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允礽抱着一大堆奏折,守在偏殿里批改。
贾珠侧着身子, 躺在床上装睡。
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内侧, 不知在想些什么。
允礽的动作很轻,偶尔会吩咐太监做点什么,可都惊扰不了不远处床榻上的人, 如果不是贾珠自己醒来的话,他都意识不到偏殿内还有其他人。
可也在意识到允礽在的时候, 贾珠下意识一动不动,背对着床边。
他微微睁着眼睛在想事。
近来, 他总觉得太子对他的态度, 有些奇怪。
可贾珠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是他们的关系太亲密了吗
“你觉不觉得“
贾珠在心里自言自语,想和系统说点什么, 却又吞下。
觉不觉得, 允礽看起来, 似乎有些奇怪
贾珠不自觉摩挲着自己的嘴唇。
如果是一般的朋友,应该是不会有这样亲密的举措,太子也说过, 自己绝对不会对格图肯和曹珍这么做
为何他就可以
他本能地觉得这样不好。
然一看太子那坦然淡定的模样, 贾珠又总会被说服是自己想多了。
等到这夜深人静, 他这沉静许久的思绪又开始活跃起来。
贾珠还是觉得不对。
宿主想问,允礽是不是喜欢宿主
系统的声音骤然蹦出来,吓得贾珠一个哆嗦,险些没反应过来。
他无声地噘嘴,“你太吓人了。”
方才没有及时回答,眼下却突然跳出来。
抱歉宿主。
“殿下喜欢我,不正常吗”
贾珠有些困惑。
或许是因为每日里都是和允礽黏黏糊糊, 喜欢来喜欢去,这行为不只是让他们身边的人习惯了他们的接触,也叫贾珠表露出了某种程度上的天真纯粹。
喜欢,在他看来,是和朋友可以挂钩的。
系统所说的喜欢,和宿主所认为的喜欢,不是一个喜欢。
不是一个喜欢
贾珠懵懂地意识到区别,本能要深思的瞬间,一双温热的胳膊从背后抱了上来,一下子将躺在床上的贾珠给半抱起来。
允礽的声音在贾珠的耳后响起,靠得很近,就像是贴在耳根处说话。
“阿珠做噩梦了”
贾珠方才被系统吓得一抖的动作,竟是被太子看在了眼里。
贾珠半睡半醒地说道“不知梦到了什么”他的声音没露出破绽,允礽也没有细想。
“你这个时辰醒来,今夜是不用睡了。”
太子的手在贾珠的额头上摸了摸,确定没有发热后,这才移开了自己的胳膊,让贾珠能够坐起来。
在多日的按摩下,贾珠的四肢不再酸软,至少自己能够撑起来,也可以走动做活,但太医还是叫他不要太过劳累,多多休养。
太子也甚至放纵贾珠,这才造就了他最近这紊乱的作息。
许是身体本就孱弱,他时不时睡去已经是常态,更有一次是在吃饭时睡着的,手里头拿着的调羹险些掉下来,还得是太子将贾珠抱回去的。
贾珠叹了口气,对自己的身体也是心知肚明,他无奈地说道“近来总是这样,感觉要是恢复过来,怕是有几天不能适应了。”
太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能适应,就不用那么着急出宫。肚子饿不饿,我叫厨房做点东西过来。”
贾珠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有些腼腆地说饿。
太子笑了笑,吩咐人去做。
贾珠打着哈欠,爬起来自己穿好衣裳,正要下去时,就看到太子跪下来,抓住他一只脚。温热的感觉,反把贾珠吓得往后一滚,迅速地藏在了里侧的被褥里,警惕地注视着太子。
他这灵敏的反应,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只机敏的小兽。
这冷不丁的动作,让太子惊呆了,下一瞬就扶着床沿哈哈大笑。
贾珠本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笑的,可是太子越笑越大声,甚至还笑出了眼泪,这就叫贾珠羞恼,闷闷地说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是殿下过分。”
允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哪里,有,之前不也是给阿珠穿鞋子的吗怎么之前就坦然受了,现在就不敢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看贾珠,好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贾珠的眉头都快挑出天际,带着一丝丝迷茫,“我什么时候“
他什么时候让太子给他穿鞋了
贾珠百思不得其解。
纵然是他意识再朦胧的时候,他也应该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吧
