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小说:再生欢 作者:八月薇妮
    这一队人马不停蹄, 在夕阳西落之时总算进了郦阳地界。

    距离县城还有十几里远,就看到一队人马

    原来是戚峰带人在此等候, 远远地看到队伍露头, 戚峰眉开眼笑,拍马赶过来“十七”

    杨仪因为连着忙了两日,昨夜又没睡稳, 早在车内睡着。

    听见外头马蹄声响, 加上戚峰声音如雷,这才猛地惊醒了过来。

    才睁开眼,就看到薛放的手虚虚地拢在自己的肩头, 倒像是怕小孩儿受惊一样的举止。

    此时外头戚峰已如一阵风似的掠了过来, 亲热地向着马车里唤薛放。

    十七郎探头,没好气地喝道“你叫唤什么这声音怕是在蓉塘都听见了。”

    戚峰没想到被兜头一盆凉水, 可这并没减灭他的快活“怎么一见面就训人哈哈,我就说你很快要回来的,这不是我这嘴简直开过光。”

    隋子云拨马过来“要真开过光,你就说点好的。”

    “你想听什么”戚峰回头, 突然灵机一动,“十七的眼睛很快就会好, 而且会比先前更加的火眼金睛,如何”

    隋子云嗤地笑了“马屁精,你当他是孙猴子。”

    戚峰却又往马车里探头“那病恹恹的小白脸没跟着吧,怎么我看到我的狗了呢”

    杨仪不好意思搭腔, 隋子云道“真不害臊,总惦记着人家的狗做什么。你说话小心点,杨先生也在车内,他还要给旅帅看诊。”

    “我还以为我那狗子终于是弃暗投明来了呢。”戚峰哈哈大笑, 拨马离开去唤狗子了。

    原本薛放是郦阳县巡检司的旅帅,因为触怒狄将军,自求下方,戚峰便代为理事。

    如今见他回来,自然乐得放手,仍做自己的辅助队正。

    他们入住的是巡检司在郦阳县的衙门,衙门虽然不大,但使唤的人跟要用的物品之类都井井有条,杨仪一下车就察觉了,原来这衙门内的事务都是隋子云在打理,竟如一个现成的总管家一样体贴细致。

    薛放才安顿,郦阳县的县令就来拜见。

    隋子云知道县令无非是来寒暄讨好,外加询问曹家的事,便只说薛旅帅身体不适,改日再相见。

    杨仪因在车中休息过一阵,精神好了些,不顾劳顿,请隋子云派一个人给自己,她要往街上的药铺走一走。

    隋子云忙问何事,杨仪道“我从未来过郦阳,人生地不熟,但有一样东西须得尽快找到。所以”

    “莫非是为了十七的眼睛”

    杨仪见他竟猜到“正是,我看旅帅的眼睛并无起色,料想是毒气未清,来的路上我想到一样东西,也许有助于旅帅康复,只是不知能否找到。”

    隋子云道“既然如此,不必派人,我陪先生就是。”

    杨仪本说不必劳烦,可又想到他既然如此说,料想是没有别的要紧事,何况此是关乎薛放的病情,他愿意陪同自然再好不过。

    这郦阳县不算大,一共有五家药铺,每个铺子都有大夫坐诊。

    两个人从巡检司衙门往南,走过了两家,并没找到杨仪想要的东西,可却也不算空手,给她又寻了两味可用的药。

    出了药铺,隋子云指了指前方“另一家安平堂就在前方不远。”

    杨仪索性不上车,跟隋子云步行往前。

    才出街口,就见路边上一行高高院墙,街上行人不多。

    隋子云见她打量,便放慢了脚步“那就是曹家了。”

    “是出事的那曹家”

    得了肯定答案,她多看了曹府两眼,果然,在郦阳这样的县城内,能有这般气派的府宅,果然不愧是数一数二的。

    “我先前询问过旅帅关于曹方回其人,旅帅只说他足堪信任,”杨仪心头一动,“不知隋队正觉着如何”

