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叮铃铃”
掉在地上的终端忽然开始震动。
屏幕亮起又暗下, 提示着调查局的联系。
与电路一起接通的,还有通讯。
“枫副官,祈行夜的终端上线了。”
技术人员吃惊“菲利普斯司长也在通讯网中。”
“但是没有人接听。”
铃声回荡在空旷的实验室。
游离在空气中的怪物被惊动, 它转头,空洞腐烂的硕大眼眶看向声源处, 缓慢靠近。
“咔嚓”
终端被锋利脚爪踩中, 顿时四分五裂。
通讯中断。
滋啦,滋啦啦实验室的灯光忽明忽暗。
光影交错间, 怪物烟雾般的身形逐渐凝实,庞大身躯笼罩在实验室上空。
恍若白烟堆成的富士山。
怪物身后,一簇簇模糊身影渐次浮现, 占领了整个实验室,沉默注视。
如黑云压城。
污染粒子浓度迅速攀升, d级, c级a级
被遗留在地面上的计数器发出刺耳尖锐的爆鸣, 最后一次示警后, 在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中报废。
“砰”
实验室污染阻断系统过载,温度上升,电子元件烧蚀。
轻烟飘散。
不堪重负的系统终于发出一声巨响,随即, 蓝光湮灭。
阻断效果失效。
实验室内外, 不再有分别。
污染粒子随着气流轻飘飘吹向空间边缘, 失去阻断圈的墙体在污染面前薄弱如纸。气流顺着缝隙逐渐向外渗透, 侵占土层与空间。
地面上, 城市依旧繁华。
地面下,吞噬蔓延得悄无声息。
“呼”
祈行夜缓缓呼出一口白烟。
四周冰冷,透彻心扉。
不用等睁眼, 他就无奈的想笑。
这熟悉的感觉不用看都知道,是老朋友了呢。
祈行夜睁开眼果然,“墙壁”。
曾经吞噬过他和商南明的墙壁,又重新出现在了眼前。
只是这一次和他一起进墙变成纸片人的,不是他家官人,而是菲利普斯。
周围皆是茫茫白雾,试图向远处望去也什么都看不到,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三维塌缩成二维,被排挤到世界之前。
“旧地”重游,祈行夜轻车熟路。
没费多少工夫,他就在浓雾里找到了昏迷过去的菲利普斯。
这位成熟俊美的应急司司长倒在雾里,因为寒冷而下意识蜷缩,看起来竟然有些像是露宿街边的流浪儿,看得祈行夜哭笑不得。
他伸手去推,不甚有耐心的让菲利普斯强制开机。
菲利普斯勉强睁开眼时还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困惑。
直到他转头,看到变成了纸片人的祈行夜。
菲利普斯“”
他艰难的张了张嘴,努力想要发出声音。
怎么,他这是,死了还是做噩梦,或是被谁下了独品
他怎么看到人是一张纸
没有厚度,只有长宽。
“菲利普斯难不成傻了”
祈行夜半蹲下身,疑惑的摆手“怎么回事,墙壁吃掉你的时候忘了帮你把脑子带过来吗”
他警惕“先说好,我可不认识你,你要是只会拖后腿我就把你扔在这除非你付我委托费。”
菲利普斯尚无法理解眼前困境,但还是生生被祈行夜气笑了。
“套情报的时候说是挚友,现在就不认识了祈,你对待朋友有一套灵活的自定义标准。”
祈行夜无辜摊手“这可不怪我。”
情绪活跃,不再像是一滩没有反应的死水,菲利普斯也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尝试接受新世界的规则。
“你是说,这里是污染物腹中”
他询问的声音有些飘忽,还不敢真的相信“我们都变成了二维的人”
比起说人,菲利普斯更愿意称此为污染物。
就像是被吸入了漫画里,从活生生立体的人,变成了自己手中漫画里的虚构人物。
他踉跄起身,试图从浓雾中找出一条离开这诡异世界的路,但是,这里连空间的概念都没有,更没有可以向远处延伸的路。
只有一张纸,一张纸,堆叠起来的“漫画”。
“你有过那种年轻岁月吗菲利普斯。就是会想象自己可以进入漫画,和漫画人物交朋友,一起打击犯罪实现正义,在另一个世界生活的向往”
祈行夜安慰他道“你就当自己实现了一个穿越梦,这叫不同的人生体验。”
菲利普斯无语“我没有过那种梦想。”
“超级英雄”
他停顿了一下,才神情复杂的低声道“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连环漫画只是连环漫画。在那条废街上,只有小孩天真又没有能力活下去的小孩,才会相信漫画里的英雄会冲天而降,拯救自己。”
