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二更君

小说:再生欢 作者:八月薇妮
    王蟾睁开双眼。

    在看见杨仪的时候他愣了一会儿, 直到薛放闪过来把杨仪挡了挡。

    王蟾看见薛放,即刻就要挣扎。

    杨仪忙安抚“不要动,我刚才给你喝了药, 你且静静地躺一躺。”

    她的声音低而温和,王蟾忐忑地将目光投向她“你、你是”

    俞星臣在旁道“她就是太医杨家的杨大小姐。”

    之前小梅等捉到王蟾的时候, 他就在医馆里偷偷地找大夫, 俞星臣看了出来,这个人是想“活”的,如今只要告诉他杨仪的身份,他必定会倍觉安心。

    “你就是杨大小姐,”果真, 王蟾的脸上透出些惊喜激动之色,“这是真的”

    薛放道“少废话, 这还能有假要不是她,你能好好醒过来”

    王蟾惴惴“是、是”又仿佛想起什么般,忙道“我没杀人”

    杨仪道“你为什么总说你没杀人你不要着急,这两位大人都是明察秋毫的, 绝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你慢慢地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就行了。”

    “好、好”王蟾答应了两声, 又看向她“杨大小姐,我我一直头疼, 我、我是怎么了”

    杨仪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按照她如今对于人脑的所知,她无法保证王蟾的生死。

    唯有一点,他现在的这个情况,注定活不了太久。

    但如果冒险将银针拔了出来, 要么是他立刻会死,要么疯癫或者苟延残喘而死。

    不管怎样选择,王蟾似注定活不了。

    薛放不晓得杨仪心里的想法, 只等她自己回答。

    俞星臣却看了出来,他便替杨仪说道“你先不要想这个,你方才喝了药,觉着如何是不是比先前好多了治疗的事情交给杨大小姐去做,而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们,把你知道的全说明白,懂吗”

    俞星臣这是摆明了稳住王蟾,不然叫他知道真相,恐怕绝不会乖乖配合。

    王蟾被他高明的话术迷惑,自以为是有法子救治的。

    稍微试了试,果真头疼的不那么剧烈,喜悦道“我真的好多了,多谢大小姐”

    杨仪脸色肃然,眉头微蹙地看了俞星臣一眼。

    俞星臣看出她眼中的反感、大概还有一丝不忍,但对于他来说,王蟾既然注定必死,那就得叫他死的有点价值。

    薛放道“那快说吧,都等着呢,你赶紧交代,我们有了线索,也好去捉拿真凶。”

    王蟾听到“真凶”,知道他们不是怀疑自己,便道“好好,我说。”

    这王蟾确实是个读书人,有一次聚会之中认识了泗儿,顿时一见倾心。

    可惜他的家境并不算豪富,而且家教甚严,不许他流连青楼。

    他只是得空就去寻芳楼外徘徊,偶尔望着泗儿的房间门呆呆地打量一阵子。

    那天,王蟾照例到了寻芳楼后巷,正在发怔,后门却给打开,一个面生的婢女帕子掩着口向他笑“整日只管看,有什么意思,你想见泗儿姑娘,进来就是了。”

    王蟾本来不敢。

    那婢女哼道“没用的东西,大好的机会在跟前却不上道儿,真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王蟾闻言,鬼使神差地跟她进门“是泗儿姑娘要见我”

    婢女道“你猜呢。”

    王蟾道“我我的钱不够。”

    婢女嗤地笑了“谁跟你要钱了一个读书人为何如此铜臭。”

    王蟾听她说话有趣,不由放松下来“泗儿姑娘知道我竟叫姐姐找我”婢女道“公子一表人才,整日窗下呆看,泗儿姑娘自然看得见。”

    王蟾想到自己竟然入了寻芳楼花魁的眼,心里不由有些窃喜,一时飘飘然。

    说话间门,两人走到一重院子,婢女道“公子在这里坐一坐,我去请姑娘来。”

