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听闻了这一片的狼藉, 好气又好笑。正巧太子殿下召见了李太医, 便请着这位擅长治小儿病的太医也一并给其他几位皇子检查。
幸亏的是,那两个吃醉的皇子,顶多醒来的时候会有些眩晕,吃点醒酒汤也就没事了。
大皇子和三皇子的酒量不错, 七皇子压根没喝。
皇贵妃看了这么一圈, 总算心中有数。
至于太子殿下和贾珠
皇贵妃瞥了一眼还在殿宇内安然坐着的两个小孩。露出淡淡的微笑,“太子, 可是要将贾珠移到偏殿歇息他看起来,已经是醉倒了。”
太子护着贾珠侧睡在他的肩头上, 闻言看了过来, 缓缓笑了起来,“劳皇贵妃娘娘费心,孤自然是要带他回去的。”
话音落下,门外就有宫人进来禀报,已是抬了撵车过来。不知在什么时候, 太子就已经叫人去抬了撵车,如今过来正是合适, 也压根无需皇贵妃开口,就处理得非常周到。
太子严肃着小脸吩咐他们将贾珠搬到了撵车上。
一路上因为有着太子殿下的盯梢,这些宫人都非常小心, 生怕一个不小点颠簸到了这位伴读,叫太子殿下不高兴。
太子与皇贵妃行礼, 带人离开了承乾宫。
皇贵妃的眼眸落着这一幕,与身后的刘嬷嬷说道“厨房熬着的醒酒汤好了没有快些去看看, 给四皇子与五皇子灌一碗。”
幸亏四皇子是在她膝下, 五皇子暂时也是皇贵妃管教的, 不然这两个醉醺醺的回去,实在是叫皇贵妃没脸。
七皇子方才已经被皇贵妃派人送走,大皇子和三皇子正在眼前乐颠颠地与她们告辞。皇贵妃派人跟着他们,确保几位吃了酒的皇子能顺利回宫后,这才是松了口气。
皇贵妃按着额角,头疼地说道“大皇子也的确是有些肆意妄为了。”她这声音不轻不重,闻着身后殿宇内的酒意,到底是有些不喜,叫人赶忙都置换了。
她养着的小公主,最是不能闻到这些东西。
身子弱,今儿甚至连殿门都出不来,只能在殿内和四皇子奶声奶气地说了句生辰贺喜,直叫皇贵妃心中酸涩难受。
张嬷嬷轻声说道“娘娘,方才听过了,永和宫内,六皇子的病情瞧着,似是有些不好。”她知道皇贵妃的心病是什么,也自然知道,在这个时候,要说些什么,才能叫皇贵妃立刻开怀。
皇贵妃这才露出微笑,轻声说道“是吗那真是不巧。”
承乾宫内的对话自然不被外人所知,而承乾宫外,大皇子在回到乾西五所那处,已然是被听到了前因后果的惠妃娘娘拧着耳朵。
大皇子惨叫“啊啊疼,额娘,你怎么会在这里等着我”
他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自然无法反驳惠妃的质问。
惠妃不紧不慢地说道“在这后宫中,有什么事情算得上是秘密”
从承乾宫中出来几个身上带着酒气的皇子,这消息霎时间就能够叫整个宫廷都知道。除非是承乾宫下了死力气去瞒着可皇贵妃又为何要瞒着
瞧着这清晰的前因后果,惠妃便知道,皇贵妃的心中是有些不喜的。
可惠妃也无法说些什么,倘若做出这种不当之事的人不是允禔,而是别的皇子,那惠妃肯定也要不高兴。
惠妃看着大皇子,头疼地说道“你就不曾想过,将酒水偷偷带到宴席上有些不妥”哪怕不是自己偷偷夹带,而是叫宫人送来酒水,都好过大皇子带进去。
这期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大皇子都说不清楚。
面对着惠妃的责备,大皇子的眼珠子一转,顿时哎呀一声软倒在了母妃的身上,可怜兮兮地说道“额娘,儿子困
了,儿子醉了。”
然后啪叽地不说话,好似真的睡着了。
惠妃搂着这倒霉孩子,哭笑不得。
若说惠妃这里还算是和风细雨,那荣妃那处,就显得有些惊涛骇浪了。
钟粹宫内。
荣妃怒极之下,用力拍了拍桌面,叫阖宫的太监宫女都颤抖了一下。她一双美艳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三皇子,幽幽地说道“在你去之前,额娘与你说过什么”
允祉的嘴巴动了动,“不要闹出事情来。”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大哥相邀,儿子不好拒绝。”
“荒唐”
荣妃的确是生气,她气允祉不知轻重,胡乱饮酒;也气允祉和允礽允禔走得亲近,不知艰辛。
她从前生下三四个孩子,留到现在的就只有允祉一个,她自然看重允祉,却也对他有着莫大的期待。
“娘娘,三皇子的岁数还小呢,这对酒好奇,也没什么。像是咱这宫内的皇子们,都是极尊贵的主子,难道连一口好酒都吃不得吗”荣妃身边的大宫女轻声安抚着荣妃,又忙用眼神示意允祉上前来说话。
