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13
许芳菲两边耳朵根烧起来, 望着男人英俊戏谑的脸,一时无语。
心想这人果然随时没正形。
不知道怎么接话,许芳菲再次沉默,垂着眸, 呆呆坐在副驾驶席位。过了会儿, 听见身旁一阵窸窣响动, 郑西野松开安全带。
许芳菲愣住,视线透过车窗环顾四周, 街景陌生, 车水马龙,钢筋水泥浇筑起几只钢铁巨兽, 光下, 每张玻璃墙都像钻石切面, 充满现代化气息,冰冷没有人情味。
凌城就这么大点儿, 许芳菲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瞬间辨认出, 这一带是凌城市中心, 唯一一个没被新世纪抛弃的街区, 也是全凌城房价最高的一片地。
一丝不安从许芳菲心头升起。
她迟疑地开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饿了。”郑西野说, “找地儿吃饭。”
小姑娘哦了声,点点头,继续呆坐在车里, 没有动作。
郑西野走出半步后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她一眼。
许芳菲被他瞧得不自在,嘀咕说“我就在车里等你。”
郑西野扬眸“等我把吃的喂你嘴里”
许芳菲愣住,没反应过来。
郑西野没等许芳菲回话, 长臂一伸,直接替她拉开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站原地,耷拉着眼皮懒懒瞧她。见小姑娘还是木着不动,微挑眉,饶有兴味地吐出几个字“还是说,等我抱你下来”
这一次,许芳菲终于明白,他是要带她一起吃饭。
无功不受禄。让他送她回家已经足够麻烦人,平白无故,怎么还好意思再让他请客。
自尊心使然,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许芳菲摆手拒绝“谢谢,我自己回家吃就好。”
“你回家还得自个儿做饭。”郑西野神色如常“也不嫌麻烦”
“可是”
“之前吃过你妈妈做的包子,味道很好。”郑西野说,“这顿当我回请你。”
听他这么说,许芳菲语塞,只好囧囧地应下来。
没多久,许芳菲跟在郑西野身后,进了路边的一家中餐馆。
餐馆店面很大,装修精致,头顶灯光明亮,白净的墙砖上纤尘不染,处处都透着股令许芳菲局促的小资气息。
一丝微不可察的自卑,自心底深处涌上,蛛网般丝缕盘绕,缠住她的情绪。
许芳菲以前从不知道,原来进高档餐厅吃饭,也是如此考验人心态的一件事。
她无意识地将头埋下。
与少女的忐忑不安形成反差,与她同行的男人,眉目冷淡,从容自若。
一个年轻靓丽的女服务生迎上前,堆起笑容,嗓音甜美地问“先生,请问几位”
郑西野“两位。”
“好的。”女服务生脸微红,目光连瞄那张冷白如玉的面容好几眼,又说,“请问给您安排靠窗雅座可以吗”
郑西野点了下头。
服务生摊手比了个“请”,引导两人来到靠窗一个座位前,笑道“菜单在桌上,我去泡茶,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叫我。”
说完,漂亮女侍者转身离去。
郑西野拉开里侧的一张座椅,掀眼皮,看向身前的少女。她低着脑袋,白皙脖颈弯成一道压抑的弧,每处肢体语言都对周围空间显现出抗拒。
郑西野说“坐。”
少女仍垂着头,沉声对他说了句谢谢,稍捋裙摆,欠身坐下。
“菜单在你左手边。”郑西野脱去黑色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落座后习惯性松开金属袖扣,将深色衬衣的袖口往上挽起少许,说道,“看看想吃什么。”
许芳菲勾着脑袋,视野落低,刚好罩入对面年轻男人的手。
他的腕骨是矜贵的冷白色,瘦削却有力,五指骨节分明,连手背上那枚狰狞的弹痕,都好漂亮。
走神几秒,许芳菲摇摇头,低声嗫嚅“我没有想吃的。”
郑西野垂着眸,视线在菜单上扫视一圈,唤来侍者。
女服务生笑盈盈“先生,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郑西野报出几道清淡菜名,末了,道“这几样打包。”
侍者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点头“好的。”
郑西野继续浏览菜单,忽问“你有没有忌口或者不爱吃的”
许芳菲错愕一瞬,意识到他在问自己,回答“没有。”