    隋子云没有立刻回答,思忖了片刻“十七怕是没跟先生说我们是怎么跟小曹相识的吧。”

    当初薛放被指派到郦阳县的时候,郦阳还不似今日这般安泰。

    毕竟是在羁縻州,什么街头盗贼,拦路剪径的强人,马帮中人,私盐贩子,拐子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直到薛放被派到此处。

    十七郎可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就如同一阵狂风,四方六野的一顿扫荡乱杀。

    那一阵子,郦阳县几乎天天都有人死,可跟之前大不同的是,这番死的都是些前科累累无恶不作的强贼,管你是哪一路的强贼,只要撞入了巡检司手里,轻则被捕,重则掉脑袋。

    硬碰了几次,郦阳县的贼人们知道新来的这位薛旅帅不是好惹的,他们毕竟是地头蛇,不是那么轻易好摆平的,私下里商议联手要取薛放的脑袋,并发了悬赏令。

    薛放才不管那些,倒是郦阳的百姓们知道这位旅帅是郦阳的福星,贼人们才有个风吹草动,便有人暗中报信给巡检司,几番撕扯下来,那几位盘踞郦阳多年的贼首先行落马。

    薛放处理了碍眼的人之后,又下令,但凡有冤情的百姓都可到巡检司检举。

    所以在郦阳这边儿,一提起薛旅帅,三岁小儿也知道那位长相如同门神的官爷,是跺跺脚能让贼徒吓破胆的人。

    那次,巡检司得知,本地潜逃的马氏兄弟出现在城郊七里客栈。

    这马氏兄弟原本是地痞出身,靠盘剥百姓敛财,三年前因看中一名渔女,调戏不成,竟暗中把那女子掳走,凌虐了三天三夜。

    那渔女后来跳水自尽,家中只有一个老父,闻听消息后去找马家兄弟讨公道,反而被打的奄奄一息,最后竟沦落街头成为乞丐。

    本以为这辈子都报仇无门,直到薛放来到,这老伯听说消息,便拼死前去巡检司提告。

    隋子云查明属实,而且马氏兄弟并不是第一次犯案,历年来遭了荼毒的女子不止一个。

    薛放发令缉拿,谁知马氏兄弟消息灵通,竟先一步潜逃。

    此番薛放亲自带人出城,势必要将马氏兄弟捉拿正法。

    马氏兄弟已经走投无路,察觉官兵追来,竟挟持客栈中的百姓,要挟薛放。

    当时情形十分危急,马老二从人群中选了个孩童,就这么揪扯起来,刀压着脖子,那孩子吓得哇哇乱叫,几次几乎给刀刃割伤。

    薛放跟隋子云等在外,本可以冲入客栈,但这样那孩子势必先被杀死,场面一时僵持起来。

    就在那时候,旁边有人主动站出来,说要跟那孩童换,那人正是从外经商归来的曹方回。

    杨仪听到这里极为惊讶“他”

    隋子云道“是,当时我们也很意外,不知他想做什么,毕竟那马氏兄弟也未必会容他如此,所以他这样的举止是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直到”

    正如隋子云所说,马氏兄弟已然是亡命徒,尤其被外间的薛放众人盯着,就好像是被狮子老虎盯上的鬣狗,他们现在只想要挟薛放退兵,给他们一条生路,如果活不了,那也不妨多杀几个当垫背的。

    曹方回当时从人群中站出来,先表明了身份,又笑说“我今日经商才回来,曹家跟官府的关系两位都是知道的,这会儿我比那孩子管用。”

    马氏兄弟对视了眼,他们当然认识曹方回,马大道“原来是二爷,我们一时着急没看到您这尊神,不过,外头的可是才来的煞神薛不约,他的面冷心狠手毒,恐怕不会卖你们这个面子。”

    曹方回道“这也未必,官爷也是人,两位不过是求生,我也不想有个什么闪失,不如让我跟那些薛旅帅先说几句话如果不管用,再说别的不迟。”

