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三更君

小说:再生欢 作者:八月薇妮
    俞鼎推门而入, 只闻到一股似腥似臭,极难闻的气息。

    “大哥”俞鼎踉跄,先奔床榻而去, 却并不见俞鼐。

    此时俞星臣也走了进来, 他循声转头,看到屏风后, 有几个丫鬟的人影晃动。

    俞星臣知道,俞鼐就在那架落地的紫檀镶檀香的百宝纹五扇屏风后。

    俞星臣拉了一把俞鼎,稍微示意。

    俞鼎这才明白,忙要过去, 却又给儿子拦住。

    “父亲稍等。”

    正在俞鼎瞪眼的时候, 屏风后又响起一声痛苦难耐的低吟。

    俞鼎脱口叫道“大哥”

    “无、无妨”俞鼐的声音透着微弱, 但还算能撑得住, 颤巍巍地“你、你们先出去。”

    俞鼎落泪道“大哥如何不听我的话。”

    “叫你出去。”俞鼐似乎在按捺。

    俞星臣忙拉住俞鼎“父亲,且到外头稍候。”

    无奈之下, 俞鼎只得同俞星臣出了门。

    门口处,除了一众清客, 还有两位常来常往的太医, 是给紧急请来的。

    大家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俞鼎心中悲怒交加,还想再骂俞星臣几句, 可这时侯当众给他没脸又有什么用只跌坐在椅子上, 怆然垂泪。

    如此煎熬一般等了大概一刻钟,听见里头有些水声,不多时,房门打开,丫鬟们鱼贯退出。

    俞鼎忙站起身来, 等了会儿,不知所措,俞星臣复轻轻地向内一指。俞鼎才迈步走进房中。

    地上一座之高的青铜博山炉,向外袅袅地散发烟气。

    屋子里有淡淡的沉香气息散开,把原先那股恶臭难闻的气味盖住了。

    俞鼐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擦了脸。

    他半靠在紫檀木太师椅上,雪白的脸上带着一点点水光,闭目养神似的。

    “大哥”俞鼎小声地叫。

    俞鼐半睁眼睛瞥了他一眼,轻声“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非得去闹了星臣回来。”

    被俞鼐训斥似的,俞鼎不敢还嘴,只说“都怪他自作主张,若不叫大哥去看那个什么杨仪,自然万事大吉”

    “住口吧,”俞鼐的声音很低沉,而且无力,但透出坚决“你懂什么。”

    俞鼎讶异。

    尚书大人没有立刻出声,眉头微皱闭目养神,又过了片刻“我既然选择了服这药,生死有命自是天数,莫说我现在还有一口气在,就算真有个万一,也是跟他们无关。”

    “大哥慎言”俞鼎一撩袍子,跪在地上,“若大哥有个万一,我必叫这不孝的小子自裁谢罪 。”

    “啧”俞鼐眉头紧锁,像是极其无奈。

    俞鼎跪倒,俞星臣自然也跟着跪下了。俞鼎转头道“你还不跟你伯父谢罪”

    没等俞星臣开口,俞鼐垂在椅子边儿上枯瘦的手轻轻一摆。

    俞星臣见了,便道“伯父,要不要请大夫来号脉”

    “嗯。”俞鼐先是答应了声,又喃喃道“可惜那女娃子不能来”

    俞鼎蓦地瞪大眼睛,不晓得他这句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要把杨仪叫来算账吗

    此刻俞星臣回身,叫了门口那两名太医进来,俯身给俞鼐诊脉。

    两个人轮番上阵诊断过了,脸上都露出古怪疑惑的神情。

    俞鼎见俞鼐依旧闭眸不语,便忙问“怎样”

    其中一人大惑不解地说道“这说来古怪,老大人明明是服下酒制大黄,复大伤了元气,为何听着脉息反而比先前强了些”他说出这话自己也不信,便拿眼睛看向旁边同僚。

    椅子上俞鼐虽闭着眼,眼珠却动了动。

    另一名太医点头道“是这样的,原先沉而细,如今反倒和缓了些,好像”

    俞鼎也是满脸迷惑“好像如何”