点完菜,侍者抱着平板电脑离去。
没过多久,几道装盘精心的菜肴便呈上桌。整个用餐的过程里,两人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原本以为,高档餐厅的食物,必定美味可口至极,但真的吃进嘴巴里,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惊艳。
许芳菲没什么见识地想,还是妈妈做的红烧排骨更好吃。
吃完饭,郑西野刷卡买单。
许芳菲坐在旁边,余光不经意瞥见账单末尾的数字,心头顿时一惊。
这种地方的消费肯定很贵。但,她没有想到会贵得这么离谱两个人吃顿饭,几乎花掉她们一家三口一个月的生活费。
许芳菲说不清自己此刻是种什么感受。
这个叫郑西野的男人,时而衣着光鲜,时而糙里流气,分明拥有豪掷千金的实力,却蜗居于贫穷破烂的喜旺街,和她当起了街坊。
这样矛盾的存在,世界上可能找不出第二个。
发呆的当口,脸蛋绯红的女侍者再次走来,将打包的几份食品盒放到了桌上,说道“先生,这是您打包的菜品。”
郑西野伸手去拎打包的袋子。
许芳菲见状,条件反射般抢先一步,双手将袋子拎起,抱进怀里。
郑西野手拿了个空,抬眸看她,微挑眉,表示不解。
“谢谢你请我吃饭,让你破费了。”许芳菲支吾道。她只是个高中生,能力有限,想不到其它能答谢他的方式,只能付出最廉价的劳动力,“这个我来帮你拿。”
郑西野盯着她看了须臾,说“这原本就是给你的。”
许芳菲迷茫“给我的”
她不明白。
郑西野“我记得,你还有个行动不便的外公。”
许芳菲蓦的一怔。
“这几份菜都清淡。”男人轻描淡写,“适合老人吃。”
夏季,天黑得比冬季晚很多。下午六点过,整屏天幕都还亮堂堂一片,西方日光胜火,渲染开艳丽晚霞。
郑西野驱车将许芳菲送回喜旺街9号院。
车行至大门口,停下。
许芳菲松开环住身体的安全带,手刚碰到车门把手,听见驾驶室里的人提醒“东西别忘拿。”
她稍顿,回身将搁在脚踏垫上的食品袋拎起,视线抬高,看向郑西野。有人天生不是能说会道的性格,嘴笨,思来想去,仍是向他道谢。
郑西野有点儿好笑,觉得这漂亮崽子有时呆头呆脑,“你跟我除了谢谢,没有其他话说”
许芳菲卡壳,被堵得沉默片刻,只好换话题,跟他没话找话“你不回家吗。”
郑西野“临时有事。”
郑西野静等须臾,侧目瞧她“等我送你上楼”
“不不是”许芳菲脸色泛红,忙颠颠否认,这下不敢再多留了,抱着食品袋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迈步跑走。
郑西野把玩着金属打火机,背靠椅背,黑眸沉沉,目送那道娇小身影落荒而逃。良久,他无意识一笑,视线撤回点了根烟,一脚油门踩到底,绝尘而去。
回了家,许芳菲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东西,进屋看外公。
老人半瘫在床多年,平时都是乔慧兰做主力,悉心照料。通常情况,乔慧兰早上出门前要照顾老人吃完早餐,中午还得回来给老人送午饭,暑假许芳菲不用上学,总算能帮乔慧兰分担一些。
今天出门前,乔慧兰用保温桶给外公温了清汤面,放在床头柜,外公一伸手就能够着。
尽管如此,许芳菲还是担心外公会饿肚子。
推开门,老人闭着眼躺在床上,睡得正沉。
许芳菲动作放轻,蹑手蹑脚走到床边,拿起保温桶看了眼,还好,外公今天胃口不错,一碗清汤面,连汤带面吃了个精光。
许芳菲微俯身,轻声唤道“外公”
一连喊了三声,老人家才醒过来,模糊视线看向床边的外孙女。
许芳菲“外公,你现在饿不饿我给你热饭吃好不好”
“待会儿吧,现在吃不下。”外公声音沙哑,摆摆手,探头往许芳菲身后张望,又问“你妈呢”
“妈妈今天搭了灵堂,这两天估计都守夜,回不来。”
“哦。”外公点头,放下心,没多久就又闭上眼睡去。
许芳菲替外公盖好薄被,拿起保温桶,轻轻带上门,去厨房里清洗。刚洗完,兜里忽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许芳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掏出手机看来电显示,将电话接起,“喂妈。”
乔慧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松口气,隐隐担忧不满“你这孩子,回家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许芳菲说“刚回来不久。”
