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很好奇。”

    贾珠找了把椅子坐下, 然后示意江九也这么做。

    江九的脸色很难看。

    他认出来这是谁了,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指的是,这个男人被抓到后的第一次。

    贾珠继续说道:“你是怎么从京城逃脱的。”

    这个小沙弥好吧, 从他现在的模样来看,他不可能只有十来岁。当初在寺庙里看起来年轻的模样可能是经过了一定程度的伪装。

    他戴着帽子, 以伪装他还没长出来的头发。那些短短的发茬,还有这几分相似的容貌,是贾珠认出他的根本原因。

    这光头男人低着头,不说话。

    贾珠看了眼他脸上的淤青,站起来, 看向江九, “对于刑讯这样的事,我的确是一窍不通。我假设你比我懂一些。”

    光头男人因他说出来的话而颤抖了一下, 猛地抬头看向他们。

    江九跟着贾珠站了起来。

    “非常擅长。”他假笑,“甚至能保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贾珠朝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就出门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贾珠被重新请了回来, 而光头男人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暴力摧残了一遍, 鼻涕眼泪都快流出来, 他不住低头用袖子擦拭自己, 止不住地颤抖。

    贾珠无视了这些,重新坐了下来, “为什么要杀了范茂。”

    “不是我杀的。”

    “我没说是你杀的, ”贾珠平静地说道,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杀了他”

    光头男人的声音沙哑, 比起当初听到的时候更加低沉, 像是个男人,而不是少年,“他说,这样会让你高兴。”

    “他是谁”

    贾珠挑眉,他确信自己从未认识过这样的人。

    “仙师。”

    再次听到这个人,贾珠唯一的反应就点了点头,“那好,你们的仙师错了,范茂死了,但我并不为此高兴。”

    光头男人奇怪地看着他,无神的眼睛逐渐聚焦,带着一丝惊恐,“为什么你厌恶的人死了,为什么你会不高兴”

    “我厌恶他,可他没对我做出实质伤害。不可能每一个我讨厌的人,都该死吧。”

    贾珠淡淡说道。

    “那对你做出伤害的人就可以死吗王仁,或者是余庆兰他们”

    贾珠:“你们知道的事情倒是不少。”

    “那都是仙师厉害。”光头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瑟缩了起来,“他知道会杀了我的。”

    贾珠捏着鼻梁,没打算在这里和一个嫌疑人纠结什么叫适当惩罚,“你们之前打算杀了我,现在又打算取悦我,这种态度的转变,是意味着你们的矛盾为什么是我”

    光头男人的声音变得更加有气无力,“有很多的不同的支部,有的听从仙师,有的不,总有些愚蠢的人自以为能比仙师更加靠近神你是拥有大命运者,得到你,能叫神明更加垂怜于我们”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不自觉地看向贾珠,“不,态度其实是一致的他们都想得到你”

    贾珠看向江九 ,“我看起来像是一块香饽饽吗”

    江九淡定地说道:“您的皮相不错,不少姑娘很喜欢。”

    贾珠:“”

    不是这个方面的

    他揉了把脸。

    在白莲教曾袭击过他后,贾珠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既然这个世界有神明,那么存在于一些奇怪的能耐人也不足为奇。

    比如僧道,比如这个仙师。

    既然他们能看得出各种怪异,那么,能算计出贾珠的身份也未尝不可。

    毕竟,系统不是说过吗

    贾珠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

    一个故事总会存在一个主角,他便是这个主角,那么,所谓大命

    运者,就和当初那位后宫妃嫔试图谋害贾珠是一个道理。

    他是半点没看出来这有什么好处,全是霉运

    “你是怎么从京城逃出来的”

    只是几个问题,就已经解答了贾珠大部分的疑惑。哪怕他知道身边的江九其实还不明白毕竟他不清楚这其中的怪异,只觉得白莲教的确都是一帮疯子,都是在装神弄鬼。

    “我在那里做了几年,来往的贵客很多,总能收集到一些其他地方察觉不到的消息。足够偏僻,落脚也不会被人发现。”光头男人喃喃地说道,“不过在帮着完成了范茂的事情后,我就得到命令立刻撤出了京城,回到了扬州的据点。”

