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跟在秋静寺门口停下, 松翎一路提着的心终于放回原处,他觑了眼殿下的神色,轻松道
“殿下, 姑娘只是来上香, 昨日瞒着您,也许只是怕殿下担心。”
话音甫落, 松翎就眼睁睁地看见三皇子从秋静寺出来, 松翎错愕,这三皇子怎么这么巧地也在秋静寺
谢玉照眉眼冷冽,一言不发地看着三皇子乘上马车离开。
松翎忙不迭地说“听说昨日三皇子和尚书府的二姑娘在颂雅楼私会, 还被姑娘当场撞见, 这只是巧合、巧合”
谢玉照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想起前世小姑娘去世的消息传出来后, 一向感情甚笃的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发生争执, 听说三皇子第一次对三皇子妃冷脸。
他后来打听过,那五年姜亦棠的遭遇。
知道她曾被困在颂桉苑不得而出, 也知道是因谢玉桓,她才解了软禁, 得以正常出府。
谢玉照心中不受控制地升起一抹暴戾和阴郁,他极力避而不谈的事情又一次摆在他面前, 谢玉桓不是什么心善的人, 为什么会替姜亦棠求情
他和姜亦棠什么关系,那五年中,二人间又发生了什么
他信小姑娘在他面前的一系列反应都是真的, 她对情爱一事定义模糊。
谢玉照也不信小姑娘会曾经看上过谢玉桓。
所以,问题只会出现在谢玉桓身上。
眼见殿下神色冷冽,松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有点琢磨不透殿下的心思,明眼人都知道姑娘不可能和三皇子有什么,殿下这是在闹哪门子情绪
半晌,谢玉照终于出声
“查,谢玉桓来秋静寺做什么。”
松翎应下,他偷瞄了眼殿下,心中暗自嘀咕,殿下再这么疑神疑鬼地下去,迟早伤了姑娘的心。
片刻迟疑,松翎小心地问
“殿下,咱们要不要进去找姑娘”
谢玉照稍顿,最终,他闷声道“不去。”
松翎摸不清头脑,倒是卫笠摇了摇头,差点笑出声。
殿下要脸,也注重在姑娘面前的形象,他一路尾随姑娘过来,哪敢让姑娘发现
分明暗中霸道得不行,一点点强硬挤进姑娘的生活,却在面对姑娘时,仿佛害怕什么一样,一点不好的模样都不敢表现出来。
姜亦棠没心没肺地带着青粟等人在后山赏梅,根本不知道山脚处有人在等她。
等她们下山,都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谢玉照没有出现,而是等她们的马车离开后,才让松翎启程回府。
谢玉照吩咐松翎在京城绕了一圈,还特意绕路去颂雅楼买了份桂花糕,卫笠慢悠悠道
“姑娘又不知殿下跟着她去了秋静寺,殿下买糕点道歉,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了”
谢玉照身子一僵,疑似恼羞成怒“闭嘴。”
卫笠耸了耸肩,接下来果然一路都保持着安静。
姜亦棠收到糕点时,有点懵,细眉轻蹙
“颂雅楼离皇宫那么远,你日后不需要特意绕路去买,府中的糕点也很好吃。”
卫笠没忍住闷笑出声。
谢玉照冷冷瞥了他一眼,卫笠打住,识相地退了出去。
等四周没了人,只剩下他们二人时,谢玉照才垂下视线,道
“不远。”
他把糕点推向小姑娘,仿若不经意地问“阿离今日出府了”
姜亦棠浑身一僵,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去,她没对谢玉照撒过谎,眨了眨杏眸,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借口,她怕被看出异样,埋头说
“嗯,去尚书府拿了些东西。”
谢玉照眸色一暗,刚入口的茶水残余了些许苦涩,谢玉照抿了抿唇,把杯盏放下,只淡淡地说了句
“是吗”
姜亦棠有点耳热,她摸了摸耳垂,不敢再和谢玉照独自待下去,怕会露馅,她忙忙道