祈行夜撑着脸,笑眯眯问“那你呢你不相信”
菲利普斯眨了下眼,神情已经重新严肃,隐去了刚刚一瞬间的真情流露。
他轻笑“比起被拯救,我更相信自救。”
祈行夜挑眉,眼疾手快将险些摔在浓雾里菲利普斯拽回来,轻巧放好。
“好啊。”
他眨了眨眼,笑得愉快“你的灵魂和性命,现在都在你自己的掌控之中我们没有支援可言。菲利普斯,你想活命,可要自己争取了。”
祈行夜愿意倾尽所有,保护向他求助的困苦灵魂。
但对于菲利普斯这样本就掌控自身命运,拥有力量的非同盟者,祈行夜不会像对婴孩一般无微不至。
如果菲利普斯自己不站起来他不介意转身离开。
两人均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彼此未说出口的话,也默契的隐下不言。
菲利普斯努力让自己以最快速度恢复清醒,因为被吞噬和近距离接触污染而混沌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他快速接受了眼前的事实,适应了自己新的纸片人身份。
当菲利普斯再次抬眼,已经重新成为祈行夜更熟悉的模样。
笑容冰冷的温柔绅士,连一个微笑都早已饱含价值。
祈行夜吹了声口哨,笑眯眯将2799案件简单向菲利普斯介绍,表明自己曾在国内经手过类似案件。
同样的墙壁吞噬生命,同样被三维世界抛弃,融身二维。
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
没有屏幕。
在2799案件时,莫名的,祈行夜和商南明在二维墙壁中时,看到了向他们展现的屏幕。
透过屏幕,秘密实验室被实况直播,让他们能够清晰的看到那时尚未被发现的秘密实验室,是如何运作,甚至每一次实验的过程和数据。
除此之外,还莫名连接到了明镜台那里,不知是意外的随机事件,还是悬镜集团拥有某种可以连接上屏幕的特质。
但那是一次成功的意外。
得益于明镜台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祈行夜得以将二维世界的情报传递给明镜台。
一个在世界之外,洞察污染。
一个仅凭污染出现的事实和一连串杂音,就推断出事实。
内外联手,合力击垮污染。
但这一次,能够得到祈行夜信任和认可的同伴,全都不在场,没有人能在真正的世界与他联手。
更令祈行夜好奇的,却是屏幕“二维世界与三维世界是有联系的,连接点就是那面屏幕,透过它,就像是漫画中的人反向围观现实,我们也可以看到污染现场。”
祈行夜微蹙眉头“那起案件之后,调查局内部也研究了很久,但始终都没能复现当时的屏幕,更无法得到切实数据。”
“差点就折磨得那群科研疯子真的发了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1
科研院和新组建的研究部门,连可供观察和实验的样本都没有,完全只能着凭借调查官和专员们在现实世界对二维的观测印象,以及祈行夜两人的回忆,尝试凭空造物,空中起楼阁。
但即便如此,最终也没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结论。
徐文卿还向祈行夜反复确认过真的是进入了二维世界,而不是污染物的效果而已吗
毕竟吃菌子中毒的人也说自己看到了小人儿,还说外星人攻打地球,荣耀属于戴立克。
再没人找到那个神秘奇诡的二维世界。
像隐匿于山水之后的桃花源。
“我也没想到,还能再次看到它。”
祈行夜唇边微笑发冷。
他没有向菲利普斯详细说明案件中的每一个细节。
但心里想的,却是当时在京城郊外的旷野上,自己搅碎污染物心脏的那一刀。
原来那并不是案件的结束。
而是灾难悄无声息的开场。
“和你上次遇到的,一样”
菲利普斯皱眉“实验室制造了多批次的同一种污染物”
如果是在自然状态下,这种情形绝不会出现。
虽然人类将它们统称为污染物,认为它们是人类之外的异常,是灾难,应该清理彻底的敌人。
但实际上,污染物也有自己的“社会”,以及运转的规则。每一次的污染物都并不全然相同,而相对应的,同样的污染物不会再出现。
实验室的人为干预,打破了这个规则。
就像砸开了一把锁,跳出了循环。
