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太太, 您消消气,快消消气,这事, 大爷不也没和家里人说吗”周瑞家的叠声安慰, “这是大爷对太太的关切,您可莫要为此, 把自己的身体气坏了,想想大爷”

    “我一想到珠儿, 便只觉得心中火气, 怎可能真的高兴起来”

    王夫人自打从王家回来, 便是火冒三丈,如今过去一日,这瞧着,简直是火上浇油, 这嘴边都起了一圈火燎的泡, 疼得要命。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心腹,自然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偏是这事搞的,连劝也没法劝说, 只能从贾珠身上旁敲侧击。

    可王夫人一想到贾珠, 这肝火更旺。

    她从来都没想过, 贾珠险些出事,居然有这自家人插了一脚, 若不是贾珠与她说,而她又回去王家质问那王仁, 那贼小子根本什么都不肯说。

    亏得是被王夫人给诈出来了。

    若非王子腾夫人在那时气得晕了过去, 王夫人铁定是要大闹一场。

    王仁居然愚蠢到了这个地步, 这不免让王夫人开始怀疑起他那急病

    她将心里的猜测按下,决定甭管到时候 王家谁来问,就都只说不知道。

    “我怎能不气”王夫人忍了又忍,还是压不住苦楚,“别的也就算了,那王仁有什么能和珠儿相比的若非他是个男丁,他可连熙凤都比不上。就仗着这点,总是游手好闲,眼下闯出这样的祸事,自身又得了这样的急病哼,我倒是要看看,我那好哥哥还会护不护着他”

    话及王子腾,如今这王家,确实乱作一团。

    王子腾昨日回家,王子腾夫人便已经将王夫人过来大闹的事情告知了他。王子腾起初听了这消息,脸色只是微变,还能沉得住气。

    “他想要陷害贾珠,可除了他之外,还有谁”王子腾抽动着嘴角说道,“他可没那个能耐,可以在大皇子府上动手脚。”

    王子腾夫人苍白着脸色,艰涩地说道“余家,余庆兰。”

    待听到这个名字,王子腾的脸色到底出现了大的变化,便是再是忙碌的他,也曾听说过最近余家出现的倒霉事。不管是余国柱的长子,还是孙儿的祸事,或多或少都有些风声。

    王子腾这久经官场的,一听到余庆兰的名字,便发觉不对。

    余庆兰,王仁

    就这么凑巧,两家人,两家都出了事

    王子腾大步去了王仁的房间,王子腾夫人紧随其后,他们夫妻两人进去时,王仁正闷闷地躺在床上。

    自打出了那个变故后,他就再也不曾从房间里出来,昔日嚣张跋扈的气势也彻底消失不再,好似一瞬间被人抽走了筋骨。

    哪怕王仁的年纪还不算非常大,可他还是清楚王家一直纵容他的原因是为何一旦他变成了废物,变成了弃子,以他往日的那些做派,王子腾可未必能继续包容他。

    “王仁,当日你去天香楼,到底还做了什么”王子腾沉声说道。

    王仁在看到王子腾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老老实实地坐起身来,听着他说的话,思考了片刻,犹豫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就只是按着往常,去吃酒,喝醉了被带去包间休息,只隐约记得,房间内似乎还有个姑娘别的事情,就再也记不清了。”

    这些话,王仁都已经和家里人说过好多遍,就算现在再和王子腾再说上一遍,也没有其他的出入。

    至少在王仁的记忆里,到这里时,一切都还好端端的,是到第二天起来时,他发现自己居然在天香楼睡着了这样的事情少有,但也不是没有过,他的怀里还搂着个漂亮的姑娘他一见那姑娘的模样,就忍不住想一亲芳泽,揉搓几番,正待他们情浓我浓,正打算提枪就上的时候,王仁

    蓦然发现,自己的好兄弟却一点反应都没了。

    他原本以为只是醉酒后的状态,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后来,他发现好兄弟彻底没用时,已经是几天后。

    如今王家给他请了无数的大夫,王仁都深以为自己的名誉要彻底扫地时,王夫人却蓦然回了娘家,将他曾经做的事情全部都揭露出来,这吓得王仁惴惴不安,唯恐要遭到训斥。

    王子腾问完了几件事的前因后果,就直接摔袖离开。

    王子腾夫人顾不上去安慰呆愣的王仁,急忙跟着王子腾出去,急声说道“老爷,老爷,你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王子腾尽管什么都没说,可他的反应才是真正叫人害怕。当他什么反应都没有的时候,便意味着他的心中已是暴怒至极,才会强行压下怒火,免得因为暴躁的情绪反倒将事态弄得混乱。