    他看了眼贾珠,低着头,盯着地板说话。

    “从之前,有分部试图袭击你后,京城的教众就被打压得彻底,很难扎根下来,接到命令时,我本来还很不情愿”

    光头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没几天,就收到消息,所有还留在京城的人全部都失去了消息”他打了个寒颤,似乎是非常惊恐,“这不可能,我们,藏得很隐秘,怎么会”

    贾珠往后靠了靠,淡淡说道:“你应该去怪你们的仙师。”

    光头男人猛地抬头怒视着贾珠,“不”

    贾珠笑了笑,眼底却毫无笑意,冰冷地注视着他,“凡事有动,必会留下蛛丝马迹。你们杀了范茂,抹去了杀人的痕迹,又做了伪证。没人教你们,动静越多越复杂,就越容易留下痕迹”

    他的声音变得更轻,好似一场无声无息的蛊惑。

    “瞧,如果不是你们执意要做出这么愚蠢的事,就不会害得京城的据点被连根拔起。毕竟你们会出事,全都是因为动手杀人留下了痕迹,不然谁也不知道你们重新试图扎根京城,对吧”

    贾珠只要愿意时,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包裹着甜蜜的毒液,那些接连而来的话语让光头男人连连摇头,却根本无法抵抗其中的逻辑。

    “我说我不会喜欢这个主意,我不喜欢范茂被杀的事。可你又说,仙师不会出错,仙师认为我会喜欢这是否意味着,仙师故意欺骗了你们他想要让你们的分部也跟着覆灭在京城再一次的,如同上一次愚蠢的分部。”

    “不可能,这不可能”

    光头男人发了狂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像是一头狼狈的犬低低哀嚎。他焦躁不安地啃着自己的手指,过了好一会猛地跳起来朝着贾珠冲了过去。

    “都是你,都怪你,我要杀了你”

    还没等他靠近贾珠,江九就给他敲晕了。

    贾珠看着躺尸在地上的男人若有所思,好半晌看向江九,“只抓住了这么一个”

    江九有些羞愧地说道:“大爷,跟着他们的弟兄不少都被甩开了。这是唯一一个被抓住的,不过,他们撤离得虽然快,可这里是扬州,是林姑爷的地盘。”说到这里时,他总算露出个小小的微笑,“在这点上,他们倒是比我们要好一些。”

    很显然,林家帮了一点忙。

    贾珠漫不经心地说道:“毕竟,这是林家的地盘。”

    他站起来,无谓地扫过地上的男人,“等他醒来后,再审问一次,把该知道的都挖出来,然后要怎么处理,就看你罢。”

    他缓步下了楼梯。

    身后的房间自然有人看守,也有人会在男人醒来后审问。江九亦步亦趋地跟着贾珠,轻声说道:“大爷,那些怪异的话,您莫要放在心上。”

    贾珠自从刚才的审问后,似乎情绪一直有点奇怪。

    贾珠摇头,“那些胡言乱语,又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他看向江九,含笑说道,“你们正是在那个时候被派来我身边的。”

