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贾珠抱着宝玉坐在道边上, 那里有几块零散的石头,他仍然要求宝玉不可以看向尸体的方向。宝玉的好奇心再重,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看尸体, 因为他也害怕。

    贾珠的身边跟着四个人,两个被他派出去搜查踪迹,一个被他派下山去报官,他的身边就只跟着一个人。

    那人牢牢地守在贾珠的身边, 轻声说道:“太子殿下知道了, 怕是要不高兴。”

    他们本来应该牢牢守在他身边才对。

    这些侍卫在贾珠的身边已经很久了, 他记得现在说话的人的名字, 他叫江九,性格稳重老辣,做事沉稳, 不知不觉已经成为贾珠身边这队侍卫的头头。

    贾珠:“现在我们坐的地方, 可以纵观四面八方, 要是有人来袭, 总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是自上头有人埋伏射击,那他们全留下也没用, 该死还是要死的。”

    江九知道贾珠说的话没错, 可是危机感还是让他坐不住。

    他摸着随身的佩刀:“贾大人,不如早些下山”

    贾珠盯着范茂的尸体, 答非所问,“江九,你说, 范茂死在这里, 就在我的面前, 会有人说, 是我下的手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可江九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

    “贾大人,莫要说笑。你是如何在我们这些人的看顾下杀了他的呢”

    “大哥哥,人不是你杀的”

    宝玉尽管没有看到范茂的尸体,可他能听到贾珠和江九的对话,他的声音立刻变得大了起来,转头看着贾珠,小脸胀红起来,“这不可能,这是污蔑”

    贾珠轻笑起来,“是的,我拥有你,还有,江九他们的证词。但你们都是我的人。”

    江九的声音变得阴沉了些,“贾大人,你在暗示些什么”

    贾珠摇头,喃喃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过了不多时,去山上的人就回来了。

    他们很小心,没有靠近事发地点,尤其是那看起来乃是滑落地带的地盘小心谨慎地搜罗过周围的一切,没有发现第二人的踪迹。

    没有脚印。

    贾珠颔首,神情却更加若有所思起来。

    而下山去的人,最先带来的是寺庙中的和尚,他在看到尸体时,脸色就变得非常苍白。哪怕这是一处有名的寺庙,然出现了命案,达官贵人总是会避嫌。

    毕竟,有的是可以选择的地方。

    贾珠叹了口气,“如果这能让你更好过的话,方才我的人去检查了一下,在不破坏现场的前提下,他摔下来的地方,应该没有第二人的踪迹。他有可能是不小心摔下来,意外摔死的。”

    和尚的身后跟着看守山道的小沙弥,他也佐证,今日这山上,除了范茂和贾珠一行人外,就再没有其他人上山了。

    贾珠能感觉到,和尚看过来的眼神里掺杂着什么,他权当不知,平静地说道:“报官了吗”

    和尚语气艰涩地说道:“施主身边的那个护卫在通知了我们后,就一路去了大殿,然后又抢出了寺门。”

    贾珠颔首,看来他的家里人也收到消息,并且,侍卫根本不顾任何人的阻拦,就立刻动身赶往京城了。

    贾珠能理解寺中人的担忧。

    在消息传出去之前,他们肯定是想内部安排一下,最起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贾珠刚才说的话,的确是让和尚的表情放松了些。

    他叹了口气,走到尸体旁边,刚要蹲下来,却被江九冷冷打断,“虽然大概率是意外,可你现在还不能触碰尸体。在你来之前,没有任何人碰过他。最好也保持这个状态,直到仵作过来。”

    和尚被江九的话哽住,却也没生气。

    这位大和尚朝着江九双手合十,就掀开衣服下摆,在范茂的尸体边上坐下来,闭着眼睛念着金刚经。

    过了

    一会儿,那个情绪平复下来的小沙弥也跟着走了过来,坐在大和尚的身后,跟着他一起念起了金刚经,超度这个可怜的死者。

    宝玉好奇地看了他几眼,但这样的好奇心有限,毕竟不远处就是一具尸体,对于还不满十岁的他来说,还是有些太过了。

    过了一会,或者说,比较长一段时间,贾珠最先看到的是自己的父亲,然后是张夫人和王夫人,除了他们这几个大人外,他们不会让孩子们过来,包括元春。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家丁,以及看似寺庙中的武僧,将这个现场包围了起来。