可太子却没有给贾珠太多的思考时间,而是起身,一个箭步走了过来,从层叠的被褥中精准地捉住了贾珠的脚腕,微弯的手指一个发力,就把贾珠给扯到了床边,利索地给他穿上了靴。
贾珠被太子这三两下异常熟练的动作给糊弄住,等被拉起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在想这到底是哪里的事。
在旁边看完了全过程的大太监木然。
公子,你这纠结的方向错了吧
不应该质疑太子殿下这么熟练的动作吗
只是太子殿下对于公子的过分亲近,在这几年内已经逐渐突破了底线,叫人变得越发发麻木,原本会惹得他们大呼小叫的行为,如今已经见怪不怪。
若是有朝一日,太子殿下居然学会了克制,学会了端庄,不再那么不稳重,这才会叫他们大惊失色。
毕竟
太子殿下的矜持,贵重,傲慢在公子的身上,从来是算不得数的。
太子在批的奏章还没搞完,贾珠被拉着走近一看,就发现太子殿下的笔墨可真是非一般的洒脱,不管是那个巨大的叉叉,还是龙飞凤舞的已阅,都是非常
凶残。
贾珠不由得说道,“这些大臣们要是看到自己送上来的奏章被这么对待,未必会高兴。”
“然后呢”太子无所谓地说道,“他们能打我吗不能,那就忍着。”
贾珠忍不住笑,“他们未必能忍着,说不定会弹劾殿下呢。”
“那就叫他们弹劾去。”太子耸耸肩,将其中一份随便地抽出来,丢给了贾珠,“阿珠觉得,这样的文章,该给多大的耐心对待”
贾珠接住那奏章,犹豫这到底是看还是不看,可是东西到他怀里的时候,就已经掀开了里侧,叫他能清楚地看清楚里面到底是在说什么。
贾珠看了一会,无语凝噎。
“这些全都是“
贾珠惊叹地看着太子手边的这堆奏章。
“还有一两成是言之有物的罢。”太子淡淡地说道,“不过这里面也没有太要紧的事情,不然我是不会带到毓庆宫来。”
太子不太喜欢这些花团锦簇的文章,在他看来全都是废话。
贾珠跟着看下去,便越发感觉到太子在批奏章时的越发暴躁,这从线条也能够看出来。
半晌,贾珠忍不住笑,捂着嘴说道,“殿下这看起来,像不像是汤大人在给我们批改文章时的样子,那可真是一模一样。”
到底是不是师傅在给学生批改文章的时候,都会是这样
批到最后就忍不住动作地迅猛起来,巴不得将这文章丢回学生的脸上。
太子想起汤斌那会的暴躁,不由得撇了撇嘴,“那还是有所不同的,最起码,他要面对的只是我等四人,可是孤要看的,却是这么多。”
太子的眼神凶残地落在那些奏章上面,视线仿佛是要将这些愚蠢的东西全烧咯
贾珠认得出来太子眼底的冲动,连忙将殿下扯开。
就在贾珠绞尽脑汁想要叫太子不要去想那堆东西时,厨房那边送来了宵夜。
碍于是晚上,生怕主子们积食,最终送来的东西份额不大,但样样都很美味。
原本贾珠只是有点饿,在看到厨房送来的东西后,就变成非常饿了。
贾珠拉着太子坐下吃饭,远离那堆奏章。
太子微微皱眉,但还是跟着贾珠坐下。
贾珠的确是饿了,直到他们吃得半饱后,他睡懵了的脑子才开始运转起来。
太子殿下,似乎不那么生气了
他含着调羹看了眼坐在他身边,还在皱着眉头,与碗里面的菜汤作对的太子殿下,比起前两天,现在的允礽看着可没那么凶巴巴。
前头太子对贾珠的态度,总是带着点别扭。
让贾珠知道他生气的同时,又默不作声地出现在他身边,照看着他的一切。
这让贾珠也很别扭。
他想和太子殿下谈谈,可是允礽又不想。
就只能僵持着。
眼看着这气氛还算是不错,贾珠含含糊糊地说道“殿下不生气了”
太子漫不经心地将调羹丢开,“孤只是想通了。”
贾珠挑眉,“想通了什么”
“想通了阿珠就是一个笨蛋傻瓜,希冀你能够自己想明白,猜透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太子一本正经,非常严谨地说道,“反正孤给过阿珠机会了,是阿珠自己没抓好,以后,也怨不得孤了。”
贾珠更加懵懂茫然,不知太子到底在说什么。
太子斜睨了眼贾珠,知道他是不会懂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贾珠出生时,少给了他一根筋,叫他聪慧过人的同时,在一些事情上,却是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其中的暗示。
俗称不开窍。
可不开窍又如何
反正阿珠的身边也只能有他一个人,不开就不开罢。
允礽反倒是有些期待,当日后阿珠真正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时,那会是怎样的表情
一连在宫中住了一个多月,贾珠才算是好全乎了起来。
在这期间,他也将宫里头的皇子都见了个遍。
如果说皇子们来探望他,是因为与贾珠有过交情,可是连带着几个皇女都送来了礼物,就叫贾珠有些惊疑不定。