乔慧兰困惑“不是邻居哥哥开车送的你吗怎么路上耽搁了这么久。”
许芳菲老实回答“那个哥哥请我吃了晚饭。”
“又是送你回家,又是请你吃饭,这年轻人也太客气了。”乔慧兰对那邻居的印象越发好,自言自语说,“下回我得当面再好好谢谢他。”
母女俩又闲扯几句,电话挂断。
许芳菲收起手机,一扭头,又看见放在桌上的食品打包盒。
她鼓起腮帮,呆呆地走神。
有那么一瞬间,一个荒诞念头自脑中破土而出也许,那个男人本性不坏,只是误入歧途呢
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按照凌城的风俗,搭起灵堂第一夜,乔慧兰需要在灵堂里陪孝子孝女守夜,方便帮办丧事的家人处理可能出现的紧急状况。
这家人停丧停了三天,第三天一大早,出完殡拆了灵堂,乔慧兰才拖着疲乏的身躯打道回府。
厨房的锅里咕噜噜冒着泡。
许芳菲听见开门声,探首往大门方向看去,说“妈,你回来啦。”
一连几十个钟头没合过眼,乔慧兰又累又困。她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径直回屋睡觉。
许芳菲“我熬了粥,你吃点再睡吧。”
卧室里已没了回应,只余下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没办法。
许芳菲只好将乔慧兰那份粥先盛出来,拌些咸菜,放在灶台上。自己则打了另一碗粥送进外公的房间,一口一口吹凉,喂进外公嘴里。
照顾外公吃完早饭,她回到客厅,自己也对付着吃了点粥,然后洗锅刷碗,回卧室写作业看书。
单调的暑假生活,似乎恢复常态,日日如此。
忙碌三天,乔慧兰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多才醒。
她睁开眼瞧着天花板,第一反应是得赶紧起来给闺女和老爹张罗午饭。匆匆下床,走进厨房一瞧,却发现灶台上摆着三个大面碗,佐料已经调好,老式铁锅里水已经烧开,边上还有一大包新开的鸡蛋挂面。
这时,一个声音从洗手间方向传来,略微拔高了音量,问“妈,家里没什么菜,中午吃面条行吗”
“行啊。”乔慧兰随口应了声,挽起袖子走到洗手间门口。
许芳菲弯着腰,一头长发湿漉漉地垂落在脑袋前方。她手边放着一盆干净热水,右手拿着牙刷杯,舀出热水淋在头发上,一截纤细脖颈和两条藕断似的胳膊都沾着水,白生生的,在水珠点缀下莹莹发光。
少女在洗头,这个角度,浅色的薄背心领口豁然敞开。
乔慧兰注意到什么,微怔,很快又干咳一声将目光移开,说“洗快点,我先把面煮下去。”
中午随便吃了点面条,乔慧兰就又守铺子去了。
晚上回来时,她将许芳菲叫进房间,递过去一个白色塑料袋。
许芳菲狐疑地眨眨眼,打开塑料袋一看,愣住了。
许芳菲脸微热,窘迫地问“妈,你怎么突然给我买这个”
“你以后就别穿小背心了,影响胸型发育。穿这个。”乔慧兰清清嗓子,说,“先试一试,尺码不合适我拿去换。”
许芳菲乖乖点头,脱掉衣服试穿。
乔慧兰打量着眼前女儿丰盈白皙的身体,点点头“嗯,差不多。”
妈妈说过,贴身衣物要过遍水,洗完才能穿。试穿完,许芳菲将内衣脱下,用内衣皂仔细搓揉清洗了一番,晾在自家阳台上。
乔慧兰见了,说“这儿照不到太阳,明天早上晾到天台去吧。”
“哦。”许芳菲问,“还有什么要一起晒吗”
乔慧兰“我今天晚上要洗床单被套,明天你一起拿上去。”
“嗯好。”
次日清晨,许芳菲听妈妈的话,抱着一大盆床单被套上到顶楼。
老式居民楼,最上面一层随时都晾满五颜六色的床单衣物。太阳隐约从东方露出半张脸,一阵微风吹拂而过,空气里便荡开洗衣粉和皂荚的清新。
许芳菲抱着盆子找了两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位。
她放下盆子,先是将床单被套铺开晾衣绳上,最后才从最底下取出那件新内衣,搭在被套旁边。
晾好了。
许芳菲瞪着那抹随风摇曳的淡蓝色,只觉耳根发热,有些不好意思。思量片刻,她将一块轻薄的枕巾晾在了旁边,稍稍遮挡。
再一观察,那抹蓝总算不再那么显眼。
许芳菲鼓起腮帮子,呼出一口气,重新抱起盆子,准备下楼。
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道人影猝不及防闯入眼帘。
许芳菲怔住。
对方穿着一件修身黑色背心,拳击裤下是两条笔直长腿,趿拉拖鞋,一手拿个放满衣物的塑料盆,一手耷耷地垂在身侧,随走动而轻晃。颓懒桀骜,野性难驯,浑身上下透着股没睡醒的痞劲儿和随性。