只不过,现在没有人知道,他们打开的,究竟是潘多拉魔盒,还是永不枯竭的黄金城埃尔多拉多。
“不是。”
祈行夜缓了口气,面色阴沉下来“我更倾向于,这次吞噬我们的,是上一次那只的祖宗。”
“我看过那些污染生化实验是如何运作的。”
他在污染的幻境中见过许文静的实验室,也旁观过徐文卿的工作“他们不止会做横向的对比实验,同样也会进行纵向对比,浓度由高到低,污染系数也由高到低。”
如果说上一次遭遇的,造成了几十人死亡或被污染的污染物,是这一系列实验里的“子”,那这一次,他们遇到的同类型污染物,就是祖父辈的程度。
祈行夜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他的特殊体质虽然为他确保了深入污染现场的必要条件,可以拥有远远高出寻常调查官的探查时间,足够让他寻找到污染源的老巢,同时又不被影响,简直是天生的调查官。
可在另一方面,他的体质也始终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它并不是万用的免死金牌。
因为祈行夜无法被污染,所以任何被污染的,污染粒子浓度过高的空气,都无法为他氧气。
他不会因污染而死亡,却有可能因窒息而死。
现在,随着逐渐在浓雾中行走,这一弊端就暴露无遗。
祈行夜下意识抬手,拂过喉结,扯开衬衫,让自己的脖颈处可以松快一些,呼吸空气。
即便他知道这些不过的心理安慰剂,不会起到实际作用。
菲利普斯注意到了祈行夜的动作。
他皱眉,询问“祈”
祈行夜半句没有提起自己的特殊体质,只是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手腕上的红绳。
“你运气还算好,在被吞噬进来之前,找到了可以替换生化服的装备。”
他笑道“我的已经快要到使用极限了。”
手腕红绳晃荡,衬在手掌与衬衫袖口之间,显得那手腕更加苍白透明如落雪。
菲利普斯担忧皱眉。
祈行夜却执着继续向前。
必须要找到离开二维世界的方法,找到能离开的那条路
在没有商南明在身边的时候,他忽然无比想念对方。
这时,祈行夜才意识到,一直以来,商南明在他身后为他的,是怎样令人安心和可靠的后盾。
“忽然有点想我家官人了。”
他呼吸的节奏逐渐急促,但眉眼间不见焦虑,依旧平静带笑。
“如果是商南明在这里,他会怎么寻找出路”
祈行夜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思维逐渐下潜,再下潜。
商南明的形象与思维方式从记忆深处重新迎来,与他下潜的意识结合,他试图让自己从商南明的思考角度去揣摩,去观察。
当商南明不在,祈行夜就自己创造了一个“商南明”。
始终如影随形,不曾离开。
他伸手,握住空气。
像是握住商南明的手掌。
“商长官,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你看到的会是什么,你所想的是什么”
祈行夜喃喃低语,眸光逐渐朦胧飘然。
站在一旁的菲利普斯瞪大了眼睛,不加掩饰的错愕。
他真的,真的在祈行夜身上看到了商南明的影子
那位调查局威名赫赫的特殊长官的形象,随着祈行夜的行走而逐渐在他身上复现,眉眼冷冽,身姿挺拔如松,气质卓绝。
就连步伐的轻微不同,都在行走间慢慢改变。
仿佛两道身影重叠。
商南明从另一个世界,握住了祈行夜的手,二者合为一体。
菲利普斯久久无法回神。
“这是要有怎样的默契和信任,究竟观察在意了多久”
他喃喃低语自问。
但跳出困局,沉浸在新视角中去思考的祈行夜,没有时间分神给他回答。
而商南明
行走在地底通道的商南明忽然间脚步微顿。
他垂眸,静静抬手看向自己的掌心。
像有温柔春风拂过,柔柔的塞满他的手掌,微颤痒意撩动心弦。
明明空无一物,灵魂却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一般餍足。
商南明轻轻勾了勾修长手指,眉眼微动怔愣。
“商南明”
另一边的余荼古怪看向他“你在干什么污染物往你那边跑了。”
商南明不轻不重“嗯”了一声,头也未抬就直接举枪,耳朵微动,已然从空气里略过的风中,听到了声音的来源与走向。
“砰”
毫不犹豫果断开枪。
下一秒,呜咽哀嚎的痛呼声传来。
随即是重物落地,溅落水花。
