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二更君

小说:再生欢 作者:八月薇妮
    康逢冬呼吸已极为微弱, 有时候长长地出一口气,迟迟无法回吸,有时相反。

    在薛放杨仪他们赶到之时, 那看护的大夫几次以为他已经无救了。

    杨仪连脉都不用诊, 一眼便看出他脸上已经泛出了死气。

    被刀刺中左肾导致康二公子出血太多,能撑这么些日子已经是极限。

    她叫大夫扶着康逢冬坐起, 低头从花布袋里掏出自己的针囊。

    取了一支银针,杨仪有些犹豫。

    薛放道“怎么不动手”

    杨仪迟疑,终于又从袋子里翻出一颗朱红色丹药塞进康逢冬口中, 这才复在康逢冬的人中上针入。

    顷刻,康公子的眼皮动了动, 仿佛将要苏醒。

    杨仪俯身“二公子,可能听到我说话”

    唤了两遍,康逢冬睁开眼睛“你”

    “我是巡检司的大夫,二公子你的伤势太重, 请恕我无能为力。”

    康逢冬半垂下眼皮“无无妨。”声音却极为地低微, 不凑近了几乎听不见。

    杨仪道“府内那夜发生的事情,尚有许多疑点, 周旅帅急欲查明真相。我如今有一法子,可以让公子有片刻的清醒, 但施针之后,公子恐怕就所以要先问公子的意思,若康公子愿意, 我便即刻为公子施针。”

    身后周高南以为她已经做完了, 还惊讶如此简单,听了这句才知道她还未动手。

    可如今康逢冬这样子,人人都知道活不了, 何必跟他再说这些呢。

    周高南一急“杨”正要上前,却被薛放拉住。

    康逢冬久久无声。

    他如死灰的脸上也毫无反应,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周高南着急地看看薛放,假如康逢冬就这么死了,那连最后的机会可都没有了。

    可薛放仍是向着他摇了摇头,竟是叫他不要上前打扰。

    “二公子,我知道姨娘在府内必定受了许多委屈,”杨仪轻声说着,想起周高南说过姨娘跟姑娘还要夜晚挑灯做女工,堂堂县衙没有厨娘还要姨娘下厨,这是把姨娘当作奴仆来使唤,“连同二公子跟小姐也是同样,一切的发生必有缘故,难道在这时候二公子都不想把真相说出来么”

    就在杨仪说完这些后,康逢冬的手指弹动了一下。

    然后他气若游丝地道“你、你施针吧”

    薛放微微吁了口气。

    周高南看看杨仪又看看薛放,肩头一沉“真是吓死我也。”

    杨仪叫大夫把康逢冬扶住了,重新抽针,在康逢冬的头顶神聪四穴、前后左右四处缓缓针入。

    她低声道“针灸四神聪,可叫脑中暂得清醒。康公子你会慢慢想起发生过的事。”

    又取了一枚银针,却在康逢冬两眉之间的印堂穴“如此,可以凝聚精气元神。”

    第三个穴道,却正是头顶的百会穴。

    那大夫小声说“百会穴直通头脑,此穴道乃是诸阳之会,百脉之宗。”

    “正是,”杨仪缓缓地将针刺入,“百会穴是头上阳经交汇之处,针灸此处,可以开窍醒脑,最快之间补益阳气。”

    大夫欲言又止,针灸他自然不陌生,但是杨仪所刺的这几处穴道,都是人头上的要紧大脉,对于针灸的深度要十分谨慎的把握。

    可他发现杨仪的针,入的比寻常的手法要深怪不得事先提醒康逢冬。

    就在杨仪停手之后,康逢冬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本来垂着的头慢慢地抬了起来。

    方才几乎已经涣散了的眼睛,重新有了光彩。

    他的目光转动,看向面前的杨仪“你就是大夫。”

    “杨易。”

    “杨大夫,”康逢冬唤了声,忽地问“我弟弟呢他可还好”他第一个问的竟是康安。

    “小公子如今被周旅帅收留在府内,请放心。”