是郑西野。
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许芳菲心口一阵紧,只能硬着头皮,朝他挤出一个礼貌的浅笑。
郑西野半道上和她打照面,深黑的瞳孔微凝,竟也是意外一怔。
短短几秒,许芳菲反应过来,一股赧意顿时铺天盖地涌上心头没料到这么早会遇见其它人,她出门时衣服都没换,就是昨晚睡觉穿的米色背心和宽松短裤
耳根起了火,许芳菲又羞又臊,浑身兴起一股无所遁形的窘迫。下意识埋了头,将盆子抱高一些,挡在胸口。
好在,男人的视线并未在她身上过多停留。
郑西野别过头,高大身躯微微一侧,将楼梯口的狭小通道给她让开。
小姑娘脸蛋绯红,没敢再看他,耷拉着脑袋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
一股清淡的甜风撩动郑西野的鼻息,转瞬即逝。
他扭头,无意识循着脚步声逃窜的方向望去一眼。
少女身形单薄,长发乌黑浓密,脖颈纤细雪白,两条小腿肚从肥大裤腿下绵延出来,跑动间,可爱的腿窝若隐若现,像是某种将熟未熟的水果,能掐出青涩又甜蜜的汁水,纤弱楚楚,勾人于无形。
烟瘾犯了。
心头没由来窜起股烦躁,郑西野低爆了句粗口,撤回视线,随手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塞嘴里,甩开打火机,点燃。
下午四点多,许芳菲完成了今天的学习任务。
她收好课本和暑假练习册,伸了个懒腰,随之便抱起大脸盆,去顶楼收早上晾的衣服。
然而,收完床单被套后,发现晾晒内衣和枕巾的位置,竟空无一物。
许芳菲“”
许芳菲茫然了,思考起来。
她的内衣和枕巾,极大可能是被某个邻居误收。而早上她来晒衣服的时候,清楚地看见,当时只有她晾晒内衣的左侧晾衣绳还有小部分空位
电光火石间,许芳菲脑子里闪过一张年轻冷峻的脸,霎时心跳如雷,脸红得快要滴血。
她的内衣
难道是被3206误收了
与此同时,3206内。
蒋之昂刮完胡子,随手摸了摸自个儿滑溜溜的下巴,回自己屋里换衣服。打开衣柜找了会儿,他扯着喉咙问“野哥,你把我那件粉红色短袖弄哪儿去了”
郑西野还没睡醒,声调沾着浓浓起床气,不爽到极点“谁他妈拿了你衣服。”
“得得得,我自己找。”
蒋之昂惹不起这位爷,没劲地耸耸肩,到客厅里环视一圈。忽的,在地上一个盆子里瞥见了自己那件骚气短袖衫。
蒋之昂挑高了一边眉毛,打趣儿道“不错啊野哥,比女人还贤惠,这么自觉帮兄弟洗衣服。”
郑西野懒得搭腔。
蒋之昂弯下腰,从盆子里捡起短袖,正要往头上套,一抹小巧的淡蓝色却被短袖拉扯出来,掉在地上。
他注意到那抹蓝,两指捏着拎起来,一打量,眼神忽然变得淫邪暧昧。随手敲响卧室门,哐两声。
蒋之昂笑得猥琐,揶揄“哥,艳福不浅。看不出来你那小嫩妞年纪不大,身材还挺带劲儿。”
话音落地,郑西野静半秒,终于撩开眼皮坐起身,视线扫向蒋之昂,眉心微拧“你说什么”
“这码数。”蒋之昂展开手里的那片布,下流地举高展示,给出二字评价“辣啊。”
看清蒋之昂手里的蓝色内衣,郑西野眯了眯眼。
记忆回流到半个钟头前。
他当时打着电话,注意力全在蒋建成说的那封文件上,没留神,随手就把手边几件衣服全给扒拉了下来。
郑西野抿唇,起身二话不说,一把将那件内衣给夺回。
“一件奶罩而已,谁没见过,至于这么护食么。”蒋之昂嘀咕着啐了口,觉得没意思,套上t恤出了门,找他的大乃妹迷迷去了。
郑西野坐回沙发上,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瞧着手里的内衣。
浅蓝色,蕾丝边,充满了处于春天萌芽期的少女气息。
他闭上眼,发狠摁了下眉心。
收错了人姑娘的贴身衣物,一会儿得找机会,给她还回去。
解释清楚,那小崽崽应该不至于把他当变态。
琢磨着,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砰砰。
郑西野回过神,随手想把内衣撂边儿上,又顿住,怕给弄脏,最后去厨房撕下一个透明保鲜袋,放进去,裹好了,拿进卧室压在自己枕头底下。
走到大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年轻小女孩儿穿着蓝白格子裙,垂着脑袋、局促不安地站在他门前,两只纤白小手将裙装绞得皱巴巴一片。