    “好像、是在恢复之中至少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他明明作出了判断,却又不自信,只用疑惑口吻。

    俞星臣还跪在地上,听两人说到这里,唇角不由勾了起来。

    同样唇角微扬的,还有一直闭眸沉默的俞鼐。

    他稍微一抬手,示意两名太医退出。

    两人退下之后,俞鼐才睁开眼睛,先是看向俞星臣,又看向俞鼎“你还不叫你儿子起来。”

    俞鼎吃了一惊“可”

    “糊涂,”俞鼐轻声说了这两个字,才又长叹了声,道“实不相瞒,我确实也对这药起过疑心,尤其是方才几乎就以为自己性命不保了。”

    俞鼎惊心。

    俞尚书说了这句,重陷入沉默,他伤了元气是真的,说两句话必要歇会儿。

    但在气血虚弱的同时,俞鼐却又感觉到一股奇怪的、似乎安适之意。

    要知道,原先不管他服用多少滋补之药,下泄总不见好,而且腹中那股冷寒隐痛从未消失过,始终作祟。

    可是方才他在屏风之后,马桶之上,一番挣扎忍痛,就仿佛连五脏六腑都泻下了似的,心上明明极为恐惧,但身体却一阵奇异的虚空。

    这种感觉,就如同柳暗花明,绝处逢生,虽然俞鼐不知道究竟,但他感觉到了一点复苏似的生机。

    再加上两名太医的诊脉,确凿无疑,证明不是他的妄想。

    俞鼐道“星臣,你起来。”

    俞星臣应了声“是”,慢慢起身,却又一阵头晕。

    方才他随着俞鼎急赶而回,心弦又一直紧绷,加上病体未愈,几乎站立不稳。

    俞鼎忙把他扶住“怎么了”

    “无事,只是起的太急了。”俞星臣回答。

    俞鼐缓缓地吁了口气“我想,杨仪开的药确实不错当然,此刻下定论为时尚早。只是你父亲不该惊动你,把你又带回来你且先回去吧。”

    “伯父”俞星臣不太放心。

    “不必挂念我,”俞鼐又抬了抬手指“安心办差。”

    俞星臣明白了,低头应承,向后几乎退到门口,才转身出外。

    出了门后,俞星臣略一忖度,招手叫了跟随俞鼐的贴身管事。

    低低询问了几句话,那管事面有难色,可还是回答了。

    俞星臣拧眉,终于点头道“好生伺候着。”

    往巡检司的路上,俞星臣几次想要前去杨府,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他是跟着俞鼎骑马回来的,此刻人在马上,有些晃晃悠悠。

    灵枢眼见不对,跳下马冲上去“大人”

    他及时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俞星臣,俞星臣也总算回过神来。

    所有眼前心底的泡影烟消云散,俞大人这才醒悟自己是在马上。

    皇宫。

    江太监觉着自己好像是被挟持了,虽然心里并不为这种挟持而觉着愤怒或者屈辱。

    反而有点乐在其中。

    少年抱着他的胳膊,甚是亲昵地靠着他。

    江太监嗅到薛放身上清新爽快的气息,似乎还有点儿汗气。

    太监们对味道是很敏感的,通常会嫌弃来嫌弃去。

    可薛放是个异类,十七郎身上的那点汗意跟飒飒清爽之气交织,是一种少年特有的好闻气味。

    江太监半是受用半是“恼怒”地“你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薛放笑道“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干吗像个大姑娘。”

    江太监觉着自己的脸开始发红“薛十七放肆”他声音一提高,尖尖地有点大姑娘的意思了。

    幸亏快到了皇帝寝宫,薛放总算肯把他放开。

    江太监像是大梦初醒一样,开始痛斥“薛十七,你也太可恶了,真是无法无天,不是说叫我先行禀告,皇上许你进内你才进内的你这样绑着我似的进来,你是想害我呀”

    薛放拍拍他的肩膀“要是皇上怪罪,你只管把我顶出来就行了,放心,有什么罪名我会担着。”

    江太监一下子闭了嘴,他看出薛放这句倒是真心的。

    正在这时,寝殿门口有一行人正走了进去,江太监一怔“是褚统领”