太子却道“她们送来便送来,阿珠拿着便是。”
“我与她们并不相熟”
“阿珠,这人情往来的事情,你不喜欢,但也没法。”太子懒洋洋地说道,“她们是知道阿玛在意你,这才会送来。反正你拿着也是得拿着,不拿着也不能丢了,有何差别”
贾珠哽住。
谁能想到他入宫一趟,等回去后,还要带着一车车东西呢
这都快过年了,康煦帝索性大手一挥,让贾珠一直休息到年后再回来。
这对阿珠来说是好事,对太子而言,却又是坏事。
阿珠出宫,太子想见他就不那么容易。
不过,太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不如意,就要撒泼的性子,他非常得体稳重地接受了这件事,然后转身就疯狂写信骚扰阿珠,每日里送去贾府的书信,最多的时候可多达三封,搞得这些刚刚入住贾府的侍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往送信。
贾府对于这批到来的侍卫很是接纳,特地清出一个院子来接待他们。
只是这样的待遇,也叫他们紧张。
毕竟从前可不曾有过这样的隆重,让他们怀疑起贾珠的受伤到底是为何。
贾珠便只能掐头去尾,将能说的部分告诉家里人,至于那些所谓的命数乱七八糟的事情,贾珠并没有现在就说出来的打算。
贾母听完后,脸色并不好看。
贾赦和贾政对视了一眼,而后皱着眉看着贾珠,“侄儿,你方才说的,可是白莲教”
“的确是白莲教。”
贾赦为官,素日不怎么上心 ,但也知道前些天,康煦帝大肆彻查的便是这个。
这由来,居然是与珠儿有关吗
王夫人已经抱着贾珠默默垂泪,恨不得将他给揉到怀里去。
贾母叹息一声,“好在平安无事。”
她看了眼贾珠,知道这孩子的话肯定没说完。
能让康煦帝封锁消息,将人留在皇宫内休养的伤势肯定不是那么简单,尤其是贾珠这走动的姿势,看起来总是有些不对。
贾母猜得没错。
贾珠被绑走后,与人交手时,落下来的伤势不算重,也绝不可能轻。他的肋骨裂了几根,是系统修复他的脑域时顺手修补的,不然他现在还下不来床。
这也导致太医们啧啧称奇,将之前自己的判断当做是误判,毕竟谁也不认为短短几日这骨裂就能好全。
贾珠的四肢都有冻伤,尤其是脚底,走起路来便疼痛瘙痒,这些皮肉上的伤势,就需得时间慢慢恢复。
这番大事聊完后,众人离开,贾珠落在后头,犹豫着回头望了眼贾母。
贾母福灵心至,扬声说道“珠儿,且留下。我这么多日不曾见你,让祖母好好看看你,疼疼你。”
贾珠脚步一顿,便转身走了回去,“是珠儿该陪着祖母才是。”
王夫人下意识要站定。
这个宝贝儿子她也是多日不见,再加上方才贾珠所说的事情,王夫人巴不得要在私下好好与他说上几句。
岂料贾政却是在边上推着她的肩膀,朝着她缓缓摇头。
王夫人不知为何,但下意识还是听从了丈夫的话。等他们出了门,落在贾赦和张夫人的身后,王夫人这才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老爷,你为何要拦我”
贾政平静地说道“母亲一看便是要和珠儿单独说话,你留下来做什么”
“有什么事,是珠儿能与老太太说得,却是与我说不得的”王夫人有些不满地说道,“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会害了他不成”
贾政冷哼一声,意义不明地说道“说不得,真的会害了他呢。”
王夫人微愣,不知贾政这莫名其妙的脾气从何而来,当即被气到。
贾政却是理也不理她,摔袖离去。
王夫人虽是生气,却也忍不住攥着帕子思考,她这些时日,与贾政并没有起过冲突,就算是他一直歇息在赵姨娘的房间里,她也不曾说过什么,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考起贾政的事来,王夫人就忘记了还在荣庆堂的贾珠的事,倒也不是真的不在意,可就像是贾政所说的,人都出来了,她也不能闯回去。
荣庆堂内,贾珠坐在贾母的边上,被老人家搂着,就像是在抱小孩似的。
面对贾珠的难为情,贾母大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可害羞的祖母疼你们,就算是一十岁,三十岁,都是如此。”
贾珠一想到自己三十岁的时候还要被贾母这么抱着,就不寒而栗。
这个,还是算了
贾珠捏着指尖,连忙转移话题,轻声细语地说道“祖母,有一桩事情,怕是得告诉您。”
他压低声音,在贾母的耳边,将林家的事情告诉了贾母。
纵然贾母早就知道贾敏身体不适,以及黛玉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还是不由得蹙起眉头,露出惆怅之色。
“你是说,此事,是皇上一直在查的”