    康逢冬的脸上逐渐神采奕奕起来,就仿佛是一个极正常的人。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光返照”。

    “周旅帅,多谢了。”他向着周高南颔首示意。

    周高南一时竟不知如何应付“啊不用二公子,我也很愿意为康知县尽一份绵力,当然,关于康知县之死,还请二公子尽量告知我们真相。”

    康逢冬自知必死,脸上是很坦然的神情“父亲,是我杀的。”

    这话一出,周高南几乎跳起来“什么你”

    他不敢相信,但却知道康逢冬在这时候没必要说假话,他克制情绪,艰难地挤出一句“为什么”

    康逢冬的面上露出些惘然之色“为什么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那天晚上,吃过晚饭之后,我在书房内看书,突然间”

    那夜小风,父亲书房方向传来了刷刷的人面子树叶响动,时不时还有被吹过来的树叶,有的扑在窗上,有的打门前滚过。

    康逢冬心中焦躁,他不喜欢这些总是会哗哗作响的树,可惜父亲喜欢。

    “什么时候看都砍掉了干净”他喃喃地骂了句。

    就在这时,窗纸上刷拉声响,康逢冬不以为然地抬头,突然吓了一跳

    那窗棂纸上,竟慢慢地浮现一个可怕的鬼影,看形状仿佛是个诡异的大蜈蚣,两边的腿爪尖锐的像是镰刀的形状,它贴在窗纸上爬来爬去,发出低低的咆哮声,就好像在找能够进到内室的空隙

    康逢冬大叫了声,把手中的书扔了出去

    那大蜈蚣受惊,刷地不见了。

    康逢冬惊魂未定,正要壮胆出去看看,不料却发现屋门口处,有一团小小的黑影,此刻正在迅速舒展、变大竟又是一只极大的蜈蚣,挥舞着锋利的爪子向着他扑了过来。

    康逢冬大叫跳起,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先前藏的一把解腕尖刀,胡乱挥舞。

    那些蜈蚣仿佛害怕,尽数后退,康逢冬趁机从屋内跑了出去,但身后刷刷声不绝于耳,他回头一看,是那些蜈蚣正紧追不舍。

    康二公子连滚带爬,慌不择路,竟是往前衙而去,不料才到角门,就见一胖一瘦两个鬼面在自己面前挡路,他想也不想,奋力挥刀。

    温热的血喷到他脸上,这让他有一瞬的呆怔,康逢冬倒退,不知所措,突然想起他生母二姨娘的房舍不远,他便赶去找姨娘。

    谁知才冲进母亲房中,迎面又是一个青面獠牙向着自己诡笑的鬼怪,张开手要掐他,康逢冬跳上前一刀插死。

    他昏头昏脑进到里间,却见姨娘坐在铜镜前,二公子急忙赶过去,要跟母亲说起方才的惊魂,不料那人转头,白衣散发,竟也是一个女鬼他忙将刀挥了过去。

    此时他已经杀了四个人,已经不是那么清醒了,踉踉跄跄出门,抬头看到前方康逢春的院子。

    一步一步,康逢冬走到那屋前,敲门。

    小厮来开门,突然看见他的样子,厉声大叫,在康逢冬的眼前,却仿佛是个恶鬼正在冲着自己张开血盆大口,他疯虎一样将小厮杀了,上台阶进门“大哥”

    连叫了几声,没有人答应,他浑浑噩噩向内,隐隐约约看到眼前一个血池,里头泡着个赤身的白脸鬼,他本来想上前,可见那鬼已经死了,便没再理会。

    再往后,是两位姑娘的院子,康逢冬听到其中一个房间内传出咯咯的笑声,他循声而去,先是杀了个正不知为何在里头乱跳乱叫的小鬼,又看向他的姐姐康夏。

    她已经不是康大小姐了,两只又长又锋利的鬼爪,把脸划得血肉模糊,她却丝毫不觉着疼一样,咯咯地笑“我是不是很美这是段家妹妹送我的上好的胭脂”