    薛放定睛“还有朱弘走”

    江太监一把拉住他“说好了叫我禀告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说我不讲义气,你好生等着,我先去禀明,既然是跟我进来的,好歹谁也不能出事。”

    殿上。

    褚统领带了几个禁卫入内,都是先前截杀刺客有功的,今日皇帝要论功行赏。

    朱弘站在第一个。

    虽然说是论功行赏,皇帝却并没有很在意,他仿佛有点精神不济,始终耷拉着眼皮。

    略说了几句,便叫魏公公将赏赐的东西送上来。

    魏公公见皇帝意兴阑珊,便道“此番众位护驾有功,皇上十分欣慰,各自赏赐宫钱十枚,贡缎两匹。朱侍卫为头功,加赐五品武官袍服一领。”

    朱弘跪地“叩谢皇上隆恩。”

    魏公公将那领袍子捧了,亲自送到他的手上,又回身去取宫钱。

    就在这时候,只听有个声音吼道“小心”

    魏公公愣神,面前跪着的朱弘却陡然起身,他一把攥住魏公公的肩头,右手向前一挥。

    “嗖”地一声响,朱弘袖底一点寒光向前急射而出,直冲前方龙椅上的皇帝。

    魏公公猝不及防,灵魂出窍。

    可就在朱弘袖口寒光射出之时,一样东西同样飞过来,正好跟那点寒光撞在一起。

    只听“叮”地一声响,那寒光失去了准头,竟是擦着龙椅旁边落地,旁边的宫女低头一看,竟是一枚极薄而细长的柳叶刀

    朱弘见失了手,猛然将魏公公推开,拧眉咬牙,纵身跃上,竟是直奔皇帝而去

    皇帝显然没想到,双眼睁大,惊讶地看着前方。

    就在朱弘快奔到皇帝跟前的时候,褚统领纵身跃起“来人,护驾”

    他的身上也并无兵器,但他的武功显然在朱弘之上,双掌连拍,“彭”地一掌击中了朱弘胸口。

    朱弘如同断线纸鸢般向后跌飞,褚统领跟着直追过去,又是一掌雷霆万钧地击落。

    就在同时,一道身影从殿外掠到跟前,揪住朱弘向后一扔,右掌挥出,跟褚统领掌心相碰。

    朱弘跌在地上,身心俱震,一口血涌上喉头。

    刚要挣扎,就给几个反应过来的御前侍卫制住。

    那边,褚统领双足落地,飞快地看了薛放一眼,才上前跪地道“皇上受惊了,末将有罪”

    皇帝的眼睛动了动,皱眉“褚鸿,这是怎么回事”

    褚统领额头见汗,道“末将失察,不知此人竟狼子野心,妄图刺杀皇上。”

    皇帝道“他不是手刃了之前的刺客么怎么他反而也成了刺客了”

    褚统领咽了口唾沫“这个、末将亦不知缘故,或许等拷问之后”

    “拷问,哼,”皇帝冷笑了声,指着地上的朱弘道“你,给朕说明白,你为何要刺杀朕”

    问了这句,皇帝站起身来,眼神冷厉地“还有你到底有没有同党,有多少同党给朕交代仔细”

    朱弘先前给褚统领拍了一掌,嘴角已经渗出血渍,他瞪着皇帝,冷笑不语。

    皇帝眯起双眼“看样子,你果真是有备而来那么之前死了的那个,也是你的同伙了”

    朱弘恨恨地骂道“狗皇帝,昏庸无道人人得而诛之,我没有同伙,你要杀就杀”

    薛放站在旁边,心中震惊。

    皇帝扫了他一眼,又看向朱弘“你想死朕偏不如你所愿,你企图刺杀朕,岂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要么你交代你的同党,要么就等着被千刀万剐,剥皮萱草。”

    朱弘咬牙冷笑,突然间,一点血渍从他口中渗出。

    皇帝眼神一变“他想寻死,拦住他”

