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二更君

小说:再生欢 作者:八月薇妮
    扈远侯府。

    昨日, 薛侯爷是过午才回来的,人已经喝的酩酊大醉。

    艾夫人大惊, 薛搵身上有疾, 之前大夫叮嘱过要少饮酒,今日却如此。

    驸马府的人送了进内,才告辞而去。

    薛搵胸口翻涌,甚是难受, 艾夫人命人速准备醒酒汤, 勉强灌了半碗。

    扈远侯吐了一阵, 昏睡过去, 直到晚上才醒来,依旧不适。

    薛放叫斧头来打量了两次,见酒力未醒,只得随他, 何况自己也要养伤。

    到了晚间, 扈远侯总算恢复了几分清醒, 艾夫人叫他喝了汤,又吃了半碗养胃的绵粥, 就问他为何竟喝的这样。

    扈远侯皱眉道“外头应酬的事情,你不用管,只把家里弄妥当就行了。”他说了这句, 又道“对了,今日不是请了那个什么”

    略一想“杨三小姐过来了么你看着到底怎么样”

    艾夫人思忖着说道“若说相貌, 这三姑娘确实是没什么可挑的, 就是看着年纪太小了,不太懂事,当着我们的面儿就跟十七斗起嘴来了呢。”

    扈远侯转头“哦斗嘴”

    艾夫人笑道“可不是么, 她健谈倒是健谈,就是缺了点稳重。”

    扈远侯皱眉“才十五岁,家里又向来宠爱,恐怕是因为这个的缘故吧,不免有几分娇纵。”

    艾夫人“嗯”了声“我看十七本就是个难以管束的性子,倒是该给他找个稳得住的,不然两口子将来谁也不让谁,只管鸡飞狗跳,也不是常法。”

    扈远侯想了想“那十七是个什么意思”

    艾夫人道“我倒是看不出来,回头侯爷或许亲自问他,自然知道。”

    扈远侯道“我听说他今儿回来了”

    “一大早就回了,几乎是杨家姑娘跟二少奶奶才来不久,他就回了,我起初还以为是他听说了,后来才知道不是”艾夫人又忖度道“另外,十七似乎闪了腰、又崴了腿之类的,我也没听真切,打发丫头去问,他只说不妨事。”

    扈远侯就叫人去把薛放叫来,一会儿功夫果然来了,因为昨夜一整宿没睡,今日无事,薛放索性睡了大半天,先前才醒来吃了饭。

    薛放上前行礼,关怀备至地“给父亲请安,您身体没事儿吧好好地喝那么多酒做什么。”

    扈远侯正吃茶,闻言几乎喷了,抬眸看他循规蹈矩的样子“你今儿怎么了”

    薛放笑道“没怎么啊”

    扈远侯拧眉望了他一会儿“那你今日怎地这么早回来了,不去巡检司了”

    “这毕竟是我的家,”薛放叉了叉腰,他消消停停养了这大半天,伤口总算有愈合的迹象,只越发不敢乱动了,“我当然是得回来住着。”

    扈远侯只顾瞪他,几乎忘了吃茶,艾夫人见状便道“十七,你来的正好,你父亲正也有话要问你。”

    薛放道“什么话”

    扈远侯把茶盏放下,清清嗓子“你老大不小的了,自然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我只问你,今儿来的杨家三姑娘,你觉着如何”

    因为杨甯提醒过,薛放才有心理准备,可听他说出来,仍旧哑然失笑“她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

    扈远侯听这般轻飘飘的口吻,问“怎么,你没看上她你”

    艾夫人见他瞧了自己一眼,就起身往外去了。

    扈远侯见她走了,才道“你不是说你心里有人了吗难道不是杨三姑娘”

    薛放愕然,旋即点头叹道“幸亏你没去摆摊算命,不然得叫人打死。”

    “少口没遮拦的,这是对父亲说的话”

    薛放忙又笑道“父亲大人息怒,我这次回来,也正想给您商议这件事,我已经打定主意了,要赶紧去提亲才是。”

    “跟谁提亲你说明白。”扈远侯指着他,着急。

    薛放道“也是姓杨,但不是杨三,是杨家的大小姐,杨仪。”

    “杨”扈远侯疑疑惑惑,才唤了这个字,突然道“杨仪,就是那天在付逍那里见过的杨侍医”

    薛放笑眯眯地说道“就是她。”