    王子腾走到廊下,冰冷地朝屋内看了一眼。

    “将王仁送回去罢。”

    王子腾夫人愣住,想当初,王子腾将王仁和王熙凤一起从金陵老家带过来,便是为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想法,这些年,王子腾夫人对王仁不说如何,倒是真的将王熙凤当做了自己的女儿,“老爷,难道王仁做的那件事犯了忌讳”

    王子腾很聪明地意识到,让王子腾的态度发生天差地别的,便是今日王夫人带来的消息。

    王子腾的国字脸上,总算忍不住暴躁的情绪,强行压抑着说道,“再不将他送回去,如这般蠢货,只会将我们一家老小都害死你以为王仁这愚蠢的行为,得罪的只有贾府这个姻亲吗不,他是卷到不该有的争端里面去了”

    王子腾简直是要气疯了。

    这朝中的暗流,他千方百计想要避开,结果王仁倒好,一个看起来不经意的举动,居然成为了推动阴谋的敲门石。

    他还能活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不,王子腾想起余庆兰和王仁这两人的伤势,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这件事上,余庆兰参与的程度肯定比王仁要深入得多,于是他的父亲为此而死,可他自己却活着余国柱的长子几乎是他这几个子嗣里,真正能够继承他能耐的人,偏偏死掉的人是他,余庆兰虽然摔断了腰,却侥幸活了下来。

    一个废人,这辈子都站不起来的废人,甚至整个家族里都会怨恨他的废人

    余庆兰往后活着,只会生不如死。

    而王仁呢

    王仁文不成武不就,他能如此安逸,靠的不是他的能耐,也不是他多讨人喜欢,而是因为他是一根独苗苗而现在,让他唯一有用的存在价值,被彻底抹去。

    他活着,也没有任何用处。

    王子腾一边思忖着这些,脸色尤为难看。

    如此精准,如此巧妙,又如此肆意妄为,正大光明地将计谋摆在明面上

    动手的人,不会是贾珠。

    且不说做得到做不到的问题,王子腾见过他,是个品性高洁的孩子,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是太子。

    电光石火间想到这个答案时,王子腾在房间内都差点软了脚。

    纵然他们现在没发现,可往后也会发现尤其看着余家狼狈离开京城的模样,更像是在逃难如此也看得出来

    太子是正大光明,想要他们知道的。

    知道什么

    贾珠是他照看的人,任何对他动手的行径,都会惹来太子的报复吗

    当然

    当然若是太子如此肆意妄为,他们自当可以状告太子,当庭奏对。

    可谁又敢这么做

    且不说他们自己的根脚都站不稳,本身就是理不直气不壮王子腾再一

    想皇后去得无声无息,便噤若寒蝉,再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他阴沉着脸色,“将他送走,明日就启程。我会让亲信盯着他,将他一路送回金陵。”王子腾夫人恐惧地意识到,王子腾望向屋内的眼神,蕴含着连他也不知道的杀意,“我会修信一封,到时候叫家里头严加管教,这辈子也不许再踏进京城一步”

    王子腾夫人急切地说道“那,熙凤呢”

    王子腾犹豫了一会,对那个利索爽朗的侄女,也有些心疼,半晌才说道“尽快给她定下婚事,别再拖延了。”

    这就是默许能让她留下来了。

    王子腾心里松了口气,对王仁倒是不多么在意。这孩子的性格她是不大喜欢的,如今这烫手山芋能送走自然是好的。

    “你方才说,此事是妹妹回来说的”

    王子腾蓦地说道。

    王子腾夫人尴尬地点头,轻声说道“是的,她本是为了看望王仁而来,回去没多久,却又去而复返,好似是从谁口中得知了此事,气势冲冲地来找王仁对峙”

    结果王仁一看姑母发脾气,一下子就软了骨头,什么都招认了。

    王子腾喃喃地说道“这个时辰,正巧是殿试结束贾珠一定是知道了因果,是他告诉了妹妹,夫人,你这两日寻个合适的时间,代我去贾府登门拜访,务必要将此事解释清楚。”

    王子腾夫人有些不情愿。

    这些年贾府势弱,王家在四大家里面逐渐受了重用,成为了佼佼者。其他三家都要仰仗王子腾的威势,这也让王子腾夫人被捧习惯了,如今王子腾这意思便是要去贾府负荆请罪,这乃是天差地别之事。