    贾政在看到那具尸体时,脸色更加苍白起来。

    他越过尸体,走向贾珠和宝玉,语气有些冰冷,却带着难得的温柔,“你们两个,都没事”

    贾珠站起身来,沉静地说道:“没有,他就只是摔下来。”

    他扫了眼宝玉。

    “大概会有几天的噩梦。”

    宝玉抗议地说道:“大哥哥,不要小看我。”

    贾政快速扫了眼贾珠,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宝玉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可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靠近贾珠,还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很显然,小孩是害怕的。

    贾政长长出了口气,“发生了什么”

    贾珠感觉得到,在场所有人,包括母亲,他们的视线都不自觉地看了过来。

    “我带着宝玉,和江九他们走到这里时,听到一声奇怪的声响,那听起来有些沉闷。江九以为是一次袭击,带着他们的下属扑倒了我们。但直到听到重物坠落声,我们才反应过来,那其实是有东西摔下来。”贾珠的脸色有些白,可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然后江九带人去检查,发现人已经死了。”

    江九补充了一句,“不是当场死亡。我过去时,他还有一口气,眼底满是惊慌。然后就死了。”他相信,那男人体内的断骨扎入了他的身体脏器,这才加速了他的死亡。

    但这是一件好事。

    这种伤势几乎没有挽回的余地,多存活片刻就是令人绝望的折磨。

    他们等来了官府,尽管这花费了他们不少时间,但总算盼来了衙门的人手,以及仵作。而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不只是检查尸体,同时也带人去排查了山崖上的踪迹。正如侍卫所说,除了范茂的脚步外,最起码山崖前,再没有其他人的脚印了。

    这看起来就像是他自己在爬山的途中,不小心滑落下来。

    这就让紧张的气氛松弛了些。

    如果这只是一桩意外当然,范茂是个可怜的倒霉蛋但也好过这是一场谋杀。

    在场的人,就只有贾珠这一行人,而倒霉透顶的是,除了他们之外就没有其他的目击证人。上到贾珠,下到江九等人,在官府看来都是一伙的。他们的证词可以采取,但不能全信,更别说宝玉不满十岁。

    如果这是一场合伙作案,他们甚至应该怀疑将所有人都怀疑上。

    但同样的,也正是因为宝玉在,将贾珠的嫌疑大大降低了。

    毕竟贾宝玉不过是个小孩,而且是个能看得出恐惧害怕的孩子。

    他对这样的事别说是适应,在被问起来都带着难以克制的惊慌,经验老到的人在问过几次后,就该知道不可能和宝玉有关。

    自然,贾珠也不太可能在带着宝玉的情况下去进行一场谋杀。

    仵作的验尸还没好,可在问过了周遭的人,从贾珠到宝玉,从江九到大和尚,从小沙弥到后来赶来的贾家一行人与武僧等,最终官府得出来的结论让大家都轻松了许多,他们更倾向于这是一场意外。

    这无疑让贾政等人松了口气。

    他们心知这一场事件多么尴尬,正好没有任何人证,如果先入为主认为贾珠他们有杀人嫌疑,那后续可就麻烦了。

    在等他们都一一问完后,贾政作为贾府的人去前往交涉,过了好一会,他冷着脸色走回来

    ,“回府,如果有任何需要,他们会派人去府上请人的。”

    王夫人松了口气,立刻走到贾珠的身边搂紧他。

    贾珠勉强笑了笑,“母亲,更害怕的人,应该是宝玉。”

    “我相信你将宝玉保护得很好,什么都没让他看到。”王夫人低声地说道,“但代价也是,你什么都看到了,对吗”

    贾珠闭着眼,轻轻吐气,“这没什么。”

    这的确没什么。

    贾珠在梦中曾看过无数次杀人的场景,他看过太子的癫狂,以及血海滔天,他应该已经习惯了。但的确,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一幕,贾珠还是会有一点难受。

    尽管只有一点点。

    他忍着胸口的恶心,轻声说道:“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不然,宝玉可都要睡着了。”他勉强地开了一句不算有趣的玩笑,然后看着宝玉抱紧了贾政的小腿。

    贾政微张了嘴巴,过了会,又闭上,弯腰将宝玉给抱了起来,硬邦邦说道:“走吧。”

    想下山,可是还有好一段路呢。

    这可是在半山腰。

    他们下山时,夜幕已经黑了。

    贾珠原本想骑马,可家里不管是谁都不愿意他独自一人骑马,他只能跟着贾政挤着一个马车。宝玉也不怕贾政的冷气了,一头埋在了贾政的怀里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可能是在马车的滚动中,连贾珠也昏昏欲睡时,他才听到贾政含糊不清地问道:“害怕吗”