贾珠也是头一回和贾母说起这事,轻声说道“您知道的,太子早年间的病情,一直是有些奇怪。皇上探寻这些,也是为了太子。似乎是在五台山遇到了什么,又一路查到了林家,说是也曾遇到这么个和尚。”
贾母露出凝重之色,摇头说道“皇上不是那种迷信僧道之人,如果真的在查,那就肯定有什么真本事。难不成我那可怜的黛玉,真真要如此”
贾珠平静地说道“祖母,我信,也不信。如果真按照那些说法,那我合该死了不止一次,何以活到现在”
“贾珠”
贾母听着贾珠这话,就老大不高兴,“你平安着呢,不许说这话。”
贾珠朝着贾母露出宽慰的笑,“老祖宗,您也知道孙儿在说什么。或许那些说法是对的,或许那些说法是错的,可是孙儿觉得,可信,却也不能全信。人还是要靠着自己,若是真的由几句箴言,就那样迷茫过一辈子,孙儿不愿。”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着贾母的胳膊。
“说得好。”
贾母露出赞赏之色。
“纵然是真的,也要争出自己那口气。”她轻声说道,“此事我知了,咱家里头上下,祖母也会好好整顿。珠儿,你就安心些。”
贾珠缓缓点头。
他知道的,只要与贾母透出这个口风,祖母便会知道他的另外一层意思。
宝玉。
还有宝玉身上那枚玉石。
如今贾母庆幸的是,当初处理的首尾够快够果断,不然到今日,便会留下后患。
夜色深沉,皇宫内尤为寂静。
月色舔舐着殿宇,落下淡淡的银白,将一切都笼罩在冷月下。
毓庆宫内,寝床里,太子睡得眉头微皱。
时不时,被褥下的身体就挣动下,等猛然醒来时,允礽的额头都是汗意。
他浑身湿冷,抬手捂住自己的眼。
只觉得浑身没哪里不难受。
允礽扯了扯床边的绳索,将一墙之隔的宫人给叫了起来,“准备沐浴。”
玉柱儿进来后,听着殿下的吩咐,又默不作声就退了下去。
允礽的脸色说不上好看还是难看,直到浸泡在热水里,将身体都暖和过来后,他才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滴滴答答的热水溅落。
他的耳根发红,不知是热气蒸腾,还是因为梦中的内容。
玉柱儿以为他是做噩梦。
连伺候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
可允礽却是清楚,这跟噩梦无关。
他梦到了贾珠。
梦里的阿珠穿着那一日的纱袍,那一身素白透明的衣裳,分明应当是耻辱,却偏会入了允礽的梦中来。
藏在那一日暴戾,愤怒的压抑下,本不该被发现的欲望,却在梦中再一次流露,叫允礽醒来后沉默不语,却不得不承认,那一日的阿珠
当真好看。
允礽握拳,一只手重重地拍打在水面上,低低嘟哝,“可恶。”
他怎会觉得那样的阿珠同样叫人
想让人碾碎他的脊梁,胆量,傲气,将他彻底揉碎成娇弱的金丝雀,却又折断他的翅膀,令他永远都不可能展翅高飞
又一声清脆的响。
玉柱儿在外面听到心惊肉跳,不知内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总算从里面出来,玉柱儿惊恐地发现允礽的脸上居然挂着巴掌印,还贼红肿。
这不由得叫他想起刚才屋内那清脆的声响。
太子殿下打了自己
允礽淡漠地看了眼玉柱儿,“怎么”
玉柱儿嗫嚅不敢应,低着头。
允礽大步朝前走,就好像不知道自己脸上留了个印记。回去躺下,便直接睡着了。
翌日,起来时,春华看着太子脸上的微红,正打算用胭脂将其涂抹开时,却被太子淡淡地推开。
“不必。”
春华纠结了起来,“殿下,这看起来”就算已经淡了些,可只要细看,还是能发现这是个巴掌印。
“不用。”
太子已是重复了两次,春华不敢再说。
允礽就顶着这么个印记去读书。
格图肯和曹珍来读书时,看到太子脸上那个印痕当即就哽住,两个人朝着彼此疯狂挤眉弄眼,也没能叫彼此去送死问出个究竟。
这个时候,他们就无比怀念没来的贾珠。
贾珠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可真是好用,这个时候,不用他们多废心思,贾珠便会主动上前去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而后他们就能在太子殿下埋怨又生气的吐槽下知道前因后果,还不用承受任何的训斥。
太子是不会对贾珠生气的。
可谁能抽殿下一巴掌呢
就连康煦帝也不舍的吧
带着这样的困惑,曹珍和格图肯在离开皇宫后,并没有立刻回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现在了贾府门前。
阍室处,门房认出来这两辆马车,忙叫人去里面送信。
这两位虽然少有来贾府,可是偶尔也会邀约大爷,甚至会来贾府门前接送,有过这几次,门房自然也是认得这马车的标志。
贾珠赶到书房时,这两人正在盯着贾珠的书桌嘀嘀咕咕。
