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089章 延迟分配

    阿雯家的饭桌上。

    阿雯和柳志也问豆豆发生了什么。

    既然刘小军已经闹过来了, 豆豆也就把在学校发生的事跟阿雯和柳志说了。

    听完事情的全部经过,阿雯又气又觉得无奈。

    好在丹穗比较猛,帮何子言出了这口气, 也不算太憋屈。

    她说“他以后应该不敢再欺负子言了。”

    这种事大人还真没办法插手管, 只能是孩子和孩子之间这么闹。

    何子言没有把实情告诉李爽和何子然。

    从操场上回到家,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洗洗便睡下了。

    次日吃完早饭,何子然和何子言一起出门去上学。

    到大院门口, 何子然和程陈结上伴, 何子言和丹穗豆豆结上伴。

    何子然不是很想上学,他把书包甩在肩上,走路悠闲散漫。

    程陈没他这个痞劲, 书包斜挎在身上,身形端正。

    他问何子然“昨晚刘小军他妈带刘小军到穗穗家闹了一场,你知道吗”

    何子然当然不知道,他看向程陈“怎么了”

    程陈说“好像跟你弟弟有关, 应该是刘小军往你弟弟眼睛里甩了水,穗穗教训了刘小军, 我也没听全, 不知道是怎么教训的。看刘小军他妈气得那个样子,连侍叔叔也不放在眼里,应该是被教训得不轻。”

    何子然对丹穗是怎么教训刘小军的倒是没那么好奇。

    他想起何子言昨晚那发红又发炎的眼睛,眉心瞬间蹙到了一起。

    何子言咬死说是不小心溅到的, 原来是被刘小军给甩的。

    何子然沉下脸点点头。

    片刻他说“待会咱们去会会那小子。”

    昨天整个学校都被收拾干净了。

    今天学生们到校, 直接到教室里坐下来准备上课。

    刘小军也没有请假不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会吸溜一下鼻涕。

    丹穗和豆豆就坐在他前面,丹穗回头跟他说话“到学校第一天就欺负人, 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结果就会回家告家长,还撒谎,怂货一个。”

    刘小军吸溜一下鼻子,“你以为你很厉害你不也就仗着你爸官大”

    丹穗“我可没仗着我爸,我回家都没跟他说,才不像你。”

    刘小军“要不是你爸,我妈昨晚才不会放过你。”

    丹穗“你妈你妈,你有事就会找你妈”

    两人来回这么吵了几句,被上课铃声打断。

    老师进来上课,以思想政治教育为主,教授文化知识为辅。

    这都是才上一年级的孩子,基础文化还是要学的,不然学不了更深的思想。

    但不管学什么,上课都是件枯燥无聊的事情。

    课堂上,大半孩子都上得晕晕乎乎,丹穗也是晕晕乎乎中的一个。

    当然等到铃声一响下了课,精神就又完全回来了。

    刘小军就厉害了,听课听得睡着了,下课铃声都没把他吵醒。

    他趴在课桌上砸吧嘴,忽旁边的窗口趴过来一个男孩,对着他就喊“刘小军,有人找你,叫你现在就去厕所那边”

    刘小军被吓得弹起来,迷瞪着脸看向窗外。

    窗外那男孩看他刚睡醒,只好又说一遍“有人找你,你赶紧去吧,他们在厕所那边等你呢,让你赶紧过去,不然他们就来教室里找你了。”

    刘小军迷瞪着问“谁找我啊”

    那男孩不回答,只说“你去了你就知道了。”

    于是刘小军只好爬起来,出教室往厕所去了。

    他还没有完全醒盹,略迷糊地刚走到厕所门口,突然被人一把拽进去了。

    那人把他拽进去后拽着他的衣领把他往墙上一按,他瞬间清醒了彻底,同时腿也软掉了。

    厕所里没有其他小学生,只有几个中学生。

    其中两个他是认识的,都是他们大院的,一个是何子然,一个是程陈。

    看着何子然那满是戾气的脸,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何子然把他按在墙上,抬手在他脸上重重拍两下,“是你把洗抹布的水甩到何子言眼睛里的”他逮人叫刘小军过来,自然也问了昨天的事。

    刘小军被吓得直哆嗦,说话也抖“我我不是故意的。”

    何子然看着他冷笑一下,“你不是故意的”

    刘小军被吓得脑懵,连忙又说“我是故意的。”

    意识到不对,连忙再次改口,“不是,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

    何子然管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盯着刘小军说“听说这次你被泼了一盆水,我就饶了你,你以后给我离何子言远一点,对他客气一点,不然的话,我一天来学校打你一次。还有你要是再敢回家告诉你爸妈,我直接打断你的腿大不了就是进去坐几年牢,我无所谓。”