    贾珠:“那是个意外。所以,只是有些惊讶。”

    他闭着眼说。

    这听起来,就近乎是贾政的一个慰问了。

    他们父子的关系从来都不好。

    连贾政也能感觉到其中的别扭,这就让关心成为了一件比较难为的事情。

    正当这尴尬让贾珠在怀疑自己能不能继续装睡下去时,一声尖锐的哭泣声猛地传来,马车内的两个成年人猛地看向贾政怀里的宝玉,只见睡梦中的孩子哭闹着蹬腿,含含糊糊地说着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胡话。

    贾政忙抱住他,哄着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吓到了的宝玉放松下来。

    这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回到贾府的路上,宝玉惊醒了两次,然后说什么都不肯睡觉,闷闷不乐地从贾政的怀里爬到了贾珠的怀里窝着。

    面对宝玉毁掉了自己一件衣裳这个事实,贾政难得连一句批评的话都没说,只贾珠看得出来,父亲不断扫向他们两人的视线里带着一种奇怪的暗沉。

    贾府阍室的门房不知为何家中主子回来都带着一种惊甫未定的感觉,而他们在回来后,将各院里头的小姐哥们全都送了回去,除了贾珠宝玉外。

    元春冷着脸,与王夫人争执,“母亲,我都快出嫁了,难道这种事情,您还要瞒着我们不说吗如果是大事,早晚都要知道的。”

    王夫人厉声说道:“我说了,回去,元春,不要”

    “她说得没错。”贾政的声音蓦然响起,声音难得带着疲倦,“她的岁数足够大了,让她过来吧。到时候,元春或许会知道,该怎么和家中姐妹解释这件事。”

    贾政用眼神暗示王夫人,她绝不会希望自己来做这件事。

    王夫人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让步了。

    于是,荣庆堂内,包括贾赦在内,坐得满满当当的。

    贾母似乎为这场别开生面的聚会感到惊惑,她近来的身体不太好,但已经在逐渐好转。贾珠感到一种朦胧的歉意,如果不是这一场意外,贾母或许还可以继续休养下去。

    在贾赦可以发问之前,贾政就用坚定的语气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起初,贾母还有些担忧,尤其是在知道现场是怎么回事后,但在听完了整个过程,她放松了下来。

    “确定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王夫人愤怒地说道,“他们竟敢将珠儿当做犯人审问”

    贾珠倦怠地劝道;“母亲,他们没将我当做犯人,他们甚至没把我带回官府衙门。”他不得不说,顺天府已经足够礼待他。

    连问话的人都刻意拿捏了语气,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可不能这么顺利回来。

    贾母的视线敏锐地落在他们身上,沉声问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贾珠想了想,承认道;“死去的人,叫范茂。我和他不太对付,前些天,在翰林院还起过一次矛盾。”

    贾母的脸色登时有些难看,她在看向其他人,“这就是为何你们会紧张的原因,你们怀疑你们的孩子,贾珠,犯下了这个罪名”她捏着拐杖,用力地顿了顿。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发笃。

    在贾母厉声责问下,最先回答的人居然是宝玉。

    宝玉尖叫着说道:“不是大哥哥,大哥哥从上山开始一直都抱着我。一直,一直他怎么可能会去杀了那个,那个人”

    他说话中断,乃是因为他突然想起在上山的时候,贾珠曾和他说过一个讨厌的坏人,这个人听起来,就和大哥哥刚刚说起的范茂一模一样,那个时候,大哥哥说的就是范茂吗

    可无论如何,宝玉,这个小小的孩子在短暂的停歇后,大声说道:“大哥哥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如果你们怀疑大哥哥,那我从此就不再和你们一起了”

    他从王夫人的怀里跳下来,匆匆地走到贾珠的跟前,非常用力地捏着贾珠的手指。

    那只小手,紧紧抓住了贾珠的手指。

    这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已经是付出了全部。

    贾珠仍然感觉到一些疲倦,可那些骨髓里翻涌出来的寒意,很快被宝玉的维护给温暖起来。他轻声说道:“宝玉,这可让我真高兴。”