    这倒也是个法子,马二便冲过去,一把揪住了曹方回“曹二爷得罪了,正如您说的,您到底也是郦阳县有头脸的,如果姓薛非不放过我们,那我们只好一了百了,您要怪就怪薛十七。”

    他押着曹方回来到客栈门口,看向外间。

    马家老大跟着往前两步,掐着那孩子的脖子“别叫,再喊先弄死你”

    他自觉曹方回挡在前面,暂时不需要这孩子了,何况孩童不懂事,时而挣扎,万一真先杀了,惹得外头薛放不顾一切了那反而坏事。

    那是薛放隋子云跟曹方回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形下。

    曹方回一露面,便先笑着向着外间拱手作揖“薛旅帅,早闻听大名,今日初次相见,失敬失敬”

    薛放当时不晓得这油头粉面的家伙什么来头,还以为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便只冷冷哼了声。

    曹方回道“我是曹家的人,想必薛旅帅知道我们曹家”

    他敏锐地看出薛放的耐心已经不多,便立即改口“不过,我想旅帅跟马家两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家何必都剑拔弩张的,不如看我的薄面,旅帅您且高抬贵手,放这二位一条生路还有这满客栈的人也都可以安然离开,不然的话,逼得两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来,对旅帅您也没有好处啊。”

    薛放本来早就要打断她的话,可看着神情紧张而戒备的马二,以及他背后的马老大,薛放便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步子“你想叫我放他们走你凭什么”

    曹方回陪笑,又拱了拱手“小弟情知旅帅才到郦阳不久,物资难免有个不足之处,小弟情愿捐些马匹、草料之类,资助巡检司小弟如此只为双方度过这一难关,别闹得不可收拾才好,请旅帅三思。”

    马老二本来死死地拽着他,听他说的情真意切,不由稍微放松了点儿。

    薛放又跺了跺步“原来你是想公然贿赂。”

    曹方回立刻道“不不不,旅帅千万莫要误会,这是小弟倾慕旅帅为人,甘心情愿捐赠之物,何况旅帅前途无量,何必非要拘泥于这一刻的长短如果今日此处有人员损伤,想必您对于巡检司的长官们也不好交代,小弟确实是为了您的前途着想。”

    薛放垂眸仿佛思忖,马老二见状,心头不由一喜,便回头看向自己的哥哥,想看哥哥是何主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薛放已经踱到旁边隋子云身侧,他出手如电,将隋子云的腰刀抽出,电光火石间向着前方挥出。

    腰刀雪亮,阳光下旋转着向着马老二冲去,马老二刚刚跟马老大的目光相对,就看到马老大张开嘴,好像叫了声什么。

    与此同时他的脖子上一凉,马老二垂眸,却见一样闪着光之物,从他的肩头削过,势头不减,径直奔向马老大。

    谁也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何时,几乎只是在一眨眼的瞬间,马老二已经撒手倒地,马老大本来向前冲,见势不妙刚要闪,那把带着血的刀已经掠到跟前,他仓促地扭头,刀刃从他脸颊边上擦过去,带飞一大片皮肉。

    曹方回也几乎是在马老大受伤的时候才有所反应,他赶忙闪身后退,先把地上那小孩子抱起来,狼狈地避开到旁边。

    而他还没站稳脚,本来在外头的薛放已经踩着马老二的尸首跟着掠了进来。

    后来,隋子云大力称赞曹方回当时的临危不乱,多亏了他引开了马家兄弟的注意力,才能在不伤及百姓的前提下拿下二贼。

    曹方回却看着薛放苦笑道“小弟哪里是什么临危不乱,只是因为那孩子颇有点像是我家弟弟,所以不想他受伤,才勉强跟旅帅本以为旅帅也是那种爱财而为仕途着想的,必会答应我的条件,谁知我竟也成了旅帅的棋子了,真真是我小看了旅帅。”

    薛放当时也在场,闻言道“你说什么条件”

    曹方回陪笑道“就是旅帅所说的贿赂,没想到旅帅真是难得的清官。”

    薛放道“贼人已经给除掉了,你那就不算贿赂了,该给的别忘了送到巡检司。”

