地晃过来“比你早到,但你太专注,没看见我。”
岑行简本是想喊她,但见她一直盯着那只兔子,猜到她在干嘛,就咽了声,没打扰她。
姜亦棠脸一红,呐呐地没有再说什么。
而且,都是同窗,她是什么水平,岑行简未必不知道,姜亦棠勉强压住窘迫,又恢复垂头丧气。
岑行简觑了她一眼
“猎物反应都很快,你要狩猎它们,动作也得快,像你那样慢悠悠的可不行,必须要当机立断。”
话音甫落,有一只兔子乱窜,居然跳过草丛,窜到他们面前,岑行简抬弓、拉弦,在兔子消失前,破风声响起,几乎眨眼间,兔子被钉在树上,姜亦棠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目瞪口呆“好厉害。”
她一直都知道岑行简骑射课厉害,不然五皇子也不会一到骑射课就开始得体,但一直没有实感,如今亲眼看见,才知道他为什么总被郭统领夸奖。
岑行简挑眉,面色不变地接受了夸奖
“你试试。”
姜亦棠倏然噤声,她悻悻地不敢去看岑行简。
笑话,她几斤几两她还是很清楚的,水平菜成那副模样,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
岑行简轻描淡写“你连在外人面前拉弓都不敢”
不得不说,岑行简很敏锐,他知道姜亦棠在意什么,也知道该怎么激将她。
姜亦棠今日刚听了谢玉照说的那番话,一脑子都是不给谢玉照丢脸,她水平可以不够,但不能连拉弓都不敢。
姜亦棠恼瞪了岑行简一眼,气鼓鼓地转身离开。
岑行简勾唇,不紧不慢地骑马跟在她身后。
等遇到猎物时,姜亦棠也不管什么,只记得岑行简说得当机立断,拉弓瞄准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浑身紧绷,松手
咻。
利箭蹭着兔子的后腿,将兔子钉在地上。
姜亦棠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她猛地扭过头,高兴地指着兔子
“射中了”
她杏眸灼亮,没什么心思,单纯地分享喜悦,乐得像个傻子,岑行简却是稍顿,才勾唇轻笑
“嗯,很厉害。”
常乐和卫笠对视一眼,都有点面面相觑,卫笠轻轻摇了摇头,常乐没说话,去把兔子拿了回来,兔子只是伤了后腿,没有死,惊惧地想要挣扎,但没能逃开。
常乐刚要拿出帕子,被卫笠打断,把自己身上的帕子递给了她,常乐了然,用帕子把兔子的后腿包扎起来。
岑行简觑见这一幕,眼神稍闪。
女子贴身手帕被人捡去,于名声难免有点不好,男子却是无所谓。
卫笠在京城的名声说不上好坏,但忌惮他却是真的,没想到私底下倒是细心。
姜亦棠抱着那只兔子,爱不释手,见状,卫笠见缝插针道
“姑娘,时辰不早了,殿下也许也回去了。”
卫笠扫了一眼岑行简,要是被殿下知道,他眼看着祁王和姑娘一起狩猎却不管不顾,他可承受不起后果。
岑行简觑向他,卫笠脸上微笑,心中道了声晦气。
姜亦棠想到谢玉照,立即回神,抱着兔子迫不及待道“那我们赶紧回去”
回去让谢玉照也看看她猎到的兔子。
姜亦棠和岑行简打了声招呼,带着卫笠和常乐离开。
等林中静下来,岑行简才扯动唇角,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眉眼却是未动。
卫笠喊小姑娘回去,却偏偏提到殿下,不外乎是提醒他,要注意分寸。
岑行简不在意地骑马转了一圈,碰巧遇到一只麋鹿,他抽出利箭,拉弓,几箭快速射出,不消片刻,麋鹿应声而倒。
而岑行简不咸不淡地看着满地鲜血,唇角时刻带着的那抹幅度不知何时抹平,面无表情透着股冷然。
这一切,都没人看见。
姜亦棠也不知道,她正高高兴兴地往回赶,把马还回去时,却见马棚处站了许多人,有点嘈杂。
姜亦棠皱了皱眉,收敛笑意,按照她前世经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且多半不是好事。
果不其然,等她看清时,就见一名宫人脸色惨白,但有半张脸却是通红,正跪在地上,不断解释什么。
而在她们面前,站着一位盛气凌人的女子。
姜亦棠不着痕迹地稍顿,她认得那名女子,丘荣公主的表妹邱语桐,但和褚栎秋关系却是甚好。
因为邱语桐喜欢褚栎秋的兄长,并非是丞相府的嫡长子,而是褚栎秋的二哥。
姜亦棠回来的动静不小,很快吸引了注意。
邱语桐一脸恼意地看过来,见到她,顿时冷下脸。
姜亦棠心中咯噔了一声,又有点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招惹邱语桐了
她被常乐扶着翻身下马,小马驹轻蹭了蹭她,邱语桐脸色越来越黑,这本是姑母给她准备的马
邱语桐一声冷呵
“姜三姑娘终于回来了”
这话一出,哪怕姜亦棠有点笨,也了然邱语桐是冲着她来的。