郑西野滞了下,把门打开。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许芳菲头几乎埋进胸口,脸红红的,太过羞涩紧张,声音小得几不可闻,“请问你今天收衣服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件内衣”
郑西野垂眸盯着她,片刻,确认道“蓝色的,蕾丝边”
“”
听见他这两句描述,许芳菲羞赧得差点晕倒,极缓慢地点了下头,一顿,再点头。
“稍等。”
说完,郑西野折返回卧室,将内衣连着透明袋子一起,递还给站在楼梯间的小姑娘。
许芳菲伸手接过。
郑西野说“下午收衣服的时候没注意,拿错了。”
许芳菲舌头打结“没、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
郑西野又静默须臾,补充道“这袋子是干净的。”
“哦。”许芳菲轻轻咬住下唇,两只手掌心全是细密汗珠。几秒后,她动了动唇,说“我先回家了。再见。”
说完,许芳菲转身便要上楼。
刚迈出两步,背后男人却再次开口,冷不防唤道“等等。”
许芳菲闻声愣住,下意识顿了步,回过身去。
郑西野冷静地直视她,淡问“我的号码你存没存”
许芳菲用力点头“上次你说了之后,我就存下了。”
郑西野挑眉“存了号码不知道给我打电话。每次这样跑上跑下,不嫌折腾”
许芳菲一怔,反应了会儿,红着脸怯生生挤出一句“不好意思,我忘记有你的电话了。”
郑西野将少女娇艳泛红的颊色收入眼底,没再多说,略微动下巴,示意她可以离去。
许芳菲便百米冲刺飞奔回家。
她关上卧室门,把自己囫囵个儿捂进了被子里,心跳噗通噗通,频率飞快。
过了半晌,她拿起手机,找到通讯录里名为“郑西野”的备注名,深呼吸,郑重其事地发过去一条短信。
阿野哥哥,这是我的手机号。
只隔两秒钟,对方的回复便弹出来。
你乖。
看着这条简短的回复,一丝微不可察的欢喜,将许芳菲小小的心脏包裹。她从棉被的缝隙里望向窗外,一只拥有彩色薄翼的蝶自窗棂腾起,振翅飞向遥不可及的天宇。
给郑西野发去短信之后,一连七天,许芳菲没再见过他。
偶尔从3206门口过,看着那扇紧闭的神秘大门,许芳菲也会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好奇他去了哪里,猜测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外加,担心他是不是惹到了麻烦。
好在第八天的清晨,许芳菲在睡梦间,依稀听见了楼梯间传来的熟悉脚步声。
许芳菲唰的睁开眼。
高悬数日的心脏终于落地。
她自幼对声音敏感,各种频率、各种音色,听过几次就能辨认无误。许芳菲知道,那是郑西野的脚步声。
带着点儿散漫,懒耷耷的没所谓,整体基调却又是沉稳的,有力的。
很特别。一如他这个人。
嘴角不自觉弯起一道浅弧,许芳菲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闭上眼,踏实地重新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醒,早已日上三竿。
许芳菲挠了挠睡成鸡窝的脑袋,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将棉被叠好,迷迷糊糊地趿上拖鞋,迷迷糊糊地进洗手间洗漱。
途经厨房,闻到满屋飘香。
乔慧兰又做了红烧排骨这道拿手菜,色泽鲜美的排骨装了整整一锅,咕噜作响。
许芳菲睡了一晚加一上午,肚子空空,嗅着香味儿瞬间食指大动。趁乔慧兰不注意,她悄悄顺走灶台上的筷子,从锅里偷夹起一块排骨。
然而,就在排骨和舌尖接触的前一秒,乔慧兰有所察觉,回身屈指,一记爆栗敲在闺女脑门儿上。
疼得许芳菲嗷嗷喊出声。
“脸也没洗牙也没刷。”乔慧兰佯嗔,“不许偷吃。”
许芳菲悻悻,小肩膀一垮,放弃了即将到嘴的排骨,转身灰溜溜地去洗漱。
乔慧兰听着洗手间里的哗啦水声,往锅里加了些调色老抽,随口叮嘱“以后晚上也不要学得太晚。妈妈知道你用功,但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
许芳菲从小成绩优异,上学之后就没让家里操过心,偶尔彻夜不眠,第二天睡懒觉,也被误以为是学习太刻苦。
她心里发虚,当然不敢告诉妈妈自己失眠的实情,只是支支吾吾应“嗯,知道了。”
刷完牙洗完脸,许芳菲将牙刷牙杯摆放整齐,擦擦嘴,走回厨房。
正好看见乔慧兰手持锅铲,铲起好些热腾腾的排骨,装进一个保温饭盒。
许芳菲指了指那个饭盒“妈,要给谁送饭”
