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
厚重的金属大门缓缓打开, 露出了守在门后的郭锁。
小小的郭锁化为了巍峨巨物。
密密麻麻的粗壮步足在裙摆下跨立。
那双平日里泡茶插花的手化成了强有力的鳌足,锋利的锯齿边缘闪着冰冷的寒光。
冰冷的目光从三四米的高度看下来, 双目暗红, 杀气腾腾,充满戒备。
高大的郭锁浑身紧绷,像是一个全副武装, 随时就要暴的火药库。
直到林苑进了门,反手闭合铁门。
砰的一声关门声让郭锁身躯震了一下, 仿佛到了此刻才反应过来, 才敢相信进入家里的这个人是谁。
她从高处缓缓降下来身躯在变小, 直至裙摆落地,恢复成原来那个小巧玲珑的外貌。
小锁看着林苑, 死死抿着嘴。
那种眼神,委屈惊惶又强行憋住,让林苑想起了第一次在这个家里见到她时的样子。
只是现如今, 看着这样瑟瑟发抖的小锁,会觉得心像是被烧红的尖针骤然扎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事”
林苑听见自己的声音, 听起来依旧平静, 像是能摆拍任何事,一切尽在掌握, 没人知道强烈的不安让她的心脏骤缩。
“家里来了贼。”小锁低着头,手指拼命搅动着围裙。
“嗯, 来了贼”
家里进贼的事发生过好多回。从前是一些毛贼,后来出现了一些厉害的家伙,都被薰华干扰了思维,轻松打发了。
是进了什么样的贼
庭院里茂盛的花花草草肉眼可见地萎靡着。
进来了这么久,都没有感受到薰华的精神力。
林苑的脚步停下来, 站在她面前的小锁低着头,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人进来的时候,园丁先生突然对我说,让我回屋子里去睡觉。”
她始终低着头,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得那么听话,乖乖回去了,一觉就睡得很沉”
“这不是你的错,”林苑打断了她的话,“薰华是强大的向导,你又对他不设防。他想要引导你是很容易的事,是他的意志让你回去沉睡的。”
小锁一下抬起头,大大的眼眶里包着泪,胸膛剧烈起伏,好像重压在心间的石块被搬走,终于能够呼吸。
“然后呢”林苑的声音依旧平静、比刚刚还要更稳定。
小锁一下激动起来,语速变得极快,倒豆子似地将这几日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了林苑。
那一天家里明明进了贼。
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发现前院那一窝的土拨鼠安静地和自己挤在一个屋子里。
还有后院池塘中的一对野鸭,兔子洞中那条毛茸茸的雪兔,时常到厨房偷食的橘猫总之,整个家里,园丁先生喜欢的那些小动物,此刻都一窝窝地挤在自己小小的屋子里。
像是被那片温柔的树荫庇佑一般,大家安静地簇拥着沉睡。
昨天夜里家里来了贼
小锁坐在床上呆愣了片刻,看见床头摆着的那条黄金项链。金色的心形吊坠。全家只有一个人有。
她知道这是园丁先生片刻不离身的宝物。为什么出现在自己这里
小螃蟹一下跳了起来,抓上那条项链。手脚并用,慌慌张张地从一地小鸡小鸭,老鼠兔子之中穿行过去,向着院子里跑。
她跑得比任何时候都快,八条腿都用上了。
院子里很乱,到处是树木的断枝,那些园丁先生精心养育出来的花朵堕落了满地。
郭锁没有找太久,很快在看见庭院中看见了小半截黄金色的树桩。
整个院子中,最漂亮的那株黄金树被截断了躯干枝条,只留下一截小小的树桩,孤零零地驻立在满地的乱枝中。
小锁还记得很清楚,园丁先生刚来的时候,没有手也没有腿,是主人用行李袋装回来的。
主人把他安置在阳光最充足的那间屋子,让他可以天天在露台上晒太阳。
后来他把自己种在了院子里。伪装成一株普普通通的树。
别人是注意不到的,看不见那种漂亮的颜色。
但小锁知道,在他们家的院子里,有一株非常漂亮的黄金树。
一开始是光秃秃没什么精神,后来一天一天地慢慢抽出金色的枝条,长出黄金的叶片。