    贾珠真心实意的感谢,让小宝玉整张脸都烧红起来。

    他有些害羞,有些结巴地说道:“大哥哥,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贾母欣慰地看着贾珠和宝玉的对话,而后扫向其他人的眼神,又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你们连自己的孩子,晚辈都无法信任”

    王夫人叠声说道:“母亲,我们绝不是这样想的。”

    “那为何要惊慌”贾母的声音更加发沉,“珠儿是第一见证人,是证人,不是犯人。全都给我抬起头来,这般瑟缩是作甚与自己无关的事,就莫要给自己揽罪上身,听到了吗”

    贾赦饶有趣地看着其他人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插口说道,“那个范茂的来头可不小,范家和忠顺王府的关系可是不错。他家要是不肯忍,这要如何”

    贾母的眼中露出寒芒,“那就看他敢不敢登门了。”

    贾珠不得不说,有时候贾母的强硬态度,才是引领贾府最合适的人。

    但那些荒唐的事情此刻都离他远去,他将自己彻底地浸泡在热水里,好似这样,就能把那些多余的疲劳给排挤出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

    今日抱着宝玉爬山,后来又遇到范茂意外坠亡的事,再加上后续的等待和盘问,以及回来路上若隐若现的怀疑,都让贾珠有些身心俱疲。

    他靠在木桶边上,感觉皮肉有些绷紧。

    他叹息了一声,试图在水下捏一捏那有些难受的地方。

    就在他费力的时候,一道声音在贾珠的脑海里响起。

    范茂不是意外身亡。

    贾珠所有的动作都在同一时间僵住,“你说什么”

    他喃喃出声。

    这不能怪贾珠吃惊。

    他有过种种的猜测,包括为何范茂偏偏在这个时候,死在他的跟前,可是那些怀疑,伴随着他的侍卫以及官府的人筛查过两遍后,得出的确是意外。

    既然如此,贾珠自然就只能将那些怀疑压了下来。

    不管他曾有过什么

    想法,伴随着这个结论尘埃落定,都成为了虚妄。

    再则,这对贾珠来说也确是一件好事。

    如果范茂被判定是他杀,那不管贾珠有再多的证人,可那小沙弥说得好,当天可是除了贾珠他们与范茂外,再无上山的人。

    他们身上的嫌疑可会变得无比的大。

    “你在和谁说话”

    可在系统回答贾珠之前,一道略显古怪的嗓音响起。

    贾珠吓得坐正了身体,这哗啦的声音,将那个站在窗前的人也吓了一跳。允礽有些不满地弹了弹自己的衣服,抱怨地说道:“阿珠,你作甚这么大的反应我都差点要被你浇湿了。”

    贾珠瞠目结舌看着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太子,“你为何,皇上知道你偷跑出来的消息吗”

    允礽嗤之以鼻,嘲弄地说道:“你今天遭了这样的事,在见到我时,想起来的第一件事,是问我会不会被人发现”

    贾珠干巴巴地说道:“那个人是你的父亲。”

    允礽翻了个白眼,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懒散地说道:“不必担心。我今晚本该,最起码,在明面上,是在大皇子府上歇息的。”

    至于他落跑出来的消息,大皇子会不会知道那可不好说,但皇帝肯定是不会知道的。

    康煦帝虽然神通广大,可他到底不是全知全能的神。

    在太子逐渐长大的当下,他总有些瞒人的手段。

    “大皇子要是知道,不会告发你”

    贾珠狐疑地说道。

    允礽已经走到了贾珠跟前,也便是木桶边上,锐利的视线在贾珠的身上徘徊,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踪迹,嘴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事情,他欠我的。”

    贾珠眨了眨眼,他怎么不知道太子和大皇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欠债不欠债上了

    而这个时候,震惊中的贾珠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太子殿下对他的打量。

    那眼神称得上邪恶。

    贾珠都要怀疑,允礽是不是试图将他剖开

    这视线看起来可当真可怕、

    贾珠不自觉地往水面藏了藏,有些尴尬地说道:“保成,我一点伤势都没受,好吗你别这么盯着我,我真的没事。”

    范茂掉下来的时候,离他都十来步,这样的距离连溅起的灰尘都未必会落在他的身上,更别说有可能会伤害到他了。

    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

    允礽低吼一声,“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靠前,两只手撑住木桶的边缘,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贾珠。

    “光是范茂死亡这件事,孤都有最少一十八种方式让他和你扯上关系,想要害你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说没什么大不了”