    江九自然记得这件事。

    那时候的贾珠刚刚遭遇过一次袭击,那次袭击让太子殿下大发雷霆,最终将身边的殿前侍卫拨过去给了贾

    府,命令他们日夜都要监视着贾珠。

    是的,除了保护之外,也包括着监视这个命令。

    事无巨细。

    贾珠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无论大小,只要发生了的,全部都得回禀到毓庆宫。

    尽管江九做这件事已经有几年了,可还是觉得这件事略微变态。

    他总觉得贾珠是知道的。

    然他默许了。

    这显得这件事更加奇怪了。

    到底是多奇怪的关系,才会有这样扭曲的做派然从平日里太子殿下和贾珠的来往,江九又看不出半点奇怪之处。

    太子和贾珠就像是任何一对正常的挚友。

    江九百思不得其解,便懒得去思考。反正他们是太子殿下的人,哪怕康煦帝出现在面前,他们也要贯彻太子的命令。

    哪怕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毕竟,忠诚,有用,这才是太子选中他们的原因。

    林如海的动作很快,在一日后,就已经将光头男人的同伙抓了几个回来。这让他们捣毁了另外一个据点,不过留下的还是尸体居多。

    而那些人知道的东西,都和光头男人差不多。

    这件事在明面上贾珠不能插手太多,所以最终对他们的处置,都是由林如海走了官府的门路。

    而彼时,贾珠也该启程了。

    带着小黛玉。

    对于这个小女儿,林如海爱得如宝如珠,各方面都安排得妥当,然在她随身跟着的侍从上,却是有些为难。

    在贾珠意识到,林如海打算让小黛玉只带着个老嬷嬷和小丫鬟时,忍不住提出了一点建议,最终是由着两个教养嬷嬷和两个丫鬟跟着一起出发的。

    林如海只是为了让黛玉在入府时,不会太过叫亲家感到不快。

    他对这个小女儿的关心是方方面面,甚至考虑到了人情世故。不过有贾珠在,他自然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有更多黛玉熟悉的人跟从,小姑娘才会更加安心,除此之外的礼节倒是不必多加考虑。

    跟着小黛玉一起跟从他们出发的,还有黛玉的一个教习师傅,名为贾雨村。

    林如海为他写了一份介绍书信,为着他入京做了铺垫。

    贾珠起初并没有在意这位和他同姓的男人,而贾雨村也识趣地没有凑上跟前来,而是呆在自己的小船上,跟着贾府的大船一起前行。

    过了一二日,贾珠才从小黛玉的口中得知,贾雨村的夫人曾经是甄家的丫鬟。

    贾雨村在失势后,给不少人家坐馆,金陵甄家,扬州林家,都算是他的落脚处。他身为黛玉的师长,林家自然将他查了个彻底。

    关于贾雨村是怎么将妾室娇杏扶为正妻的过程,贾珠并不怎么在乎。然娇杏曾经是甄家丫鬟这件事,让贾珠不期然想起了甄家曾经的遭遇。

    贾珠看向与他一起在舱室内待着的黛玉。

    离开了扬州后,黛玉的情绪一直不怎么好,不过,或许是因为贾珠在林府上呆了好些天,黛玉对他的态度还算亲近。

    而身边熟悉的人还算多,黛玉除了情绪低落外,并未有其他的反应。这叫原本担心黛玉会身体不适的贾珠总算是放下心来。

    黛玉似乎是察觉到了贾珠的目光,好奇地转过头来。每当看到那张小脸时,贾珠总是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含笑说道:“怎么”

    黛玉抿着唇,“大哥哥为何这般瞧着我”

    贾珠:“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他并没有敷衍黛玉,“你方才提及到的贾雨村夫人,或许应当是我曾认识的一户人家。”

    于是,贾珠便将甄家的事情告知黛玉。

    黛玉的眉头微蹙,露出清愁之色。

    “那僧人当真这般说”

    贾珠:“许有出入,但确是甄夫人所言。”

    黛玉怔怔出神,过了好一会,方才轻声说道:“娘亲曾说过,在我五岁时,也

    曾有个大和尚来到府上他说,我的身体如此,乃是打娘胎便带来的毛病,合该养在家中,不叫外人惹得落泪,方才能平平安安。”她一双泪目带着盈盈水光,乃是想起了贾敏,方才克制不住,“大哥哥,我想阿娘了。”

    贾珠叹息着拢住小黛玉的肩膀。

    黛玉并未将那大和尚说的话放在心上,起码此刻没有,然贾珠知道皇上曾经查过此事,林家所遇到的那个大和尚,十之八九也是那位颇有深意的僧人。

    他所说的话,倒是不能不放在心上。

    然按照当初僧人对英莲的描述,贾珠虽不能猜测出更多,却也隐隐知道那不是好结局。

    如果皇上没有找到甄英莲,她继续沦落在人贩子手中,那她的未来会是多么凄惨,也是能够想象得到的。

    如今英莲重新回到甄夫人的怀中,再不济,结果也不会比之前更惨。

    这是否意味着,那个所谓仙师几次想要抢夺甄英莲,是与此有关

    可惜的是,之前抓住的那些人,包括那个沙弥,都不知道仙师为何要让他们抓甄英莲。在众多任务中,这不过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却也是这接连的任务,让他们损失惨重。