慢慢地慢慢地,花了好多的时间,他才在这里扎下了根。
和自己一样,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小锁最喜欢有风吹过庭院的时候。黄金的树叶叮当触碰,像在歌唱,带着整个庭院里所有的树木一起歌唱。
每当那个时刻,不论在厨房忙碌,还是在餐厅泡茶,她都会摇晃着脑袋跟着园丁先生的曲调一起哼哼。
这个家所有树,所有的动物,所有的人都跟着哼哼。
在阁楼的小姐,也和自己一样,坐在阁楼的窗前,聆听着庭院里的歌声。
太幸福了,这样的生活。
不管人类是怎么称呼,但对小锁来说,这就是自己的家,小姐和园丁先生都是家人。
可是她只睡了一觉。那么漂亮的园丁先生就不见了。
庭院中金闪闪的宝物被这样残忍地拦腰斩断,被那些可恨的敌人扛走,盗走了。
自己怎么就睡着了怎么就没出来把那些家伙大卸八块
如果自己醒着,就是死也要把那些人的肉咬下几块来
好恨,好后悔。
全都是自己的错。
小锁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地面上那断得只剩下光秃秃一小截的金色树桩。
“我只轻轻碰了一下。非常轻的。他就化成了灰烬。那些灰太轻了,飘得满院子都是,我抓都抓不住。”
小锁的声音哽咽着,把林苑带到薰华消失的位置,指着给林苑看。
那里的土地被火焰烧焦过,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坑。
坑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小锁眼里包着的泪水,她咬着牙,眼珠变成了血红色。
林苑一言不发,沉默地注视着那空空洞穴。
巨大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出现,盘踞在那片焦黑的土地上,细细搜索。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但当时在这里产生过的强烈精神波动依稀还隐隐残留。
可见那个夜晚,在这里发生过无比激烈的生死搏斗。
薰华他一个人,站立在此地,身当矢石,守护着这个庭院,这个家。
最终战败了,被砍下身躯,化成了灰烬。
和当年一样,
土壤是焦黑的,飞灰无迹可寻,什么都没有留下。
林苑盯着那个空空的洞穴。
触手们在地底细细密密地搜索,腕足们埋着头,一声不吭,仔细捏过每一寸泥土。
哪怕找到一小块黄金,一小支树枝,一点根部也好。
对林苑来说,能找到一点身躯,就还有一点希望。
那是她的园丁,朋友,老师和家人。
竭尽全力,也想把他找回来。
一只新生没多久的小土拨鼠从坑里钻出小小的脑袋,愣愣看了看四周,露出一点疑惑不解的神色。
看到那只小小的土拨鼠和一言不发忙着搜寻的林苑,郭锁突然回过神来。
裙摆下伸出密密麻麻的步足,一溜烟沿着屋子的外墙向上爬,很快小心翼翼地抱下来一个花盆。
“这个,小姐,你是不是想找这个。”她喘着气,把怀里的花盆递给林苑看。
陶土花盆里装满了黑色的泥,松软湿润的泥土中,抽了一小枝细细的树苗。
很小的细细一枝,顶端抽出两片孤零零的嫩叶,柔弱无力,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但那叶子却不是寻常的绿色,叶脉中流转着金黄色的色泽。
“这是,哪里来的”林苑抱住了花盆,眼睛都亮了。
“是是那颗心,园丁先生把他那枚金色的项链留了下来。”小锁比划了一下,
“是这些在土坑里钻来钻去的小老鼠提醒了我。我想着园丁先生是树,这是他一直戴着的东西,可能能够种一下。”
“我就装了一点这里的土,把这颗心埋了进去。没想到真的发芽了。”
小锁屏气凝神地,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又怕自己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就把这枝好不容易抽出的小苗吹断了。