    扈远侯张口结舌,脑中拼命回想那日跟杨仪见面的情形先前他进门之时,楞眼看见个相貌秀美的“少年”立在付逍跟前,身着内医院服色,还以为是宫内哪一位太医来了。

    当时付逍跟他介绍说“这位是杨仪,最近受封太医院的杨侍医。”

    又对杨仪道“这就是扈远侯薛侯爷。”

    杨仪本就觉着这名武官的相貌气质,仿佛有点儿眼熟之意,听了这话才知道是十七郎之父,急忙行礼。

    可就算她开了口,付逍又介绍了,扈远侯一时竟还没回味过来那就是“杨仪”,杨家的那位大小姐,好歹彼此又说了几句话后,才恍然明白。

    “可是她”扈远侯震惊地望着薛放“她根本不像是个女子,你怎么会喜欢她”

    薛放一怔“人家就是女子,什么叫根本不像”他觉着扈远侯的话实在可笑“再说,我喜欢她,跟她像不像女子有什么关系按照你的说法,是个女子我就该去喜欢了”

    扈远侯急得一摆手“住口,你你之前说的你心里喜欢的人就是她”

    薛放道“除了她,还有谁”

    扈远侯越发呆若木鸡“可、可你看上了她什么”

    “什么都看上了。”薛放觉着扈远侯问的越来越奇怪了“我不是跟您商议,是来告诉您,我想跟她成亲,所以才回来知会父亲一声,挑个好日子,先订了亲吧。”说到最后一句,他不由又露出了笑容。

    “不约,你当真的”扈远侯不信地追问。

    薛放皱眉“您怎么了我像是在说笑么”

    “杨仪、杨仪杨侍医,杨家大小姐,”扈远侯揉着额头“不行,不行。”

    薛放没想到会听见这两个字“什么不行”

    扈远侯愁眉不展道“这女孩子,又不是正经闺中教养长大的,据说先前流落在外,谁知道经历了什么,如今又跟男人一样在外抛头露面”

    “父亲”薛放没等他说完,便沉声打断了。

    扈远侯抬头,目光变化,终于又道“原先我以为你看上的是杨三,虽然倒也还过得去,没成想竟是杨侍医。你我也难猜你的心,只是这件事情我觉着不妥。京城内那么多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不知多少比她强”

    薛放总算也明白了扈远侯的意思,他盯着侯爷“这么说,您不答应”

    扈远侯叹气“这个不行,另选一个吧。”

    “你以为这是挑菜买衣服这个不行选另一个”薛放盯着他,匪夷所思“我还就看上了她了,这辈子只要她,您要另选,自己选去,横竖别沾我。”

    扈远侯抬头“你又说什么为父也是为了你好,婚姻之事岂是儿戏”

    “你要真为了我好,那就痛快点儿答应,把事儿办了。我自感激你一辈子。”

    扈远侯见他一副不由分说的架势,突然疑惑起来。

    此刻回想那夜在付逍家里所见,薛放一进门就站到了杨仪身旁,而且又迫不及待跟着杨仪去了

    “你莫不是跟她做出什么事来了吧”扈远侯疑惑地问。

    薛放道“什么事”

    扈远侯的眼珠转动“你、你可跟她有过那种”

    薛放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你可真是这也能想的出来”

    扈远侯见他这种语气,这才放心“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什么叫没有就好”薛放十分听不惯这种口吻,简直恨不得“有”给他看。

    扈远侯道“你要是做出来了,这杨家也算有点头脸的,她又是个太医院的人,只怕必须要娶她了,如今没有这回事,自然可以有回旋的余地。”

    薛放怀疑自己听见了什么,他定了定神“父亲,我问你一句话。”

    扈远侯道“你说。”

    “我想娶杨仪,只要她做我的妻子,你答不答应。”

    扈远侯道“这不是儿戏”

    “谁跟你儿戏了。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我不答应。”

    薛放走前一步“真的不答应”

    “不约”扈远侯叹了口气,“一来这杨姑娘的出身不妥,二来,我看她的身体,也不像是个长寿的人,你何必”

    薛放听到那四个字“你说什么”

    扈远侯听他声气不对,蓦地抬头,却见薛放的眼睛都泛了红。

    “我”扈远侯的唇动了动“我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难道不是吗她那身子骨单薄一把,据说又天生弱症,你要为自己长远打算。”

    薛放的手一动,又死死握住。

    他咬牙道“你真该庆幸,你是我爹。”这样的话,他才不能跟他动手。

    扈远侯喝道“十七”