    贾珠知道,允礽会来,肯定是侍卫和他报告了这件事。

    太子的关心是意料之中的事,可贾珠还是有种奇怪的疲惫,好似刚才浸泡在热水中被带去的冷意仍然存在,就藏在贾珠的骨髓里。让他花了好一会,才开始回答太子的话。

    “最起码,殿下没怀疑我杀了他。”

    允礽发出更加不满的哼哼声,开始解起自己的腰带,无视了贾珠突然变得惊恐的眼神开口,“你杀了他你只要动动你的小指头和我抱怨一声,我都有无数种办法能让他死得无声无息,和你一点关系都扯不上,你何必自己动手”

    贾珠:“”

    他又是惊恐又是怀疑地注视着允礽明显要跨进来的动作,更加令人可怖的是,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

    贾珠艰难地说道:“保成,正常人不会这么说。”

    允礽这时候已经脱得只剩下里衣,正狐疑地挑眉,“正常人怎么说”

    “只要一句我相信你就够了。”

    而不是那些听起来透着暧昧血腥的话。

    贾珠从来不曾不,他

    知道自己对太子总是有一些诱惑力,也能感觉得到,若他想做什么,太子怕也是会听从可当这样的话真的从太子的嘴巴里说出来,却叫贾珠克制不住那种奇怪的颤栗。

    太子愿意为了他杀人,只要他一句话,只要他一个念头,他就可以掌控太子,让他轻松为自己做些什么。

    曾经在大皇子嘴里说出来的话,突然又被太子以另外的味道描绘而出,不知为什么,后者带给他的冷意,却比前者还要强烈得多。

    让他毛骨悚然,却又能感觉得到话语的情感。

    如此复杂。

    允礽花了一点时间,决定只除去自己的上衣,最终他就这样坦然地挤进了木桶里,让原本水量适合的热水涌了出来。

    哗啦啦的水声,外面肯定是能听到的,可是贾珠没感觉到任何半点打扰或者说,眼前这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允礽,才是叫他困扰的重点。

    允礽抬眸看了眼贾珠,而后嗤笑了声,“阿珠,别与我说,刚才我说的那么句话,都讨得了你的欢心在那么多孤可以为你做的事情里,这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不过是为贾珠杀人,不过是一条命,在允礽的嘴巴里就好像轻飘飘的线条,随便扯断,就能丢在地上。

    贾珠知道他应该因为殿下轻贱生命而生气,但可能因为那个人是范茂,也可能因为此刻他太累,他仅仅只是挪动了一下,让开一点空间让允礽挤过来。

    在热水面下,他们两人的身体亲密无间地紧贴在一起。

    贾珠叹息着说道:“这,不太得体。”

    允礽倒是分不清楚贾珠说的是他们两人现在的行为,还是在轻轻嘲弄着他刚才的杀人发言,可他还有更为要紧的事情要抓着不放。

    “阿珠,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皮肤紧绷,微妙的紧张,那细腻的皮肤变作坚硬的抵抗。

    一个无法诉说的秘密

    贾珠在心里唾骂自己。

    他不应该因为独处一人时,就这么放肆。

    虽然太子在这个时候来偷偷爬墙,也不是贾珠可以控制的问题,可到底这还是他不小心说出口,才会引来太子的怀疑。

    毕竟空无一人的房间内,贾珠冷不丁说出这么一句话,的确瞧着是有些吓人。

    贾珠舔了舔唇,“我在和自己说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没错。

    系统存在于贾珠的身体内,和系统说话,当然也是和贾珠自己说话。

    他趁着太子能说出反驳的话之前,连忙说道:“因为我怀疑,范茂的死亡,可能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

    允礽挑眉。

    “可你刚才分明的是你说什么,这是一句明显只能对别人说的话。”

    “所以我说,我在和自己说话。”

    “你听到了心里有人这么和你说,所以才这么脱口而出”

    “是、”贾珠艰涩,但坚定地说道,“我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范茂不是意外,而是他杀。”

    “证据呢”

    允礽若有所思地看着贾珠。

    有趣。

    他能感觉到,贾珠说的话,都是真的。

    可是,在真实中,又掺杂着一些看不透的意味。

    这点异样,和刚才他在窗外听到那句话时,是一模一样的。

    阿珠没有骗他。

    可也没有完全说实话。

    “时间。”贾珠吐了口气,“这个时间真的太奇怪,就在我们刚走到那里,停在那里休息时,范茂就从上面摔下来。就好像,要让他正好在那个时间,死在我们的面前。其次,是声音,范茂摔下来前,我们先听到的是一声响,然后才是他摔落的重物坠落声。那一声响到现在还无从解释。”