    曹方回背着突然而来的竹杠敲了下,目瞪口呆。

    隋子云在旁雪上加霜地笑着道“我先多谢二爷对于巡检司的厚爱。”

    后来一来二去,大家都熟悉了,曹方回时不时地果真也送些好马、鞍辔,草料乃至于酒食之类的往巡检司。

    起初隋子云还提防着,怕他是有所图,后来才发现他不过是个热忱之人,跟其他人不同,他并无任何作奸犯科之事,且就算是曹家的人有个什么差错叫他求情,他也从不徇私来找隋子云跟薛放的麻烦。

    有一次隋子云问他为何不开口,曹方回道“先前说仰慕旅帅,不过是客套话,但如今越是相处,越觉十七郎的可贵难得,我我甚敬爱之。我怕我一旦开了口,彼此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何必为了些琐事,白白没了心仪的友人。”

    他竟是个极其清醒的人,所以连薛放也高看他一眼,有时候一些不涉及王法官司的事情,但凡能帮的,不用曹方回开口相求,薛放便叫隋子云去给他行个方便,一来二去,彼此的关系竟是比手足至亲还要亲近些。

    隋子云这边跟杨仪说着,两人转到了曹家门口。

    正有个人急急地从外回来,猛抬头看见隋子云,赶忙过来拱手“隋队正怎么在此。”

    隋子云道“曹管事为何行色匆匆”

    曹管事小声道“自从二爷出了事后,三爷便病倒了,先前服了药反而更重了些,我方才又去安平堂打听方子来着。”

    隋子云心头一动,看向旁边杨仪“若说大夫,我身边的杨先生便是难得的。”

    “这这位先生也是大夫”曹管事忙看向杨仪。

    杨仪略一点头。

    曹家的这位三爷,就是曹方回的亲弟弟,今年才只七岁,唤做曹墨。

    自从曹方回失踪之后,曹墨当日便开始发热,夜间惊哭,又时常昏睡不醒,口角流涎。

    起初以为是受了惊吓,便叫了人来禳解,谁知无效,于是又请大夫。

    大夫因他流涎水不止,又常高热,神志不清,便诊断为伤寒,于是防风通圣散,外加朱砂,天南星等制成的铁粉丸辅佐治之。

    然而毫无起色。

    曹管事陪同,隋子云跟杨仪进了曹府。

    来至曹三爷房中,正丫鬟捧了空了的茶杯退下,见管事问起便道“先前小公子醒了,一直说口渴,喝了三碗水才罢。”

    杨仪闻言,上前给小公子诊了脉“这非伤寒,乃是脾虚所致。先前的药不可再服。”

    曹管事睁大双眼,隋子云点头“那要用何药”

    杨仪道“去要七味白术散,嗯去掉木香不要。”

    曹管事将信将疑,赶忙叫人前去抓药。

    隋子云拉着他,低语了几句,曹管事脸色凝重点头。隋子云便走到杨仪身后“先生可想跟我去看看小曹出事的房间么”

    曹方回的院子,就在曹三爷的院子旁边。

    事情发生后,一直上着锁,曹管事叫小厮去把开锁的叫来,自己擦擦额头的汗,小声道“其实府内的人都在议论,怀疑我们三爷是被鬼缠身了,毕竟那女子是被二爷所害,如今二爷逃了,冤魂不散的自然来侵扰小孩子。”

    隋子云道“谁说那女子是被曹二爷所害”

    “这不是已经下了海捕文告,要捉拿我们二爷的么”

    隋子云冷着脸道“那也是请他回来配合查问。只是有疑点,却未落实。倘若还有人这么说,你只叫他去巡检司回话,问他是不是真的看见了曹方回杀人”

    曹管事见他不高兴了,一时呆住,正好拿钥匙的仆人赶到,曹管事便呵斥“王四你跑到哪里去了,让隋队正等了这半天”

    那仆人脸上带汗“后院嬷嬷叫我去提了一桶水。”回身开锁,手却抖得很。

    杨仪看他手背上不知被什么划出好几道淡红的刮痕。

    “没用的东西。”曹管事把钥匙夺过来,自己开了锁“隋队正请。”