“我每一天都给他浇水,给他晒太阳的。没想到这颗心真的从土里长出一枝小苗。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对了”
小锁看见进门之后一直神色镇定的小姐,肩膀在这一刻突然松垮下来。
小姐的触手们伸了出来,紧紧缠住那个花盆。还有一些爬上来,很用力地搓了搓她的头发。
“很棒,小锁。”林苑说,“你做得很棒。”
她从胸口长长吁出一口气,伸出手捞着小锁的肩,和她拥抱了一下,在她小小的后背用力拍了拍。
这是小姐第一次这样拥抱自己。
原来小姐也是慌张难过的。完全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么冷静。
她,她也需要我的拥抱。
她还说我做得很好。
郭锁七手八脚地回抱着林苑,收起步足锋利的边缘,学着林苑的样子,很生疏地用她的手脚在林苑的后背拍了拍。
“可是小姐,这样真的会长成园丁先生吗”小锁迟疑地问。
虽然叶片是金色的,小姐也看起来很高兴。但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园丁先生那种熟悉的精神力波动了。
软软细细的一支小苗,支棱在黑色的泥土中,很没精神的样子,唯一抽出的一点叶片也焉焉的。
微风吹过别说叶片的响动声,完全是一副随时要掉落的模样。
树是薰华的本体,本体变得这样弱小,精神体更是不知迷失到了何处。
“我努力试试。把他找回来。”
林苑卷卷袖子,丢下行李,在庭院中席地而坐。
太阳的光斜斜透过斑驳的树荫,星星点点落在地上。
那些细碎的金辉落在林苑风尘仆仆的身躯上,像是点点黄金在闪动。
触手们抱着小小的花盆,林苑盘腿席地而坐,闭上了双目。
薰华的精神图景广袤无边。
宽无垠,纵深深,世界万千。
时至今日,林苑也算是接触过许许多多的精神图景。
有些哨兵的精神图景空间很小,一间屋子,一个山坡,中规中矩的世界,一眼就可以看尽。
有的人却拥有宽阔无边,狂野梦幻的图景。
范围小的图景,在其中不管寻找什么都很容易。不论是寻找记忆,情绪,还是那些因为受伤躲起来的精神体。
在小小的空间范围内,一切轻易就能找出来。
但那些浩瀚无边的精神图景里。如果没有得到主人的引导,这种事就会变得无比艰难。
比如倪霁的精神图景就是一片大海。
如果不是十分熟悉地形。一个外来入侵者想在广袤的大海中搜索一枚记忆的珍珠,或是寻找那只潜在深海中的大鱼,那都是名副其实的大海捞针,千难万难之事。
眼前,薰华的精神图景不仅庞大,更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世界层层叠套,环环相扣。
混乱,无序,空间在扭曲,四处刮着伤人的飓风。大大小小扭动着的门一层套着一层。
多走一步,走错一步,或许都会被拖入无序的思维世界中,再难逃离。
更不要说深入其中,在这样混乱的世界中,寻找到薰华消失的精神体。
林苑朝前走了一步。刀刃般锐利的风很快割伤了触手。
熏华的记忆既有属于人类时期的画面,又有成为畸变种之后的图景。
黑暗和泥泞,血和眼泪,歌声和明月。
万花筒一般的世界在眼前旋转,令人头晕眼花。
天空和大地似乎颠倒了,一层又一层的门眼前打开,门内是一道又一道的深渊。
冷静一点,林苑想,冷静一点。
在食庞之城那条长长的隧道中,经历过了那么多人的精神图景,快想想最后都是怎么出来的
庭院中,林苑闭着双目坐在树荫下,面色凝重,眉头微微皱起。
头顶浓荫摇晃,仿佛树木们的歌声响起,哗啦啦,哗啦啦啦,声音渐渐连成一片。
兔子们竖起耳朵,土拨鼠们冒出一排小脑袋。
“小姐加油。我会守好小姐和园丁先生的。”一旁的小锁小声说。
似乎大家都在等,等着林苑把园丁先生找回来。
林苑回想起从前。自己曾经无数次坐在这里,坐在那棵黄金树的树荫下。
树枝上,戴着面具的老师教给她过很多东西。
“每个人的精神图景里,都保留着他最黑暗的记忆,也保留着他最快乐的时光。”
“如果某个人的精神体迷失了,找不着,那你就去这两个地方找。”
曾经,薰华懒洋洋地坐在树梢上对她这样说,
“一个人迷失了自己的时候,不是停留在最痛苦的场景中,就是滞留在最让他感到幸福安宁的世界里。”
