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穴壁垒消失, 商南明等人已找到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被呈递到林不之面前。
穹顶会议室内,长官和负责人们的神情各异, 窃窃私语混响成一片杂音。
林不之微蹙的眉头慢慢舒展, 向汇报消息的秘书点点头,挥手示意她离开,去第一线继续跟进消息。
再转过身抬头看向宽大会议桌方向时,那张被岁月沉淀的清隽面容上, 依旧是笑眯眯的温和模样。
“看来, 南明是赶不上今天的午饭了。”
林不之轻笑着眨了眨眼,轻松道“各位可要努努力,加把劲,趁着南明没回来之前,再分点机动1队的饭走,各位,能欺负小枫的机会可不多了。”
想欺负机动1队的,想清楚了,1队的天,要回来了。
商南明回来算总账,我可救不了你们。
众人也都适时跟着一起笑了起来,会议桌上一片融洽。
谁都没有多问多说,但谁都明白,即便商南明不在这间会议室,但他的威慑,已经回来了。没有人再能轻举妄动, 欺负没靠山的孩子。
前一刻还紧绷的会议室气氛, 瞬间柔和了下来。
仿佛之前的刀光剑影, 只是错觉。
枫映堂得体笑着,向看过来的长官和负责人们一一点头致意,表达对众人关心商长官的感谢。
他面上不显,但心里很清楚机动1队最难熬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失去商南明消息的这六天,对机动1队而言,是至暗时刻。
有的人,只要他还活着,对所有人就是无形的震慑。
那已经是一杆不可倒下的旗帜。
枫映堂感激的看向林不之,向他颔首致意。
众人喧嚣中,林不之轻轻歪头,眉眼含笑的飞快向枫映堂眨了眨眼,然后便转过身去,继续认真倾听身边另一位长官的汇报。
商南明安全返航的消息是重磅炸弹,有人欢喜有人恼,在关注着这个消息的人们中间,溅起一片巨大水花。
但不论其他人怎么想,所有人都很清楚,商南明回来了,那便是一切照旧。
想要趁着黑夜篡夺太阳地位的,只是跳梁小丑,翻不起风浪,商南明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他存在本身,就足够震慑压制这些杂音。
枫映堂也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这几天假笑营业都快笑僵了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没有人注意到枫映堂与林不之瞬间的对视。
除了一直抱臂在胸前阴恻恻沉默观察全场的张长官。
他冷哼一声,慢慢放下手臂“祸害遗千年,想让商南明那成了精的千年狐狸死在哪,还早着呢。”
“谁要是能摆商南明一道,我倒是还佩服他。”
助理弯腰,凑近耳语“长官,商长官在一线现场传回消息,要求暂时保留上次cd5250案件时组成的外勤化验科小组,并令该小组现在立刻赶往2777京郊殡仪馆。”
组织调动和重组并非一句两句话就可以调动,职责划分,权限层级,管理构成,都是需要讨论和确定的麻烦事。单是为此新产生的文件和报告,整个审批流程,就足够让张长官多费心不少。
没人愿意多加班增加工作量,还为的是一个外部人。
想到平日里张长官和商南明人尽皆知的不良关系,助理就心中打鼓,犹豫着觉得是否不会获批。
没想到张长官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点了头“给他。”
助理“好,那我去回绝”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惊愕猛抬头看向张长官,一时愣在了原地。
张长官纳闷,目光不善“你还站在这干
什么不去工作商南明那老狐狸不是说了现在就要吗”
助理商长官说是商长官说,我不是您的助理吗您什么时候这么积极过了
看出助理心中所想,张长官冷哼,语调不阴不阳的道“商南明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但他有脑子。比起没脑子的鬣狗,那还是选狐狸吧。”
“调查局这种地方,什么人都有,也什么人也都必须有,缺了就运转不起来。但商南明这种老狐狸”
他淡淡道“没有顶梁柱,哪来的房子。”
张长官随意挥了挥手,表示商南明要什么就给,不要显得情报分析部很小家子气斤斤计较一样,他丢不起那个人。