    僧人对英莲的箴言如此,那对黛玉的

    贾珠的神色不变,将哭累了的小姑娘牵起来,用帕子小心翼翼擦拭着她的眼泪,轻声安慰着小黛玉。

    好似刚才他的脑子里没想着一些危险的事情。

    这一路回去京城,虽然累了些,可是路途顺利,可比先前担忧的感觉好上许多。

    贾珠总觉得江九巡逻的时候非常上心,也比之前更加快活。

    郎秋悄悄和贾珠说,“大爷,我觉得江九就是个喜欢刺激冒险的人。”

    贾珠:“你从哪里发现的”

    郎秋:“他每天晚上都会思考出明日的布防,然后逐一调整,还乐在其中”

    尤其是从扬州回来后,回京的路上,江九看起来更加兴致勃勃了。

    在扬州的事情丝毫没有打击到江九,相反让他更加兴奋了起来。

    贾珠笑眯眯地说道:“这不是正好,一个喜欢迎接冒险的人,总比讨厌的要好得多。”

    不管怎么说,尽管在扬州时遇到些麻烦,可这一路来回却是非常顺畅,等贾珠回到京城时,更是看到了两拨迎接的人。

    没错,是两拨。

    除了贾府的人,另一波,自然是东宫太子的人。

    贾珠脸上的微笑都差点没维持住。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器具,自从那天太子在临别前要求他一定要将那玩意带上后,他当真是日夜不离身。

    贾珠叹了口气,和贾府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看着那乔装打扮过,却还是一眼被看出来的王良,“殿下出宫了”

    王良微笑,“殿下跟随皇上去了行宫。”

    贾珠的眉头微蹙,“那你来是”

    王良继续微笑:“殿下命令奴才在这里等候珠大人,待回京后,就请珠大人去行宫一叙。”

    贾珠:“”

    这可真是连轴转。

    正当他要开口时,郎秋却贸贸然地插嘴。

    这不应当,可他还是说话了。

    “王公公,大爷的身体这些天都不太舒适,连日的颠簸叫他总是难以入睡,而且回来的路上,我们的药吃完了,大爷也咳嗽了好几天”

    他顶着贾珠的死亡视线,顽强地说了下去,“小的觉得,大爷还是得多多休息才好些,如果强行再奔波去行宫的话”

    此去行宫,路途当然不算遥远,顶多是半日的距离。

    然贾珠再过两日就要上值,这来回奔波,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郎秋只要一想到这个,根本没法站得住。

    他硬着头皮说这话时,都有些担心那王良会露出怒容。

    然王良并未打断郎秋的话,在听完他的说辞后

    ,看向贾珠的眼神带着不赞同他当然知道,刚才贾珠是打算应下。

    “珠大人,自然要以你的身体为重。太子殿下收到消息,也会这般想的。可莫要这般随意,伤了自己。”

    贾珠苦笑,“莫要如此,其实没郎秋所说那么严重。”

    “但是大哥哥,的确时常咳嗽。”

    王良一惊,看向贾珠的身后,方才留意到那位娇娇的小小姐。只这么一瞧,王良忍不住惊叹,连声音也变得更温柔了些,“林姑娘,那珠大人所说,可是谎言”

    黛玉自不想这么说贾珠,抿着唇,轻声细语地说道:“大哥哥该休息的。”

    她看向贾珠苍白的脸色。

    青年一贯是肤白的人,然这一月过去,他显得更加苍白脆弱了些。偶尔,黛玉也曾听闻他细细密密的咳嗽。那声音不如贾敏当初那般可怕,却也听得出病弱之气。

    王良面带笑意,“珠大人,就连林姑娘也这般说,难道大人连表妹的话都不听吗”

