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周围的天空, 乌云逐渐散去。
被污染物吞噬的殡仪馆也重新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虽然断壁残垣,处处狼藉废墟,像退潮后留下的淤泥, 但,总算是雨过天晴。
消失的污染源也被祈行夜找到。
他在商铺中见过亮子“死”后的鬼魂, 在资料里见过亮子的照片,却是第一次看到亮子本人。
在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下。
祈行夜垂眸,神情复杂的看着倒在废墟中,似乎已经昏死的亮子, 缓缓蹲下身, 半蹲在亮子身边。
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靠近,亮子无意识摔在泥水里的手掌抽动。
祈行夜看到亮子粗糙而满是老茧的手上, 还残留着些许亮晶晶的粉色颗粒。
像是粉色结晶被他握在手中留下的痕迹。
亮子一身污泥,黑色几乎整个将他覆盖,虽然还保持着人形, 但也只是勉强。
风吹过, 肢体末端就轻轻晃动着融化,散落成点点黑色颗粒落在下方的泥水里。
像蒸到熟烂后勉强维持着外形的鱼,任何轻微的触碰,都会导致坍塌。
冰冷青白的僵硬模样似人似鬼, 再也看不到档案上那个满脸是笑, 带着对未来憧憬的幸福男人。
祈行夜喉结滚了滚,一时酸涩难言。
他轻轻伸出手, 最终却只悬停在半空,没有落在亮子身上。
不敢让最后存在的证明, 也就此消散。
亮子却反倒像是感知到了祈行夜的到来, 他一双已经浑浊的眼球颤了颤, 艰难转动,向祈行夜的方向。
阳光下落。
似乎让那双已经没有了瞳仁的眼球,也明亮几分。
他努力张开嘴巴,手掌迟缓伸向祈行夜,想要说什么。
可高度异化的声带让他唯一能发出的声音,只剩下“嘶嘶”的古怪气流声,再无法分辨出原本想要出口的话,究竟是什么。
但祈行夜看懂了亮子的眼神。
他闭了闭眼,眼睫颤抖“抱歉。”
“你的妻女我们的人抵达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你的妻子已经死亡,女儿。”
祈行夜顿了下,喉结滚动,半晌,才艰难将音节挤出来“她已经,被污染。无法死亡。”
但也无法称得上的活着。
非生非死,比死亡更加痛苦绝望。却任是谁也无能为力,不可回溯已经消融了个体,变成聚合体一部分的污染物。
亮子伸出来的手,卡顿悬停在半空。
就在祈行夜的回答脱口的瞬间,亮子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变成了没有生机的雕塑。
唯一的,让他苦苦支撑着,甚至熬过了聚合体的融化,依旧使得他保持下来一部分神智的执念,轰然坍塌。
冷风中的一点残烛,灭了。
亮子眼里的光消失了。
他的眼珠迅速干瘪浑浊,灰蒙蒙一片,水分抽干塌陷,像是两颗灰色的桂圆干落在了眼眶里,皮肤下的血肉在眨眼之间已经消失,刚刚还能勉强维持的人形迅速向下凹陷,只剩下一具皮包骨的骸骨。
举向祈行夜的手掌,也重重摔落向地面。
“咔,嚓”
在落地的瞬间摔断,破碎,散作一滩尘埃。
不过一秒,刚刚还完整的人形,已经彻底变成一堆黑灰,落入泥泞。
以光为名的男人最终,还是没能等来他的光明。
祈行夜眼睁睁看着亮子在自己身前消散,他伸出去的手,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能救回来。
他半蹲在满地灰烬前,长长静默。
不
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晋南熟悉的声音以及调查官们的喧嚣,祈行夜才闭了闭眼眸,将满眼沉痛掩去,缓缓站直身躯。
回身望去。
“祈侦探”
晋南亲眼看到祈行夜还睁着眼睛在喘气,又冲过来快速摸了一遍他的身躯,确认胳膊腿都在,这才终于松了口气,赶忙叫医疗官过来查看。
“谢天谢地,祈侦探你没事。”
晋南几乎喜极而泣,没有了曾经在外人面前的冷静沉着,只剩下自家孩子能够从战场上幸存的庆幸。
他双手合十向天空,虔诚拜了拜又嘴里嘀嘀咕咕。
祈行夜“”
他纳闷“晋南你信佛还是信谁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信仰。”
“我没有,我是唯物主义者,信仰科学和可知论。”
晋南爽快回答,微笑道“但是,在人滑向自己无法拯救改变的困境时,就会自然而然的想起神佛。我只是希望远远比我更强的某些存在,能代替我,来帮你,救你,让你不至于死亡雨污染中。”