    薛放道“不过就算是你,也不能一而再地在我面前说她。我告诉你,管她什么出身,什么别的,她在心里就是最好的。我的妻子只能是杨仪。别人都不配”

    “别太放肆”扈远侯呵斥了声,又狐疑“你这样跟中邪了似的,难不成是那个杨仪,她用了什么手段勾引迷惑于你”

    薛放窒息。

    他没想到自己会从扈远侯口中听到这些混账胡话,他本该一走了之,但想到以后,竟还是忍了一口气。

    忍了怒气,薛放平静的说道“我不管父亲在外头听了什么流言蜚语,杨仪是个正经人,跟你所想象的不沾边你把她想歪一寸都是亵渎。且她虽是女子,做的却是令许多男人都望尘莫及的事,身体柔弱,可自有无可摧折的骨气,她医术超群,心存仁善身上那么多好处,我看上了她有什么奇怪难道在你心里,只有女人浓妆艳抹,妖娆鬼魅,或者擅长勾引的,我才能看上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不是你想的那么肤浅”

    薛放一口气说了这么些,仍是意犹未尽“我能跟她相识,是我这辈子最幸运之事,我只想求她做我的妻子,做我相伴一生的人没有任何人能取而代之。”

    扈远侯惊呆了,良久不曾出声。

    薛放深深呼吸,单膝放地,又双膝跪倒。

    扈远侯愕然“你、你干什么”

    薛放跪的端正,沉声道“我恳求父亲,求你答应这门亲事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二次求你,第一次你没有答应,这次,就当你为我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吧”

    扈远侯怔怔地望着他“你、你”

    薛搵知道这对十七郎而言意味着什么,他这么恳求,便是铁了心绝不会再更改了。

    “要是,我不答应呢”扈远侯盯着地上的薛放,惊怒交加。

    薛放抬头,双眼通红,有薄薄的泪光浮动“父亲当然知道你不答应会怎样,只是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回来,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到我。”

    扈远侯后退两步“你这个”他低低咳嗽了几声,往后坐回了罗汉榻上。

    薛放盯着他“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答不答应。”

    扈远侯一拍罗汉榻上的小桌“闭嘴”

    “好,好,”薛放心凉彻骨,冷笑了两声“真有你的你唯一能为我做一件好事的机会,你也不肯选,那成你是在逼我。”

    他缓缓起身,转身要走,薛搵怒道“你站住你要去哪儿”

    薛放道“我愿意去哪都成,就是绝不会留在这种地方。”

    “你敢”

    “哦,你能拦我”薛放扭头“这次我就不该回来,大概让你觉着我回来了,你就仍是一位好父亲,觉着能管我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以前管不了,以后也管不了”

    扈远侯道“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你跟你爹反目”

    薛放大笑“是啊,又为了个女人,在你眼里、不管是我娘还是杨仪,都不算什么是不是,可我告诉你,如今这个女人,比一百个你还更重要”

    扈远侯气急,一巴掌甩了过去“逆子”

    薛放没有闪避,脸上狠狠地吃了一记,嘴唇都给扇破了,咸腥的血在唇上蔓延。

    十七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在扈远侯打完后,慢慢地回头看他。

    薛放什么也没说,满不在乎地抬手把嘴角的血迹一抹,冷笑了声,转身向外。

    扈远侯怒道“薛十七你给我回来”

    薛放置若罔闻。

    扈远侯上前狠狠地将他拽住。

    “滚”薛放挟怒摆手。

    扈远侯竟禁不住这般力气,整个被他甩的倒退,身子砸撞在旁边的太师椅上,一阵乱响。

    艾夫人在外听见声响不对忙赶进来,却见扈远侯跌在地上,嘴边呕出血来,脸如金纸,呼吸微弱。

    “十七你干了什么”艾夫人大惊失色,扶着扈远侯呵斥,“再怎么样也是你父亲,你竟敢动手,不怕天打雷劈吗”

    偏偏这时候,外头起了风,一阵阵的闪电乱射。

    电光照在薛放脸上,映出他如雪般的脸色。

    诚然,薛放对扈远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了。

    但他没想过跟扈远侯动手,方才就算扈远侯说了好些关于杨仪的不中听的话,他也仍是忍着。

    薛放没料到自己会把扈远侯撞晕过去。

    紧急请了一名大夫来看,这大夫因听说了了扈远侯“摔倒”,便判定是有了内伤,还恐怕是伤着了肺,这样的话那就十分难治,仿佛绝症。

    艾夫人吓得色变,当场哭了起来。

    薛放在外听着,稍微有点后悔,他知道自己的手劲,那一下子又带怒,万一真的把扈远侯弄得重伤这却是他不想见的。

    屠竹小声道“十七爷,叫我看未必是这大夫说的这样,还是再请个好的来看看。”