    贾珠无奈,到底是颔首。

    不过在王良去前,还是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他,请他转交给太子。

    得了这书信,王良的神情也松快了些。

    他自是知道,没完成任务,太子殿下肯定要不高兴。然哪怕太子在此,得知贾珠的身体这般,肯定也不会让贾珠随意再动。

    只是知道归知道,在没看到人时,殿下定是不喜。此时得了贾珠的书信,总归比空手而归要好上许多。

    等太子的人离开后,贾府的人已然等了许久。

    只他们却是一点都不敢有异,待贾珠处理完这些事后,方才看向他们。

    贾府已经备好了轿子只待来接应他们,贾珠盯着那轿子看了一会,淡淡吩咐下去,“不用轿子,换马车过来,再来些人帮忙,将船上的东西卸下来。”

    家仆忙去做。

    贾雨村上了岸后,并未往他们身边凑,只是远远行了一礼,便带着家眷辞别离开。

    小黛玉虽有些怅然若失,但这些天和贾珠在一块,已是对他有了些信赖感,所以也便跟着贾珠上了马车。

    马车内除了贾珠与黛玉外,还有郎秋和一个叫雪雁的小丫鬟。

    虽有一个更为年长的大丫鬟,许是黛玉更喜欢雪雁的陪伴,所以时常还是她跟在黛玉的身旁。

    郎秋一上马车就讨饶,“大爷,小的知道刚才是多嘴了。只爷这身体来回颠簸,本就该好好养着,小的只是”

    “好了,”贾珠打断他的话,“我是那种刻薄之人吗”

    郎秋这才松了口气,讪笑着说道:“大爷自不是这种人。”

    小黛玉则是有些好奇地问道:“方才那位”她不知来人的身份,对他们最初涉及到身份的交谈也听不分明,犹豫了一会跳过了称呼,“为何知道我的来历”

    贾珠低头看她,“他是太子身边的人,对于我这次去林府的目的,自是清楚的。”

    太子

    小黛玉眨了眨眼,这对她来说,并没有太明确的感觉。

    她只是慢慢点了点小脑袋。

    贾珠温柔地说道:“有些紧张吗”

    “有点。”黛玉羞怯地承认。

    贾珠有些惭愧,方才王良来请,他的第一反应的确是要答应。然这对黛玉来说,只会徒增惶恐。他怜爱地摸了摸黛玉的小脑袋,“莫要担心,祖母非常记挂你,家中兄弟姐妹都性情温柔,少有浪荡儿。”

    他掠过了荒唐的长辈,以及有些花心的贾琏。不过后者和王熙凤的婚事快要定下,这是经过他自己的一番争夺的,如今瞧来,贾琏花心归花心,可对王熙凤倒是有些喜爱在里头,不然张夫人是不可能让贾琏娶王熙凤的。

    一个贾家,本来有一个王姓就够了。

    马车缓缓滚动,就在贾珠慢吞吞将府上之人的消息一一告诉中度过,待到了阍室前,贾珠率先下来

    ,牵着黛玉下了马车。

    而府门处,却是有一张小脸往外瞧。

    在看到贾珠时,登时眼睛一亮。

    “大哥哥”

    这猝不及防的声响,倒叫贾珠吓了一跳。他转头一看,却是发现宝玉正俏生生地站在台阶上,兴高采烈地瞧着他。

    “宝玉”贾珠挑眉,“你怎在这,没去读书”

    黛玉闻声望去,瞧见了那个名为宝玉的小公子哥。

    那小公子戴着抹额,漂亮的小辫子一层层地编织起来,束于脑后,又是一条漂亮的大辫子连带着各色金环扣住。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腰间戴着荷包,正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小公子哥三步连着两步下来,笑吟吟地说道:“老祖宗知道妹妹要来,却是嘱咐我今日早些归来。左不过教书师傅今日身体不适,我便早早退了。”

    他一双漂亮的黑目望向贾珠身旁的黛玉,高兴地说道:“这个妹妹,我好像是见过的。”

    贾珠一巴掌拍在宝玉的后脑勺,无奈地说道:“可别将你的坏习惯给带出来了。”

