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又说“人还在府上待着, 说是不把帖子交到您手上,坚决不走。”
完全吃准秦家不敢赶走皇子派出的人,才能这么肆无忌惮。
眼看秦纵面色沉下, 小厮愈发小心翼翼, 快速讲完最后一句“夫人说了, 把这话告诉您, 您就会懂。”
秦纵听着,眼皮直跳。
“还是太闲了。”他说过,转眼又笑。
殷玄当了太久皇帝,仿佛已经忘记做皇子时应该是怎样心性。
有对上一世的了解, 偏偏没有上一世的谨慎秦纵唇角挑起一瞬,神色被小厮看在眼中,后者愣住, 百思不得其解夫人朝自己叮嘱的时候,可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现。看郎君刚刚的反应, 同样是无奈与恼怒交织。可现在, 数息工夫,怎么又换了一副态度
秦纵无意与他解释, 径自道“走吧, 回去。”
小厮“哦”一声, 跟着秦纵离开。
几步之后, 秦纵将缰绳扔到小厮手中,身体一歪, 往小厮身上靠去。
小厮眼睛瞪大, 听自家郎君吩咐“你方才急着将睿王府派人来的消息告诉我,从拐角冲出,吓我一跳, 弄得我崴了脚,懂否”
小厮抽了口气,满脸纠结,担忧道“那郎君,你的脚”
“自然无事。”秦纵笑了声,“行了,走吧。”
就这样,“崴脚”的秦纵被小厮搀扶着,慢吞吞往府上走去。
这场面,被不少人遇到,也有颇多人对秦纵表示关心。
秦纵一一回复。他知道,明天一早,半个朝堂都该知道自己“崴脚”。
这么走回家里,迎面对上殷玄派来的人。秦纵连连叹气,只道不巧。睿王府的人则端详他片刻,像是在判断秦纵“崴脚”一事的真实性。
不过,人家话都说到这里,睿王府的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干巴巴说了几句小将军保重身体后,来人就离开秦家。
是在路上,他才听说小将军崴脚的“真相”。
再拿这话报给殷玄。殷玄似是沉思,一时并未说话。
回话的人提着心,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殷玄淡淡说“那就罢了。”
“呼”前者松一口气。
殷玄话锋一转,说“我之前吩咐的事,怎么样了”
回话的人一凛,神色严肃许多,说“人已经往南去了。”
殷玄微笑一下,说“看来是时候再去拜访苏大人。”
这边,殷玄查案一事闹得满朝风雨。另一边,秦家陷入新一轮沉寂。
崴了脚的小将军闭门在家数日。再有消息,却是说秦夫人娘家兄长来了信,言道家中祖宅要有翻新,其中很多东西将被丢弃,询问秦夫人是否有想要留下之物。
秦夫人看着书信,念及爹娘,心情郁郁。这种情形中,秦纵自告奋勇,说要往舅舅家一趟,替阿娘取回她待字闺中时常用的大小物件。
这话让人听了,人人都夸赞小将军的孝心。唯有殷玄身侧的人,暗暗嘀咕,说秦家实在不识好歹。秦纵不过是被王爷找过几次,怎么就直接躲出京去
这话原是为了讨好殷玄才说的。没想到,话音落下,殷玄面色倏忽一沉。
房间门仿佛多了扑簌簌的阴雨。
睿王目光瞥来,像是薄薄刀片,削在人皮肉上,让人瑟瑟发抖。
“小将军如何,也是你们这些腌臜东西能议论的”殷玄冷笑,“滚,别让本王再听到你们嚼舌根。”
下人们滚了,殷玄回过神来,却是有些惆怅。
他承认,自己并不了解这时候的秦纵。理智知道不该亲近他,实际上,却总想做点什么。
原本已经足够耐心,偏偏还是把人吓到。
不过,殷玄并不生气。
在他心中,秦纵始终是那个为自己而死的男人,也是他的皇后。这一生,他定然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冷落秦纵。不只是他,他的孩子们,对秦纵也一定要多有敬重。
也是巧合,李明月的娘家,正在近日朝中被反复提起的江南之地。
秦纵计划走水路南下。临出京时,他记起舅舅家来信中写的,表弟已经考中秀才,正在积极筹备来年乡试。又念及前日在城门口茶摊处听到的话,特地赶去一趟,朝茶摊老板提出,想买些茶叶。
越无虞听着,正要说一句“我们家茶叶不卖”离开灵茶之后,那些普通茶叶上的灵气会迅速消失,买了也没用就被观澜打断。
观澜看着秦纵,眸中似有兴味,问“郎君仿佛是出行打扮。买茶叶,是要路上喝”
秦纵解释“非也,是要赠予我家表弟。”
观澜笑笑,说“哦他是哪里人”
秦纵回答“余杭。”