但他阴沉沉的脸上,还是没忍住露出了一缕笑意。
像阳光穿透乌云。
“情报分析部已经增派了人手过去,确保京郊殡仪馆的污染可以被妥善解决。”
张长官清了清嗓子,笑着扬声道“请局长放心,商长官一定会平安无事回来他可是别想把他分内的工作都丢给我们分担。”
林不之挑眉“好。你的工作能力,一向很让我放心。”
听着像在嘲讽商南明的话语,却反而是在确保商南明的后备增援。
见情报分析部第一个站出来明确表态,还得到了局长的赞同,其他后备支援部门也坐不住了。
医疗部,运输部,后勤部负责人们一一站起来,向林不之保证,污染现场一定会得到全方位的支持。
各方再次增派人手前往现场。
原本死寂无人的偏远荒山,顿时热闹了起来。
随着巢穴壁垒被打破,山间覆盖视野的浓雾也迅速消失,可见度很快恢复了正常。
山林,殡仪馆,附近的村落一一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量的外围专员立刻紧跟着武装调查官进入村庄,查看村民情况。
被从沉沉睡梦中叫醒时,村民们还一脸茫然,披衣起身出来查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问起有没有听到殡仪馆方向传来的声音,或是见到什么陌生人、举止奇怪的人,村民们连连摇头。
“什么人啊这是怎么了他婶子,你听见了吗”
“没有啊我们家正常睡了觉,睡得可沉了,这谁能听到又不是狗。”
“我也没听到。”
“奇怪的人我觉得你们就很奇怪了,还有比你们更奇怪的吗”
专员小王你礼貌吗你才奇怪
但村民们在清醒之后,很快就陆陆续续在家中发觉了不对劲的事情。
家里前一天没吃完的食物已经馊了,火炉早就熄灭,烧的水蒸发得一干二净,猪圈里的猪、院子里的鸡鸭鹅狗饿得直哼哼,有些本来就瘦的,已经一摸都能摸到肋骨,鸡窝里的鸡蛋也好几天没有捡一般,堆积了好多个。
还有的村民家里使用的是老式日历,一天撕去一张。
结果现在一看,竟然和专员口中的日期足足差了六天
就好像他们所有人集体失忆了一样,从六天前穿越到了今天。
这期间的六天时间,硬生生从他们所有人的生命里消失了,没有人在这六天时间里做过事情,或是在屋内屋外留下人类走动过的痕迹。
可,明明有这么多事不对劲的事,现在仔细回忆起来都令人毛骨悚然,但记忆里,却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唯一只记得的,就是自己在前一天晚上正常的处理好一切,关灯睡觉,再起来时,就是被专员们叫起来,已经是六天之后的今天了。
全员懵逼,你看我我看你,被完全超越了认知的诡异搞得一片茫然。
上了年纪的村民心有余悸“幸
好这几天不太冷,门窗又都在睡前关好了,要不然这六天都没有人看顾着,怕是会冻死在家里。”
见到了外面的人之后,村民们这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腹中饥饿,有的已经头昏眼花站不住。
专员们赶紧将身边的干粮和水递过去,让村民们坐下来可以先缓解一下危急。
村民担忧“该不会是胡大仙儿发怒吧前几天刚入冬的时候,村头那家人打死了两只吃肉,是不是大仙儿报复我们来了。”
另一人摇头“不像,会不会是我们的饮用水有问题,中毒了才一直睡到现在还是煤气中毒”
任由村民们如何猜测,绞尽脑汁也猜不出真正的答案。
专员们却是庆幸比起饥饿或撞鬼,更要命的是被污染。幸好,村民们的污染系数为零。
虽然没有增援,甚至还要带着几个拖后腿的,但商南明和祈行夜完美的将污染阻隔在巢穴核心的深处,没有让污染向外扩散,也就使得外围的村民们还没来得及遭受到可怕的污染,就已经巢穴破裂获救。
村民们甚至不知道之前六天都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不远处的殡仪馆内,刚死亡数百人。
不,甚至比起死亡,还要痛苦。
巢穴最核心的殡仪馆,甚至连专员的身影都很少见。
往常污染案中应该由专员们来完成的工作,现在在由穿着明黄色生化防护服的特殊工作组接手,从已经在地表震动中坍塌的殡仪馆废墟中,仔细的一点点翻找被污染的尸骸。
他们不放过哪怕一丁点的角落,面对庞大沉重的废墟,别说大型作业机械,就连铲子等工具都没敢用上。
这些特殊工作组的工作人员们,完全是在外骨骼的支撑下,穿着笨重的生化防护服,吹起气来圆鼓鼓像一个个明黄色的小河豚,飘荡在废墟中,用毛笔一点点扫开尘土,从中检查是否有微粒存在。