允祉的嘴巴扯动了下,到底是欠身,“额娘,儿子错了。”
荣妃气性大,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见允祉认错了,她这心里的疙瘩就没了不少。
荣妃叹了口气,将允祉拉到身前,摸着他的眉角说道“刚才,委屈坏了吧额娘不是不许你吃酒,只你也看了,像四皇子和五皇子那般醉倒了也就算了,要是你也当着太子和大皇子的面那般,你可喜欢”
允祉的脸扭曲了一下 ,“儿子定不会如此。”要他在大哥和二哥的面前跳舞,那还不如一掌劈晕他。
毓庆宫内,允礽揉了揉鼻子,只觉得有些痒痒。
他抱不动贾珠,故而只能叫侍从将贾珠抱进自己的寝宫,而后,又吩咐小厨房的人熬一碗醒酒汤送来。
贾珠躺倒床榻上,半睡半醒地合着眼,听闻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便慢吞吞地抬起一只眼。
眼瞅着来到身边坐下的人是太子,他就吃吃笑了起来。
允礽摩挲着贾珠热乎乎的小脸,“看到我,就这么高兴”
“看到保成,就,很高兴。”贾珠翻了个身,将小脸埋在了温凉的被褥里,声音闷闷地从布料里传出来,“殿下,贾珠,好像醉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
允礽忍住笑,戳了戳贾珠的胳膊,“阿珠,你可知,你只吃了一杯酒。”
贾珠费力地听着允礽的话,末了,含糊不清地说道“一杯醉了,也是,醉了的。”他软乎乎地给自己辩解,“不吃过,所以,厉害。”
允礽听着贾珠颠三倒四,费劲地给自己解释的模样,就觉得这样的阿珠真是哪里都可爱。
等到小厨房端来了醒酒汤,贾珠的眼睛都快要合上了。允礽轻轻拍了拍贾珠的肩膀,试图将他叫醒,可贾珠却是翻了个身,就一动不动,看起来浑是困顿。
“阿珠,不吃这些就睡着,明日起来,可是要头疼的。”
贾珠咕噜着,“就,疼。”
允礽可是不乐意,叫来玉柱儿端着醒酒汤,亲自上了床榻,将阿珠给扶着起来。
贾珠被太子殿下这么搬动,到底是清醒了一会,倚靠在太子的身上迷迷糊糊,就听到太子殿下认真地说道“阿珠如果自己喝下去,那此事就结束了。可阿珠要是不喝,那我就自己给阿珠喂了。”
贾珠慢吞吞地在太子的肩头乱蹭,才总算是抬头,看见了醒酒汤的样子,他又慢吞吞地挪回去,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不喝,不喝。”
他软软地抱怨,想必
在他看来,这一碗醒酒汤大概是如同他吃下去的酒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很好。允礽点了点头,叫玉柱儿将醒酒汤端了过来。
玉柱儿不明所以,递了过来,允礽低头喝了一口,面不改色地转过头去,一下子啃住贾珠的嘴,嘴对嘴地将醒酒汤给他灌下去。
贾珠懵懵懂懂地睁开眼,就只觉得苦涩的感觉从唇边传来,喉咙不自觉一动,就吞咽了下去。
允礽的眉眼近在咫尺,旋即温热的触感从唇上离开,允礽往后招了招手,“再来。”
太子的声音淡淡,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贾珠混沌的脑子总算开始转动,在盯着允礽的嘴巴看了好一会后,一个念头猛地窜进去他的脑袋里,叫他惊愕得开始扑腾。可是扑腾了两下后,贾珠意识到自己这手软脚软的模样,着实不像是能起来的模样,便倦倦地倚靠在太子的肩头,艰难地扯着了太子的袖子
“殿下,我自己来就好。”贾珠的声音透着软糯,好似刚才被欺负了一般。
太子侧头看他,“愿意喝了”
贾珠委屈地点头。
太子这才将醒酒汤递给贾珠,小心地叫他喝了下去。
等贾珠喝完后,太子没再拘束着贾珠,任由着他这么滚落到床上,一下子卷到了床里面,连头也不肯抬起来。
太子却好像完全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什么叫人惊骇的事情,而是自顾自地整理贾珠身上的被褥,确定真的叫贾珠舒适后,这才从床上下来。
好叫内侍替他更换衣物。
方才贾珠身上的外衫已经是叫内侍给他除去了,免得睡觉的时候都不太舒坦。
允礽站在屏风后,张开胳膊任由着王良给他除去腰带,而玉柱儿则是在他的身后将外裳脱下。太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