“我这书桌上,可是摆了什么东西,叫你们这般喜欢看了又看”贾珠狐疑地说道,几步走了过来,就看到曹珍倏地转身,“贾珠,你这几日又在苦读”
贾珠的眼神可疑地往边上飘了一会,嘟哝着说道“只是略看一会,略看一会”
格图肯老实地说道“太子知道后,会不高兴的。”
贾珠板着脸,“你俩特地挑这时候过来见我,总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个罢”
曹珍“我本以为,我俩来了,是看着你在床上可怜兮兮的样子,可没想过,你会是这么个德性,还在偷摸着读书”
贾珠更加心虚了些,尴尬地捏了捏指尖。
就在曹珍想要乘胜追击,说得贾珠再也不敢的时候,格图肯拍了拍曹珍的胳膊,叫他不情不愿地想起来,他们来贾府是有事在身。
“殿下的脸上有巴掌印”
贾珠听完前因后果,语气狐疑起来,“你们确定没认错”
“不可能认错,再怎么样,总不会连四五根手指都认错吧”曹珍信誓旦旦,“难道是太子身边出现了连我们都不知道的女子还是说这东宫里,太子有了喜欢的人”
“不可能。”贾珠耐心地说道,“你的猜测全都不可能。毓庆宫内没有人敢喜欢太子,也不可能存在有人敢冒犯太子的情况。”
格图肯倒是没怀疑贾珠说的话,却是紧蹙眉头,“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那总不会太子殿下自己打自己吧”
贾珠叹了口气。
这当然是太子自己打自己
可是允礽为何要抽自己一巴掌
这同样叫贾珠百思不得其解,他倒也是想写信去问太子,可这问题还不如直接当面问,不然免生尴尬,于是贾珠先忍下来这份困惑,等日后再说。
乾清宫内,一场对话也在进行。
康煦帝颇为无奈地看着太子,他正吊儿郎当地丢着奏章,地上已经被他丢了七八本,“你脸上的,是怎么回事”
“这宫里,除了阿玛,没人敢打我。”允礽笑吟吟地说道。
康煦帝没好气地说道“朕当然知道,所以你打自己作甚”
允礽清了清嗓子,脸色严肃起来,“因为保成在梦里,梦到了脸上有一只贼大的蚊子正在吸血,这看起来实在是太让人害怕了。所以保成一巴掌甩在了自己的脸上,把自己给抽醒了。”
康煦帝“”
康煦帝幽幽地说道,“你觉得朕会信”
“不会。”允礽果断地说道,“但的确是梦到了不该梦的东西,保成自己气自己罢了。”
康煦帝看着允礽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模样,微微皱眉,他又看着地上那些被丢弃的奏章,忽而说道“这么不高兴,难道还是在和阿珠闹别扭”
允礽丢奏章的动作顿了顿,从被他捏成牌的奏章上面越过来看着康煦帝,“阿玛怎么知道”
“保成不如问问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才叫阿珠连朕的许诺,都要用来让你高兴。”
允礽不轻不重地哼了声,“他自己心里清楚。”
康煦帝不得不说一句公道话,“朕也知道你在气什么,可阿珠那会若是不给自己寻条出路,可未必能撑过来。”
允礽白了康煦帝一眼,“阿玛,难道保成会是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吗阿珠能活下来,我自然是高兴。”
“那你在生气什么”
允礽抿紧了唇。
气自己在那一瞬的无能为力罢了。
阿珠以为他生气是因为这一次的受伤,那这样也好,能够让阿珠涨涨记性,以后出行的时候都要记得带人。
“阿玛,您打算怎么处置纳兰明珠”
允扯开了话题,将事转移到正事上。
“怎么处置”康煦帝扬眉,“保成以为呢”
他不是不知道太子的小把戏,不过正事要紧,太子一看又是锯嘴葫芦,不肯在这件事上说些什么,皇帝就懒得计较了。
毕竟太子年纪都这么大,有自己的小秘密,也是应该的。
“我以为保成觉得,他会以进为退,让索额图一脉疯狂攻击他,甚至给明珠罗列更多的罪名,做出一副要将明珠一派彻底一网打尽的姿势。届时,阿玛为了不叫这朝中两派失衡,便不会对明珠痛下杀手。”
允礽说得明明白白,还顺带鄙夷了一番明珠的做派。
“阿玛,别的不说,纵然想对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可也不能太轻了。”
太子嘀嘀咕咕的,显得尤为不满。
康煦帝笑,“这是为何”
太子嫌弃地说道“买卖官位,且不说他收敛钱财的事。若是继续让他这样下去,将来阿玛想用什么人,难道还得看他的脸色不成”
再则说,阿珠将来也是要考官的。
如果不现在就根除了这个风气,以阿珠那个执拗的性格,怎可能愿意去买卖官位
说不得要是让他知道了,他还会是那个揭露这一切的人。
想要将这个障碍抹平,就需要先把明珠给扳倒了。明珠买卖官位,已经成为了朝中心照不宣的秘密。
当初皇帝虽然知道这件事却没有捅破,不过是因为那时候他用得上明珠,也需要他跟索额图争锋相对。
可人总是容易贪心,过分不知足。