试图从高处的阴暗角落中偷袭的污染物袭击失败,从高处重重坠落,哀嚎不止,像是受了伤的狼。
商南明却没有进一步补枪,而是站在原地,依旧专注的深深看向自己的手掌。
白翎羽翻了个白眼,无声的疯狂做口型压榨魔鬼啊啊
但却一声也不敢出。
她不情不愿的走上前去,在扭断了自己猎物的脖颈之后,又回手将被商南明重伤的污染物补了一枪。
“你在看什么,手掌里开花了”
余荼挑眉,兴味盎然“商长官,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像在思春吗”
白翎羽忍不住嘀嘀咕咕“除非那个春天叫祈行夜。”
商南明掀了掀眼睫,瞬间冰冷下来的视线只是扫过白翎羽,就让她迅速转身就跑。
“队长我先去前面探探路”
落荒而逃的借口回荡在地道里。
满地的污染物残骸与血泊中,只剩下站立对望的商南明和余荼两人。
从汇合开始,联手并肩的两人远远产生了11大于2的效果。
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在他们身后,留下了长长一道由骸骨鲜血铺就的长路,整个地下都弥漫着浓重到难以呼吸的血腥气。
如果有谁在此刻误闯了地底,大概会被吓到发疯,以为地狱已经变成了现实。
“污染物太多了。”
余荼漫不经心迅速提起长腿冲击向上,“咔嗒”一声便轻易折碎了手里已经残缺的长刀。
她伸手,目光冰冷的看着刀刃碎片从自己手中纷纷扬扬落下。
“刀都已经卷刃了。”
“商南明,即便是3队,也少有会遇到如此局势的时候。”
余荼收敛了笑意,眉眼肃杀“不论是数量,还是级别连翎羽都杀得聪明了。”还知道春天其实名叫祈行夜。
在余荼看来,自己这个队员就是大型哈士奇。
就像北方的冷空气对哈士奇的智商有加成效果,鲜血和死亡,也对白翎羽有同样的效果。
这个小炸药都快要进化成狼了,他们走过的所有路途也被清理一空,尸山血海不为过。
可污染物,却还没见底。
“如果对于3队来说,这都是足够棘手的灾难,那对其他调查官来说,绝不会更轻松。”
余荼抿了抿唇,问道“商南明,你做好失去你全部队员的准备了吗”
她很了解自己的敌人,更了解自己的盟友“整个5队,都有可能会死。”
至于特工局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这是怎样一场被人为制造出的灾难。
他们调派过来的那些普通特工,有多少算多少,死几个,余荼都不意外。
“就算全都是e级,但也抵不住数量着实太多,调查官防护服的上限也不够处理。可当他们过于深入敌后,再想要退出来更换装备,就等于天方夜谭。”
虽然没有身处指挥站,但余荼已经先一步看到几步之后的局势。
“到那时,雨随行和5队,也绝不会临阵脱逃。他们只会在衡量过前后利弊之后,继续向前,把自己的骸骨埋在污染现场。”
余荼蹙眉“商南明,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案了吗”
她不介意为了最优选项牺牲很多人的性命,为了保证大部分人类的存续,她手上鲜血淋漓,很多时候更会亲手送自己的同伴去死。
但这不代表她愿意看着调查官们,死在黑暗的水潭里。
连尸骸和姓名都被埋于黄土之下,不见天日。
“你在意”
商南明问“原因。”
“5队的人本来就少,再这样死下去,5队就要死没了。”
余荼半开玩笑道“嬴大洲很喜欢雨随行,他要是知道雨随行和5队全军覆没,大概会气得找你打架。”
商南明侧首,平静道“但是调查官的命,本来就不是他们自己的。”
“在成为正式调查官之前,我已经给足了他们退缩逃避的机会,让他们可以及时止损,抽身离开。”
“是他们自己选择了留下。”
“所以,我赠予他们以荣耀与信仰,作为对他们性命的报答。”
正式调查官的考核,十几年如一日的执行着世界最严苛的标准。
任何稍有不达标的,毫不留情,一律劝返。
而在长达数年的实习过程中,这些曾经仅凭着一腔热血,就进入了调查学院的年轻人,也有机会和足够的时间,可以考察这个职业,身在战场上,准确感受这份职业带来的危险性。
很多人都被吓退了。
也有人,有心却无力,重伤后遗憾退役。
商南明从来没有拦过这些人。
倒不如说,作为调查局的奠基人,规则的制定者之一,商南明要的,就是让众人知难而退。
一遍遍的过筛网,只留下最顶尖而无所畏惧的那一批精英。