    于是又请了一位,这人问起扈远侯是素有喘嗖的旧症,就说是病在肺腑,累积成变,故而咳血,他倒没说是给撞伤了的。

    艾夫人六神无主,却稍微安心,只能先叫人把两副药都熬上,喂给扈远侯喝。

    只因为时候不早了,商议明日再去请太医来给看看,今晚上只能暂且守着。

    薛放回到下榻处,只觉着心里燥热,把外衫都脱了,迎着风站了许久。

    他在担心扈远侯的病情,也在想以后该如何自处。

    本来他打算,今日既然谈崩了,那这个家自然再也呆不下去。他是绝对不会听从扈远侯的看法,去娶什么别人的。

    为今之计,要么是离开京内,要么是自己请人提亲礼聘,可不管哪样,都是委屈了杨仪。

    而以薛放的性子,他心想,兴许可以跟杨仪商议,离开这里

    然而杨甯说的那句话却又刺着他的心,什么“难道要带着她私奔”。

    薛放不愿意私奔这两个字,跟杨仪沾边,但他真想就索性带着她一走了之。

    如今扈远侯还不知怎么样,薛放只觉着满心茫然,此刻他竟很想见到杨仪。

    他只顾天马行空的乱想,冰冷的雨丝打落头上都不觉着,还是斧头跟屠竹发现情形不对,忙冲出去,把他从雨里半拉半拖地劝回了房内。

    是夜,薛放便也发起热来。

    屠竹跟斧头两人,一夜不眠照看薛放。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斧头先耐不住了,也没有跟屠竹商议,自己就带了豆子,叫了个家奴陪着,跑来找杨仪了。

    杨仪赶到扈远侯府,正见到两人狼狈逃窜而出,其中被扶着的一个,略微脸熟,颧骨处还带着伤。

    斧头不知如何。那人却看见了杨仪,惊道“杨侍医”原来此人也是太医院的一名太医,认得杨仪的。

    杨仪忙问“出了何事”

    那太医战战兢兢道“府里的小侯爷简直是病疯了,我连脉还没碰到,就给他掀飞了,瞧我的脸,跑的慢一步还给打死了呢,太过吓人”

    他要走,又不放心叮嘱杨仪“杨侍医,你这身子骨单薄的,哪里禁得住那一拳,趁早儿别进去讨晦气。”

    斧头嚷道“你赶紧走,胡说什么”

    杨仪皱眉,只叫斧头快快领路。

    那太医回头看了眼,叹口气,摇头去了。

    门口的薛府家人望着杨仪,一个个十分惊奇。

    此时,扈远侯因休养了一夜,已经醒了,只是肺腑之间仍是隐隐作痛,十分不适。

    听说薛放病倒,正也暗暗生闷气。突然听说斧头引了个太医服色的人来了,喜出望外。

    扶着小厮走出来,迎面一看竟是杨仪,扈远侯的脸色顿时青了。

    昨夜父子两人几乎反目,又相继发病,说来正是为了此女,扈远侯几乎忍不住要问一句“你来干什么”。

    杨仪却是一如平常,微微欠身“侯爷。”

    扈远侯哼了声。

    斧头泪汪汪地说道“侯爷,我请杨侍医来给十七爷看看那些庸医不中用的”

    扈远侯张口,又闭嘴,只一摆手。

    斧头领着杨仪,几乎拔腿飞奔,豆子也在前头领路。

    小甘扶着杨仪,一边儿怕她受不了飞步行走,叮嘱道“慢些别急。”一边也恨不得快点去见着薛放,很担心他的情形。

    此时在薛放的屋内,屠竹也不敢近身,站在门边上,不知所措。

    方才那位请来的太医才靠近床边,就给薛放准准地一拳撂了出去,吓的头也不回,连滚带爬跑了。

    十七郎病的迷迷糊糊,几乎连屠竹都有些不认识了。方才屠竹上前给他喂水,还给他一把攥住手腕,几乎捏断。

    正在忧虑,听见脚步声响,转头一看,豆子跟斧头在前,小甘扶着杨仪在后,正进了门。

    屠竹一看杨仪,如同见到了救星或者亲人,顿时也委屈巴巴“仪姑娘”,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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