“毕竟,我无法救你在庞大无望的污染中。”
他的声音很轻。
山风一吹,也便散了。
却让祈行夜愣在了当场,定定看着晋南,半晌都没有回神。
他的目光过于专注,反而是晋南先不好意思了。
“咳。”
晋南握拳抵在唇前假咳一声,眼神乱飘但就是不敢看向祈行夜,越想要找借口躲避,大脑反而越是不配合。
幸好就在这时,医疗官已经拎着紧急救护箱,笨拙艰难的从废墟凹凸不平的钢筋土块堆上跳了下来,踉跄着也顾不上,赶忙跑向祈行夜和商南明。
“等级测过等级了吗”
医疗官满头大汗的嘶吼“被污染吞噬的那两个,什么情况”
队员戳了戳晋南,试图唤回队长的神智让他回答医疗官,却无果。
他只能无奈转头大喊“没被污染商长官的微污染连计数器都差点测不出来,祈侦探压根连污染粒子都没沾上。”
就离谱
敢想象吗跳进海里游半天,一上岸竟然一滴水都没有。
队员犯嘀咕。
医疗官却长长松了口气。
他不管中间的所有过程,不在乎祈行夜是怎么做到的。但只要是安全的,他就高兴。
医疗官嫌弃的扒拉开晋南“让开让开,也没受伤,在这占地方碍事的,干嘛呢爷们儿爱上了”
晋南这才恍然回神,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好大一下,咳咳咳个不停,脸都憋红了。
手指又是摸嘴巴又是摸鼻子的,就是不知道应该放在什么地方。
最后还是跑过来让他拿主意的队员拯救了他。
晋南赶紧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向祈行夜挥了挥手“那祈侦探你好好休息,我先过去看看,晚点我们总部见。”
祈行夜笑眯眯“好。”
不等医疗官彻底检查完,身穿笨重明黄色生化服的特殊作业人员,就已经在外骨骼的支撑下走到祈行夜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从祈行夜的手掌中,生化服们小心翼翼的搜集起了残留的粉色结晶碎片,放进早已经准备好的玻璃体,又放进层层的拘束箱里,像是套娃,严密的防护就连一缕空气也进不去。
随后,交给了已经等在外围的胡未辛。
由他负责押送粉色结晶回到总部。
“为什么不送到科研院”
专员奇怪“对这些污染粒子的研究,不是一直都在由科研院进行吗送去总部干什么。”
旁边的调查官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反正是
商长官的命令。”
“据说是连科研院那边都不知道还有粉色晶体的残留,给他们的汇报是晶体已经彻底在污染源中失踪。”
对这批粉色晶体的残留物,商南明对外保密得滴水不漏,除了机动1队参与到本次案件中的人之外,就是林不之。
科研院那边,完全被蒙在鼓里。
调查官也觉得奇怪。
毕竟这二十年来,调查局和科研院都是一家,怎么这次反而要瞒着家人呢
商南明没有额外的嘱咐,负责押送的胡未辛也没有多余的问题,只沉默而训练有素的执行。
他等着生化服将晶体小心翼翼的装载上车,一回身,就看到了下属和专员蹲在车尾嘀嘀咕咕的画面。
胡未辛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叩了叩车身“走了。”
调查官赶紧跑回来。
车队立刻出发。
沿路所有定位和路线都实时发送到了总部,汇集到林不之手中的终端上。
而车队上方,几架武装直升机失踪跟随护送。
负责本次实验分析的负责人早早就等在了总部的地面出口处,一身白大褂架着眼镜,在周围一种全副武装的卫兵和调查官中格外显眼。
负责人焦急的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远眺。
直到车队已经进入废弃农家乐,出现在视野中,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迎了出去。
旁边卫兵焦急“徐工您等下,您没有穿防弹衣也没有配枪,不能出去”
说着,他已经冲过去,想要拉住负责人的手臂。
但就在这一瞬间,突然监控室警铃大作,面前数百块电子屏幕上闪现红色警告框。
警告雷达发现不明飞行物,敌我识别未通过,请求立即击落
重复,发现不明飞行物,武器热源反应确认,大型杀伤力武器确认。
警告,警告
整个监控室内都被交叠的红光映红,如同泼洒的鲜血。
监控人员和技术员立刻上报,同时对废弃农家乐周围的空域进行重新扫描,方圆十里内所有的对空和反制武器架已经快速升起,自动反击装置唤醒,对空干扰弹已经先行发射,扰乱调查局总部附近所有的雷达和定位监测,屏蔽信号,防止入侵武器回传调查局总部具体位置,切断前后连接。