从方才开始,他们的动作就带着一丝不走心。
好似是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他们。
玉柱儿和王良对视了一眼,又看着其他几个站得比较远的小太监,这才轻声说道“太子爷,您方才和小公子,是在作甚”
太子理所当然地说道“给阿珠喂药。”
王良将新的衣物递给玉柱儿,“太子爷,用小调羹也可以给小公子喂药的。”
允礽摇了摇头,随意地说道“阿珠的脾气很好,可一旦想撒娇,就是不爱听话了。这时候需得叫阿珠出其不意,才能叫他真的喝下去。”
别说是调羹了,就算是一碗汤递到了嘴边,贾珠都有可能将汤碗给推倒,这未必能够喝下去。
听了太子殿下,不管是玉柱儿还是王良,都忍不住在心中松了口气。方才太子殿下那一幕,真正看到的人,就只有他们两个。玉柱儿甚至在第一时间就检查过了殿内的其他人,确保没有其他太监宫女看到这一幕。
他们怕啊。
不仅是害怕其他的宫女太监看到,也是害怕被总管和嬷嬷知道。他们日常跟在太子殿下的身旁伺候,颇得一些薄面。可这完全是依赖于太子殿下,方才能够得到。
如果太子出了事,他们这些人也很难逃命。
尤其是
玉柱儿看了眼波澜不惊的王良,心口狂跳。
太子殿下待贾珠总是与众不同,眼下是小儿心性也算是好了。虽然是虚晃一槍,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却也叫他们绷紧了心神,生怕再出什么麻烦。
在将太子殿下重新送回到寝宫后,太子也不叫别人伺候,自己将鞋袜脱了,利索地上了床榻。
在里侧,贾珠已经睡得不知日月,软软的呼吸声带着节奏感,叫允礽听了也有些困顿。
他扯了扯被角,将自己滑入了床
榻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示意这些宫人们退下去。
直到玉柱儿从寝宫退出来,他都在细细观察着太子的动静,可殿下从躺下去后就没什么反应,也没有去搂着贾珠的动作,这总算是叫他松了口气。
王良捅了捅他,示意他回神。
玉柱儿思来想去,叫小太监们看好门,这才拖着王良往远处走去,“王良,方才殿下和小公子”玉柱儿说得隐晦,暗示了一下,王良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王良大笑出声,拍着玉柱儿的肩膀说道“你家中是不是没什么兄弟,又或者只有姐妹多些”
玉柱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点头。
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都很少问起外头家人的事情。毕竟能进宫来,哪个不是遭遇了苦楚,叫人问不出,也说不出。
不过王良这个猜测,到底是没错的。
王良继续说道“幼时的事情,我也记不得了。可是偶尔与兄长们玩耍,拥抱,或是抢夺食物,或者亲昵,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情,这算得上什么。”
当然,在王良看来,殿下和贾珠的关系的确是超出了一般臣子的干系,可是他们一块长大,殿下更加亲近小公子,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刚才的事情正如殿下所说,也不过是喂药。
当年少时,他在家中发了病,也是家人这般喂药的,这在王良看来,的确是没什么。
玉柱儿松了口气,看起来的确是他小题大做。
殿内,方才闭上眼了的太子殿下,如今已是重新睁开,有些趣味地看着外侧的方向,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转过身去,将面朝着里面睡着了的贾珠轻轻地挪过来,露出一张布满红色的小脸。
允礽的手指在贾珠的眼角摩擦了几下,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他们在害怕什么”
殿下的声音如此轻,哪怕现在贾珠醒了,也未必能听得清楚。
允礽想不明白,暂时将这疑点记了下来,旋即往下钻了钻,拱进了贾珠的怀里。他方才吃了酒,两人的身子都暖呼呼的,允礽心满意足地贴着贾珠,也闭上眼睡得一塌糊涂。
贾珠朦胧间,意识到怀里似是有东西。
他勉强睁开一只眼。
外头是一片漆黑,叫他暂时分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时辰。
