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屋内一声巨响。
贾琏有些受到惊吓, 站在屋门外看着张夫人。张夫人只是冲着他轻笑,双手推在他的背脊上,平静地说道:“无事, 去罢。”
贾琏害怕他的父亲。
因为贾赦的贪婪好色, 因为他时不时暴起的脾气。平时贾赦从不管教他,可偶尔撞到了他的槍口上,贾赦曾把他往死里揍。
不管贾赦、贾政这两兄弟再如何不喜彼此,可他们不愧是兄弟。
“母亲, 我, 还是留下吧。”贾琏弓起身,像是一只害怕的狐狸夹起了尾巴, 却还是伸手拽着张夫人的衣服下摆。
张夫人有些惊讶地看着贾琏。
她知道贾琏一直害怕贾赦,就算是平时也很少和他单独呆在一起,更别说现在贾赦看着异常暴怒的时候。
贾琏站在张夫人身后低着头,轻声说道:“或者,别进去,他会, 他或许会伤害”
他记得他曾经看到过的画面, 他看到父亲在打一个丫鬟, 地上都是血,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丫鬟是生是死。
虽然后来张夫人收拾了一切, 保护了那个丫鬟并且将她送到父亲不知道的地方,同时,和贾赦大吵了一架, 可那个记忆还是残留在贾琏的记忆里。
贾赦会打女人。
那他有没有可能会打他母亲
张夫人不知道贾琏心里在想什么, 可她能看到贾琏眼底的担忧, 张夫人的眼神柔软了一些, 轻声细语地说道:“不必担心,你若是真的想要留下来,那就在门外待着。”
她用眼神示意了自己的陪房过来,守在贾琏的身边,然后才转身进去。
贾赦一看到张夫人的脸,一个茶杯就摔到了她的脚边。
张夫人丝毫没被吓了一跳,反倒是平静地往里面走了过去,“老爷要是再这样放肆下去,纵然老太太现在没精力管你,可要是太过分,却还是绕不得你。”
“老太太老太太,你的眼底就只有老太太,就没有我这个丈夫吗”贾赦的声音暴怒,猛地从桌椅上跳起来。
张夫人昂首看着贾赦,冷淡地说道:“你老爷,你看看自己的模样,也怪不得老太太会选择贾珠,而不是你。”
贾赦未必乐意去,可是被张夫人这么说,便更加愤怒。
“他不过是个病秧子”
“老爷,我劝你慎言。”
张夫人猛地打断他的话,露出个淡淡的微笑,“你可别忘记了,府上除了自己人呢,可还有太子殿下的侍卫。虽然人数不多,可要是这话传到了太子的耳朵里,你觉得殿下会做什么呢”
贾府中人都知道,太子对贾珠甚是关怀,根本容不得有人侮辱他。
张夫人一边说话,一边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了贾赦的下半身。
贾赦猛地夹住了腿。
这个姿势看起来非常尴尬,可他知道张夫人在暗示什么。他梗着脖子说道:“我可是,我可是贾珠的伯父。”
“连二叔,太子殿下都未必放在眼里,区区一个伯父,又算什么”张夫人笑意更浓,“老爷,难道你以为,太子殿下是那等爱屋及乌的人吗”
贾赦臭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张夫人。
“那你现在来给他说话,难道不是冲着他摇尾乞怜”
他不讨厌张夫人,因为他知道张夫人在,能为他讨得多少利益。可他虽能听得见张夫人的话,不代表他不会乱发脾气。
张夫人:“我只是在做一个掌家人该做的事,老爷,只要与贾府有利的事,你想做多少,我都不拦着你,可要是和贾府无益,那还是算了。”她眼看着贾赦已是有些冷静下来,便不打算再留,转身走了出去,“别忘了,这一亩三分地,珠儿是不在乎,可是有些人在乎。”
贾赦独自坐了一会,满地的狼藉都不在他的眼里。
他下意识地看
向外书房的位置,纵然这家里瞧着是二房势大,可不管是这爵位,还是这管家的人,都是大房的人占着。
贾珠的确不在乎,也不计较这个。
可贾政,王夫人在乎,也计较。
贾赦琢磨了一下,到底是泄了气,转眼一想,昨日贾政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了个大马趴,顿时给自己乐坏了,他大笑了几下,朝着外面招了招手,“找个人进来,将这地上收拾一下。”
他跳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心思早就不在这上面,飞快地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去。
“贾政的马车被破坏过”
太子的脸色微冷,看着眼前的侍卫。
他低着头,恭敬地说道:“那痕迹很细微,轻易难以发觉。不过,车轮的确是动了点手脚。而我们派人去查过了,贾政经过的道上虽没有什么奇怪的碎片,可那匹发疯的驽马存有割裂伤,不明显,是在马蹄子处。”
毓庆宫内,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刻。
然太子的心情却是不太美妙。
他早有预料。
在听到贾府出事时,他便立刻派人去查,然贾政出事是夜间回来,贾珠收到消息,次日清晨就出发。