精神图景里找不着方向的林苑停住了脚步。
对,薰华曾经教过自己。
最黑暗的记忆,或者最美好的地方。去这两个地方寻找他的精神体。
林苑曾经救助过一位精神图景接近崩溃的哨兵。
那是一对双胞胎之中的兄长。
当时自己也在精神图景的世界中找寻了很久。就是在他们两人少年时期钓鱼的水潭边,在那个萤火虫飞舞的湖畔,找到了几乎就要迷失自我的哨兵。
那是那位哨兵年少时记忆中最安宁美丽的地方。
林苑在那一道道漂浮扭动的门中穿行。
薰华的世界里,黑暗的记忆有很多。
痛苦的回忆幻化成狰狞恐怖的家禽,手持着锋利的刀刃,成群结队从浓黑的阴影中不断爬出,朝着林苑这个入侵者追来。
林苑在颠倒的世界中发足狂奔,恐怖的鬼怪排着长长的队伍尾随,一路追踪。
她穿过一道又一道浓黑的门洞,都没有,没有看见薰华熟悉的身影。
她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薰华在军营中意气风发的面孔。
年轻的向导和他的战友们一起,英姿勃发,在战场战斗。
那时候还没有白塔,也没有圣砖,后方的人们努力研发生产着更强的武器,前方的战士们在战场上和敌人殊死搏斗。
没有心情举办酒宴和歌舞,向导们的脸上和哨兵一样染着血迹。
人类的数量比如今多,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堡垒,基地和地下城镇。
原来四百年前的世界是这样的。
林苑在飞奔中看过一幕幕当年的景象,但薰华在哪里
林苑在军营中,在战场上跑过。
在那污秽不堪的玫瑰营中穿过。
到处都是薰华的记忆碎片,但他的精神体不在这里。
林苑看见了一条潮湿的小巷,看到险些被邻居欺负的温莎。
薰华的身影出现在巷子中,他驱逐了恶人。这份记忆和现实中不同,明月般纯净的向导没有离开,他微笑着朝着温莎伸出了手。
温莎抬起头,露出了笑容,两个人的手牵在了一起。
林苑心中一喜,朝着那里跑去。
在她奔跑着接近的时候,两个虚构的身影如泡沫般消失了。
漆黑的巷子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没有人能留在虚构的记忆中。
也不是这里。
林苑喘着气停下脚步。牛头怪物巨大的影子覆盖进小巷,身后的怪物好像又一次追上来了。
是不是该回去了
再深入的话,连我们也记不住回去的路
会彻底迷失在这里
那就永远回不去了
可是舍不得啊
那是园丁老师
小锁会哭的
我也会哭,我还没有哭过
我也会哭,我舍不得
该回去了,已经尽力了,找不到他。
会被卷进去,我不太想死掉
林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她此刻是精神体,精神体本不该出汗。但她觉得自己跑了很久,应该一头一身的汗水,于是浑身就湿漉漉地疲惫起来。
伸手抹掉了那些虚无的汗,不管脑海中七七八八的念头。再一次跨过一道新的门,朝着更深的地方走。
会死的,回去吧
不舍得,继续走
薰华身为人类的时光只有短短二三十年,但身为畸变种的岁月又有漫漫数百年。
他会停留在哪里,他的精神体会躲藏在什么地方
林苑在寻找,不知道他在最黑暗的记忆,还是在最安宁快乐的时光中滞留。
重新奔跑起来的林苑看见一道道的门,视线掠过那些门里记忆的世界,大片的浓黑晦暗,偶有个别明亮。
林苑的脚步突然停下。
有一道门,有一个世界,她一直没进去。
她以为薰华不会选择停留在那里。
毕竟,只有这么短短的一两年时间,原以为在他漫长的岁月中算不了什么。
林苑停下脚步,在旋转交错的精神图景中,把自己的目光投向那里,尝试着朝那扇门走去。
迈入那道小小的门。
门内,是自己无比熟悉景象。
那个熟悉的庭院。
是家啊。
阁楼尖尖的屋顶从繁密的树荫里冒出,小鸟在花间鸣叫,院子里有开满月季的窗台,咕噜噜烧着水的厨房。
后院中果实垂挂满枝头,攀出围墙的蔷薇花开得正浓。
小小的土拨鼠从树洞里钻出脑袋,蝴蝶在草叶间轻轻摇摆着翅膀。
一切都一模一样和外面的世界。
这里是林苑的家,那个小小的,开着花的院子。
唯一和此刻外界不同的,这里的时间是夜晚。
月亮在浮云中若隐若现,有凉凉的风刮在脸颊上。