但应该是晚上了。
贾珠睡得肩膀疼,又慢吞吞地往下一看,才发现躺在他怀里的允礽。
殿下的呼吸很平稳,看起来应该是还没醒。
贾珠刚醒时,整个人都呆呆的,视线茫然又平静地在太子殿下的脸上逡巡,过了好一会,睡着前的事情,这才一点一点地重新出现在了贾珠的脑海里,他在花费了一点时间意识到那是什么画面后,原本眼睛都要阖上的他猛地睁开了眼。
这这
困意都被吓跑了,贾珠拼命地眨了眨眼。
在无人知处,大片大片的红色从贾珠的脖颈蔓延到了耳后,紧接着他都能感觉到脸颊的滚烫与发红。
尽管殿下是好心,可是眼下贾珠都想将自己埋在沙子里了呜呜。
好丢脸。
贾珠往下蹭,将下颚抵住允礽的小脑袋。
好丢脸啊
他只是吃了一杯酒,怎么能发昏到那个地步。不肯吃醒酒汤也就罢了,还得殿下来哄,殿下来喂。
到底是他岁数大,还是殿下岁数大呀
贾珠被羞愤搞得清醒,如果不是允礽还贴在他怀里呼呼大睡的话,他早就要坐起来拍着自己的小脸了。
他有些欲哭无泪地盯着床帐外朦胧的月光,想了想,又叹了口气。
罢了,这也没什么
。
贾珠并没有什么感觉,许是这么做的人是允礽,他也没多想。紧了紧他抱着殿下的动作,贾珠在犹豫是不是要把殿下给叫起来。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他该家去了。
“阿珠”
允礽困顿地叫了一声,“你醒了”
贾珠自觉自己也没怎么动作,不知怎么就吵醒了太子,“殿下醒了”
“阿珠的心跳声,好吵。”允礽的声音里带着还未醒来的软乎,“跳得好厉害。”
贾珠一愣,这才发现,原来太子殿下,是贴着他的心口睡着的。
可不就是听着他的心跳声睡着的吗
方才贾珠在想一些事情时,这心跳声自然是有了一点变化。
允礽对贾珠的心跳声极其熟悉,一旦发生了变化,自然也是醒了。
贾珠意识到这点,不知为何,比刚才还要尴尬羞赧,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好在是这一片漆黑,谁也看不到他。
贾珠强行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保成,这时辰看起来不早,该进膳了。”
他也该走了。
贾珠隐着这句话没说,但允礽也知道。
允礽懒洋洋地往外看了一眼,带着困意的声音便说道,“宫中已落钥了,纵然阿珠要走,也是走不得的。”
原是中间,允礽就已经起来了一会,听到动静的太监进来,提及了时辰的事情,太子转头看着还未醒来的贾珠,浑然没将人叫起来的打算,转身又上床歇息了。
贴着贾珠的心口,太子又很快睡去。
这点小插曲,贾珠不知道,允礽自然不会说。
贾珠听到允礽说这时辰的问题,登时是有些头疼。且不说他们睡到了这个时辰,今晚还能不能睡着,眼下这宫中落钥,他想出宫都出不去,便只能歇在宫内了。
可贾珠这一二年间,几乎再不曾在毓庆宫内留宿了。
允礽不管贾珠心中复杂的想法,既是清醒了,就扬声将外面的太监叫了进来,“孤饿了,去准备些吃食,不必多,清淡些。”
太监行礼离开,而这宫内的灯盏也接连被点了起来。
贾珠抱着被坐在里头呆了一会,也慢吞吞地下了床来。太子殿下正站在不远处任由着人伺候着穿衣服,又有两个大太监朝贾珠走来,奉上一套与贾珠正合适的衣裳。
这两年,就算贾珠不怎么在宫中歇息,可是太子每季做衣裳时,总是会叫人给贾珠也量衣做上几套,就一直放在殿内以别不时之需。
贾珠换好衣裳服饰,已经凌乱了的头发也有人帮着重新梳理,待整理妥当时,小厨房那边已经将膳食送了过来。
虽太子殿下一直没醒,可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也不敢懈怠,估摸着时辰就已经开始做着准备,备的都是些能在炉上慢慢温煮的东西,待得了命令,就能立刻送过来。
贾珠没什么胃口,不过看着殿下吃东西,也勉强跟着吃了一些,不多时就停下动作。
允礽知道他第一次吃酒,眼下或许是真的吃不下,就没有如同往常一样逼着他多吃。等到他吃完后,贾珠已经将自己衣物上的暗纹都数出来了。
允礽瞧着阿珠这模样,当即就笑起来,“阿珠觉得这般无聊吗”
贾珠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嘴,摇头说道“只是活动活动,方才睡得骨头都酥了。”他也的确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从下午睡到了眼下,这都快睡了三个多时辰了。