“我得回去了,夫子交代下来的功课还没做完。”
谢玉照垂下视线看着小姑娘,她左顾右盼,双手紧张地不断扯着手帕,就是不敢看向他,无一不再说明她的心虚。
姜亦棠等了片刻,没等到谢玉照回答,有点不解,下一刻,有人攥住她的手腕,一阵拉力传来,她猝不及防朝前栽去,跌落在眼前人的怀中。
姜亦棠有点懵,半晌才回过神
“谢玉照”
谢玉照抱紧了她,将头埋在她颈窝中,低声道“不许去。”
姜亦棠猝不及防地有点错愕。
谢玉照从不会允许她怠慢功课,她这次特意寻了功课做借口,完全没有想过谢玉照会不同意。
姜亦棠有点手足无措,她杏眸中都是不解
“谢玉照,你怎么了”
谢玉照不答,只说“陪我待会儿。”
姜亦棠迟疑,片刻后,她有点担忧地问
“是不是朝堂上有什么事”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谢玉照身上能发生了什么,姜亦棠看不清谢玉照神色,只能察觉到他身子一顿,然后低低地应了下来“嗯。”
姜亦棠张了张嘴,她安静下来,对于朝堂之事,她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
姜亦棠咬唇,试探地伸出手,轻柔地拍抚着他的后背,小声地安慰
“没事,谢玉照,我会陪着你的。”
这本是一句不假思索的安慰,但谁知,谢玉照却是在听见后,抬起头问她“阿离是说真的”
姜亦棠下意识地点头。
搂在她腰间的手渐渐收紧,有人亲了亲她的额头,不等她回神,头顶穿来谢玉照情绪不明的声音
“阿离不要骗我。”
姜亦棠想说她当然不会骗他,当想起她刚刚才说假话,立即心虚地咽了回去。
谢玉照终于舍得放开她,让她回去做功课。
姜亦棠稍有些迟疑,她担心地看了眼谢玉照“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谢玉照抬眼,话音平常
“只要阿离一直在,就不会有问题。”
他语气太平淡,以至于姜亦棠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她真的有事要回思甚苑,犹豫了会,才迟疑地离开了书房。
赶回思甚苑,佟容已经备好了针线和缎料
“是姑娘做衣服剩下的云织锦缎,做一个荷包绰绰有余。”
听说是剩下的缎料,姜亦棠有点心虚“这会不会不好”
佟容无奈“这已经是最好的缎料了。”
姜亦棠起身去看了眼库房中缎料,佟容说得没错,这半匹云织锦缎是思甚苑中最好的缎料了,姜亦棠不再耽误时间,就着手中的缎料裁剪起来。
距离谢玉照生辰只剩下两日,她得抓紧时间了。
姜亦棠的手很巧,她裁剪完缎料后,顺着描的花样一点点将不同颜色的丝线绣上去,等青粟催她休息时,荷包快做出了一半。
翌日,姜亦棠早早起床去上书房,坐在马车上,都是打着瞌睡的。
她半躺半靠地窝在谢玉照怀中,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含糊不清道
“到了再叫我。”
等回府后,她就直奔思甚苑,连晚膳都窝在思甚苑中用,和谢玉照见面的时间直接减少。
一连两日都是如此,谢玉照浑身气压不能再低,松翎每日被折磨得欲哭无泪。
谢玉照生辰的前一日,姜亦棠终于把荷包最好,她将最后的结扣收好,把符纸仔细地放进去,彻底松了口气
“终于做好了。”
青粟心疼她“这几日姑娘全忙活这个了,觉都睡不踏实。”
姜亦棠不知说什么,只能冲她乖巧一笑,青粟拿她没办法,气闷地说“今日姑娘总能早点休息了吧”
姜亦棠还是摇头。
青粟不解“这荷包也做了出来,明日就是殿下的生辰,姑娘还要忙什么”
傍晚余光昏暗,姜亦棠在烛火一摇一曳间悄无声息地红了脸颊,她不好意思地说
“我想第一个给他送生辰礼。”
青粟噎住,却只能任由她。
这一日,姜亦棠终于出了思甚苑,和谢玉照在前院用了晚膳,谢玉照脸色稍许好看些,但给小姑娘夹菜时,仍是透露了些情绪
“这几日功课很多”
姜亦棠心虚地含糊点头。
见状,谢玉照不着痕迹地抿唇,眸色一点点暗下来。