    她把血抹在脸上,满脸陶醉。

    康逢冬一步步靠近,她仿佛察觉不对,脸色开始变,扭身想逃,却给他一脚猜中了后背,一刀两刀三

    最后是康昙夫妇的房间,康昙不在卧房,只有大太太跟一个贴身丫鬟。

    两个人在灯下不知说着什么。

    康逢冬摇了摇头再看,窗户上那剪影却又发生了变化,大太太的样子,竟像是一只吐着芯子的毒蛇,康逢冬猛地后退一步,本能地想逃,但看见手中的刀,又想到自己已经杀了几个鬼。

    何必害怕他们,今夜他就要斩妖除魔。

    于是一鼓作气冲了进内。

    他拼命一顿砍杀,终于把那蛇怪砍死,芯子都给他砍掉一半,他高兴极了,觉着自己如此英勇,该去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

    康昙的书房里,传来朗朗的念诗的声音,康逢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书房跟卧房有相当一段距离,他刚拐弯,隐约瞧见院子里角门处人影一晃,看着十分眼熟。

    康逢冬本想追上去,可影子已经消失,他便没再理会。

    他来到康昙的书房。

    “冬儿,你来的正好。”康知县看见了他,兴高采烈“你来看为父写得这首诗如何”

    康逢冬诺诺,却惊见父亲探向自己的手,竟是一只血淋淋的露着森森白骨的鬼爪

    他一惊,猛地抬头看向康昙脸上。

    康昙呵斥“为何不答哼,就知道你也跟你大哥一样,总以淫乐为要而不思进取,若你们没有丝毫潜心向学的毅力,将来如何出人头地给我拿戒尺来”

    他的脸随着声音的逐渐严厉也开始变化,在康逢冬眼里,就好像是一个鬼怪,它戴上了康知县的假面,而要来谋害他。

    随着康知县越发疾言厉色,康逢冬终于忍无可忍“把我父亲还回来”他大叫着,一刀扎了过去。

    康二公子说的很快,似乎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一瞬间就把这若干人命的死都交代了。

    快的叫人喘不过气。

    室内死寂,就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知该怎么继续的时候,有个声音冷静地问“那么,是谁伤的你”

    康逢冬看了眼站在杨仪身后的薛十七郎,没有回答。

    他闭了闭双眼又睁开“我不知为什么会做这些事,醒来后才知道我做了什么。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或许这般日子,完了也就完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他将目光投向杨仪“我是庶子,但父亲对我寄予厚望,十分严厉。我娘更是如此,她最常跟我说的就是叫我争口气,叫我比大哥还要出息,等我出人头地,她就可以享福了。就不用在这家里做牛做马,忍气吞声了。呵现在什么都没了。真真一了百了。”

    杨仪微微吸气“二公子,你可知道那夜你为何会狂性大发么”

    康逢冬摇头“也许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那天的晚饭都吃了什么,二公子可还记得”

    康逢冬刚要张口,突然目光一变。

    他没回答,杨仪就又问道“据说府里的饭食,都是姨娘准备的”

    康逢冬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然后他道“不,不可能。”

    “为何”

    康逢冬突然一把攥住杨仪的手腕“因为我知道,我娘还想着望子成龙,她就算对大房有怨气,也绝不会连我一起害。”

    杨仪看到薛放靠近,忙唤了声“旅帅。”

    “绝、”康逢冬盯着杨仪,突然咳嗽“绝不会的,你记着”

    “我知道了。”杨仪回答,声音温和“二公子放心。绝不是姨娘。”

    康逢冬望着她,慢慢地点点头。

    “多、谢。”当那个“谢”字出口之时,康逢冬骤然松手,整个人往床外歪倒。

    康二公子就这么死了。

    所幸他临死之前,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虽然别人未必会信。

    周高南便对此存疑。

    他疑惑地问“是不是他自己行凶杀人,故意编排出这些鬼鬼怪怪的话来”