    他陪笑说着,却并不入内,而是左顾右盼四处打量。

    杨仪见隋子云的脸色有点难看,便问“管事是在找什么”

    “是、是猫,”曹管事心有余悸,他缩着脖子道“杨先生不知道那天晚上简直比鬼还可怕那些猫事发之后,府里叫把那些猫捉了打死,可是那些猫吃过人肉的,凶得很,怎能捉的住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真怕”

    隋子云见他怕的这样“我们自己进去看看就是了,管事不必入内。”

    曹管事如蒙大赦,答应了声,果真定定地站在门口不动了,那仆人王四拿回钥匙,也跟着站在旁边等候。

    隋子云跟杨仪进了院中,这小院颇为寡淡,并没有什么花花草草,只有一棵芭蕉跟假山石立在墙边上。

    杨仪心里升起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一边往内走一边问隋子云“案发那日,可有人看见曹方回逃走比如这院子里的丫鬟”

    隋子云摇头“小曹有点怪癖,他不喜有人打扰,所以这院子只有一个贴身丫鬟荭儿可以随意进出他的房间。”

    杨仪眉头微皱,上了台阶。

    门扇上贴着衙门的封条,隋子云揭了下来,将门推开。

    杨仪刚要迈步,突然捂住口鼻。

    隋子云道“我忘了提醒你,这里的气味很不好闻。”

    这已经不是好不好闻,而是极为难闻,杨仪想了想,仿佛跟魏家村那地窟里的气息不相上下,都可以把人熏毙。

    她咳嗽了声,迈步向内。

    曹方回的房间,善乏可陈。

    明明是有头有脸的曹家二爷,这房间内却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摆设,所有东西都透出古旧之气,只有一张颇大的穿衣镜子显得格外显眼。

    地上铺着的是青砖,杨仪看见有一处血渍斑斑,自然就是案发之时那女尸躺过的地方。

    “那尸首府里的人可认过了”杨仪一边看一边问。

    隋子云在杨仪身后,这房间他来过好几次,不用再多看“不大好认。”

    毕竟那尸首的骇人程度非同一般,府内的丫鬟女眷们,尖叫哭闹还来不及,横竖没有一个敢正眼看的,而府内的那些男人们,却自然更是认不出什么来。

    偏这时侯丫鬟荭儿不见了,加上曹方回的房间只有荭儿可随意出入,所以才认定是荭儿。

    杨仪问“隋队正应该是细看过的”

    隋子云没有否认“可惜我看也没有用。”

    杨仪没问他为何说没用,而只是说道“薛旅帅说他相信曹公子,我看,隋队正对他的信任也不相上下。”所以方才曹管事说曹方回杀人的时候,他才明显的失了态。

    隋子云察觉,仓促一笑“毕竟当时大家都好的很。”

    杨仪蹲下身子,望着砖缝间的一点黏腻之物“这是”

    隋子云看过去,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据仵作说,当时十分狼藉,什么碎肉之类的被猫儿撕扯各处都是,这里想必是没清理干净。”

    杨仪想到自己梦中所见,慢慢站起来“我想亲自看看那尸首。”

    隋子云的反应,有点惊讶,但同时又有点欣慰似的,就仿佛原本就想让杨仪去看却又怕她不看、而如今她却主动提了出来。

    那尸首并没有离开曹府,被安置在一处偏僻的院落。

    隋子云跟杨仪出曹方回院子的时候,门口处曹管事正在对两人回话,那两个都是男子,前方一人身材高大,四十开外,身后一人乃是二十左右身材瘦削的青年,面容还算俊俏,只一脸愁容。

    隋子云道“前面的是曹家长房大爷,后面那是二公子,对了,我没告诉你曹方回是二房的吧”

    杨仪摇头。隋子云道“待会儿再说。”

    两人出门,跟曹家大爷二爷寒暄了会儿,曹大爷道“我刚听说薛旅帅回来了”