再细看那名宫人,正是给她推荐马驹的人。
姜亦棠抿唇,细眉稍蹙,当真不解
“邱姑娘这是在等我”
邱语桐见她这幅模样,心中呸了声,京城谁不知道褚姐姐和殿下才是一对,姜亦棠还往殿下跟前凑,勾得殿下和褚姐姐分道扬镳,邱语桐想到这段时间褚姐姐的黯然伤神,就不由得心疼。
再看姜亦棠,她眼神越发冷了冷,小小年龄就这般狐媚子,日后可还了得
“姜三姑娘抢了我的马,我不等你,等谁”
姜亦棠看了眼手边的马驹,再看她,轻声“我记得围场的马都是先到先挑。”
邱语桐被堵住,再见四周人议论纷纷,不由得急了
“这是姑母特意给我准备的马”
姜亦棠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简直无妄之灾。
马上没刻邱语桐的名字,她也不是故意挑的,邱语桐一副她抢她东西的模样,摆明了借机找茬。
刚才猎到兔子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姜亦棠看了眼被罚的宫人,抿了抿唇
“既然是娘娘给邱姑娘留的马,怎么还把马留在马棚中,他也只是个小宫人,没得到消息,也不知上边心思,邱姑娘不必严苛。”
姜亦棠记得很清楚,谢玉照也有一匹马,却是单独饲养,绝不会搞混。
姜亦棠大抵猜到邱贵妃的心思,几位公主和皇子都没有特殊对待,她单独给邱语桐准备马驹,传出去未免惹眼,也会被宫中娘娘攻讦道是滥用私权。
她心中也不舒坦,也透了些许不满,既然是单独给别人留的,为何不提前说,既不想让人觉得邱语桐被特殊对待,又想落得好处,误选的人就活该倒霉
但姜亦棠也不想和邱语桐继续争辩,她退了一步
“不知是如何搞错,我事先不知情,但既然是娘娘给邱姑娘准备的马,让给邱姑娘就是。”
邱语桐瞪圆了眼“什么叫让给我本来就是我的”
“而且,被你骑过的马,我也不想再骑”
姜亦棠听出她话中的嫌弃,抿了抿唇“那邱姑娘再重挑一匹就是。”
她不欲再和邱语桐吵,转身想要离开,却被邱语桐拉住,邱语桐不敢置信
“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姜亦棠攥紧了手帕“不然邱姑娘还想怎么样”
邱语桐一噎,她能拿姜亦棠怎么样,但她憋不下这口气
“到底是庶出女子,没有一点规矩,也是,能无名无分住进外男府邸的,怕是早也没脸没皮。”
众人哗然,丘荣公主也变了脸色“语桐”
和姜亦棠再有龃龉,不过是女子家的不和,但扯到太子,却是另一回事。
丘荣公主话音未尽,就见被语桐拉住的女子变了脸色,她一改平日的软和,态度强硬起来,语气都冷了下来“规不规矩,想必邱姑娘也说得不算,你再是嫡出,也不过一介白身,无品无阶,肆罚宫人,不过是仗势欺人,邱姑娘真当自己有规矩”
邱语桐被堵得哑口无声,恼羞成怒时,竟然扬起手。
四周人一惊,丘荣公主也是当即变了脸色,但不等那只手落下,就被人拦住,姜亦棠攥住她的手,在四周人刚准备松口气,她脑海中忽然闪过谢玉照和卫笠的话以牙还牙。
在众人未反应过来时,清脆的掌掴声在围场中响起。
围场中倏然安静下来。
邱语桐半晌没回过神,直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意传来,她不敢置信地捂住脸,尖叫一声,就要去扑打姜亦棠。
但不等她碰到姜亦棠,就被常乐挡住,挥开
“邱姑娘自重。”
丘荣公主不可能看着邱语桐被打,还无动于衷,她上前一步“三姑娘,你过分了。”
姜亦棠平静反问
“难道我要站在原地让她打吗”
丘荣公主皱眉,她都拦下邱语桐,何必再打人
邱语桐捂脸痛哭,心中彻底恨上姜亦棠,她见丘荣公主站着不动,心中恼恨地喊了声“表姐”
丘荣公主站直了身子,她冷眼看向姜亦棠,也许姜亦棠没错,但是,她在跟前,姜亦棠都敢动手打邱语桐,又何尝把她和邱家放在眼中
丘荣公主
“姜三姑娘,今日之事不可能善了。”
“当然不可能善了。”
冷冷清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丘荣公主身子倏然一僵,四周人默默让开一条路,谢玉照不知何时出现,卫笠恭敬地退了一步,把姑娘身边的位置让给他。
姜亦棠看见他,被骂的委屈当即涌上来,她红了眼,攥紧谢玉照的衣袖
“谢玉照,她骂我没脸没皮。”
众人都看见,在小姑娘这句话落下后,殿下的脸色一点点冷冽下来,透着让人胆颤心惊的寒意。
丘荣公主也心惊,她勉强道“皇兄,是三姑娘打了语桐。”
谢玉照抬眼,轻飘飘的声音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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