允礽无所谓地说道“下回阿珠就会惦记着,自己不能多吃酒这回事了。”
从前没吃过,在太子眼皮子底下尝试些,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贾珠心有戚戚地点头,
决定以后再也不吃了。
允礽似是猜到了他想什么,便忍不住笑,“阿珠莫要这想,或许也是做不到的。”总的来说,太子也有些坏心眼,还是有点想看到阿珠这般醉醺醺的模样。
阿珠吃醉后那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允礽自当舍不得只看一回。
贾珠虽未料到太子的邪恶心肠,但也觉得允礽的模样怪怪的。他下意识转移话题,“眼下我们要做什么”
这个时间真的有些尴尬。
他们两个刚刚睡醒,想要继续睡,却也是睡不着的。可要是不睡,明天清晨,他们两个肯定是起不来读书。
这叫贾珠有些轻微的懊恼,果然还是不能碰酒,这玩意带来的麻烦,的确是叫人不喜。
贾珠正在嘀嘀咕咕地吐槽着吃酒后的麻烦事,允礽却已经是站了起来,朝着贾珠伸出了手,“去外面走走”
虽然不能够离开毓庆宫,但毓庆宫本身也不算小。
太监在前面提着灯笼,摇曳的灯火,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贾珠看着自己脚下的暗影,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允礽“阿珠,不高兴”
贾珠的动作很轻微,他甚至没有真的将这口气叹出来,他轻笑着说道,“有时候,我会觉得殿下似乎太过敏锐了。”
小太子软软地哼了一声,“那也看是谁。”
难不成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关切
能叫太子费心,这本就是一种殊荣。
贾珠轻轻地说道“倒不是不高兴,只是觉得,好似有些累。”这种感觉,并非是真的要寻到个由头,而是真切地从骨髓里泛出来,冷不丁地抽打一记,却又不知从何而来的疲倦,“但仔细想想,如我这般的人,已经比寻常人都容易太多,若是还叫累,叫麻烦,好似也显得身在福中不知福。”
允礽漫不经心地说道“可存在便是存在,疲倦便是疲倦。这与你是何身份没有关系,不过是从心而来。阿珠,你总是将一些事,看得太重。”
他说的是什么,阿珠想必很清楚。
贾珠沉默了会,“那也是应该的。”
贾家养育了他,他自当是要回报些什么。
只是这些事情,总归不是眼下就能做到的,需要贾珠殚精竭虑,一步步走来,留待日后才能见分晓。
“你爹又训斥你了”
“什么,没有。”贾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太子殿下说什么,便笑,“保成,父亲虽是严厉,可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训斥人的。”
“那可未必。”允礽态度轻慢,“我并非是歧视你阿父,可他配不上你。”
允礽尤为不喜贾政待贾珠的态度。
贾珠哑口无言,沉默了些许,到底是说道“父亲只是对我有些过高的期待,刚考了秀才的功名,纵然是还要下场,也得一二年后,父亲总不是那么着急的人。”
可贾珠的避重就轻,本也是一种回答。
允礽皱眉,看了眼站在自己半步后的贾珠,到底没再说什么。虽然他的脾气不好,但也知道,在和朋友交往之时,不能过分贬低朋友看重的东西。
贾珠纵是不喜欢贾政的一些举措,可贾政到底是他的父亲,除非他叫贾珠彻底失望,不然贾珠心中肯定还有一二孺慕之情谊,见不得旁人的责骂。
两人又不说话,不紧不慢地沿着宫殿内走了两圈,这是这初冬,虽还未下雪,却已是冷意不断。贾珠的脸被冷风吹得红通通,被允礽一碰,迟缓地才往后退开。
允礽不满地皱眉,伸手又去摸着贾珠的手指,那更是冰凉不已。
他本来就体虚,吹了一会风,似乎连身体都冰冷起来。
“回去。”
太
子面含薄怒地说道“都这么冷,为何不直说”
贾珠动了动手指,其实并不怎么觉得难受,可也看得出来太子的不高兴,便软软地说道,“殿下莫要生气,只是有一点点冷,却是没什么感觉的。”
允礽抓着贾珠的手往回走,冷冰冰地说道“有时我真想听听阿珠的心声,若是能知道阿珠在想些什么,那才叫好。我要日日夜夜叫阿珠连一句谎话都说不出。”