“早在成为正式调查官的那一刻,他们就应当对自己将要面临的未来有所准备。”
商南明说着,垂下手掌,继续沿着地道向前。
余荼缓缓移动视线,追随着商南明的背影。
“况且。”
商南明头也不回的平静问“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会送自己的下属去死”
余荼惊愕。
“我在这里,祈行夜也在这里。”
商南明握紧手掌,试图留住刚刚拂过掌心的温柔暖意。
他垂眸瞥过来时,平静无波的眸光像是广阔深海“就算是要死,也是我和祈行夜先死。”
“轮不到他们。”
余荼挑了挑眉,笑意重新蔓延在唇边。
她拿出新的重型枪械在手,迈开长腿跟上商南明的步伐。
“一直被传闻是冷面死神的商南明,其实才是最温柔的那个。”
她轻笑“可惜,好像没有多少人读得懂。”
将不适合这个世界的人干脆拒之门外,反悔重来的选择,对下属温柔而周全的回护
“商南明,我曾经想过,如果你不做调查官,以你这可怕的性格还能从事什么职业。”
余荼啧啧“但现在看你能从事所有行业。只要你想,你可以拥有任何模样的人生。”
“可你最初,为什么选择成为了调查官”
因为商南明已经与调查局融为一体,定海神针般的存在,只要看到他,再可怖的局势也会令人心安。
所以很多调查官都已经默认,正如太阳东升西落,商南明也应当就是特殊长官。
物理法则一般。
余荼曾经也理所当然的这样想。
但现在她忽然很好奇,这样的人物,究竟为何会在调查局刚起步时就加入了调查局,从年少,到成长为参天大树。
商南明淡淡道“不是我选择了这份职业。”
“而是祈行夜选择了我。”
余荼皱了下眉,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种答案。
她想追问,商南明已经走远。
“这里。”
商南明在拐角处顿住脚步。
“地图上标识的位置看,这里是实验室数量最稀少之处,少到只有一个。”
他转头,侧眸看向余荼“这就是制造污染物的最中心。”
不等余荼回应,商南明已经轻点耳麦,语气平静的向另一边的枫映堂下达命令,让他记录此时的位置坐标,收拢其他几支派出去的小队,集中兵力调派向距离这里最近的那个实验室。
商南明很肯定,那就是所有秘密实验室最核心的所在,衔尾蛇的“头”,整场实验中最为关键的一点。
也极有可能是祈行夜的所在。
接到命令的枫映堂迅速动作,重新调派布置人手。
“那其他实验室怎么办”
特工局的人担忧“我们已经把整个华府的特工都抽调过来了,甚至还从fbi临时借了不少人。这种布局方式,如果真的再出现任何突发情况,我们将陷入无人可用,无后援可增派的困境。”
“现在十支小队里面,四支队伍失联,另外五队在所负责的机构中,发现了污染物的踪迹。只有一支队伍扑了个空,没发现污染物。”
特工局对这位特殊长官的威严早有耳闻,小心试图协商“如果把所有队伍全部调回来,防线出现大量空缺,那些已经确认了污染的机构里的污染物,极有可能出逃,扩大威胁。”
“如果商长官认为确实有必要,我们可以先将那一队调过去”
“现场指挥官是我。”
商南明的声线冰冷“别搞错了,这并不止是你们特工局的案件,也已经远不止是你们a国案件那么简单。”
“一旦你们堵不住缺口,大坝决堤。”
他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尸山血海“那你们将会危及到的,是全世界。”
特工局不快。
“这是命令。”
商南明掀了掀眼睫,语气肃杀,不怒自威“执行命令。”
“还是说,一旦出现问题,你们特工局可以承担全部责任,为未能阻止灾难形成而向全世界道歉。”
商南明说的每一字,都将特工局推向深渊。
“到那时,你们会是人类公敌。”
话音落下,电话对面,一片安静。
特工局会议室内的高级别人物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再言语。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没有人能担得起这样的罪过。
那不止是自己的前途和事业,还有自己的家人,孩子,朋友。
所在乎的一切都将被人民的愤怒摧毁。
哪怕几代人之后,人们都会指着罪人的孩子,说看,就是那些人的愚昧,毁掉了我们的家园。
商南明不急着提醒,而是任由对面思考了片刻,才平静问“特工局的决定呢”