    刘小军连牙齿都在抖了,眼泪刷刷往下掉。

    他跟何子然保证“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何子然揪着他的衣领往上提,然后突然松手一扔,把刘小军扔在地上。

    刘小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哎哟”一声喊出来。

    何子然没再管他,和程陈带着另外几个人一起走了。

    出了小学大门,程陈问何子然“还回去上课吗”

    何子然嗤笑一下道“上个屁。”

    这个年代的孩子们对于青春拥有的集体回忆,大概就是自由。

    他们在无学业压力,以及无人管束的巨大自由中,挥霍着时间,挥霍着青春,挥霍着少年那过量的荷尔蒙。

    何子然把刘小军逮到厕所教训过以后,何子言在学校就获得了彻底的安宁。

    大家即便再瞧不起他,也因为忌惮他那小流氓哥哥,不敢招惹他。

    何子言知道自己受歧视,而且他也学不会像何子然那样用拳头来服人,所以他直接不跟人多来往。只有上学放学的时候,跟在丹穗和豆豆身后走一段。

    之前没上学的时候,何子言会跟在何子然后面出去玩,现在大多时候是自己。

    没什么事的时候,他就把书包里的那些课本拿出来看一看。

    开学以后,他和哥哥何子然像两个极端。

    何子然和他那几个哥们,穿着旧军装或者旧制服,到处打打杀杀、混吃混吃。

    何子言就学校到家里两点一线,放学就回家,哪也不去。

    而何子然在外面混,从不会让李爽操到半点心,所以李爽和何子言的生活,相对来说很平静。他们对生活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希冀,平静已是最大的难得了。

    而安宁生活中唯一一点期盼,是每个月去革委会探视何硕。

    何子然也只有在去探视何硕的时候,表现得最乖最听话,事事都点头。

    下午,探视完何硕从革委会出来,李爽抬手挡一下阳光。

    他说何子然“每次在你爸面前答应得好听,出来转头就当放屁了。”

    何子然只当没听见。

    他要是真按答应何硕的那样去做,一天日子都过不下去。

    他和李爽、何子言往前走,迎面过来个人,三人也都没仔细去看。

    在要走过去的时候,忽听到一句“是李爽李姨吗”

    听到这句话,李爽何子然和何子言停下步子来,转过头只见是侍丹玲。

    李爽愣了一愣,然后勉强笑起来虚声说“是是我你是玲玲吧”

    “是我,李姨。”侍丹玲连忙应声。

    她刚才是看了李爽好一会的,但是没太敢认。

    自从革命开始到现在,她有差不多三年没见过李爽了。

    眼前现在的李爽,和她记忆中三年前的李爽,实在变化太大了。

    除了外貌和气质上变化,李爽说话的语气也有很大的变化。

    以前那么骄傲明艳的一个人,现在看起来满身畏缩。

    她笑着跟侍丹玲说“你来你三婶家啊”

    侍丹玲点点头“马上要放假了,来跟三叔三婶说点事情。”

    李爽也点点头,仍是干笑着说“那你快去吧。”

    侍丹玲看出李爽不想和她多说话,应一声便走了。

    李爽也带着何子然和何子言继续回家去,没再多留半步,更没有回头。

    侍丹玲心里忍不住感慨,又回头多看了李爽好几眼。

    走到家里进了院门,她脑子里还都是李爽现在和以前那不同的样子。

    现在天气热。

    珍珍和侍淮铭在家避暑没出去。

    钟敏芬倒是出去串门了,但豆豆带着两个妹妹都在这边玩,所以屋里闹得很。

    孩子们玩他们的,珍珍和侍淮铭也玩自己的。

    两人在屋里搭了棋盘,正坐在棋盘旁边,思考着下象棋。

    侍丹玲进院子他们也不知道,直到听到侍丹玲叫三叔三婶,两人才转头。

    看到侍丹玲,珍珍出声忙道“玲玲,你来得正好,快过来帮帮我。”

    侍丹玲笑着去她旁边,“我也不太会这个。”

    珍珍说“你三叔真烦人,一点都不知道让让我。”

    侍淮铭冤枉“我还没让你”

    看他俩这样,侍丹玲忍不住笑。

    她拿了板凳坐在珍珍旁边,帮珍珍一起出谋划策想棋路。

    终于赢了一盘,珍珍高兴地手一推道“我不来了今天算我赢”

    侍淮铭笑笑,“行,都是你赢。”

    珍珍转脖子放松一下筋骨,“我就是刚学不太会,不然我肯定比你厉害。”