贾珠被太子的话说得有些下意识地蜷缩了手脚,却不知自己为何有这样的反应。便是下意识地觉得太子所的话是不知羞,不应当的。
可仔细思索着太子殿下说的话,贾珠却又看不出有哪里不合适,就这般茫然地被太子带了回去。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呢
这合适与不合适,听的,也未必是语句,而是说话的口吻与语气。
殿下那话,便是带着过分亲昵的训诫。
便是亲人,也是少有。
入了殿中,到底是比外面暖和。
贾珠方才有点冻到的地方开始酥酥麻麻地恢复起来,那痒痒的感觉,叫贾珠面露苦色,忍不住跺了跺脚。
允礽看了一眼,吩咐下去,“准备热水泡脚。”
不多时,几个太监便准备好了物什,搬到了软塌旁边。允礽示意贾珠坐下,然后又支了个小太监去伺候。而他在外面嘱咐了几句玉柱儿后,这才折步回来,不紧不慢地走到贾珠的身旁。
只见刚才被他点来伺候人的小太监站在边上,一脸欲哭无泪地看着他。
贾珠则是自己弯腰,一手护着卷起来的裤腿,正将两条白皙的腿放入热水中。
许是因为刚才真的冻到了,就听得贾珠“嘶嘶”了两声,脚趾微弯,犹犹豫豫地蜷缩着,似是在思考要不要真的放下去。
太子淡淡地看了眼那小太监,他惊恐地跪下来,轻声说道“公子,就叫奴才伺候你罢。”
贾珠低着头,没留意到太子看向小太监的一眼,摇着头说道,“不必,我自来便可。”
贾珠不喜欢旁人伺候,就算是郎秋与许畅,也甚少近身做些什么。
允礽见贾珠真的不喜,到底是冲着小太监摇了摇头。这太监总算舒了口气,轻声细语地说道“那奴才去被公子准备茶水。”便悄然退了下去。
贾珠犹豫了一会,脚底在水面试探了一下,蒸腾的水汽将脚趾熏得通红,他缓缓地下放,水面没过脚背时,贾珠下意识倒抽一口气,但强忍着没抽起来,而是忍了一会,这才发出一声快慰的叹息。
允礽笑了笑,“我方才在想,要是阿珠还是这般犹豫,那我便要亲自给阿珠洗脚了。”
贾珠吓了一跳,方才没仔细留神,太子殿下已然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再听得太子的话,贾珠的脸上飞起红晕,尴尬地说道”怎可叫你来帮我,快些坐下罢。“
在贾珠边上空出来的座位,自然是允礽的位置。
太子在贾珠的身边坐下,不假人手,自己利索地除去了鞋袜,然后一脚踩进了木盆里。
贾珠忍不住眉头抽抽,为殿下的脚板丫感到刺痛。
眼下这过于滚烫的刺痛还在贾珠的脚底下蔓延,可到底是舒服的,也叫他忍耐了下来。就是脚趾忍不住动来动去,动来动去,将木盆里踩出哗啦啦的声音。
他的身上,很快就闷出一层薄薄的汗,这热意,总算是驱走了方才在外面的寒意。
允礽见状,总算是有些满意,这时候,太监们端来了茶水和姜汤。
这茶水是放在太子殿下这边的,而贾珠的那边,则是放着热腾腾的姜汤。
贾珠看着这姜汤,就不由得笑了起来。
“殿下只惦记着我吃,却没给自己留一份
”
允礽淡定地说道“我的身体可不是阿珠这样的虚软,当然是阿珠该吃。”
贾珠笑,也不与殿下争辩,喝完了姜汤后,这身子是越发热了,这直叫贾珠的身上汗意更多,待到内衣都快湿透的时候,太子总算说可以了。
贾珠忙不迭地去换掉了衣裳,再重新坐回软塌。
泡完了脚,贾珠只觉得身体都软绵绵的,坐着,就想往下栽倒。站在软塌边上的允礽朝着贾珠伸出手,贾珠慢吞吞地也将自己的手伸过去,被太子一把拉了起来。
“回床上躺着。”
贾珠想说自己不困,但是被推着在床上坐下的时候,他又感觉出来几分困意,便抿着嘴,看着太子坐在床边,正在弯腰动作的模样,“殿下困了吗”
允礽听着贾珠的声音,便忍不住笑,“你自己困了,怎还来问我”
贾珠捂着嘴,忍住一个哈欠,有些羞怯地说道“分明睡了这么久,这才不一会,就又困了。”
“阿珠是小猪崽。”太子殿下一本正经地说道,“只有猪崽子才会一直睡觉。”
“不要做猪崽,”贾珠软绵绵地说道,“猪崽将来是要被宰去吃的。”
寻常人家是不怎么吃猪肉,嫌弃其荤腥。
但贾珠是知道的,普通的百姓能吃上猪肉就已经非常满足,他当年跟着朔方先生学习的时候,也曾去外面转悠过,晓得一些生物到底是什么模样,不至于只能凭借着书上的三言两语来辨认。
太子笑话贾珠方才那句,“怕什么,阿珠要是真的猪崽,那我便买下阿珠,以后给保成吃。”他揶揄地看着贾珠,漆黑的眼眸亮晶晶地,挨挨蹭蹭地靠近贾珠,将暖烘烘的小脚丫塞到贾珠的脚肚子上。
哪怕是都泡过脚,太子的身体,可比贾珠要温暖许多。
那脚丫子塞过来时,贾珠都有一种好似被烫到了的错觉,他不自觉地动了动,到底还是安静地半靠在床头,看着允礽自顾自地找到了胸膛躺下来。