早就查清上书房最近功课的松翎不忍直视地捂眼。
晚膳用得晚,结束后,日色彻底暗了下来,府中四处点亮着灯笼,不会叫人看不清脚下的路。
谢玉照冷着脸,直接起身,硬邦邦地说
“最近朝堂事多,我去书房了。”
她功课多,他也不闲。
姜亦棠摸了摸袖中的荷包,赶紧叫住了他“你会在书房待很久吗”
谢玉照不咸不淡
“嗯。”
姜亦棠见他这么冷淡,不由得有点委屈,但她怕谢玉照是真的有事,只能乖巧地应了声“好。”
谢玉照又等了片刻,见她没了话说,又低头数着米粒吃饭,他唇线逐渐抿成一条直线,转身离开。
佟容隐约察觉出不对劲,她拉了拉姑娘,小声道
“姑娘,殿下是不是不高兴了”
姜亦棠咬唇,其实她也有所察觉,但她不知道原因,听到佟容的问话,她有点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
佟容“姑娘最近一心忙着殿下的生辰礼,难免忽视了殿下,殿下也许是因这个才会不高兴,姑娘记得待会哄哄殿下。”
姜亦棠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姜亦棠怕错过时间,准备去找谢玉照,但不等她到前院,就远远看见谢玉照带着松翎朝府外走去。
青粟哎呀了一声“姑娘,殿下怎么这个时间出府了姑娘,咱们怎么办”
姜亦棠犹豫了下,轻声道
“我去前院等他。”
她没让青粟她们陪着,让她们都先回了思甚苑,自己一人去前院等谢玉照。
但谁知,这一等就等了许久。
姜亦棠等得昏昏欲睡,怕自己会睡过去,只好跑到谢玉照的寝室前蹲着。
夜色渐渐浓郁,谢玉照才忙完回府,他抬手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忽然听见松翎小声地惊呼了下
“殿下”
谢玉照皱眉,颇有些不耐地抬头看去。
倏然,他愣在原地。
在寝室前的游廊上,一个毛绒绒地脑袋露出来,她的主人蹲在地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她穿着一身湖绿色襦裙,有一半拖落在地上,鹤氅也要掉不掉。
松翎压低声“是姑娘。”
谢玉照当然知道是谁,在看见小姑娘的一瞬间,他这几日一直堵着的情绪顿时全部烟消云散。
谢玉照深深地皱起眉头,快步上前,他蹲下身子,轻声叫醒她
“阿离”
小姑娘半睡半醒地抬起头,艰难地睁开双眼,半晌,她才认清他,她软软含糊地喊
“谢玉照你回来了”
谢玉照责怪的声音都卡在喉间,他只能低声说“嗯,你在等我”
她娇气地蹭了蹭他脖颈,仿佛恢复了点清醒,她伸手掏了半天,拿出一个荷包,她还蹲在地上,仰着头看向他,一双杏眸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生辰礼,我是不是第一个”
谢玉照蓦然哑声,他垂下视线。
松翎早有眼力见地退了下去,四周很静,这种安静甚至让人有种错觉,仿若天地间就只剩下他和小姑娘二人。
半晌,谢玉照轻颤眼睑
“你一直等我,就是想第一个给我送生辰礼”
姜亦棠点了点头,稍顿,又迟疑地摇了摇头
“还想哄你。”
谢玉照错愕,就听小姑娘有些小心翼翼地软声问他
“你是不是生气啦”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才瞒着你去了秋静寺,时间太短了,我每日回来后只能抓紧时间绣荷包,才会忽视你的。”
她声音软软的,还带着些许困意“谢玉照,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半晌,谢玉照声音干涩
“我没生气。”
他不会生她的气,他只是想让她理理他,不然他会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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