    侍淮铭“嗯,你最厉害。”

    侍丹玲坐旁边实在忍不住了。

    她看着珍珍和侍淮铭说“你们再这样,我牙就掉了。”

    珍珍笑笑,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不和侍淮铭说话了,她又看向侍丹玲问“快放假了,玲玲你分配的事怎么说”

    侍丹玲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她抿抿嘴唇,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看着珍珍和侍淮铭说“学校说延迟分配,让我们先参加巡回医疗队,去山区的一个县城,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其实就算现在正式分配,大多也是被分配到农村或者农场。

    听完这话,珍珍看一眼侍淮铭。

    和侍淮铭碰了下眼神,她又看向侍丹玲说“要不让你三叔看一看,在城里给你找份工作,你就别去参加巡回医疗队了。”

    侍丹玲低眉深深吸口气。

    片刻又看向珍珍,摇摇头说“不参加巡回医疗队,就没有分配资格了。我这大学也不能完全白考白读,我还是想等等看会分配什么岗位。”

    她知道以她三叔侍淮铭的能力,能给她找份工作让她留在城里。

    进不了正经的机关单位,但像商店工厂这些地方,总还是可以进去的。

    可她心里拧巴,不想这样。

    而这所有的拧巴,也都源自于心里的不甘与失落。

    当初她那么努力地考大学,第一年没考上失落了很久,于是第二年更是加倍地努力复习。不管别人在干什么,她都在认真努力地背书做题。

    第二次如愿考上了,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都快高兴坏了。

    她成了白云大队唯一的大学生,成了村里所有人的骄傲。

    本来她想象中的未来生活是,到了大学以后更加认真努力地学习,争取毕业的时候分配个好工作。等她有出息了,也把父母接到身边,让他们享福。

    可现实是,她到学校只上了一个学期的课,后来就与想象完全不同了。

    身为大学生,他们的使命不再是学习,而变成了别的。

    完成使命那年,她收拾包裹回家的时候,心里郁结得几乎喘不上气。

    回到乡下过回以前的生活,在这两年之中,越来越觉得大学生活像是一场梦。

    今年复课回到了学校,也仍觉得浑浑噩噩满心失落。

    她心心念念的大学生活,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剩下唯一的念想,就是毕业分配。

    珍珍和侍淮铭能理解她的心情,自然也尊重她的决定。

    现在这种时候,也没人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的,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往前蹚。

    到底是踩到石头还是会踩到刀片,都无人能知道。

    对于侍丹玲而言,如今学校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所以她晚上没有回去,留在家里住了一晚。

    洗漱完准备睡觉时,她犹豫一会下楼,敲开珍珍的房门,伸头进去看着侍淮铭笑着问了句“三叔,能不能再向你借一晚三婶”

    她这么一问,珍珍自然就抱着枕头跟她走了。

    两人去到床上,在凉席上躺下来,拿起扇子扇风聊天。

    侍丹玲就是想和珍珍聊聊天,没什么具体的目的,所以话题也都是随机的。

    聊完这个聊那个,聊到好玩的事就笑一会,不好的事就叹一会。

    想起今天过来的时候看到李爽。

    侍丹玲跟珍珍说“我今天来的时候看到了李姨,她老了好多,好像变了一个人,我差点没敢认。”

    提起李爽现在的样子,珍珍忍不住叹气。

    她说“她这三年过得很辛苦。”

    侍丹玲也忍不住跟着叹气,“想起她以前,那么骄傲那么漂亮”

    珍珍听着觉得心里堵,换口气道“不说这个了。”

    侍丹玲和珍珍一起默声一会。

    换了换情绪,侍丹玲又说“学校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我两天后就走了。”

    珍珍应一声道“嗯,到时候我去送你。”

    两天后,珍珍跟单位请了半天假。

    她按侍丹玲说好的时间,和钟敏芬一起去到火车站送她。

    和侍丹玲一行去参加巡回医疗队的有不少学生,大多也都有家人来送。

    珍珍在火车前嘱咐侍丹玲“到了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立马给我和你三叔写信,急事可以发电报。”

    侍丹玲跟她点头,“三婶,我记住了。”

    珍珍嘱咐完了,钟敏芬又拉着侍丹玲嘱咐片刻,然后便到了上车的时间。

    侍丹玲拎着行李和其他同学一起上车,也和其他同学一样,放下行李后到窗口伸出头来,跟珍珍和钟敏芬挥手做最后的告别。

    火车开动起来,珍珍跟着火车喊了最后一句“没事也记得常写信回来”

    侍丹玲手卷喇叭大声回她“三婶,我会的”

    又挥手“奶奶,再见”,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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