    褚统领上前,一掌将朱弘打晕在地。

    殿上重新陷入了死寂。

    魏公公从地上爬起来,刚才这一摔,伤了他的手臂。

    皇帝的脸色阴沉,像是山雨欲来的天。

    “好啊,真的好极了,羁縻州的特使想刺杀朕,如今连朕身边的人也要如此”皇帝咬牙切齿,来回徘徊几步,像是笼子里的野兽。

    褚统领重又跪倒在地“皇上恕罪”

    皇帝狞笑,又扫了眼薛放“今日若不是十七郎,只怕朕还真的遭了毒手了。”他说了这句,忽然道“不过,朕应该是没传召你吧你怎么会进宫来”

    门口的江太监发抖。

    薛放道“回皇上,臣是因为十万火急,才逼着江公公带臣进宫救驾。”

    “哦”皇帝有些好奇“这么说,难道你知道了此人包藏祸心”

    薛放说道“是俞巡检跟臣,发现那特使被杀的侍从尸首有异,才怀疑到朱弘身上的。”

    “怎么个有异法”

    “朱弘杀死那叫阿嘉的侍从,刀法又准又狠,跟他自己所说慌张无措,大相径庭。推测他是故意将人杀死以立功,趁着皇上嘉奖,顺势想对皇上不利的。”

    皇帝笑了几声“难得,这是你想出来的,还是俞”

    “俞星臣,俞巡检,是他先提出来的。”

    皇帝颔首道“是俞家的那个老三,朕知道,他极聪慧,可见放在巡检司,是放对了。”

    薛放看了眼门口瑟瑟发抖的江太监“回皇上,今日是臣怕宫内出事,才逼迫江公公带臣进宫的,他本不愿意,请皇上莫要怪罪。”

    皇帝一顿,淡淡地“哦,事有轻重缓急,何况若不是他带你进来,朕又如何自处呢。你们都无过,尽数有功。”

    薛放道“多谢皇上。”

    皇帝却看向地上昏迷的朱弘,又看看那几个一同跟他来受封赏的禁军,包括褚统领。

    冷冷一笑,皇帝道“把这些人都带到南衙去,给朕好生的拷问,别叫他们轻易死了,朕要从他们口中得到点有用的。”

    几个禁卫面面相觑,眼中都透出骇然之色。

    那南衙,只要进去,不管有罪无罪,就断不能再囫囵着出来,这对他们而言简直是无妄之灾,灭顶之灾。

    “皇上饶命”

    “我们是无辜的”

    “皇上”

    哀声四起。

    薛放听着皇帝阴测测的声音,心头陡然一寒。又瞥见褚统领苍白的脸,以及众禁卫面如死灰绝望之态,他把心一横,竟道“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转头“哦十七郎想说什么”

    薛放道“皇上,臣请求把此事叫给臣来处理。”

    皇帝蹙眉“你想审问这些人你能成吗”

    薛放道“朱弘行刺,跟羁縻州的特使随从行刺之事,是相关的,何必再分开审问呢臣愿意领受。”

    皇帝笑了几声“十七郎,人家都怕往身上揽事,你倒是不怕那你可知道,万一你查不出什么来,怎么跟朕交代”

    地上的褚鸿,用略带惊疑的眼神看向薛放。

    薛放道“若真查不出来,是臣无能,但凭皇上处置就是了。”

    “好,痛快,”皇帝似乎满意“既然你主动请缨,那朕就成全你,把此事交给你来料理。带他们去巡检司吧。”

    薛放松了口气“是。臣领旨。”

    褚统领配合薛放,叫人把几个禁军押送出宫。

    这些禁军彼此都是互相认得的,自然知道他们多是无辜,如今真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却一个字不敢多说。

    但不管怎样,他们心里清楚,去巡检司,比在南衙强多了,他们宁死也不想进那个阎罗殿似的南衙,被太监们折磨。

    薛放在出宫前,被江公公拉住了。

    “你真是叫我说什么好,”江太监磨牙“看着你聪明绝顶的,怎么又干这样笨的事”

    薛放道“我又怎么了”

    “好好地你又往身上揽什么你还嫌你的担子太轻了”

    薛放笑道“这叫债多不压身。”