“殿下听着心跳声,不会觉得吵闹吗”
“当然不会。”小太子惊讶地说道,“阿珠的心跳听起来很催眠。”
每次听到时,允礽总是会睡个好觉。
贾珠觉得怪怪的,可是小太子趴在他的身上,他又没有推开,只是摸着殿下的小脑瓜,想了想,轻轻说道“保成,最近不开心吗”这句话或许憋在贾珠的心里不是一时,只不过到了现在,才被贾珠提了出来。
许是看着现在气氛如此柔和的缘故。
允礽拖长着小嗓音说道,“这难道不是之前我问阿珠的话”
贾珠闷闷笑起来,连带着牵动趴在他身上的小太子也颤动起来,“那我回答了,殿下也要回答。”
小太子使劲地哼了一声。
在贾珠的身上乱滚,将整张床榻弄得乱糟糟的,这才慢吞吞地说道“阿珠怎么知道”
贾珠抿着唇,软乎地说道“近些时候,殿下的脾气,似乎有些急躁。”他说不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却是知道这些变化是几乎悄声的,一点点侵蚀的。
允礽半心半意地抓着贾珠的头发,轻轻扯了扯,又松开,一点点梳理着,“我也不知,就是做事时也显得冲动了些,许是因为季节变化罢。”
贾珠无奈地说道“那也合该是在夏日。”
这可是大冬天。
夏日能因为暑气焦躁,这冬日难道能因为气温更低所以脾气暴躁吗
殿下许是对自己的情况心中有数的。
贾珠心里蓦然闪过这个念头。
他踌躇了一会,戳了戳系统,“殿下的黑化程度有何改变吗”
有些波动。
“何意
”
偶尔会涨起来,又很快跌落下去,整体保持在稳定的状态。
所以系统没有通知宿主。
贾珠眉头微蹙。
可对他而言,有波动,本身也意味着殿下的变化。
“阿珠,告诉你一个秘密。”
赖在贾珠身上的小太子歪着头,从下往上看着阿珠,他的头发因为在刚才的滚动中变得十分凌乱,两只脚丫子从被褥里探了出来,还扭来扭去,整一副小孩模样,半点都不矜持风度,只红扑扑的好看小脸上,带着一点奇怪的笑意。
贾珠依言往下蹭了蹭,试图听着殿下的悄悄话。
允礽气声说道“在热河行宫,我杀了那匹马,不管是阿玛还是太医们,都生怕我受惊。毕竟从前说是打猎,可也从未叫我如此直接地割开猎物的喉咙。
“可是我不害怕,我很兴奋。”他悄悄地,说着叫人害怕的秘密,声音却是淡淡的平静。
“我很兴奋,杀了它,看着血,我并无他们所担心的那些情绪,却有一种畅快”
他的话还没说完,贾珠就一把捂住了太子的嘴。
允礽能看到贾珠的脸色。
在暗淡的灯火中,贾珠的小脸显得有些难看。说不出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可到底是紧张的,带着紧绷和犹豫的青涩。
“唔呜呜”
太子这模样,显然是要说话的。
贾珠迟疑了一会,缓缓地说道“殿下,不许再说了。”
他轻轻地,软软的声音响起。
“不可以再与其他人这么说,保成,你也不该告诉我。”
他松开捂着太子的手,捏着自己的指尖,慢慢地说着。
长而微卷的睫毛轻轻颤着,不知是仓皇,亦或是难以流露的恐惧。
“那,阿珠会害怕吗”
允礽小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并没有因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就露出多么奇怪的模样。他表现得好似刚才自己说出来的话,是多么寻常平淡的话语。
他所关切,所在乎的,似乎只有贾珠会不会害怕。
贾珠蓦地升起一股无名火,却不能发出来,只忍着,勉强着说道“殿下,你是在骗我”
允礽眨了眨眼,轻笑了起来,“那怎么可能”
他轻声说着冷冽的话语,温柔,却毫不留情地打碎贾珠的幻想,“不信,阿珠听听看。”
太子将贾珠的手掌扯了过来,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掌心下的心跳得发狂。
那非是害怕,而是兴奋的颤栗。
仅仅只是因为回忆,太子便仿佛有着同样的喜悦。
贾珠的脸色苍白,注视着小太子如同鬼魅的蛇爬行到他的身上,压在他的肩头看着他,轻轻地,柔柔地问道,“阿珠知道了,会害怕吗”
太子的体温分明比贾珠要高上许多,可贾珠却表现得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严寒之物,叫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恍惚间,好似听到了系统在说什么。