    “那声响听起来像是什么声音”

    贾珠犹豫了一会,“有点发闷听起来有些奇怪,我

    不确定,那时候江九将我们都压在了下面。”

    侍卫的动作太快了。

    允礽微蹙眉头,他再聪明,眼下能得到的只有侍卫的回禀,以及他在来之前,从顺天府那里得到的消息。

    顺天府的记录里,倒是有关于一些碎石。

    石头砸在范茂的身体上,将他给推下去了

    贾珠的话,让允礽开启了新的思路,可他没有那么快下判断,而是挑眉说道:“阿珠,那为何要在你的面前杀了范茂,为了陷害你”

    贾珠犹豫了一会,迟疑地说道:“假定之前的判断是真的,比方说,范茂是真的被人所杀,这的确是会怀疑到我身上。可从现场来看,似乎是竭力像是意外的方向掩饰,那看起来不像是要陷害的模样”

    “更像是一场”允礽随口说道,说到一半,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坐正了起来,那哗啦啦的水声,带动得贾珠也紧张了起来,“殿下,怎么了”

    “阿珠,知道你和范茂矛盾的人,有多少”

    贾珠苦恼地说道:“整个翰林院怕是都知道,尤其是一同进入的庶吉士。范茂说话比较尖酸刻薄,很多人都对他有印象,所以连带着我”他苦笑着摇头。

    范茂是个喜欢引人注目的性格。

    他家世不错,相貌不错,除去他那张嘴的说话方式,他还是有些讨人喜欢的。

    这样一个众人的焦点,他所针锋相对的人,自然也会成为旁人的目光。更别说,贾珠自己本来也是个发光体,总会叫人移不开视线。

    “范围太广了,不好确定。”

    太子喃喃地说道。

    贾珠微眯着眼,湿漉漉的手指摸上允礽的胸口,声音带着一点蛊惑,“保成,你想到了什么”

    “动手的人或许是想要”太子下意识的话还没说完,就猛地看向贾珠,带着一丝懊恼和惊喜,“阿珠,你是故意的”

    贾珠失落地说道:“看来没成功。”

    允礽咬牙,“差点就成功了。你居然,你居然用这种办法和我套话”无耻之尤

    贾珠有点羞耻,又有点理所当然,“可谁让殿下似乎猜到了什么,却不肯和我说。”而且分明他才是经历的那个人,为什么偏偏殿下会比他更快发现端倪

    允礽嘲弄地说道:“因为孤已经拿到了顺天府的消息,再加上,孤是绝世大恶人,而阿珠是天下第一心软笨蛋,这才不可能猜到。”

    贾珠眨了眨眼,从允礽的话里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不满地说道:“殿下是打算什么都不说吗”

    “还不确定的事,不能和你说。”太子趾高气扬地说道,“你不也是什么都不肯说”

    贾珠被太子这么说,一时间有些气虚。

    他清楚自己刚刚应该是瞒得住太子的吧

    可有些时候,他们两人想要欺瞒得住彼此,本来就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非常费劲。

    正好比,现在允礽说完那些话,手指已经在水底下捣蛋。

    贾珠分辨得出来,这是允礽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但不可否认,这很快成为次要的目的,因为允礽开始痴迷在细腻的皮肤上,以非一般的热情希望在贾珠的大腿内侧留下鲜红的指印。

    贾珠:“你不能因为这里没人能看到,就越来越肆无忌惮。”

    刚才那一下捏得他有点痛。

    允礽恼怒地看了眼贾珠,“你不都不肯让我做”

    同时,他的手指捏着那东西又掐了掐。

    贾珠猛地往后撞,如果不是木桶就这么大点地方的话,贾珠可以一下子撞到门上去。他非常尴尬地咬着下唇,支支吾吾地想要捂住那里,却又觉得那个姿势非常古怪,这导致贾珠的动作也很别扭,“这不是能拿来玩的东西。”

    他不知道允礽是怎么能在做出那么淫邪的事情的同时,却还保持着那种矜贵傲慢

    的姿态,这不公平,就好像只有他才沉溺在这种古怪的暧昧里,这种不服输的情绪,让贾珠一个冲动,也跟着伸出手去。

    不太一样的是,太子还穿着裤子呢。

    摸起来有点粗糙。

    允礽瞪大了眼看着贾珠。

    贾珠哪怕羞耻得想要找个洞钻进去,却还是倔强着点头,“你可以这么肆意,我不行”