皇帝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明珠将整个朝政都拢在自己的谋算下,这算盘敲得那叫一个响,钱财全都搂自己怀中去了,却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康煦帝
允礽笑了笑,“阿玛要是太手下留情,孤便要动手了。”
这些天,许是贾珠这心里存了事,就有些读不进去。
当然,王夫人生怕他劳累过度,每过一段时间就派人来叫他,也是原因之一。
贾政虽然不满,可是贾珠的身体不适,他也不敢强逼着他作甚,只能将这心力朝着宝玉使劲,将这倒霉崽子折腾得只要看到贾政就转身跑。
这可给贾珠气坏了。
偏生贾母又非常宠爱宝玉,不肯叫贾政训斥他,于是这些天,宝玉都是跟着贾母一起住在荣庆堂,轻易是不敢出来的。
王夫人觉得好笑又无奈,毕竟贾政也只有在遇到老祖宗的时候,才会不得不放弃,这为了宝玉的安全着想,她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了此事。
但也为着这个,贾政和王夫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可等元春来寻贾珠,他才知道,原来不只是为了这个。
这日,他捏着眉心,深感自己读不进去书,正打算出去走走时,元春就来书房找他。
元春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大姑娘,笑起来的时候异常大方明艳。她的长相颇得一些夫人的喜爱,听着贾母说,已经有几个在相看的合适人家。
因着太皇太后去世的缘故,下一任的大选也被罢了,符合年纪的姑娘都可自行嫁娶。
皇宫内,除了给大皇子指了个嫡福晋外,并未有其他人入选。
“元春,怎是这般模样”贾珠将眼角微红的大姑娘叫进来,“谁欺负了你不成”
他的声音淡淡,却透着怒意。
元春看了眼角落里的郎秋,郎秋就非常识趣地退了下去。
等屋内只有他们两人时,元春才颤声说道“父亲和母亲吵起来了,吵得很凶。我午后本是打算去看母亲,却正巧撞见了。”
贾珠给元春擦眼泪,“他们院中,没有人”
居然一路让姑娘进去了。
“应当都是给母亲遣走了,只有我,和我身边的抱琴听到。”元春啜泣了一声,“父亲说,母亲想把我嫁入皇宫,这是真的吗”
贾珠微愣,没想到此事会被父亲知道,“家里头的主意一直没有改变过,纵然母亲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最近母亲一直在为你相看,元春觉得,母亲还有那样的想法吗”
元春抿紧了嘴角,她正是因为知道母亲的劳心劳力,所以才更加不能接受王夫人想将她嫁去那样吃人的地方。
只要一想到一直对她笑眯眯的母亲,其实心里藏过那样的想法,她就觉得非常失落。
元春紧紧攥着袖子,半晌,方才又说道“还有一桩事,是赵姨娘。父亲说,赵姨娘已经有了身子,叫母亲好好看顾她。”
或者说,正是因为赵姨娘,他们才会彻底吵起来。
贾珠对赵姨娘的印象不深,只知道她是探春的生母,颇得父亲的宠爱。
不过,在元春的感觉里,赵姨娘也是个会生事端的。
只是这些都是长辈的事情,元春纵是知道,也不可能说些什么。只是猝不及防被入宫的事情激得情绪难受,这才来寻了贾珠。
“我也知道这些,母亲未必痛快,只是听着他们在吵,我实在是”元春叹了口气,“不知该从何说起。”
贾珠“母亲既然遣散了其他人,便是不打算叫人知道。就当做不知此事,莫要想太多,母亲到底还是疼你的。”
他不想将自己之前和王夫人的争执让元春知道,毕竟最近王夫人显然是死了这条心,并不打算再想。也不想叫元春跟王夫人,真的起了矛盾,毕竟他们母女两个人的感情从来都是不错。
便是不知父亲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了母亲这份心思的
父亲从来都敬重老祖宗,对贾母说的话也甚是听从,如王夫人这样的举动,贾政的确会恼火非常。
“我在想,这件事,或许是赵姨娘告诉父亲的。”元春皱眉,“不然最近父亲为何时常宿在她那里”
贾珠“这倒是有些牵强,不过我会叫人查查看的。”
安抚了元春后,她在里间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正打算告辞时,贾琏便兴匆匆赶来,高兴地叫道“大哥哥,大姐姐,林家的回信到了”
这恰巧赶在年关前。
贾敏的书信中,提及到了自己的身体,也谢过了家里头对自己的珍重云云,这写来的话,与上一封又有不同,不再瞒着自己的身体情况,倒也将大夫所说告知了贾母,却也劝慰贾母放心。
贾母读完,虽然情绪不佳,但有了上一回的铺垫,不至于那么难忍。
贾珠想着那个名为黛玉的表妹,又惦记着家里头的宝玉,感慨了一声。