可是贾珠听不清。
也没打算细听。
他的身体僵硬着,但缓缓地,抬起了双手,轻轻地拥住了允礽比他略小一圈的小身子,仍然是那软乎乎的声音,带着冰凉的湿冷,“殿下,往后这样的秘密,要藏在心中,不可与任何人说。无论是皇上,太后,还是我。”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必须谁都不知。
“而我,殿下觉得,我会害怕吗”
“阿珠在害怕。”允礽端详着他,以一种奇异的目光,但旋即,他满足地抿着嘴,微微笑起来,“可阿珠没有逃跑。”
那是一种怪异的喟叹。
贾珠的心蜷缩成一团,好似被这声轻叹紧紧攥住了心脏,那只手紧握着,不知何时就会将贾珠这颗倒霉可怜的心狠狠掐碎。但他的手,他环抱着允礽的那只手仍然十分稳定,甚至连一分轻颤也无,“我为何要逃跑”他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摸着允礽如画的眉眼,“不是说好了,要做长长久久的朋友”
朋友倘若出了什么问题,那留下来帮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罢
贾珠这么想。
呼吸却仍有些急促。
系统的声音迟钝、缓慢地撞入他的耳郭。
持续降低中
什么降低
贾珠只来得及意识到这点,就感觉到太子又扯了扯他的手那只还压在允礽小胸膛上的手,然后听到允礽湿乎乎,有些委屈的声音,“阿珠,阿珠,保成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保成以后会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坏人吗”
就好似是一直紧绷着的气氛也总算放松了下来,小太子也忍不住朝他倾诉般,吐露了心里的惶恐与担忧。
贾珠闻言,连忙说道“自然不会。”
他复道,“殿下会觉得不该,会觉得愧疚,会反思,会主动寻求帮助,”贾珠将眼下太子选择与他诉说,当做是一种寻求帮助的方式这也叫他压下某种奇怪的预感,“那殿下便不会走到那一步。”
“是吗”允礽恹恹地缩在贾珠的怀里,自言自语嘀咕着,“可是保成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贾珠紧蹙眉头,是啊,为何
毓庆宫内也不是没养过什么小猫小狗,甚至还养过一段时间的鸟雀,太子闲着无事时,也曾逗弄过几回,可是到底没那么喜欢,这些猫猫狗狗养在身边,过些时日,就会被送回去。
可那个时候,贾珠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对这些小生命多感兴趣。
他不会去伤害它们,也从不曾触碰它们的要害。
就当做是个寻常的物件,从不在意。
究竟是什么,引发了太子殿下的变化
贾珠心口的紧张化为一种莫名的忧愁,难道那些记忆,那些梦境,对太子殿下的影响已到了这般地步
一想到这,贾珠就抿紧了嘴角。
他抱着委屈成一团,可怜又倒霉的小太子,轻轻地说道“保成莫怕,我会一直在保成身边”
“真的真的”
即便是这时候,听到允礽追问的小尾音,贾珠仍是忍不住弯了弯眉眼,“真的真的。”
“好罢。”躺在贾珠暖呼呼的怀里,允礽小大人般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点蔫吧与喜悦,“那保成就相信阿珠一回。”
贾珠低头,佯装气恼地戳了戳小太子的小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殿下”
允礽将自己的小脸蛋子藏在阿珠的怀里,看起来似乎是要躲避贾珠紧随而来的戳戳,闷闷地说道“那可,不一定呀”他微微扬起来的声音,不知高兴,还是不高兴,带着一点紧绷的颤动,“或许,有朝一日,阿珠会后悔呢”
他轻轻地,冰凉地说道。
小太子听着阿珠安抚地说道,“不会的。”
就如同注视着一头探头探脑、毫不知情跳入了陷阱里的小兽,却连半点预警也无,甚至是欢喜雀跃地享受着这个结果。
允礽弯了弯眉眼。
藏在贾珠怀里的小脸上,何尝有过半点不安和害怕
眉眼间流淌的,赫然是难以言喻的餍足。,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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