卫兵在刚刚拉住负责人手臂的瞬间,就眼睁睁看着一枚自动定位已经呼啸着从云层中穿出,在干扰信号中失去定位,坠向不远处的山林。
“轰”的一声,在远处山头炸开成绚烂烟火。
热浪气流反推,扩散席卷周围。
卫兵一惊,连忙将负责人拽到自己身前,同时反身用后背冲向外,将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负责人牢牢护在自己的脊背下,以血肉做盾。
烟尘未散,隐蔽在附近山林中的暗哨明哨已经出动。
而本来借助云层和雷达定位隐藏自己的隐形无人机“蚕食者”,也被四面围攻,对空导弹一道道划过如同流星,炸开的火光绚烂美丽。
却逼得无人机不得不现身。
被损毁了隐身系统,重新出现在雷达巡航中,立刻被指挥室锁定。
总部附近的自动反击装置哒哒哒枪炮声不绝于耳。
胡未辛所带领的车队,远远就看到了总部周围的烟花。
车上的调查官目瞪口呆“卧槽总部,竟然被袭击了”
那个铁板一块的总部
从他进入调查学院开始,总部始终像幽灵一般,所有学员都知道它的存在,却根本无从得知它具体的位置。
却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够看到有敌机靠近总部。
胡
未辛踩下刹车,嘱咐车队不要熄火,也不要下车去抽烟透风,预计很快就会重新出发。
调查官“老胡你当是坐火车呢还出去透透风。”
说不定要等到晚上呢。
但他刚把香烟盒从口袋里掏出来,就听到指挥频道里重新传出声音。
“胡未辛调查官,抱歉久等了,您可以重新进入总部了,您的回程申请已经获批,第二保卫小队已经在总部处等候。”
“嗯。”
胡未辛漫不经心点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车队缓缓重新发动。
透过车窗,不少调查官担忧看向不远处的空域。
却见黑烟滚滚。
无人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天空坠落,在地面轰然炸开火光,却又被一支训练有素的卫兵迅速靠近并熄灭火焰,从中拾取有价值的芯片和零部件,准备根据芯片上残留的数据信息,确定发起攻击的一方身份。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年轻调查官震惊,半晌回不过神。
胡未辛却只是平静的向车外卫兵回礼,接过终端数字签名,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后面“实验部门负责人在哪包裹抵达。”
“咳,咳咳。”
负责人颤巍巍从地面上爬起来,拍了拍白大褂上的灰尘,踉跄着走过来“在这呢。我。”
胡未辛点点头,抽出自己的终端递给负责人“徐工,是吗这里签字,确认你已经收到包裹。你的实验小组在哪我会负责为你送抵,同时第二次签字。验过包裹内容后,第三次签字并递交内容物确认函。”
他耐心向自己的新同事介绍流程。
刚刚从纯学术研究岗位升职,又被袭击爆炸吓了一跳的负责人徐文卿,也在胡未辛的介绍和引导下迷迷糊糊的接受,说一下,动一下。
胡未辛没有不耐烦,只让徐文卿上车,跟随一起进入总部。
徐文卿忍不住好奇发问“那个胡,胡调查官,您不害怕吗”
胡未辛轻笑了一下“我是外勤,爆炸和污染,对外勤都已经是家常便饭。”
“况且”
胡未辛声音磁性,平淡道“哪有那么多和平日子我们是调查局,不是菜市场。”
指望所有人都保持同样的方向前进,本身就是一种天真美好的幻梦。
调查局誓要将污染挡在生命之外,但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监控屏幕上,车队平稳驶入山洞,进入守卫范围。
刚刚摇晃的画面重新归于安静。
林不之平静看完,神情淡淡。
他抬手,将笔记本合上。
“把袭击的事,告诉南明。无人机蚕食者的分析,也交由南明负责。”
秘书恭敬低头“是。”
“调查官商南明特殊长官亲自负责”
一身合体西装的男人站在玻璃幕墙后,单手插兜看向下方的街道,唇边笑意却因为电话那边的声音而慢慢回落。
最终只剩下一片冰冷。
“为什么”
他轻声问“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秘密实验室,不,可,以惊动商南明”
暴怒。
脖颈青筋迸起,嘶吼中带着狂怒的狠戾。
但随即,男人抬手捂住眼睛。
沉默几秒,他假笑出声,声音是令人忍不住颤栗的诡异柔和“是现在我的话,没有用了是吗钱没有给到位,还是,我亏待你们了”
电话那端,噤若寒蝉。