“你给楼下的邻居哥哥送去。”乔慧兰麻利地将饭盒盖好,又拿起一张干净湿巾,将盒子边沿处沾上的油渍仔细擦净,交代说,“现在正好是饭点儿,咱们家排骨做得多,给他也加个餐。”
许芳菲点点头“好。”
说完,抱起饭盒,开门下楼。
中午光景,家家户户都在做午饭,喜旺街这片贫瘠土地,也因为这层热闹的烟火气而显出了几分生机。
许芳菲抱着饭盒来到3206门口,吸气,呼气,暗暗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便抬起胳膊,将房门敲响。
砰砰。
不多时,一阵拖鞋踩踏地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面前的房门便被人从里拉开。
郑西野出现在门口。
他斜靠门框,垂着眼皮瞧她,眸中情绪不明。
一件洗旧了的黑色背心,包裹着紧实劲瘦的修长身躯,与健身房那种特意练出来的魁梧花架子截然不同,充满了生命力和力量感。胳膊腰背,肌理间隐约可见各色伤痕,一笔一划,教人胆寒,也令人难以想象他的过往。
郑西野先说话“找我有事”
他声线和以前有点不同,低沉微哑,沙沙的,听起来很性感,有点像感冒之后残余的鼻音。没有起伏地钻进许芳菲耳朵。
她心尖没由来一颤,清清嗓子,飞快调整了一下呼吸,把手里的饭盒递出去,稳住声带“我妈妈做了排骨,有多的,给你吃。”
郑西野没跟她客气,伸手接过饭盒,“谢了。”
“不谢。”姑娘朝他笑笑,“你多吃点,合胃口的话,下次我再给你送。”
郑西野盯着眼前的少女,看见她眉眼弯起,两颊漾开浅淡的小梨涡,宛如昏暗天地里开出一朵圣洁的花。
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不谙世事,也不懂得掩藏,在他面前就像一张白纸,所有心绪,一眼看透。
郑西野打量着许芳菲娇俏含笑的小脸,忽然问“你今天很开心”
许芳菲一愣,条件反射捂捂自己的颊,“怎么这样问。”
郑西野说“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被他轻而易举言中心事,许芳菲生出一种无所遁形的羞涩感。怕他再发现什么,她飞快转移话题,说“对了。之前你是出远门了吗”
郑西野“去邻市处理了点事情。”
许芳菲“哦。”
许芳菲缓慢点头,自言自语道“难怪这几天都没看见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郑西野听出这崽子话里弦外之音,目光直勾勾落在崽子洋溢愉悦的脸蛋上。
片刻,他微弯腰,贴近她,结合上下文,合理推测“你今天心情好,该不会是因为看见了我”
许芳菲“”
噗通,噗通。
逼仄楼道内,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忽然飞快。
属于他的气息强烈而清爽,萦绕在许芳菲鼻尖,完全盖过了各家各户飘出的饭菜香气。女性本能,让她感知到危险在逼近。
尽管,这个男人神色冷静,呼吸平缓,看她的眼神也不带一丝一毫的淫邪色彩。
呼吸刹那凝滞,慌乱爬上心头。
两腮的温度开始飙升,像是有一块石头压住了胸腔,让许芳菲喘气都变得困难。她步子不自觉往后退,半步,一步,终于和他拉开至相对安全的距离。
“吃完排骨以后,饭盒放门口就好。我下午来拿。”
少女雪白的脸红艳如火,语速也飞快,撂下这几句话后也不等他回话,扭头跑上了楼梯。
哒哒哒,轻盈脚步声很快消失。楼上的门关紧。
郑西野单手拿饭盒,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进了自己屋。
3206这间房的采光不好,大白天,整个空间也昏沉如墓。
当初购置这个房产时,中介头摇得像拨浪鼓,再三劝他考虑,说这屋风水差,格局带克,常年不见光。
郑西野浑然不在意。
蛰伏多年养成的习性,让他习惯了安静,也习惯了黑暗,但不知缘由,此时此刻,这片习以为常的阴暗,忽然让他有些厌烦。
唰一声,郑西野将卧室的窗帘整个拉开。
久违的阳光灿烂温暖,终于倾泻进来几缕。
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浮现出一抹楚楚背影,纤细而洁白,过分柔弱,仿佛一碰就会碎。
回回和他接触,结果都是那崽子吓得逃走。
郑西野坐回床上,背靠墙,左边长腿随意地支起。视线随意转过一个角度,刚好看见摆在旁边的镜子,镜面反射出一张年轻面孔,俊朗狠戾,肆无忌惮。
确实不像什么好人。
片刻,郑西野点燃一根烟,垂了眸,溢出声自嘲的轻嗤。