观澜便叹“那可是产茶叶的好地方。我们的茶拿去,岂不是班门弄斧”说着,却到底让越无虞拿了茶叶,又问秦纵,是否要酒。
秦纵迟疑,观澜又笑,说“郎君此前可曾往南行过”
秦纵回答“不曾。”他只去过北边。
观澜轻声说“那便拿上吧。南地与京城风土不同,舟车劳顿,难免又不习惯之处。若有何处不适了,喝上两口。我家这酒啊,兑时少用些水,便能当药来用。”
他讲得周到体贴。秦纵听在耳中,一一记住,还和观澜道谢。
旁边人听了这边对话,笑道“老板如此会做生意。”言语之间门,像是说秦纵是被观澜忽悠,买下比常日更贵的“药酒”。秦纵听着,却不放在心上。
按照友人们的说法,附近读书人无一不称赞茶摊上酒、茶的作用。哪怕这“无一”里带了水分,秦纵也相信,自己买到的一定是好东西。
他将茶叶、酒壶收好。按照观澜提的,特地将两样东西摆在一处。这才奔赴港口,搭船离去。
六月初时出京,抵达余杭,已经是七月。
李家人到港口接上秦纵。当晚,秦纵与舅舅、舅母,加上他和茶摊老板提过的表弟一同吃饭,又取出自己带来的茶叶。
秦纵没说这是自己从一个普普通通的茶摊上买来的,舅舅一家喝过,也只当这是皇帝赐给秦家的贡茶。秦纵笑笑,不曾解释,转而考校起表弟功课。
他是武将不错,但在学识上,未有父亲朝殷玄描述的那样不堪。加上多了十年的眼界,很多问题,都让表弟有所领悟。
这会儿天色已经颇晚。要到第二日,秦纵才从舅母手中拿过钥匙,去看阿娘出嫁前住的地方,并将母亲想要留下、送去京城的东西一一指出。
接下来的拆送工作,自然不必秦纵亲自动手。他来江南的目的,基本算是达成。不过,做人家长辈的,不可能让外甥住了一晚就离开。秦纵舅舅转而提出,外甥一定多住些时日,自家好生招待,也带秦纵四处转转。
秦纵没有拒绝。
但他是这么说的“实不相瞒。我这趟来,除了办阿娘的差事外,也是为了访友。”
舅舅、舅母惊讶。
秦纵一个从未来过外祖家的人,在江南哪儿来的朋友
面对两人面上诧异神色,秦纵面不改色,说“那友人的父亲是我家阿父昔日同僚。”
哦。舅舅、舅母懂了。简单来说,要是自家妹夫什么时候迁去别的地方当官,妹妹、外甥一定也要跟去。
他们原本还想问问,秦纵的友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不过,秦纵已经话锋一转,说“舅舅、舅母有所不知。我这趟来,离开长安的时候,朝中正有一事,闹得是沸沸扬扬。”
舅舅道“可是方家的事”
秦纵“咦”
舅舅笑了“我们这儿也传开了。那家人横行霸道,在城外侵占良田,城内强夺商铺,就连太守也无从讨到说法。如今,总算惹上那鱼死网破之辈,连带他的靠山,被参到圣上跟前”
舅母补充“阿纵,你不知晓。咱们家呀,也在此人手上吃过亏。若非有妹夫在朝中,实在不知道事情会如何收场。为这个,听说有人出手,你舅舅高兴的几天都没睡好觉。”
秦纵听着,眼神闪动一下。
他没法告诉眼前两个长辈,在上辈子,京城很快就会传来让他们失望的消息。
譬如所谓靠山,实则是被“陷害”的“忠良”。
虽然到后面,那个叫方顺的豪强到底会倒台。不过,在那之前,又不知会有多少人受害。
眼看舅舅、舅母笑容满面,秦纵到底跟着笑了。
无妨。他来这里,除去为阿娘解忧之外,原本也另有一重目的。
早在睿王接手这个差事的消息传出时,秦纵就意识到,自家之前的表态起了作用,皇帝到底对殷玄生出考验的心思。
那么,殷玄会怎么做
查明真相这是最简单的答案,同样,也是最不可能发生的答案。
让一切按照上辈子那样发展,殷玄充当贤王角色,只是不给齐王反击的机会
有点意思了,不过,秦纵同样不觉得殷玄会让事情这么普普通通收场。
他毕竟不是殷玄肚子里的蛔虫,不可能知道对方是什么打算。
但是,有一件事,对秦纵来说,还算简单。
找到方顺案的证人,将其带入京中,直接与殷玄、苏明渊等人对峙。
届时,无论皇子之间门有多少阴谋阳谋,都将烟消云散。至于在其中做手脚、弄是非的殷玄,一定会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顺着舅舅、舅母的话感怀几句,随后话锋一转,提起“往后几日,我便不在这边住了。过些时候,我再回来,带着阿娘的东西上京。”
那些厚重的柜子,会成为最好的伪装。,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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