    王子腾一见夫人的脸色,只得和她碾碎了来解释,“你和妹妹都以为,此事只有你们知道,而贾府不知道,将此事瞒下来就成了。可你们不知的是,妹妹是从贾珠的口中得知的,那贾珠,又是从谁那里知道这背后的腌臜事”

    王子腾夫人的脸色微变,“太子殿下”

    “不仅如此,贾珠险些被陷害的事,除了针对贾珠外,也是为了打击太子,这件事有了皇家的插手,就截然不同了”王子腾咬牙,“你以为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实际上,若我们什么动静都没有,那下一个暴毙的,可不定是我”

    王子腾夫人的脸色愈发苍白,身体摇摇欲坠,总算感觉得到夫君心里的惶恐。

    她心里不由得想到

    只是废了王仁,还真是便宜他了,他惹出来的祸事,眼下却要他们来收拾

    而这些天,她为了王仁的伤势如此费心费力,这小子却一句话,一个字都憋着不说

    真真该死

    咔哒

    咔哒,咔哒,咔哒

    车轮碾压着路上的碎石,令得车厢异常颠簸,就连坐在马车内的人也不得不扶着一边,这才避免了被甩飞出去的倒霉。

    贾珠捂着被磕到的脑袋,无奈地说道“作甚这么着急,还不快快将速度放缓一些。”

    车夫默不作声,就将速度放缓下来。

    贾珠这才好受了些。

    今日是传胪大典,所有参与考试的考生都需要身着公服,前往太和殿。偏偏早晨出门时,刚到半路,马车便坏了。

    这等侍卫赶回去,再将新的马车送来,到底是有些耽误了时辰,这车夫的动作这才焦急起来。

    贾珠倒是淡定。

    他们本就是提前出门,如今遭了这意外,也不过是再慢一些,但也不会慢到哪里去。

    果然,待贾珠赶到皇庭前,考生们仍在门外等候,还未得到引领。

    贾珠快速下了马车,不着痕迹地混入了这些考生里面,待站

    定时,只觉得额头仍是微微刺痛,想必是方才撞击时,有些红肿。

    他心中无奈,面上不显,只安静站着。

    在多年之前,贾珠似乎也曾有过一回,几乎一模一样的等待。

    那时年纪小小的贾珠站在皇庭外,注视着这肃穆的皇宫,心中满是茫然无措,不知发生了什么。

    与今时今日,略有激动的心情,全然不同。

    不多时,贾珠看到一位熟悉的殿前大太监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并着几位礼部的官员,登时,这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便一下子安歇下来。

    他们并未点名,只让考生按照队列排好,便直接领着他们去了太和殿。

    一路上,贾珠能感觉到身边人不安地打量着四周,也有人动作僵硬,险些同手同脚。哪怕走到了这最后一步,心中惴惴不安的人还是会惶恐不已。

    一二甲进士和三甲进士,还是有些不同。

    三甲进士被称之为同进士,他们的待遇和前两者天差地别,甚至将来在指派做官时,都有存在差别,他们自然希望自己会是前两者。

    太和殿内,除开这些新进的考生外,还有着朝中大臣,康煦帝和太子殿下坐在殿宇上,与之前殿试几乎毫无差别。

    伴随着传胪大典的开始,不少人都开始哆嗦起来。

    最初宣布的自然是一甲的名字,贾珠听到了一个略微耳熟的名讳,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位被请上前去,一一得了康煦帝的询问。

    肉眼可见,他们几个人都欣喜得不能自已,这其中最年长的有四五十岁,最年轻的也有三十来岁,在跪下叩拜时,贾珠几乎听到其中一位似乎略带哭腔。

    一甲是最初,而后便是二甲。

    贾珠站在那处,听着殿内的唱名。

    “人氏,贾姓贾珠,二甲传胪”康煦帝跟前的大太监站在殿前,朗声叫道,“还请上前来。”

    贾珠微顿,缓缓笑了起来。

    他出列往前,走到了那个大太监的跟前,轻轻行了一礼。

    大太监也朝着他微微一笑,便接着传唱接下来的名次。

    贾珠站在那里,隐约感觉到一道视线,不由得朝着殿前看了一眼。只见康煦帝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紧不慢地看了他一眼,便轻笑着颔首。

    而太子坐在康煦帝的下首,脸上更是不掩喜爱之情,眉眼微弯,满是笑意。

    贾珠年纪轻轻就能考出这样的名次,靠着的是他没日没夜的苦读。

    太子正是因为亲眼见证过他的呕心沥血,方才能真正体悟每一个读书人走到这一步来,有多么的艰辛不易。

    太子的嘴唇微动,无声无息地说道,这是你应得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