    薛放回答“他都要死了,编造这些难道是想临死寻寻开心”

    周高南苦恼“但这么说,岂不是又要往鬼怪上来想了”

    “未必。”

    周高南盯着薛放,十七郎却没有继续。

    忽然周旅帅想到了另一件事“先前二公子都要死了,为什么杨先生迟迟地不给他针灸,还要事先问他同意不同意。”

    薛放道“假如给他针灸后,他也不肯说呢难道你要刑讯一个临死之人”

    周高南努了努嘴。

    “何况,”薛放道“你没听杨易说么,这法子不能随便用,这等于就把康逢冬身体里最后的一点余力都催了出来,等于在催命。在康逢冬没应允之前擅自给他针,不等于亲自送他上路么”

    周高南道“这他本来就快死了,早死一步晚死一步有什么差别”

    “对你我而言没有差别,但对杨易来说,差别很大。杨先生是大夫,不是屠夫。”薛放看着周高南,难得正经地叹道“假如一个大夫会毫无心头芥蒂地转成屠夫,那这世道可真无法可想了。”

    周高南起初不懂,望着薛放的脸色,略想了想“十七,怎么觉着你好像比先前高深了不少呢。”

    薛放才要笑,又皱了眉,目光不善地“他怎么又来了,这才是真正阴魂不散”

    十七郎指的是俞星臣。

    俞大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大概是才听说他们在此处便寻了来。

    “二公子如何了”迎着周高南,俞星臣问。

    周高南叹道“已经故去了。”倒也没瞒着俞星臣,就把康逢冬招认的那些话都说了。

    “鬼怪”俞星臣面色凝重,喃喃“不,这不是闹鬼。”

    周高南忙问“难道俞大人真查出什么来了是了你说康大人是中毒了,那仵作验证如何”

    俞星臣道“银针试过无毒。”

    周高南嘬了一下牙花子。

    俞星臣却又道“但我确信康大人那夜,确实服用了什么、会让他失常之物。也许,康家之中行为反常的这些人,都是因为那东西导致。”

    薛放抱臂问“可有证据。”

    俞星臣道“书房里那副血字,写得比我高明不少,我本以为是他进益了。但薛旅帅之前一句话提醒了我,所以我回头查看他日常所写的字,才发现他的字仍是那样,只有墙上那副才是最佳的。”

    薛放皱眉“我不太懂这话,这说明了什么”

    周高南附和。

    杨仪正从屋内走了出来,突然看见俞星臣也在廊下,本要避开,听他说到这里,却到底站住了脚。

    俞星臣也看见了她,却仿佛没在意似的,道“古有李白斗酒诗百篇,这便是酒力的功效,另外王羲之写兰亭集序的时候,也是因酒力之故,在他酒醒以后曾又写过多次,但都不如当时所写的那篇为最佳。”

    薛放有点心不在焉。

    周高南问“我似乎有点明白了,俞大人的意思是康知县是在某种、东西的作用下,才写得比你更好,还有么”

    俞星臣道“还有就是王维的那首诗,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这是写的阴天细雨,白昼之时的情形,照理说他绝不会在晚上兴致勃勃的题这一首,而他之所以会如此,那就是在当时的情形下,他已经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也分不清他当时挥洒写意用的是笔墨,或者是他自己的血肉之躯。”

    薛放抬眸看向门口那道静止的影子。

    俞星臣说完,失落地吁了口气“棘手的是,仵作并没有在尸首上查验出毒。”

    周高南还在发怔,门外一个士兵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旅帅,夫人到了”

    “啊”周高南生得威猛,却仿佛有些惧内,听说夫人来到神情大变,赶紧转头对薛放道“你看你看,我说吧,不回去吃饭,硬是追过来了。”