两边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宽敞奢华的会客厅内,一时间陷入死寂,只能听到呼吸声。
男人冷笑一声,打破僵持。
“怎么,有脾气了,现在反抗都反抗到我面前了连我的问题都敢不回答了”
对面立刻道歉“对不起陆先生,是,是”
“让负责的人过来。”
男人瞬间变脸,声音冷肃“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废物闯下的大祸。”
不久,有人轻轻敲门。
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缩着肩膀走进来,诚惶诚恐的弯下腰“陆先生。”
陆先生慢慢转过头,眼神冷得像在看死人。
“被商南明长官发现的au03实验室,是你负责隐蔽转移工作的”
男人惊恐压低头颅“是。”
一个单音从牙齿间挤出,却艰难得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陆先生却反而扬起了一个笑容“别抖啊,你在害怕什么我没想对你做什么。”
他无辜摊了摊双手,转身,悠闲从容的从玻璃幕墙旁走向门口,肩膀的红玫瑰怒放。
陆先生抬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意味深长“肌肉不错。看来,翅膀硬了觉得可以自己做主,单飞了”
男人瑟缩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惊恐试图求饶“陆先生,陆先生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没有想到那群搬尸体的蠢货,竟然敢把凝华态污染结晶偷走,是我监管不力导致了这次的漏洞,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把这事捅到了调查局眼前对不起陆先生,我知道错了”
“求您,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男人瞪大了眼睛,哀哀求饶“我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陆先生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您再信我一次,别杀我”
陆先生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轻轻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
带着一枚素银戒指的白皙手掌轻轻落在男人的脸庞上,缓缓摩挲,像在抚摸着珍贵的艺术品,发出惊叹。
“你准备如何处理,在商南明的监管下。”
像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般喟叹。
“从未见过有勇士,敢在我面前许诺平息。”
“那是商南明。调查局,中流砥柱。”
陆先生微垂下眼睫,唇边笑容如玫瑰热烈“真的,能交给你吗”
男人赌咒发誓的表忠心“陆先生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一定,一定不会再出差错”
“不论对方是谁,就算是商南明,我都杀死他平息这件事”
陆先生唇角笑容弧度加深,慵懒鼻音询问“嗯”
“你能,保证”
“能”
男人一口应下“这次绝不会辜负陆先生信任”
陆先生似乎相信了他,思考半晌,慢慢抽手向后,拉开距离。
“既然你说可以,那就去试试吧。”
他漫不经心单手插兜,似笑非笑“说不定,比求上帝还快一些”
男人没有完全读懂陆先生的表情,但这并不妨碍他明白,陆先生这是松了口,放过了自己。
他一口气呼出来,刚刚紧绷的神经放松“谢谢陆先生,谢谢陆先生”
陆先生长腿踹过去,不轻不重踹开男人“滚。”
男人忙不送迭,连连点头“是,是”
他赶紧爬起来,连站直都来不及,就踉跄着扑向厚厚的重金属装甲大门,想要逃离令人窒息的会客厅。
可室内,沉默守卫在墙壁边缘,连存在感都降到最低的保镖们,却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寂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得到男人扑腾着想要起身的杂乱声音。
陆先生吟吟笑着,漫
不经心抬手,握紧身边昂贵的冰裂纹古董美人瓶,
然后下一秒,那张脸骤然变色,手中美人瓶狠狠砸向扑向大门的男人后脑。