商南明虽然是失踪六天的“受害者”、“伤员”,但他更是现场指挥官。
在现场工作人员数量如此庞大的情况下,也有条不紊的一条条工作安排下去,很快就让刚涌入巢穴时还有些混乱的场面,变得秩序快速起来。
商南明没有让防护服以外的人再靠近殡仪馆。
晋南等人本就在浓雾范围内搜山,刚好是卡在了巢穴刚破开的瞬间进入了污染范围,因此得以顺利从殡仪馆内带出了焚烧许文静的那台焚尸炉,将与许文静和组员们的一切都搜集了起来。
可当巢穴正式破裂时,力量波的震动已经传递到了最核心,两股力量相冲,硬生生撕裂了整个巢穴甚至殡仪馆,让殡仪馆建筑都在地震中化作了废墟。
连同那些失去了个体的污染物,一同被掩埋。
商南明不知道自己找到的那点粉红色微粒,是否还存在于其他地方。
但在意识到ab0009案件一直延伸了二十年仍未停止,甚至在国内也悄无声息存在了十四年之后,他对于找到的粉红微粒更加警惕,要求所有防化服尽可能的查找搜集,可以慢,但绝不可以漏下一丝一毫。
任何的泄露都有可能造成衔尾蛇继续延伸下去。
即便是在调查局中,防护服也有等级之分。
在商南明的命令下,特殊工作组以最高等级防护服全副武装进入现场,防护服外层内充满惰性气体,防止外界有任何粒子侵入,内层则负责为人员本身氧气,同时具有最强级别的防护污染粒子功能。
这一套装备足有一百多斤,让身在其中的人动作很是困难不便,即便经受过长期特殊训练,现在也只能在防护服外的外骨骼支撑下,继续高强度高精度作业。
乍一看上去,就像是被铁丝网架住的一个个明黄色胖气球。
防护服时间有限,对人的体力消耗也极为严重,每二十分钟就要重新从现场退出来,经过喷淋消杀等繁复工序,才能退回到防护网之外,暂时脱下防护服得以喘息休息。
即便在特殊长官失联这样的危急情况下,外部对京郊殡仪馆做出的判断已经足够重视,增派了比寻常三倍不止的力量,但在商南明如此高规格的要求下,现场的特殊工作小组仍旧迅速显出吃力,随着体力的消耗和人员不足,工作进度也慢了下来。
当小组长担忧的向商南明汇报时,商南明却只是平静的挥了下手,示意他回去继续工作。
剩下的,他来处理。
很快,几个电话打过去,总部各部门就派来了新一轮增援,就连局长秘书小组也派来了末位秘书协同工作,使得任何的需要和跨部门权限,都可以在局长秘书小组的权限调度下,得以迅速满足和动作。
现场忙碌非常,高度照明灯下,黑夜亮如白昼。
“商长官。”
局长秘书走过来,向商南明微微躬身行礼,随即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商南明,肉眼查看他的伤势情况“您失去联络的六天里,我们都很担心您”
“不必。”
商南明打断局长秘书,淡淡道“省去无用的客套吧。现在开始汇报工作。”
“六天内的重大消息,工作文件批复,上级通知,重要会议消息,各部门长官动态。”
商南明声线冰冷“告诉我。”
局长秘书下意识“好的,抱歉。”
商南明完全没有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因为他理所当然的平静姿态,局长秘书自己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顺着商南明的话开始汇报工作。
但她稍有任何地方没有注意,或是哪里汇报了没有用的信息,商南明就会微微蹙起眉头。
局长秘书见此,心中一惊,连忙转换汇报方向,思维快速运转搜肠刮肚寻找商南明有可能想要知道的消息。
直到商南明眉头松开,她的心脏仍旧砰砰直跳,那是被上级不满并指责工作不力的愧疚紧张。
局长秘书甚至有种错觉,她不是在汇报工作,而是在被面试,被考核,无形中紧张拉满。
她语速极快,言简意赅,嘴皮子都磨得发烫。
对面的商南明这才轻轻点头“继续。”
局长秘书长出一口气,继续汇报着,却后知后觉意识到嗯为什么她在给商南明汇报她不是局长的秘书吗
但她刚有停顿,商南明的视线已经平静看过来。
秘书一惊,连忙放弃思考,继续紧张汇报。
商南明坐在医疗车旁边,他赤裸着上半身,任由医疗官为他处理包扎伤口,对痛楚就像没有感知一般,还在一心二用分出精力听取秘书的汇报,很快重新掌握了自己不在的这六天时间内,调查局的所有动向。
没有任何地方是完全没有矛盾的,哪怕都是一家人,都向着同一个目标在拼命努力,也会有因为利益而起的摩擦和不满。
调查局各个部门之间,也暗暗有所较量。