    允礽看着贾珠,充满着喜爱的趣味。

    他低低说道:“阿珠,你没忘记是你一直不肯让我做到最后一步的吧”他恬不知耻地说着直白的话,盯着贾珠的眼神充满着掠夺的气息。

    他真的小他三岁吗

    贾珠有时候总觉得,允礽像是个贪得无厌的坏家伙。

    他忍不住也学着允礽的动作轻轻捏了捏。

    在那地方,不管是任何轻微的动作,都显得像是雷霆般炸开的敏感。

    贾珠能注意得到,允礽的耳根稍微红了些。

    这让他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抿着唇,迟疑了一会,才在这尴尬暧昧的处境下,吞吞吐吐地说道:“你的年纪太小不,世俗通常认为可以做,不代表我不认为你很小,事实上,你可小我三岁呢。”

    允礽气恼地动了起来。

    这猝不及防之下,贾珠闷哼了几声,水声哗啦啦。

    “然后呢”允礽冷淡地逼问,“除了这区区我小你几岁的理由外,还有别的吧”

    允礽总是很不喜欢和贾珠的岁数差。

    似乎小了这么几岁,允礽在贾珠的心中就成了什么需要保护的脆弱东西,这真是可笑。

    和允礽在一起,羞耻总是最多迸发出来的情绪。

    然后是快乐,为难,喜悦,紧张

    交错的花火迸射着,让人难以应付。

    他当然想要保护那样的太子。

    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种太过特殊的体验,他从来不曾这么喜欢过一个人,自然会不顾一切想要保护他,这样的感情来的浓烈而自然,他从不曾觉得有任何的不快。

    只不过太子未必乐意这种保护。

    他总是不满贾珠把自己当做小孩,尤其是在他俩,已经走到今日这步的时候。

    贾珠猛地睁开了眼。

    允礽在那个时候适时地吻了上来。

    贾珠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也还在然后,允礽在那一刻咬痛了贾珠的舌头。

    真好,血的味道。

    允礽小口小口吮吸着,在贾珠吃痛的闷哼声中总算高兴了些。

    他从来都喜欢这些血气的味道。

    如果不是怕伤害到眼前这个人,他真想

    噢,不行,他是阿珠。

    他没让贾珠知道的是尽管他感觉阿珠还是猜出来了一些他的确是很不高兴。

    但现在,这一切都可以稍微推迟些。

    阿珠就在他怀里。

    浴室,木桶,这些湿漉漉,总归是有点用的。

    在这种坦诚相见之下,阿珠更容易被动摇。

    允礽想起贾珠那该死的倔强,总是不肯陪着他他总爱说一些年纪太小的胡言乱语,可偶尔也会说出刚才“还没学会”这样可怜又可爱的话,这让他心中的不快又散去了些。

    他几乎要把阿珠的舌头吞吃下去,直到贾珠受不了,拍打着他的肩膀,这才缓缓后退,看着贾珠微微红肿的唇瓣,他的声音粗哑起来,“正事不可以办,但总还能有些别的趣事吧”

    贾珠原本还在微微喘息的秀美脸庞看向他,一闪而过的惊慌就落在他的声音里,“这不是刚刚才”

    噢。

    该死,他的确能感觉到那活力的玩意。

    真有活力

    贾珠咬牙切齿。

    允礽不怀好意地朝着贾珠逼近,强硬的力气就像是铁壁压着他,让贾珠没法滑溜溜地逃出

    去。

    他之前说过他恨木桶吗

    如果没说过,那记得他恨木桶。

    贾珠在心里痛苦的呻吟,他的舌头现在还肿痛着呢

    允礽无耻地笑起来,舔着自己的下唇说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能,可这样不是正好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下流的诱惑,那种湿哒哒的,黏糊糊的气息,又重新回到了允礽的声线里,“我们可以尝试一点别的阿珠从来没试过的那种。”

    大拇指灵活地挪了挪位置,最后愉快地停下。

    瞧,这是个非常合适的地方。

    这不是正正好,能堵住吗

    忍耐也是一种美味,不是吗

    尚不知苦难降临的贾珠听着允礽的话,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危险的预兆提醒着他转身就跑。

    奈何另一具身体已经压了过来,将所有的出路都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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