    隋子云道“今日才回。”

    曹大爷道“这下我们这案子可以水落石出了,不管如何,请旅帅尽快查明,也早点儿把我们家里那晦气东西拿去烧了吧。”他指的当然是在偏院的那女尸。

    隋子云淡淡道“曹爷莫急,该有的终会有。”

    两人说话之时,那曹二公子却频频地看向杨仪“这位是”

    隋子云道“这是杨先生,是我们旅帅的客人。”

    杨仪不是很喜欢曹二公子那种闪烁的眼神,便只微微颔首。

    隋子云又说了要去看尸首的事,曹大爷有点意外,却也没说什么,只大声道“王四带隋队正前去。”又对隋子云道“隋队正见谅。我是实在见不得那玩意儿的,再多看几眼,我也要见鬼了。”

    往后院去的时候,隋子云对杨仪道“原本小曹跟他弟弟不是在这儿长大的,他们人在外地,是来投奔曹家长房,后来小曹做买卖极出色,才在这曹家里有了立足之地。”

    “怪不得这两位爷对于曹方回的下落仿佛不甚关心那二房这里,只有曹方回跟他的弟弟曹墨”

    “是啊,虽说他买卖做的不错,也攒了些家产,可始终不如长房鼎盛。”

    “曹家长房这两位,都成亲了”

    隋子云道“是,曹大爷一儿一女,曹二公子去年才成亲的,少奶奶据说也有了身孕。”

    杨仪琢磨着曹二公子那眼神,心里疙疙瘩瘩地,这时前方的王四放慢脚步“就在前头了。”

    隋子云因为跟曹方回有交际,自然也认得王四,便随口问道“王四,你是跟在你们主子身边的,你对荭儿自然不陌生,也见过那女尸,又是你帮着搬运到这里来的,你可认得到底是不是荭儿”

    王四的脸色一变“是、是吧他们都说是,小人也没太敢看,多半就是了。”他的语气从迟疑,到逐渐确信似的。

    隋子云就也没再问。

    王四拿出一串钥匙,匆匆找出一枚,刚要开锁又发现不对,赶忙换了另一个,嘴里道“他们都不敢来看,官爷们又说不许叫人随便来看,所以才都上了锁。”

    杨仪看到这条过道好似不大有人来,地上的石砖有好几处都碎了,墙边跟石缝中中长出许多野草。

    除了这边一个院子外,前方还有一处院落,门前也有些乱草丛生,显然也是个荒废之所。

    门打开,王四松了口气,把钥匙小心收起。

    隋子云先迈步向内。

    杨仪在后,却见这院子果真荒芜的很,地上的草都有小腿高,只有中间的石甬道还好些。

    前方的门扇窗扇,窗棂纸破了无数,被风一吹,哗啦啦的平添恐怖气氛。

    隋子云先走到门口,把门推开散散气味。

    屋内的地上,放着一扇长门板,如今板子上盖着很长的白布,可是靠近头脸的地方,白布上血渍斑斑,显然是底下的血殷了出来,可见伤之惨烈。

    隋子云望着那被白布遮住的尸首,想说点什么,却只低头。

    杨仪屏住呼吸。

    她想到梦中所见,其实也有点恐惧,担心自己到底能不能亲眼面对这幅场景。

    大概是察觉她的犹豫,隋子云道“先生还是不要看脸了吧,反正也、看不出什么来。”

    他是亲眼见过这尸体头脸的骇人程度的,连他这种见过残肢断骸的人都受不了,万一把杨仪也唬出个好歹来谁给薛放治眼睛。

    还是谨慎些好。

    杨仪暗暗地拢了拢手,终于听从隋子云的话,只把盖着尸首的白布下摆掀开了些。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僵硬发青的手。

    杨仪只看了一眼,眼睛便睁大了,她缓缓蹲下身子,毫不避讳地将那只手握住。

    隋子云吃惊地望着她的动作。

    杨仪翻来覆去地把这只手看了会儿,猛然起身,一把将盖着尸首的白布全部掀开,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