对于长官这个职位而言,商南明太年轻,即便他拥有寻常人一生追赶不上的恐怖实力,但在某些人看来,仍是颇有微词。
难得商南明不在,有些人的心思自然活络了起来。
更何况是年关岁末这种关键时期。
不仅仅是各部门的财务预算,考核,年终评议,年度总结,职位升降,岗位调整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会在这段时间做出最后决定。
没有家长会不为自家孩子考虑,而把好东西让给别人家孩子吃。
但凡是长官或负责人,谁都更向着自家下属,更好的装备,更多的预算,更
有力的职位升迁
商南明这个定海神针不在,风浪自然起来,海底暗流涌动。
他本身并不在意下面人的举动,他有这种自信,没有任何人撼动他的地位权柄。
风总会停。
但是,他可以不说不问,却不能真的不知道。
林不之让这个秘书过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商南明不会放过任何被送到自己眼前的机会。
“商长官,医疗部的第三批增派已经在路上,预计十分钟后抵达京郊殡仪馆。”
秘书“特殊现场污染工作部门除了一支留守队伍之外,全员出动,运输部增派了三十辆拘束车,也都在赶来的路上,预计三十分钟内,全员就绪。”
商南明平静点头“将各支队伍的负责人接进我的线路中,现场全权指挥权在我。”
“提醒他们,在靠近殡仪馆十公里外就停车检查装备,确保不会有污染风险之后再继续进入。所有进来的人,在污染清理工作没有结束之前,不允许再离开。”
只进不出。
不留给任何人,任何将污染粒子带出去的机会。
所有的人员流动,都是危险的。
秘书点头,但仍忍不住好奇。
在污染巢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令特殊长官商南明如此警惕
“祈侦探我没有看到他,祈侦探的情况怎么样了”
秘书环顾一圈“局长很关心祈侦探的状况。”
林不之给祈行夜送个平底锅过去,所有污染物就都没有存活下去的机会,就算污染物死,祈行夜也不会死,没有回报他的消息,一定是商南明拦下了,去查清楚,商南明拦下来不想让我知道的,究竟是什么。
秘书将临行前林不之的叮嘱记在心里,但自然不会原话告诉商南明。
商南明却掀了掀眼睫,目光沉沉的看向秘书。
看得秘书头皮发麻,礼节性微笑都快要挂不住了。
“商,商长官”
“抱歉,您能暂时回避一下吗我需要为商长官做个小手术。”
恰在此时,旁边的医疗官出声,不由拒绝的抬手示意秘书离开。
秘书还想要说什么,但在有伤员在的地方,医疗官就是唯一的权威,尤其是这位为调查局工作了十余年之久的老医疗官,没人敢触及他的权威。
无奈,秘书只得暂时退开,远远的看着医疗车队驻扎的临时营地处,一片紧张忙碌的景象。
无影灯下,医疗官们和伤患们的身形交错。
商南明虽然污染系数为零,也没有受到致命的严重伤害,但是免不了一身小伤口,剐蹭得一片血道几乎将整片皮肤都磨掉,露出下面的鲜红血肉,有的伤势更是深可见骨,更有玻璃碎片和碎裂后的刀片卡在骨肉间。
医疗官全神贯注的将这些杂质剔除时,商南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平静得像是根本没有痛觉。
“那位局长秘书仍在看着你,商长官。”
医疗官状若不经意的抬头,瞥了一眼远处“商长官似乎并不想将祈侦探的状况告诉局长”
商南明没有回答。
但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医疗官耸了耸肩“看来传言是真的,商长官对自己这位搭档很上心。”
商南明“传言”
视线扫过来时,医疗官就已经自觉说错话,但弥补已经太晚,沉重压力几乎让他撑不住。
他努力挤出笑容“呃,道听途说好吧,其实是来我这里的伤患”
医疗官硬着头皮“是安可。”
对不住了安可,但你也知道的,没人能在商长官面前坚持下去。
商南明“嗯”了一声“祈行夜,是我的搭档,不为他考虑才是奇怪。”
就在医疗官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翻篇,赶紧松了口气满身热汗的清理好伤势,然后妥善包扎时,又听商南明的声音响起。
“安可,他最近的工作,很轻松”
医疗官“”
哦豁,完了,不小心坑了安可。
他努力挤出笑容“我不清楚”
商南明点头“还有时间聊天,不错。”
医疗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憋死在原地。