对面犹豫了一下。
“那如果出事,你”
“责任在我。”
商南明回答得斩钉截铁。
特工局沉默了。
没有让商南明等待,特工局下属的特工们立刻此处集结。
“这么肯定”
余荼挑眉,看向挂断电话的商南明“没有考虑过,如果你失败了怎么办吗”
“不会。”
商南明平静“就像你之前的猜测不会实现,特工局的担忧也没有必要。”
“因为祈行夜在那里。”
他下意识勾了勾手指“我相信他。”
因为是祈行夜。
所以,无条件的信任。
“你”
余荼微愣,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从商南明这里听到这种话。
那位永远理智,严苛到不近人情的商南明,竟然也会有不顾理智的判断,毫无保留信任谁的时候吗
躲在远处角落里的白翎羽,见两人似乎是结束了交谈的架势,这才敢从藏身处出来。
“队长,炸药已经安放好了。”
在两尊杀神面前,连暴躁的白翎羽都显得异常乖巧“要现在引爆吗”
商南明平静抬头。
余荼皱眉。
白翎羽哦豁
完蛋,这两位好像没谈完就被她打断了
注意到商南明看过来的眼神时,白翎羽眼前一黑,大呼吾命休矣。
这工作太难干了
她果然还是更喜欢单纯的炸掉点什么。做炸药比揣摩上司的心思简单多了。
白翎羽自暴自弃,疯狂抓挠头发,丧气得像个鸡窝。
余荼似笑非笑,还是率先收回了视线。
算了,总归是自家队员还是别吓死了。
“如果在一年前,谁对我说,有一天商南明会无条件的信任谁,我一定会认为他疯了。”
余荼笑着眨了眨眼,道“有了搭档之后,商长官变化颇多”
“怎么,是春天的缘故吗”
垂眼时,商南明似乎勾了下唇角。
但地底光线太暗,余荼看不清。
“白翎羽。”
商南明一声呼唤,就吓得白翎羽瞬间看过来。
“炸开。”他扬了扬下颔,目光平静。
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
“轰”
大地在颤抖。
华府市民们只觉得楼板晃动,灯饰摇晃坠地,水杯钢笔纷纷被震得摔向地面。
就连人们都左摇右晃的站立不稳。
“地震了吗”
“敌袭”
不少人惊呼愕然“这是发生了什么”
而地底,硝烟慢慢散开。
地道残缺的墙壁后,通往实验室的道路逐渐清晰,出现在几人视野中。
余荼双臂抱胸,肌肉微不可察的放松一瞬“商南明,你好像猜对了。”
她抬手,屈指敲了敲墙体后面裸露出的钢筋铅板,足有几米厚的墙体里,甚至还镶嵌着阻断装置。
针对于防止污染粒子逃逸。
“除了高等级秘密实验室,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会用这种层级的防护措施。”
已经不止是财力多少的问题。
而是这仅一瞥之下,已经有很多装置,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技术力量。
如果不是白翎羽这个炸药与武器专家在场,对承重受力和起爆点的把控精准到堪比人形计算机,那么不论任何势力和机构,在面对几米厚的铅板时,都足够头疼,折腾许久也难以进入。
商南明倒是对这个结果很平静。
他撩起黑色长制服下摆,迈开长腿跨过废墟,走向实验室。
“你在种树时,也会提前为可以预料的巨型树木,让出足够多的空间来培育,防止根系和资源之间的竞争掠夺。”
商南明平淡道“那些人要的,是最终数目庞大的试验成果,而不是彼此厮杀竞争的蛊王。”
只有做计划,下命令的那个人,才会准确知道未来将会如何走向。
如此,衔尾蛇背后的那些人,自然会将最重要的实验室安排得远远的,免得与其他实验室形成竞争,也让他们制造的污染物在利用附近市民做试验场时,不必污染物之间自相残杀。
那些在释放后按照计划,本应该侵吞世界,掠夺生命的污染物,却在商南明手中变成了最好用的向导。
用鲜血,为他指引的道路。
滋啦,滋啦啦
实验室灯光闪烁,明暗交错。
不甚平稳的电压下,无数影子若隐若现,似乎只是眼睛在光影之间产生的错觉。
地面和墙壁在缓缓蠕动。
像庞大怪物的胃袋,饥饿着,渴望血肉。
余荼眼眸暗了暗,又挑起笑容“商南明,你说的对。”
手中枪械已上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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