    王蟾见桌上放着一个茶盘,里头有茶有糕点果品,更是喜出望外。

    眼见婢女去了,他便自己斟了一杯茶,吹了吹,清香扑鼻,醉人心脾,顿时一饮而尽。

    不过,就在喝完了茶后不久,王蟾意识逐渐模糊。

    等他醒来后,人已经不在寻芳楼了,他在寻芳阁后巷的一堆杂物之间门躺着。

    天色仿佛有些暗淡,后巷静静无人,王蟾只觉着头疼如裂,撑着起身,发现十指上血迹斑斑,有好些划伤似的,但他竟不知发生何事。

    摇摇晃晃地起身,才慢慢出了巷口,便听到寻芳楼里一阵惨叫。

    王蟾猛然回头,意识到出事了,他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已经乱成一片的寻芳楼,依稀看到一楼处人影闪烁,有人在叫“泗儿姑娘被害了”

    王蟾失魂落魄,头也不回赶紧逃走,幸亏他离开的早,无人察觉。

    当天晚上,他便发起高热来,做了许多诡异可怕的梦境,其中就有他自己手持利刃,将泗儿屠杀的凶残场景。

    最让王蟾吃惊的是,在杂乱的梦中,他干那些事的时候,丝毫不觉着惧怕,甚至带着无限快意,就好像在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场景逼真的叫他真假难辨。

    这日早上他醒来,头越发疼,他心惊胆战,不知如何。

    正他的小厮从外回来,他才知道御史赵世被巡检司拿去之类的话,显然是并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偏偏小厮不识趣地问“公子昨儿去哪了,该不会又去寻芳楼吧,幸亏你没进去,不然也被人当凶手拿了可怎么样。”

    王蟾惊怒,忙训斥小厮,不许他乱说,谁知这么一动怒,头更疼了,王蟾无法忍受,又不想惊动家里人,这才偷偷摸出家门,想找个医馆看一看。

    谁知小梅等正按照俞星臣吩咐找人,王蟾本就心怀鬼胎,自然露了行迹,他又是个没经验的,不等人问就先乱嚷出来,竟似自投罗网。

    听王蟾说完后,屋内三人面面相觑。

    薛放看向杨仪“那杯茶有问题。”

    杨仪思忖“也许那个婢女”

    俞星臣回头看主簿,主簿点头,表示都记录明白了。

    薛放便问王蟾“那个引你进去的婢女,叫什么你可知道”

    王蟾不常往寻芳楼,知道的人有限“没见过,她也没说叫什么。”

    薛放道“那她长的什么样儿”

    王蟾抬手扶住额头“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薛放诧异。

    王蟾茫然道“真的不记得了,就好像从来没见过一样”

    他说了这句,又有点不安“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见过这么个人,而泗儿的事又是怎么样我的手上的伤”

    他丢失了自己的记忆,又因为手上的伤跟那逼真的噩梦,让他惶惶不安。

    王蟾怀疑自己就是杀死泗儿的凶手,但内心又极抵触这个想法。

    杨仪方才看过他的手,像是割伤,也有擦伤,好像是在拼命挣扎乱打乱拍之时造成的。

    俞星臣问杨仪“他为何会不记得了”

    杨仪道“多半是银针的原因,记忆的好坏,自然跟脑息息相关。”

    “那可有恢复的法子”

    杨仪道“方才我给他服了牛黄上清丸,又用了参苏饮,外敷了丹皮薄荷散,以清他脑中内热,消肿止痛,但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若想恢复,也得看契机。”

    俞星臣问了个问题“他不知道自己头上被扎了银针”

    那明明一摸就会发现,而且他一直叫嚷头疼,竟一点不疑心

    杨仪道“第一,一般人绝想不到这点,另外,只怕是银针的原因,让他下意识地并不往这方面去想。”

    俞星臣又问“那如果将那针拔了出来,他的记忆是否恢复”

    杨仪看他“你不问若是拔针,他生死如何”

    俞星臣淡淡道“明知道的事情何必再问。”

    想想也是,就算普通人看到头上插进那么长的针,也知道不妙,何况俞星臣可是连云笈七签都看过的人。

    杨仪屏息,旋即一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拔针后果难料,是否恢复记忆同样难料。”

    这是实话。

    毕竟人脑又不是什么不坏的东西,针拔了出来就可恢复原样

    显然不可能。

    可杨仪觉着,如果自己告诉俞星臣拔针就能恢复记忆,他立刻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杨仪知道他职责所在,何况这人就是这外热内冷的性子。

    她也没对他寄予希望,只是本能反感他这样冷绝理智,此刻,一条人命对俞星臣来说,就是一点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记忆。