不过这么多人齐聚荣庆堂时,也给了贾珠足够的时间观察王夫人和贾政。果不其然,他们两人的确还能看得出来吵架后的痕迹,王夫人的眼角微红尚且能掩饰,可贾政身上明显的怒气,却是挥之不去的。
宝玉就非常敏锐地往角落里缩了缩,试图让自己从父亲的眼里消失。
林家姑母的事情虽然叫人挂念,可眨眼间已经到了年关,贾府上忙碌起来,一时间也无法惦记旁的事情。
贾珠的身体大好,虽还能用这个借口推辞场外的事情,可自家人就没那么容易寻到借口。过了年,贾珠到底还是不得不跟着东府的贾珍他们外出赴宴。
贾珍包了天香楼的上好房间,请了十来个人,全都是相熟的朋友。
说是朋友,和狐朋狗友差别也不算大。都是差不多身份的人,这宴会也不过是联络感情。
贾珠原本只是安静地跟着曹珍坐着,可当那些个娇媚的女子蒙着脸走进来的时候,贾珠便下意识地看向贾珍。
不是吧
瞧着贾珍脸上的惊讶,这显然不是贾珍安排的。
可是珍大哥脸上的喜色又全然不是作假。
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公子哥大笑着说道“良辰美景,只有美酒却没有美人相伴,岂不是浪费珍兄,我可是废了老大的劲,才给你请来了这么多位漂亮姑娘。”
这人张嘴就是酒气,显然已经喝得半醉。
贾珠盯着自己只喝了一口的酒,露出惆怅之色。
他想走。
听了那人的话,贾珍自是高兴,乐呵呵地叫这些女子自行落座。
当贾珠瞧着一人朝着他走来时,浑身寒毛耸立,低声对贾珍说道“大哥,你是知道我家里头的规矩,要是老太太知道你带着我来见识这个,你怕是半年甭想踏入府门了。”
喝得正高兴的贾珍打了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荣国府上的那位老太太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朝着那个姑娘招手,“来,来我这边坐下,我这位好弟弟不胜酒力,可不能陪你们吃那么多。”
两位姑娘贴着贾珍左右坐下,其中一个就在贾珠的身旁,虽看出来贾珠的抗拒,却也笑吟吟地给他倒酒。
贾珠苦笑着摇头,“好姐姐,我是真的不会。”
他的声音带着些软,叫那位姑娘眨了眨眼,低声笑着说道,“你不会这些,还跟着来这里方才那酒,你的确是喝了吧”
贾珠看一眼自己的杯底,他虽然喝得不多,但也是喝了一两口的。
姑娘用袖子捂着嘴,轻笑着说,“这天香楼虽不是那些玩闹的地盘,可是你们这些酒里面,可也下了助兴的东西。”而且都能叫这些院里的姑娘过来,也足以说明,这天香楼也不那么正经。
贾珠的脸色微变,头疼地看了眼酒杯。
他轻声说道“多谢姐姐,我省得。”
“菡萏姑娘,在与我这个好弟弟说什么呢”贾珍凑过来,张开就是酒气。
菡萏姑娘笑嘻嘻地说道“在给珍大爷的好弟弟劝酒,可惜的是,他说自己有些醉了,怕是要早点走。”
贾珍便下意识看向贾珠。
贾珠感激地看了眼菡萏姑娘,顺着她的话头说道“我的确是得出去透透风,大哥。”
贾珍知道贾珠的身体刚恢复,也的确不适合在这样的环境下多待,反倒是劝慰他早些回去,甚至还给他送到楼下。
贾珍拍了拍贾珠的肩膀,“是大哥之前没想好,你本来就清贵,这种宴席不适合你,以后我自记得,莫要怪大哥。”
贾珠笑了起来,摇头说道“大哥不必放在心上,是小弟不胜酒量,反倒是耽误了大家的雅兴。”
这面上的话多说了几句,贾珠这才上了马车。
郎秋闻着贾珠身上的酒意,就不由得皱眉,“大爷,你这是吃了多少”
贾珠揉着额头,“我就吃了两口酒,这酒味都不是我的。”马车外,正在驾车的并非是贾府的车夫,而是当初太子派来的那些侍卫之一。
就在马车的周边,也有好几个人跟着,不再和从前那样简单就出行。
贾珠虽不适应,可这是自己答应过太子的,便只能说服自己习惯。
“要不要喝口醒酒汤”郎秋有些担心地说道,大爷这看起来可不像是只喝了一两口的样子。
贾珠摆了摆手,撑着下颚昏昏欲睡。
等回到家里,只勉强换掉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便挣扎地爬了床,倒下便睡。
他只要喝了酒就容易犯困。
不管多少。
原本郎秋和许畅以为贾珠会一觉睡到大天亮这也是贾珠吃了酒后一贯如是的反应可谁曾想,到了半夜,屋内却响起了沉闷的撞击声。
这吓得守夜的许畅连忙爬起来,小跑着进了屋。
“大爷,大爷”
许畅抹黑看到地上正坐着个人,床榻上的被褥似乎也被卷着带下来,正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床上。
贾珠卷着地上的那一半,惊甫未定。
听到许畅的声音,也只是压抑着喘息着说道“没事,我只是刚刚做了个噩梦,所以才摔下来。去帮我准备热茶,我口渴了。”
许畅不疑有他,立刻去做。