    他还没抱怨完,就见一个蓝色布帕包头的妇人,银盘般的脸,双眼炯炯有神,她没带丫鬟,双手各提着一个食盒,身后跟着两个孩子。

    那两个娃儿不过六七岁左右,活泼可爱,蹦蹦窜窜地,一看到薛放,叫道“十七哥哥”争先恐后地跃下台阶,上来把薛放一左一右、一人一个大腿地抱住了。

    周高南则早迎上去,又骂士兵“怎么也不帮着你们嫂子”

    那妇人正是周高南的妻子淑娘,她笑道“他们倒要帮,只是这里头有汤,我怕他们弄洒了反而不好。谁叫你们这些人三番两次的催都不肯回去少不得我走一趟。”

    薛放被两个孩子绊住动弹不得,只得向着妇人俯身“嫂子。”

    淑娘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舒眉展眼地大笑说道“十七真是越发出落了,人家是越长越糙,你倒好,比个美人儿都不换你要再这样,只怕这天底下就没配得上你的姑娘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只怕薛放得奉送两个拳头,只是听着妇人这般大笑说着,他也只是笑笑,又去揉搓那两个挨着自己的孩子。

    这时侯淑娘也看见了俞星臣,以及门口的杨仪“哟,这都是跟你一块儿来的”不等薛放回答,她又道“不要紧,我带的东西多,够吃的”

    周高南帮手,将食盒里的东西都摆了出来,又问“你做什么亲自来,待会儿我们自回去了。”

    “我听你的,我的东西搁到明天只怕也没人吃。”淑娘的声音痛快爽朗,“谁不知道康知县的案子棘手,一旦忙起来哪里有坐下吃饭的功夫饿坏了你不要紧,十七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叫他吃点儿我们家里的饭”

    周高南讨好地“还是娘子想的周到,真是我的贤内助。”

    淑娘哼了声“少拍马屁。”说着回头招呼薛放众人进内吃饭。

    周高南突然想起来“你把大的二的都带了来,那么康家的小安呢”

    提到这个,淑娘皱了眉。

    周高南吓一跳“不会有事吧”

    此事拉着薛放手的那个大点儿的孩子稚声嫩气地叫道“小安原本好好的,娘做了饭,要我们先吃,他不知怎么就大哭起来,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淑娘也说“多半是我做的饭菜不合他口味,本来要带他来的,又怕他到了这地方更加不适应,就叫王嬷在家里看着他了,放心吧。”

    周高南安心,又道“娘子做的菜可是天下一绝,他小孩子自是不懂,也许是看到什么别的了吧。”

    淑娘道“我也不知道,回头我再好好哄哄问问他就是了十七,快叫着你的人一起来,这菌子汤趁热喝才鲜美,冷了就不好了。我很费了心的。”

    薛放把两个孩子提溜着过了门槛,俞星臣在外头踯躅着想走,周高南心想大家都在,独独把钦差大人踢出去有点儿不像话,便招呼道“俞大人,若不嫌弃,且用一些。”

    薛放没出声,因为他知道俞星臣多半不会留。

    不料俞星臣那边转身之时,突然跟想到什么一样,又回来了“那我就叨扰了。”

    薛放大为意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淑娘却笑吟吟地,看看俞星臣又看看杨仪“你们中原地方就是出人物,我今儿一次见了三个难得绝色的,这是什么缘法。”

    薛放嘀咕“孽缘。”

    周高南嗤地一声,赶忙推他。

    幸而淑娘没听见,她极麻利地给每个人盛了汤“快尝尝,这菌子是挑时节才有的,你到别的地方未必吃得到。”

    盛情难却,薛放喝了口汤,果然清甜鲜美,他赶忙招呼杨仪“呆站着做什么,快来喝汤”

    杨仪盯着他捧着的汤碗,忽然问淑娘“夫人,当时康小公子是不是见了这个才哭的”

    淑娘愣住,她本来没留意,被杨仪一提,琢磨着道“说来,我先做好了别的,他都安安静静,只是这道汤弄好的时候才”

    薛放不明白,端着汤轻轻地吹,准备趁热再喝一口。

    俞星臣反应最快,目光投向薛放,望着十七郎津津有味喝汤的样子,窒息。,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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