    就在这两人在门口说话之时,里头王蟾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记得她的声音”

    两人忙都转头,薛放问“她的声音”

    王蟾看向杨仪“她的声音,有点类似于杨大小姐。”

    薛放不寒而栗“胡说什么”

    王蟾忙道“我、我不是说像杨大小姐的声音,只是、只是她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并不很像是小丫头那样、那样嫩。”

    薛放转身,拉着杨仪出了门。

    俞星臣站在门口,眼睛看着王蟾,耳朵听着门外。

    薛放道“你留在这儿,我要往红绡阁跟寻芳楼去一趟。”

    “你想去找这个人”

    “赵世说房间门内有个女子,我们也推断神秘凶手是个女人,如今又出来个婢女,此人既然能在妓院里自由出入,当然不是第一次进出,王蟾虽不记得,那里的人一定知道。”

    杨仪道“你那你去吧,要留意,小心。”

    薛放看她犹疑的脸色,突然意识到她在想什么,便把杨仪又拉开了几步“你不喜欢我去那里”

    “你是公务,又不是去胡闹。”杨仪脱口说了这句,又转开头“平白问这些做什么。”

    薛放笑道“葛副队说他家里管得严,你也要管我管的严些才对啊。”

    杨仪一怔,转开头,板着脸道“快去吧。”

    薛放无奈地看了看她,只得下台阶。

    杨仪等他回身,才又转头目送他的背影,眼神慢慢地软了下来。

    杨仪跟薛放俞星臣忙碌之时,小甘见用不着自己,就跑去跟屠竹斧头厮混,她已经跟豆子也混熟了,见了豆子膘肥体壮之态“越发胖了这才几天”

    斧头道“都怪竹子哥哥,老怕它饿着,宁肯自己少吃肉,也的给它吃。我都吃一块都不成。”

    小甘抿嘴对屠竹道“你自己就精瘦的,反而省给豆子,这不是劫贫济富吗”

    屠竹抓抓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每天少喂一点就觉着它要瘦了。”

    小甘说“我也喜欢豆子,不如给我带府里去养两天吧。”

    斧头忙道“这可不行,我们十七爷晚上睡觉,得叫豆子在他房内呢。”

    小甘吃惊“十七爷多大的人了,难道害怕一个人睡吗”

    “你才怕一个人睡,”斧头叉腰道“我们十七爷这是爱屋及狗。”

    小甘先是发怔,继而哈哈大笑“爱屋及狗,你这斧头怕是疯了,满口胡话。”

    正说着,外头道“十七爷要出门,快”

    屠竹听了,赶紧往外跑去。

    小甘望着他叮嘱道“你慢着些,跟着十七爷谨慎些。”

    屠竹回头跟她摆手“放心。”冷不防脚下差点踩空台阶,吓得小甘从栏杆上跳下来。

    红绡阁这两日已经开张,不知为何,明明出了这等惨事,来往的客人反而更多了。

    毕竟人皆有猎奇之心,那些男人们因事不关己,更加想打听案件详细,尤其是一些隐秘细节之类,竟好像会叫他们格外兴奋,自然纷至沓来。

    这热热闹闹的场景,就好像命案从未发生过。

    薛放传老鸨跟两个素日跟解语交好的,那两个姑娘都正在陪客,其中一个更是被从床上催着下来的,满脸晕红,本不耐烦,一眼看到坐在桌边的薛放,顿时软了半边。

    薛放本想吩咐老关跟小梅来干这事,又不放心,到底还得亲来,此刻却又后悔,虽然这些女子不至于敢对他做什么,可那种眼神已经够受的了,就好像要把他扒光。

    她们又是干这个的,不像是之前在白淳府里的万蕊儿还算有点收敛,若瞪她们,她们反而越发喜欢,至于骂她们那更是大可不必。

    薛放使了个眼色,老关便问道“你们楼里,可有来往的外头的女子”

    几人对视了眼,都未出声。

    老关凝视着在场几人,道“跟解语姑娘交往甚密的,若有这号人,不信你们毫无察觉。如今我们参将亲自前来,你们最好有什么说什么,不然,再带去巡检司回话就不好了。”

    其中一个女子望着薛放开口“官爷提这个,我倒恍惚有一次瞧见,解语的丫头鬼鬼祟祟地引着一个人进了她的房间门里。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官爷问解语那丫头最快。”