    黛玉站在贾珠的身后,侧着小脑袋望着宝玉,心中倒是和宝玉一个想法。

    眼前这小公子哥,瞧着倒是有些面熟,好似是在哪里见过呢。

    贾珠为宝玉和黛玉相互介绍了一番,而后便带着两人入了府上。这一路到了垂花门,荣庆堂的丫鬟早就在那里等着,再加上一路上宝玉那说话的功夫,倒是让黛玉散去那些紧张之情,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被带入了荣庆堂。

    然之前的欢笑,在见到贾母后,还是在老人家忍不住落泪中变得悲痛起来。黛玉的身上本就带着孝,那素色的衣裳再加上她本就孱弱的身体,弱柳扶风,娇喘微微之态,更加贾母心生怜惜,心痛不已。

    好不容易哭过一场,搂着这心肝肉抱在怀里,恨不得将黛玉时刻揣在怀中,日日带着才是。

    张夫人和王夫人好一番劝,又是说,又是求,这才让贾母止住了哭,而后,才不舍地让黛玉去各处见长辈。

    宝玉自告奋勇地带着黛玉去了。

    贾母用帕子擦拭了下眼角,轻笑着说道:“看来他们两个相处得很好。”

    张夫人正在让人去将元春迎春他们给请来,闻言,笑吟吟说道,“老太太说的极是,我还从未见到宝玉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样。”

    王夫人笑了笑,“宝玉就是个玩心重的。我可得叮嘱着他,莫要惊扰了黛玉,可怜她这般小小的岁数”

    贾珠敏锐地看了眼母亲,他总感觉,王夫人对黛玉的喜欢并不像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多,不过最起码在面上,王夫人并未显露出来。

    他在荣庆堂只多待了一会,就被贾母给赶出去,让他回屋好好休息。

    至于黛玉

    有贾母在,早就安排好了她的一切事务。

    张夫人已经为黛玉收拾好了一处小院,距离贾母的荣庆堂极近,再加上方才在院内贾母指过来的人,定不会让黛玉感到不适。

    贾珠回到自己院中,直到沐浴过,换过衣服,又在床上躺下后,这才感觉到了久违的疲倦。

    那倦怠其实深埋骨髓,只是面上瞧着不显,一旦他真的躺下时,便如潮水用来,一下子席卷了贾珠,叫他立刻昏睡了过去。

    直到傍晚,他才被叫起来。

    与家人们一起吃过饭,贾珠欣慰地发现黛玉适应得还不错,面上瞧着略带笑意,也没有勉强。家中其他几个姑娘都很喜欢她,正在她的周边与她说话,更别说宝玉,就像是一只小小狗一般总是围着黛玉转悠,瞧着就让贾珠忍不住笑起来。

    在饭后,贾珠自是去拜见了回来的贾政。

    贾政的摔伤早就好了,看着神色还算不错。他将贾珠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没多话就让他回去了。

    贾珠在回去的路上,探望了一下王夫人,并且从她那里,当真得到了她不怎么喜欢黛

    玉的消息。

    面对贾珠时,王夫人难得诚实,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不怎么喜欢她。不过和她没什么关系,我和你姑母的关系,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不怎么好,你不能奢望我做到爱屋及乌。”

    王夫人会为了贾敏的去世感同身受伤心,不代表她真的能忘记过去的那些摩擦。

    贾珠无奈笑了笑,“可母亲还是为她准备了那些东西。”

    王夫人嗔怒地看着眼贾珠,“我再怎么不喜欢她的母亲,与她也没关系。”她这话说得,好像忘记了自己刚才说的什么,“这才几岁,就得离开自己唯一的亲人,瞧着也是有些可怜。”

    不过聊了几句黛玉,王夫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贾珠身上,忧愁地说道:“郎秋说你感觉不适,还是叫大夫来看看罢。”

    贾珠没有拒绝,尤其是王夫人这般担忧地望着她,便顺从着她的意思让她去请了。

    而大夫来的速度那么快,叫他都以为母亲是专门请人等着。

    大夫花费了一点功夫,又重新给贾珠开了个药方,并且严肃地表示他需要卧床休息几日,这让王夫人原本轻松的态度一变,立刻将贾珠押送回去屋里,亲自盯着贾珠躺下,又厉声训斥了一顿郎秋,这才不太甘愿地离开。

    贾珠:“”