对不住了安可,但死道友不死贫道下次帮你包扎我会温柔点的
一线现场忙碌,远在总部的后方也不轻松。
枫映堂向长官点头致意道别,转过身后,已经笑僵了的脸瞬间下落,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处理好所有的工作之后,他现在才找到空闲时间,给仍旧在京郊殡仪馆的商南明打电话。
“长官,您怎么样”
枫映堂笑眯眯问“六天时间,也算是漫长的春节假期了。”
商南明平静“不,在2777污染巢穴内,我只度过了一天。”
枫映堂愣了下。
什么意思一天,六天怎么会有六倍的时间差
“是粒子效果吗,时间”
枫映堂有些严肃“很难有影响案会涉及到时空。”
商南明“与其说是时空,不如说,是意识混乱。”
从二十年前第一例污染开始,一直到许文静,其间无法统计出具体数量的数万人的意识,都杂糅融合在了一处。
但就算是人与人之间,也会有差别。
有的人会有更强的个体意识,意志力坚定,拥有自己的思维和考虑,在生前作为独立的个体人类时,或许就常常被身边人评价是“意志力坚强”、“有主意”的人。
这类人在面临堕化时,经常会比意志力软弱的人要撑住更久的时间,也因此,他们可以有机会及时被调查官发现,就算无法污染回溯,但也会比意志薄弱的人要少受些痛苦。
前提时,他们放弃自己的意志力。
可人类除了脆弱,还有坚韧的特性。
不论何种灾难痛苦,都无法摧毁他的意志,毁掉他的存在,就算是在漫长痛苦的折磨中,依旧可以长久保持神智。
这类人很少。
但是,有。
就算以比例来算,数万污染物中,也一定会有最起码几个仍旧保持相对完整的个体意识。
他们的身躯已经死亡甚至腐烂,和衔尾蛇融合成集合体,但思绪,仍旧在运作。
当这样的思维多了起来,几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和意识就会发生碰撞。
一个人认为现在是2002年,一个认为现在是2010年,一个认为自己身处a国,另一个认为是c国各种矛盾的想法出现在唯一一个集合体中,像是思维对大脑在竞争,打的不可开交,只有最后胜利的那个可以成为集合体的意识。
但问题在于,没有任何一种意识,可以始终坚持在胜利的位置上。
能够撑过痛苦的异化和消融,没有任何意识是脆弱的,一群强有力的竞争者中,很难出现绝对的胜利者。
也因此,几种想法交织,借由集合体的力量,构建出虚假的世界,更改并使用巢穴内部的法则。
上帝,不止一个。
商南明也听祈行夜说起过,他在失去意识的梦里,见到过许文静和那些前来送葬的组员们,甚至还去了他从未见过的大洋科技。
人要如何构建出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事物
没有可能。
唯一的解释,就是祈行夜当时看到的,并非是他自己的梦境幻觉,而是来自许文静的意志。
与祈行夜的相遇和嘱托,成了许文静在死亡后新的动力源,让这位早就习惯于失败和反复思考,早就对重压习以为常的生物博士,有了足够的动力驱动自己的大脑,使他的意志成为衔尾蛇的意志,暂时突破束缚,在“梦”里与祈行夜再次相见。
也正是因为反复交织更迭的意志,所以在污染巢穴内的时间,才会和外界的时间并不一致。
时间并非绝对线性的,那只是人类为了方便自己的认知而狭隘定义。实际上,它可以多维度发展。
巢穴内外的时间差,就是最好的证据。
“ab0009衔尾蛇”
枫映堂没忍住惊呼出声,他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收声,小心警惕的向四周看了两眼,压低声音道“可那是个集合体,如果真的如长官所说,是几个残留的意识在争夺而导致多维度时间,那就指向了另一种可能。”
“集合体里,绝对不止一起污染案的结果,也不仅是b级影响案。”
如果真的是多个意志共存,那就像是被过滤后的咖啡,再如何去溶解和煮沸,仍旧会有零星咖啡渣子剩下,混合在液体中。
集合体中的意识,就是咖啡渣。
可枫映堂的问题是为什么会有没有彻底溶解的现象
虽然枫映堂并没有亲身体会,但能困住商南明和祈行夜的污染物,可想而知其强大。
这绝不是过滤咖啡,而是过滤浓硫酸。
到底要多坚固的东西,才会在如此强大的污染之中,还能维持相对完整的个体存在
枫映堂很怀疑,这不仅仅是c级影响案那么简单,污染粒子效果,也不单单是融合那样简单。
更有可能,还会直接作用在个体人类的本身。