漂亮,胆小,乖巧,脆弱。那个玻璃似的小女娃娃。
下午五点半,许芳菲写完作业温习完功课,犹豫了会儿,磨磨蹭蹭下楼,去取装排骨的饭盒。
到3206门口。
发现饭盒已经清洗过,干净如新,装在一个袋子里,就挂在门把手上。
许芳菲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不管是上次归还她内衣,还是这次归还饭盒,那个看起来绝非善类的男人,都展现出了他素质良好,细致而温柔的一面。
许芳菲弯弯唇,取下饭盒拿回家里放好。
晚上快八点钟。
许芳菲吃完晚饭,正在厨房洗碗,忽然听见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嗡嗡嗡嗡,嗡嗡嗡嗡,迫切而急促,催命音符般。
许芳菲看向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数字。
毫无征兆,一股不祥预感从心头升起。她指尖停顿数秒,好一会儿才迟疑地滑开接听键。
刚接通,听筒里便传出阵阵重鼓点音响声,乱七八糟,震耳欲聋。
许芳菲将手机贴紧耳朵,没有先说话。
“喂操,通了没啊”紧接着,对面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咋呼着吆喝,“来来来,把那妞带过来,让她跟她朋友打个招呼”
“放开我别拿你的脏手碰我滚开”然后是一个少女的嗓门儿,愤怒而惊恐。
许芳菲心陡然沉进谷底。
是杨露的声音。
“杨露”她拔高音量,“杨露是你吗”
“喂。”最开始说话的男人将电话抢过去,笑呵呵道“许芳菲同学,还记得我不”
许芳菲动了动唇,刚要说话又想起什么,闭了嘴,走进卫生间把门关紧,然后才压低嗓子质问“赵益民你想做什么”
“我也不跟你废话。”赵益民冷哼,“半个钟头之后,到本杰明酒吧7号卡座。晚一分钟,我就扒你小姐妹一件衣服。”
许芳菲“”
“动作快点。我刚才看了一下,杨露身上就一条裙子,就算把内衣内裤加一起,也禁不住我那些兄弟们扒。”赵益民哈哈大笑,笑了会儿又顿住,补充道,“对了,如果你敢报警,后果自负。”
挂断电话,许芳菲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走出洗手间,她几个箭步就冲向大门口,弯腰换鞋。
乔慧兰刚给外公按摩完,出卧室一瞧,皱起眉“菲菲。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
“杨露报名了一个数学竞赛,明天考试,让我上她家给她突击一下。”许芳菲竭力镇定。
“这么突然啊。”乔慧兰虽然疑惑,但也相信一贯乖巧懂事的女儿不会骗自己,便道,“那你等一下,我送你过去。”
许芳菲“不用了妈,我自己去就行。反正杨露住得也近。”
乔慧兰只好点头“好吧,那你注意安全。回来的时候请杨露爸爸送一送你。”
“嗯。”
过了妈妈那关,许芳菲换上鞋直接冲出家门。沿着楼梯跑到3206的门牌号下,焦急地抬手拍门。
邦邦邦好几声,没人应答。
不在
许芳菲不敢耽搁,边继续下楼边拿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的某个号码,拨打出去。
盲音传出,无人接听。
无法,许芳菲心急如焚,只好给他发过去一条短信我同学被绑架了,在本杰明酒吧7号雅座。
发送完,她咬咬牙,手指在拨号键里敲出“110”三个数字。刚要摁拨号键,耳畔又回响起赵益民的威胁。
“如果你敢报警,后果自负。”
许芳菲手指悬停在拨号键上方,内心天人交战,犹豫起来。
半个小时后,许芳菲骑着乔慧兰的自行车一路狂蹬,来到赵益民口中的“本杰明酒吧”门前。
凌城的有钱人不多,但贫富差距却大到极点。
距离贫民窟仅白米之遥,便是整座城最高档的地下夜总会本杰明。此地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不设门槛,不问你什么出身,也不管你哪方来路,皇帝乞丐一视同仁。
门前站着好几个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汉。
许芳菲这样的本分学生,对于这个存在于各类传说中的“凌城第一地下酒吧”,一贯只有耳闻的份。
仅仅只是走到大门口,她的双腿便已开始不住发颤。
片刻,许芳菲硬着头皮走上前。
几个壮汉注意到这个小茉莉似的纯美女孩,眼神忽然变得不怀好意,盯着她上下来回打量一番。
其中一人油腔滑调道“小妹妹,未成年可不能进去玩儿。”