“啪”
声音清脆。
瓷片哗啦啦碎裂迸飞在半空。
男人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眼前立刻模糊一片看不清东西,他软软摔向地面。
鲜血顺着伤口蜿蜒流淌,打湿了被发胶固定得整齐的头发,依旧白色的衬衫领子。
不等男人摔进地面上厚厚的羊绒丝绸地毯,就被人拎住后脖颈悬停在半空,猛然收紧的领口勒紧气管,他的脸色瞬间憋成紫红色。
男人颤巍巍伸出手,嘶哑气音“陆”
但迎接他的,只是下一次重击。
“砰”
高尔夫球杆重重砸在男人的头颅上。
一下,两下
鲜血纷飞。
“我说没说过实验组的事不能向外泄露哪怕一点尤其是调查局商南明长官”
“你他妈的找死,找死是不是”
“觉得我的损失还不够,嗯你是谁派来的,嗯想毁了我的生意是不是”
一次停顿,就是一次重击。
陆先生眉眼张狂狠戾,像撕扯下束缚锁链的野兽,从那身考究漂亮的西装下嘶吼着冲出来,肆意撕扯着活人血肉。
鲜血随着重击飙飞,溅落在地毯上,墙壁上,陆先生的身上。
白皙俊美的面容上也飞溅了鲜血,红得触目惊心。
男人一开始还试图反抗,解释求饶。
但很快就在接连不断的重击之下,失去反抗和自保的力气,到最后,连呼吸都不知道何时停止。
只剩一具软塌塌的血肉之躯,被陆先生拎着领带拽在手里,在半空中摇晃。
逐渐被高尔夫球杆砸得血肉模糊,变成一块看不清面容的烂肉。
但手里的尸体已经不再呼吸和回答,陆先生也没有停止。
眉眼狰狞发狠,咆哮着一声声质问。
令所有在场的保镖将头低得更低,恨不得与墙壁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手臂酸累的陆先生才一抬手,将被血液碎肉滑腻得握不住的碳素高尔夫球杆随意扔出去。
“当啷”一声。
像人生结束的钟鸣。
旁边的保镖抖了抖,连忙上前,无声递上手帕。
“呼”
陆先生抬手扯松领结,不在意手掌的鲜血污脏了昂贵的衬衫,这才长出一口浊气,露出笑容。
肩上别着的红玫瑰,艳丽绽放,殷红如血。
他从保镖手里接过手帕,随意擦拭手上的碎肉,看都不看地面上软烂一团的碎骨肉糜,扬了扬下颔,漫不经心示意旁边的保镖拿出去处理掉。
卫星通讯响起。
陆先生接起,扬起惯常的笑容。
文质彬彬的平静,丝毫看不出前一刻的疯狂狰狞。
“先生。”
陆先生轻笑,微微低头,即便对方看不到,仍旧谦卑致意。
“商南明,知道了au03实验。为什么。”
对面声音平静低沉“你知道的。我很不希望调查局和商南明,来坏我的事。”
陆先生却冷汗津津,脊背弯折,缓慢而郑重的躬身在玻璃幕墙后,九十度鞠躬的标准,露出脆弱的脖颈致命处。
交付自己生命的主导权。
向着窗外林立的商业写字楼。
“对不起,先生,是我的疏忽,我不狡辩。”
陆先生声音沉沉,郑重道“请您放心,类似的事情,绝不会
再发生。我以人头向您保证。”
“auo3实验的事,我会尽最大的努力,确保影响降至最低。请交给我。”
对面不知何时挂断了电话。
陆先生却恍若不知。
依旧深深鞠躬在窗后。
良久,保镖战战兢兢上前,声音颤抖“老,老板工业园”
“出事了。”
陆先生瞬间回头,目如雷电。
神情狠戾。
保镖咽了口唾沫“可能,是,是之前那位调查官,在京城开私人侦探社的那位。”
递来的平板上,监控录像定格在青年俊美冰冷的脸上。
他双手插兜,丹凤眼直直看向监控,眸光雪亮如出鞘利刃。
像要穿透屏幕,看向躲在幕后之人。
令人见之发冷,不由毛骨悚然。
陆先生沉默注视良久,咬紧了后槽牙,脸皮慢慢微微颤抖起来,神情扭曲狰狞。
“祈行夜又是祈行夜”
他抬手将平板掀飞。
砸到头破血流的保镖不敢言语。
“这个叫祈行夜的,究竟什么来路”
陆先生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挤出来“一个小小的私人侦探,几百块的废物,凭什么能接连坏我的事”
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也是。
逼得他不得不放弃深埋许久的棋子,弃卒保帅。
这一次,别说是许文静和秘密实验组了,就连工业园也被祈行夜嚣张占领。
这简直是正大光明的示威,挑衅。
宣战。
陆先生猛地沉下眉眼,声音冰冷“查。”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就算是神仙,也给我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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