世界各国公认,只有到达a级,才会被称为灾难,其中严重者,甚至会拉响全世界的警报。
而就算2777只是一起延伸案,它的源头是一起b级案件,能抵达到这种影响程度,也很难说它是b级了。
枫映堂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二十年前,a国调查局就在衔尾蛇案件中说了谎,有所隐瞒。
虽然国内始终秉持着友好共赢的态度,多年来和各国之间达成合作和共享,但这其中,并不包括以a国为首的诸国。
a国有所隐瞒和欺骗,似乎也并不意外。
“也只能停留在怀疑阶段,那就没有必要。”
商南明“你无法检测,无法证明,猜测不具有杀伤力。”
没有证据,说再多也只是一纸空谈。
如何能没有任何理论依据,就站在审判台前
那就只是浪费时间的无用举动。
枫映堂明白商南明的意思。
他长长叹息一声,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长官,一切小心。”
他道“我会在总部,等您和祈侦探凯旋。请务必保护好您和祈侦探的安全,有您在,机动1队才不会乱,调查局才会一切如常。”
商南明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淡淡“嗯”了一声,权当做是回应。
他对自己拥有绝对信任。
想要悄无声息的杀了他,难度不亚于登天。就算真的有人想要通过杀死他来搞乱调查局那他的回答,也只有一个。
痴心妄想。
“放心,我在。”
商南明沉声道“天塌不了。”
听到商南明亲口承诺,枫映堂这六天以来一直悬着的心脏,才终于回落到胸膛中。
松懈下一口气之后,他忽然感觉到难言的疲惫
,不得不双手撑着膝盖,在旁边的椅子上缓缓坐了下来,稍作休息。
直到这时,枫映堂才察觉到自己的饥肠辘辘和思维迟钝。
慢了几拍,他才恍然哦我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来着
忘记了。
印象中,只有一杯接一杯的咖啡,批不完的文件,说不完的解释和命令,一个个长官和负责人都是豺狼虎豹。
商南明不在时,枫映堂以一人之力,硬生生撑住了机动1队,在所有商南明缺席的重要会议上“舌战群儒”,巧妙的在不得罪任何长官和部门的前提下,刚硬回击,没有让任何一个部门从机动1队这里占去便宜。
所有机动1队的人都视枫映堂为临时的家长,仰望并依赖于他的存在。
但对枫映堂而言,他却是失去了天空,咬牙顶上。
直到商南明的消息重新回到视野中,他才终于有了些许心安的感受。
“商长官。”
枫映堂由衷道“机动1队,调查局,不能没有您。”
商南明对此的回答是“工作太少了”
所以才想的这么多。
枫映堂“不,不少了。”
“不过,您送回来的粉红色微粒,究竟是怎么得到的”
枫映堂随即严肃“我刚刚与外交长官通过电话,也联络了负责国际事务的5队,5队的队长说,他曾经在a国和隔壁岛国,见到过类似的微粒。”
“不过和我们这里不同的是,在那些地方,所有见到那微粒的普通市民”
“全部死亡。”
唯一剩下的,只有得到消息前往的调查官们。
他们在防护服的保护下,才堪堪捡回了一条命。
即便如此,也从来没有人成功将微粒带回来。唯一有的,只有拍下来的照片。
只有商南明做到了。
他不仅找到了污染现场的粉色微粒,还将它成功送出巢穴,在一整队调查官的严密护送下,立刻送往了科研院。
枫映堂已经联系好了科研院方面,早有一整个科研组在待命,只等微粒一送到,就立刻着手研究分析。
全程闭环,由机动1队全权押送负责,胡未辛带队,并暂时驻扎于科研院,监管整个研究过程并进行记录报送。
商南明对此事的重视程度,是枫映堂难以见到的高。
“让5队队长来找我。”
商南明道“将他提到的污染案件相关档案全部找出来。”
枫映堂“是。”
他将大洋科技的事情向枫映堂简单说明,道“去查。”
“cd5250丢失的污染源,很有可能与大洋科技有牵扯。许文静的实验组也立刻清查历史档案。”
商南明“明天太阳升起前,我要大洋科技终止所有对外联络和动向。”
“只进,不出。”
所有与大洋科技,污染相关的情报,都要留在那里。
商南明暂时无法准确回答枫映堂的问题。
但他知道“答案,在大洋科技。”,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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