    老关对薛放道“那丫头因也吓的傻了,之前已经回了乡下。”

    毕竟当时王六身死,以为案子都结了,自然不会再管此处的人。

    薛放道“那女子生得什么模样”

    另一个姑娘嗤嗤笑了几声“过去多久了谁能记得清楚。”

    薛放道“死了两个花魁,你们好似并无兔死狐悲之意。”

    姑娘摇了摇垂在胸前的发丝“什么兔死狐悲,死的就死了,我们可还要吃饭。官爷如果真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不如也照顾照顾我们。”

    老关喝道“还不住口再敢冒犯,立刻掌嘴。”

    姑娘见老关黑了脸,才哼了声“总之我们不记得,有本事你们自己查去,还说已经结案了,解语的尸首都埋了,如今又跑出一个凶手来,又白死了一个人,你们却对我们使厉害。”

    先前那个女子倒仿佛有所触动,迟疑着,欲言又止。

    老关又问了其他几人,都说不知道。

    薛放起身往外,之前那调笑的女子扬声道“十七爷,常来呀。”

    老关怒指了她一下,那妓女反而哈哈大笑“别真的还没开过荤吧那更好了姐姐给你封利是”

    薛放到了外间门,微怒,这调笑的若是个男人,早给他一拳撂倒了。

    他定神,吩咐了老关几句。

    薛放上马先行离开,半刻钟左右,老关赶上,对薛放低低地说了几句。

    寻芳楼的老鸨躺在病床之上无法起身,什么黄连温胆丸,人参归脾丸,安神补心丹一直吃个不停,可仍似惊弓之鸟。

    寻芳楼外有士兵把守,楼内一片愁云惨雾。

    薛放先传了泗儿的那个婢女,询问她泗儿是否有跟楼外的女子来往。

    果然有所收获。

    原来泗儿不知在哪里认识了一个少女,每次来见,总是事先约定时间门,婢女就去接应。

    两个之间门的关系似乎有点奇怪,婢女支支唔唔不敢细说。

    不过这一点,跟在红绡阁所得,不谋而合。

    原来薛放看出红绡阁一个妓女似乎有话,只是当着人不便开口,于是他叫老关私下里去找。

    果真那女子单独告诉老关,确实有个外头的少女跟解语相处甚密,解语常常推脱了客人,只说自己休息,其实是跟那少女房内私会。

    只因她是花魁,别人自然也不敢多管她的事。

    但真正看过那少女相貌的,只有寻芳楼的这泗儿的婢女。

    薛放叫把此女带到巡检司,找画师按照她所说的,将神秘女的相貌画出来

    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走,只要画出那少女的样貌,就不愁找不到人了。

    薛放想快点回去,告诉杨仪此事。

    打马往回之时,屠竹突然赶上来提醒他道“十七爷,先前葛副队叫我提醒着您,中午有个约。”

    十七郎猛然想起“我的三十两”

    忙的不可开交,他几乎忘了这件事。

    路口处,薛放左顾右盼,心想着反正那画师画出画像,至少也得一个时辰,不如先趁着这个机会去弄点儿钱。

    于是叫老关带人先回去,嘱咐了几句,薛放按照葛静给的地址,带了屠竹,骑马而行。

    不多时过了南大街,绕过两条胡同,在一家院门前停下。

    屠竹上前敲门“巡检使薛参将有约。”

    里头的人探头一看,连禀报都无,即刻开门请他们进内。

    薛放看这做派,总觉着有请君入瓮的意思。

    只能佯作无事,迈步向内,进了厅内,一个干净俏丽的丫鬟过来送茶,薛放问道“你们主人在哪儿”

    丫鬟道“主人在后堂。”

    薛放问她“你们主人是什么人物,是不是有什么怪癖”

    丫鬟一怔,继而抿嘴笑道“奴婢不晓得,贵客见着就知道了。”抱着托盘悄悄地退下了。

    这“不晓得”,让薛放更不安了几分,他在这厅内左右打量,倒是看到花架上搁着两盆春兰,郁郁葱葱,花苞如箭,养的颇为茂盛。

    能养这样好兰花的,应该不是个歹人吧。

    薛放正恍惚想着,身侧厅内有人笑道“什么时候,旅帅竟变成了给钱就能见的”

    十七郎还未抬头,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如在梦中。,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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