    他默默地看了眼屋门。

    决定明日要给郎秋加月钱。

    人都躺到床上,而且也不被允许看书,贾珠不想挑战王夫人敏感的神经,不知不觉也就真的睡着了。

    只是没睡着多久,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时,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因为这床,不是他的床。

    他该死地又入梦了。

    这倒霉催的事。

    近来入梦的频率多到贾珠开始担忧太子的身体这也是在码头被王良邀请时,他不顾身体想答应的原因。

    这一次,屋内没有太子,只有“贾珠”一个人。

    贾珠待在“贾珠”的身体内,不知他在做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床帐。

    怨恨,难受,酸涩,恐慌

    种种情绪缭绕在“贾珠”的心里,不多时,那道门从外被打开,一身常服的太子从外面走来。

    他每走一步,床上的“贾珠”身体都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在太子当真要靠近时,“他 ”猛地坐了起来,冷冷地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

    “你身上的血腥味很重。”

    “刚刚杀了人。”

    男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贾珠”厌恶地皱着眉,隔了好一会,才说道,“所以呢”

    “来说给你听。”太子笑了笑,“你的朋友,骨头倒是挺硬。”

    他的手指,还带着血迹,抚摸上“贾珠”的手指,“他痴迷的大义,你难道从来都没告诉过他们,都是被欺瞒的谎言吗”

    “贾珠”猛地收回手,发出厌恶的声音,“那和你没关系。”

    “的确。”太子懒洋洋地坐在床边,“我猜他们的暴动失败,你也不想听了”

    贾珠躲在“贾珠”的身体内,感受到那一瞬间古怪的情绪,紧接着,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扭曲了起来,好似是朦胧的跳跃,所有的人和景色都变得怪异,好似隔着一层镜面

    过了好一会,方才的场景被完全擦去,如今,贾珠发现这出现的地方,却是和之前截然不同。

    他的手中

    好吧,他握着一把刀,很显然,它捅进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体。

    “为什么”

    那个人的模样,贾珠看不清楚,只记得他血淋淋的手试图抓住贾珠,而他们都听到了那把声音,那是“贾珠”的嗓音,有点软绵,带着他少许不喜却从未改变过的声音,温柔,却又冰冷地重复,“因为你们走错了路。”

    “你”

    “贾珠”抽出了刀,与此同时,那人软倒了下去,已经抽搐着,

    却说不出话。

    贾珠能够感觉到那些古怪的情绪,带着微妙的复杂,却很平静。

    事实上,“他”在杀了这个追杀“他”的人后,快速掩盖了尸体,将这一切都藏在了暗处,“他”洗干净了手上的血迹,然后回到了一处宅院里。

    路上每个遇到的年轻人都会高兴地称呼他为师傅,不管是男女老少

    女孩

    贾珠在心里眨了眨眼,看来当初他建议宝玉做的事情,另一个“自己”也做到了。

    正如他和系统说过的话,不同经历的人不完全是一个人,然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也的确本质相同。

    回到书院里,“贾珠”照常给人上课,他听到学生们雀跃地提问,也有着对时局的担忧。他们谈到了四处的乱象,也谈到了前太子的死,更谈论了新皇上位,同时,也叽叽喳喳地问起了“贾珠”真要出海云云的话。

    贾珠被迫塞了一耳朵关于先太子到底是怎么惹起腥风血雨的事,又听闻他是死在一场刺杀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杂事被这些学生们说出来,又汇聚成了这场有些奇怪的交谈。

    这当然奇怪。

    首先,女学生,其次,他们谈到了先太子的死亡,那就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老皇帝在太子死亡后没多久也去世了,听说是被太子给气死的。

    听说,听说,又是一场听说。

    贾珠只觉得脑袋胀痛得要命。

    他想更加听清楚这场对话,却发现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在远离了“梦境”后,他猛地沉入周公的邀约,没再醒过来。