只在离开屋内前,给漆黑的屋里燃起了灯。
贾珠额头布满薄汗,喘息的时候,连吐息都是炽热。他甚少有过这种感觉,捏着自己颤抖的指尖,有些不明白。
贾珠并没有欺骗许畅。
他的确是做了梦。
只是,并非噩梦。
贾珠梦到自己在宫内和允礽说话,他们两人都站在窗边欣赏着湖景他在这个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不对劲,毓庆宫哪里能够看到湖面总之,他们两人在说话,而后,允礽便一边说笑着,一边抚上他的肩膀。
奇异的是,在梦里,允礽所触碰到的每一处地方,都滚烫得好像要着火。
贾珠不清楚
他记不清梦中的片段,只记得自己软得好似站不住般,一头栽倒在了湖里。
冰冷的湖水几乎将贾珠彻底吞没,却丝毫无法浇灭这骤然而生的火焰,他只听到耳边扑通一声,允礽也跳了下来,跟随着缓缓落到他的面前。
贾珠从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一个渺小的,却眼眸亮得发烫的自己恍惚叫他想起那一日太子闯入白莲教据地时,是同样燃烧的滚烫。
而他就是在那样几乎要溺毙的感觉里醒来。
贾珠颓然地捂着自己的眼,连指尖都带着梦中的热意,这到底是曾艳胡乱的思绪,是多么怪异的梦境
他怎么会梦到太子不,就算梦到允礽也就罢了,可是梦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是什么
贾珠心烦意乱,就算是许畅送来了热茶,将他的手指烫红了,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面露懊恼之色。
“郎秋呢”
贾珠有些没话找话,因为他记得昨日守夜的人也是许畅,一般来说,他们不会连着两夜如此。
虽然贾珠的习惯很好,基本不会起夜。
可是他们守夜在外头到底睡不安稳,排班也不会这么弄。
许畅笑着说道“他家里头正在给他说亲呢,这不是还没说清楚,才巴巴地赶回去呢。”
贾珠恍然想起此事,笑着说道“已经要置办了”
“还没这么快,不过该是明年。”许畅老实地说道,“先挑个良辰吉日去下聘,将亲事定下来再说。”
白术的父亲见钱眼开,又好赌,偏偏白术长得又好看,保不准什么时候,白术就又给她卖了。毕竟不是家生子,这婚姻的事情,府内的主子们也不好说什么。
原本郎秋还没想着那么快,一旦知道白术那边的困境后,便赶忙催着家里人去白术家提亲。
“我记得白术是死契”
贾珠蹙眉,“她的父亲也管不到府内的事。”
“虽是如此,白术到底惦记着她的母亲,又得大姑娘喜欢,时常得以出府去见她母亲。”许畅道,“这一来一去,可不就容易被人惦记着。”
贾珠颔首,“这事你盯着,要是需要帮忙,就尽管来找我。”
许畅笑嘻嘻地说道“小的可记住了,明儿必定压着郎秋来谢过大爷。”
贾珠笑着摆手,抱着已经放温了的茶水喝了几大口,总算是安抚了些许暴躁的心思。
这聊完,好似方才的躁意没了,贾珠长出了口气,又回去躺着了。
半个时辰后,就连许畅都躺下呼呼大睡了,可贾珠又猛地惊醒,攥着床被连连喘息。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顶上的床帐。
他居然,又做梦了。
这一次,贾珠梦到他昏倒那时。
他的耳边分明应该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也留不下半点记忆,却莫名地在梦中重塑了部分画面。
他梦到
允礽铁青着脸色用披风将他层层包住,他梦到,太子抱着他大步出了院门,他梦到,一路上,允礽紧攥着他手腕的模样,盯着他的眼神,望着他的视线
贾珠感觉身体被放了一把火。
不管怎样都熄灭不了那种怪异的燥热,叫他狼狈地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恨不得将自己丢到冰冷的湖水里。
他这到底是
贾珠狼狈地遮住自己的眼,湿漉漉的黑色被手掌盖住,像是过了好久,才默不作声地瘫软在床榻上。
想死。
贾珠咬住唇,羞愧得眼睛都红了起来。
他将自己缩得更小,攥紧着被褥,那用力到绷紧发白的指尖,宛如要真的撕裂整张被面。
他恨不得就这么晕过去,翻了个身,将脸闷在了被面上,丢脸,好丢脸
他在心里无声无息地惨叫,从耳根到后脖颈,甚至蔓延到整个后背都是羞愧出来的淡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尝欲望的贾珠茫然无措,像是一头懵懂无知的可怜小兽,哆嗦着抱成了一团。,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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