    “你还有心玩笑,”江太监啧了声,左右看看“我知道你是不想他们进南衙受折磨,所以才要把他们弄到巡检司的可是,你想没想过后果”

    薛放不语。

    江太监道“朱弘逆反,已经触了皇上逆鳞,皇上摆明是不想这些人活着,你偏偏你自己想想,该怎么交代”

    薛放道“他们若动手了,自然活不了,他们若是无辜的,我便要保住他们的性命。”

    江太监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十七弟哟”

    他忍了又忍,终于低低道“十七,我从不跟人交心,只是你你也太我把你当自己人,才跟你说这些。你可千万别把自己滚进去。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何派我去巡检司盯着,皇上连那个隋子云都不想放过,何况是这些禁军你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有免死金牌,你哪里能够把他们都保下来”

    薛放心头凛然“皇上为何要隋子云死”

    江太监索性尽数吐露出来“这还用说吗狄闻的那个女儿,本是要进宫的,偏是跟这个隋子云皇上的眼睛里可不揉沙子再说,区区一个武官,算得了什么”

    薛放凉凉地说道“我也是区区一个武官。”

    江太监张了张口,终于叹道“你你啊”

    在他心目中,薛放自然跟任何人不同,而且明哲保身。

    但是对薛放而言,他们都是行伍中的手足同僚。

    薛放笑道“江大哥,你放心,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没法儿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无辜送命,事在人为,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我就要尽我所能,替他们周旋周旋。”

    江太监呆呆地看着他,眼睛有点泛红“我竟不知你是绝顶聪明呢,还是蠢呆无极。”

    不过,假如这世上多些似薛十七郎这样“蠢呆无极”的人,江公公想,这个世道只怕还能令人多喜欢些。

    薛放带着这一行人往巡检司返回的时候,巡检司中,灵枢也跟俞星臣报了一个消息。

    灵枢道“三姑娘派了人来,约定”

    俞星臣垂着眼皮,面无表情地听完,问“府里情形如何。”

    灵枢的面上露出一点笑意“听说老大人又见了强,大人,可见那副药确实是极好的。”

    “是啊,那自然是极好的。”俞星臣难得地附和了一声。

    那药本来就是极好的,只可惜,迟了一世。

    柔和微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大老爷的病症,怎样了”

    “仍是那样,未见改善。”他淡淡地回答。

    她试探着提议“吃了那么多滋补的药剂,反而无用,是不是改一改药方子”

    语气过于小心翼翼,仿佛怕他不高兴。

    俞星臣确实有点不快,他很为伯父的病操心,可不管请多少太医,补药一副副的下去,却仍是不见好。

    可虽然如此,大家却一致认为,大老爷能够撑到如今,也多亏了那些补药。

    如今她说什么不用滋补药剂这岂不是痴人说梦,要俞鼐的命吗

    为什么要在他心烦无法的时候,再提这样没用的话,难道太医院所有大夫都闹不明白

    俞星臣转开头,面色淡然,假装没听见。

    他从不红脸,也不肯吵架。

    冷冷淡淡一言不发,就是他的态度了。

    她懂了,在没有多说一个字,默默地退了下去。

    直到此刻,俞星臣才蓦然明白。

    当时那一句“吃了那么多滋补的药剂反而无用改改药方”,确实是她的试探。

    也许那会儿,她就已经知道了该如何用药调治。

    如果他肯接受,也许她就会说出自己想好的解决法子。

    可惜,这才露头的试探就给他冷若冰霜的打压下去。

    想想也是,如果是那会儿,她敢提什么“酒制大黄”,只怕他的反应,会比俞鼎有过之而无不及。

    双溪茶楼上,俞星臣跟俞鼐说自己以性命担保。

    他知道自己没有信错人,虽然先前在府内,听见俞鼐的痛苦低吟的那一刻,他也曾对这念头生出过怀疑。

    但俞星臣暗自庆幸,这次,他没有选错。

    摁了摁自己胸口,那颗心无端端,跳的很急。

    是吗真的没选错吗

    正在竭力平复心绪,外头葛副队飞跑进来“俞巡检你快去看看这十七,说他什么好,又弄了个烫手山芋回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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