林苑沿着长长的石子路缓缓往前走。狰狞凶狠的怪物都被挡在院子之外,它们进不来。
林苑看见那株隐藏在庭院中的黄金树。黄金树和从前一样,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一个年幼的男孩蹲在树下,正和一只小小的土拨鼠玩耍。
男孩背对着自己,和小小的老鼠玩得很愉快,他的神色专注,脸上带着笑,有一头标志性的银色头发。
他的年纪很小,只有两三岁的模样,但那张面孔林苑不会认错。
是薰华,薰华的精神体。
原来薰华一直在这里。
这个月光下的庭院,是他四百多年的记忆里,最想要待着的地方。是他为自己选择的最后栖息之地。
他的精神体已经变得很年幼。比当年林苑在雷歇尔的精神图景中看见的幼年狮子还要小。
如果林苑不来,如果林苑没有这么快走进这里。两三岁的男孩很有可能很快就变得更小,退化成婴儿,最终消失,彻底溃散在天地中。
在黄金树下,和土拨鼠玩耍的小男孩看见了一滴水滴。
那滴水掉落在他的手背上,晶莹剔透的,看上去像是人类的泪水。
他抬起了头,见到了一只有无数触手的克拉肯站在自己的面前。
那只强大的克拉肯用金色的瞳孔凝视着他。
虽然不是人类,却带着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怎么哭了有什么伤心的事吗”小小的薰华抬着头问。
有些奇怪,他一直以为像他们这样畸变生物的精神体是不会流泪的。
他心里知道,自己不是人类。这只有触手的家伙应该也不是吧
她为什么哭了
哭泣是一种独属于人类的复杂情感,学也学不会的东西。
克拉肯朝他伸出手,“我来接你回去。”
“我回不去了。”年幼的薰华摇摇头,“我很弱小,这里的外面有很多可怕的怪物,有强大飓风,随随便便就会撕裂我。”
“我待在这里就好,我喜欢这里,这里有风,有会唱歌的树木们陪着我。”小小的男孩懵懵懂懂地说。
他的意识有些混沌不清,只记得这里好像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小男孩睁着银色的眼眸,看着林苑说,“我依稀记得,这也可以算是我的家。所以我待在这里就好。”
“我带你回真正的家。”克拉肯朝他伸出无数的手,“我会保护好你的,回家的路上,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
男孩犹豫了片刻。
那些扭动的触手看起来明明很可怕。
她还很强大。
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见她就觉得很亲切,是一个让自己安心的生物。
“如果你不回去,小螃蟹会哭得很惨,你也知道的,她的眼泪会把你的阳台全淹了。”
小螃蟹是谁男孩想不起来了。只是心里莫名地不安。
“还有你的老鼠们,家里除了你,没人懂得怎么喂养他们。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一只松鼠把它们存储的食物都偷走了。”
小男孩啊了一声,怎么回事,觉得心里很慌。
“你不在家,院子里的花全都枯了,树木们没精打采的。我们家除了你可没人照顾得好他们。”
“还有我。没有了老师,我连恋爱都不会谈。”
“家里没有你不行的,薰华。”
“走吧,一起回去。”
触手们一只只地,耐心地举着腕足,都在等他的回答。
看上去非常可爱,非常熟悉,像是家人的手。
年幼的薰华终于没能忍住,迈着小小的腿,朝前走了两步。
他立刻被触手们小心翼翼地缠住,像是对待家里的宝物一般,密密包裹着抱了起来。
对了,记得家里有一个宝物的。小薰华在被抱起来的时候浑浑噩噩地想,是自己拼了命才把那个东西藏起来。
为什么她没有第一时间开口问我那个宝物盒子藏在哪里
她这个样子好像家里珍贵的东西不是那个真理之盒。而是自己这样破烂的树根一样。
或许她真的是自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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