“我、我已经成年了。”许芳菲窘得满脸通红,嗫嚅说,“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
“我去7号卡座。”
话音落地,不明缘由,几个壮汉相视一眼,神色竟都是微变。没再阻拦她,侧身把路让开。
进了酒吧大门,里头灯光靡靡,音乐震耳。舞池里的妖媚女郎们紧贴着男顾客,纤腰像一条条水蛇,妖娆扭动。四处都是找乐子的男男女女,四处都充斥着不堪入耳的粗口脏话。
活脱一个巨型盘丝洞。
许芳菲穿行在昏暗走廊上,怕惹麻烦,小心翼翼避让开醉酒的客人。正费劲在卡座号牌里寻找数字“7”,前方不远处,一个年轻女人却迎面朝她走来。
女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黑色包臀连衣裙,身材惹火,烈焰红唇,胸前一枚宝蓝色蝴蝶纹身,妖艳欲飞。
她略弯下腰,笑眯眯地问“小妹妹,你是不是叫菲菲”
许芳菲茫然地缓慢点头,警惕道“你是”
女人说“你别害怕,是我家老板让我接你。”
许芳菲脸色微沉,问“你老板是赵益民”
“不是。”女人显然有点懵“赵益民是谁”
几分钟后,许芳菲一头雾水,跟在蝴蝶美人身后,来到一个卡座包间门前。她悄悄抬眼,只见这个包间门前矗立着两名打手似的高大青年,清一色的黑西装,面容冷峻,不苟言笑。
两名青年伸手推开包间门。
蝴蝶美人仍是那副如花笑颜,侧头看许芳菲,“进去吧。”
包间里光线昏暗,像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吞噬世界。
许芳菲此刻害怕极了。
但许芳菲知道,杨露是受她牵连才会被绑架。她不能退缩。
深呼吸,闭上眼又重新睁开。
许芳菲双手用力收握成拳,迈开双腿,勇敢地走进去。举目环顾,这个卡座包间十分宽敞,摆着真皮沙发、茶几、酒柜等家具,还有台球桌和点唱机之类的娱乐设备。
数十个男青年聚集其中,或站或坐,有的在喝酒,有的在玩儿骰子,谈笑风生。
包间正中的沙发空着,没人去坐,两个男的跪在空荡荡的沙发前。
从许芳菲的角度看,依稀可以判别出,那两道背影在瑟缩发抖,却看不见二者的面容与表情。
就在她疑惑的几秒间,洗手间的方向传来一阵水声。
下一瞬,水声终止,门打开。一个年轻男人缓缓走出来。
他穿着一件深色衬衣,刚洗完手,正微垂眼眸,用擦手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水迹。擦干净手,他将擦手巾丢进垃圾桶,回身刹那,瞧见了包间里多出来的女孩子。
黑发雪肤,明眸璀璨。
“”许芳菲脑子里轰一声炸开了雷。
她嘴唇蠕动好半晌,难以置信地憋出几个字音“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郑西野弯腰坐回沙发主位,俨然统筹众生的上位者。
他瞧着她,整个人显得散漫“你发短信告诉我地址,难道不是让我来找你的意思”
许芳菲“”
“当时情况紧急,我是想让你帮忙来着。可是”许芳菲还是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困惑道“赵益民呢”
郑西野没搭腔,只是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两条丧家之犬,长腿交叠,身子漫不经心往沙发上一靠,凉凉道“吹水哥,你表弟三番五次找我这崽子麻烦。这事儿,你说怎么算”
直到此时,许芳菲才看清,气势汹汹绑架杨露、并且在电话里大放厥词威胁她的校霸头子,此刻正蜷成一团,鹌鹑似的跪在地上。
跪在赵益民身边的男人大约三十来岁,秃脑瓢,浑身疙瘩肉上纹满刺青,看着凶悍无比。
赵益民早就抖成了风中落叶,看旁边,试探地喊了声“哥”
话音未落,对方忽然抄起桌上的一个啤酒瓶,照着赵益民的脑瓜就狠狠砸下去。
霎时间,皮开肉绽血水飞溅。
许芳菲站在旁边,始料未及,被这可怖一幕给震懵。没等她回神,眼前一黑,鼻腔里同时侵入丝清冽的烟草味。
郑西野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微抬右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许芳菲长睫微眨。
随后便听见男人在她耳畔低声开口,语调里牵出一丝担忧“吓到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