这时间太着急,太子只来得及追上他。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
贾珠身边的人,再加上他留下的队伍,最起码也有几十人,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侍卫,不是那些酒囊饭桶,以一敌三是没什么问题。
然还是烦躁。
如果那人不是贾珠,太子早就将他拖回来的,可偏偏因为他是贾珠,他也才会这么在意。
太子紧蹙眉头,过了一会,便带人又出了宫。
乾清宫内,康煦帝虽收到消息,挑了挑眉,就随他去了。
梁九功轻声说道:“皇上,太子殿下要去的是牢”
“梁九功,既然人是他抓住的,那让他查,也是应当的。”康煦帝漫不经心地说道,“最近吏部的事情,太子做得倒是不错,只是手段太凶戾了些,如今暂且收敛,能叫他分散注意力,也是好事一桩。”
年初康煦帝将彻查吏部的事情交给了太子,那时可没预料到太子会查得那么狠,尽管他最后还是留了一线,可早就将那些肥肠大肚者狠狠刮了一层皮。
皇帝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只待最后时刻让太子收手。
然他却非常机敏,还未皇帝发话,就踩在边界上收了手。
太子这次练手,让康煦帝十分满意,更别说,他在这一次追查白莲教的事情上,嗅觉也非常灵敏。
不论动手的人是不是白莲教,可一旦做事就必定会留下痕迹。
近来,六部的忧心忡忡总算放下些,以为太子已经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盯着他们这屁股底下的座位瞧,却完全没想到,太子只不过是将精力发泄到其他地方去。
阴森血腥的囚牢内,寂静的走道里传来了脚步声的回响,摇曳的烛光瞧着非常压抑,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除了靠外的地方外,囚牢的内侧根本没有光亮。
只有在人走过时,才会带过摇晃的光斑。
就连牢头走习惯了这里,都会显得有些害怕。可是大步走在前头的太子殿下却好似完全熟悉了这里,根本没将这血腥腐朽的味道放在心上。
他只是不知,允礽有时,甚至会有些怀念这个气味。
那些自梦里而来的腐朽时刻涌现,并没有因为太子素日里的光鲜亮丽就消失不再。它只是潜藏在皮肉骨髓底下,蠢蠢欲动,伴随着太子的长成,逐渐盘踞成一头阴暗暴躁的怪物。
允礽的脚步声猛地停下,牢头的心一跳。
他记得这里最开始关押了几人,然后是几十人,直到今日,又慢慢地回到十来人。
而这个数量的递增到递减,也只花费了不到半月的时间。
每一次,都和太子有关
。
他们守着这个牢狱的都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烂在心里,就决不能外泄出去。然一想到太子的手腕,他又忍不住心寒,只觉得自己的皮肉似乎也疼得颤抖起来。
他一言不发,低着头快速解开了锁链,然后后退几步,让开道路让太子进去。
太子慢吞吞地走到囚牢内。
这里的血腥气息比外面还要浓重,扑面而来的味道让正常人都要呕吐,然太子却是面无表情,相反,若是贾珠在这里,怕是要觉得他好似
放松了下来。
如同回到了令人愉悦的场所。
“怪物”
从囚牢的内部,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叫,那声音里透着深入骨髓的畏惧,也不知道之前太子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人能发出这样声音。
太子微笑。
他的确是在笑,更是发自内心。
他慢慢悠悠地踱步,连声音里都带着愉悦的傲慢,“孤是怪物,可好,那你们又是什么呢”
他歪着脑袋,不紧不慢地念了出来。
好些名字,包括范茂,也连带着甄英莲。
“对无辜之人动手,按律当斩,孤还没杀了你们,已经算是不错了吧”
范茂很讨人嫌。
的确。
可他没做过什么恶事,更别说太子念出来名单上的其他人。
他是怪物,那这些绞杀无辜之人的又算什么
“那只是”
“那只是为了你们的大义。”
太子踩着嘎吱嘎吱的粘稠液体,不疾不徐地走到了深处,接上了他们未完的话。那张昳丽漂亮的脸上带着令人生畏的笑意,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呢
这里曾死去那么多人,那么多鲜血,那么多湿漉漉的液体就踩在他的脚下,而他却
“我还有些想法,得尝试尝试。”
记忆,梦,碎片,是不靠谱的。
那些技巧,那些人体的弱点,他得一点、一点熟悉回来才行。
而这需要足够的练习。
刚刚好。
太子漫不经心地想,注定要死的囚犯
阿珠不会怪他的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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