    然后,第二日,也没醒来。

    他半夜发了高烧,是在凌晨时入内的许畅检查才发现的,吓得他连滚带爬去找了王夫人。

    让贾珠的高烧降下来,花了大夫不少功夫,毕竟烧得有些反反复复,他第二日根本没什么神智,直到第三天才稍微清醒些,但也时常在睡觉。

    连着上值的日子,都给贾珠睡过去。

    直到某一天,他的骨头总算不再烧得慌,连躺着都不那么难受时,贾珠的病才算是好转了些。

    他半睡半醒地躺在床上。

    这张床在过去这些天,都仿佛成为了他的巢穴,就连初来乍到的黛玉都曾忧心忡忡地来探望他。

    这叫贾珠有些惭愧。

    他心知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与夜半的梦有关,可是每一个人都以为他是因为长途跋涉才高烧不止。

    这叫贾珠有口难开。

    那个梦好生古怪。

    后半段根本不可能是太子的记忆,他是说太子那时候已经死了,不是吗就连那时候的贾珠也都年纪不小了,怎可能会“看到”这些

    系统什么屁话都不说。

    安静得古怪。

    不过,身体恢复的感觉,总好过那几日一直烧得难受。

    贾珠在被褥下舒展着身体,好几个汤婆子还放在四周,哪怕是春日,他的脚趾仍是冰凉,总需要这些外力的帮助。

    他翻了个身,含含糊糊说了什么。

    “没门。”

    贾珠愣住,他睁开一只眼,又猛地闭上。

    继续嘟哝。

    “孤说没门,阿珠听到了吗”

    一个娇蛮任性的嗓音再度响起,贾珠感觉自己的被子被扯了扯,这才不情不愿地彻底睁开眼。

    床边站着一个人。

    “殿下怎么在这”

    贾珠露出一个完美的假笑。

    太子朝着他露出更加完美的笑容,尽管那笑意看起来非常虚假,“阿珠不如和孤说说,希望保成不要知道这话是怎么回事”

    贾珠见躲不开,只得小心翼翼地说道:“就,字面上的意思希望你别发现我生病了。”

    太子气呼呼地在贾珠的床边坐下。

    贾珠的心不由自主地快了一拍。

    这也不能怪他。

    谁

    让太子坐下来的姿态,和梦中的男人有七八分相似的。虽然他们的年纪大不相同,可到底还是同一个人。

    贾珠干巴巴地说道:“太子从行宫回来了”

    “有趣。”太子冷冷地说道,“是谁和孤说,这身体虚弱只是个假象”

    贾珠更加小心翼翼地补充着,“我,来回颠簸了些,累到了。”说到最后几个字,他自觉有些屈辱。

    贾珠到底是捏着鼻子认了这个理由。

    “顺带忘记了和孤说起扬州发生的事。”

    贾珠眨了眨眼,才想起来太子说的是在码头写的书信。

    这倒是真的忘记了。

    贾珠有些气虚,却又理直气壮地说道:“太子安排在我身边的人,难道没将事情一一回禀吗”

    “自然是有。”太子理不直气不壮地说道:“可是孤想听到阿珠亲自说。”

    那气势看起来更加嚣张。

    贾珠叹息了声,刚想说什么,却被太子猛地凑过来时一个亲吻打断。

    他藏在被褥下的手指微微弹动了一瞬,却被贾珠猛地压下退缩的欲望。

    再一次的,贾珠感觉到那种被梦境影响的不耐。

    他喜欢和太子的接触,他厌恶被梦中所影响。

    贾珠在太子轻轻一吻便打算退去时,反手抱住了太子的肩头,将他扯了下来,主动地咬住允礽的舌头,舔舐着他柔软的唇,他表现得从未有过的急切与渴望,好似之前压抑的情绪突然流露得叫人

    压不住癫狂。

    太子猛地闭上眼,那一瞬,只有这个动作,他才可以压抑住眼底流露出来的疯狂渴望。

    新鲜的血气就在周遭,那纤长脆弱的脖颈微微后仰,露出了致命的要害。那喉结的肉块微微颤动,就好似滑动的玩物

    允礽蠢蠢欲动地咬上去,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这是不能留印的地方。

    贾珠抚摸着允礽的头发,侧着头,露出狡黠的微笑,“但这里可以。”

    允礽的眼眸亮得惊人,好似勃发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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