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加更君一只

小说:再生欢 作者:八月薇妮
    巡检司。

    俞星臣先前亲自带人, 到王大夫家里搜查。

    苟七有随手偷拿受害者东西的习惯,俞星臣推测他是不是受了人的启发。

    吴家案发之后,因小两口殒命, 只有两家的亲族来处置。

    别的倒也罢了,吴销之妻的娘家所供述之中, 陪嫁的一样祖传的古铜镜不见了踪影, 当时两家还起了争执,吴族的人坚持说不曾见到此物,生恐赖到他们身上。

    俞星臣将各色案卷阅览于心, 自然记得此事。

    他带了灵枢众人, 从王家一通找, 起初一无所获。

    直到黎明将至,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日光从敞开的门扇射入, 俞星臣站在院中, 突然觉着面前有什么光耀刺眼。

    他蓦地抬头,望着王家的门梁,哑然失笑。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时下的坊间风俗, 流行在门上镶嵌一面镜子, 据说有辟邪的功效。

    所以门上镶着此物,并不稀奇。

    加上先前他们来的时候是晚间,并没有留意这个。

    直到此刻, 俞星臣走近了细看,果然那是一面被改动过的镜子,迎着光,闪闪烁烁。

    俞星臣叫人将它拆下。

    镜子沉甸甸地, 原本被藏匿的边角的花纹也都显露了出来,确实是一枚古镜。

    当俞星臣把这古镜拿给吴氏看的时候,对吴娘子而言,就好像悬着命的最后一根线都断了。

    原来自从那天晚上杨仪去过监牢,说破了她的事,此后,监牢之中的美娘,钱三娘,王娘子,三人哪里会轻易放过她。

    要么是美娘大骂,要么是钱三娘痛斥,要么是王娘子的哭诉就算吴氏再怎么铁石心肠无动于衷的人,受了这样的“折磨”,简直比上刑还要难受。

    本来她还可以支撑,直到看见俞星臣拿出了那面镜子。

    吴娘子本来就对这个看着神鬼莫测的主审官甚是忌惮,被他那双眼不露痕迹的眼睛盯着,仿佛能看穿她所有,叫人没开口先胆怯三分。

    如今见俞星臣把自己最隐秘之物也都找到了吴娘子知道大势已去。

    没有多费什么力气,吴氏招认。

    先前她在吴家做工,因有几分姿色,被吴销看中,她自以为也能成为吴家少奶奶,从此有靠,便跟吴销有了苟且之事。

    谁知吴销喜新厌旧,口口声声说什么“同姓不婚”,他也没有办法之类虚伪的话,到底另娶了他人。

    新奶奶又是个极厉害的,立刻看出了他们两人之间有事。

    吴销之妻眼里不揉沙子,即刻给吴娘子找了个贪吝成性的王大夫,这自然是故意为之。

    本来吴娘子还忍气吞声,谁知乡下的亲人因意外故去,她顿时没了指望,万念俱灰。

    偏那时候,苟七趁虚而入,竟是强暴了她。吴娘子倒也没觉着怎样,毕竟她早已经对此事习以为常,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能如何。

    直到又被吴销之妻辱骂,望着对方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吴娘子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恨意。

    凭什么叫她如此得意那个位置原本是自己的,还有吴销,一对畜生

    吴娘子心里有了算计,便故意勾引苟七,并给他出谋划策,叫他找机会去把主母也玷辱了。

    本来苟七还有点不敢,毕竟他是这家里的家奴,怕闹出来,自己性命不保。

    吴娘子骂了他一顿,又担保无事,苟七色胆包天,被她说动,竟答应了。

    俞星臣说的没有错,那种“只要女人愿意,就能保命”的古怪想法,正是吴娘子提出来的。

    吴娘子的心早就扭曲了,想要让吴销之妻难堪,自然不会叫她好过,而且她痛恨吴销的始乱终弃,正想让吴销看看这女人的真面目。

    果然夫妻两个反目,吴销因想要保命,百般祈求妻子答应献身,却被骂的不堪,吴销愤怒之下砍死了妻子,却又知道自己死罪难逃,激怒之下,便又自戕了。

    这般自相残杀的结局,叫吴娘子笑破了肚皮。

    此后苟七本来惶惶然,出去躲了两日,听到顺天府查说是夫妻琐碎动手互殴,这才松了口气,对于吴娘子很是钦佩,从此事事都听她的。

    然后就是黄家,黄友兴跟钱三娘去求子,吴娘子很看不惯黄友兴那个得意洋洋的贱样儿,摸清楚了黄家的底细,便动了手。

    乃至苏有旺家里,因云娘姿色出众,跟苏有旺小夫妻恩爱非常,王大夫给苏有旺看过之后,回去变本加厉地说了些话,令她嫉恨于心,凭什么只有她过的这般不如意

    方炜跟王娘子亦是大同小异。

    至于王大夫,吴娘子早就厌烦到极点。又听说苟七被擒,她就想了这个法子,故意说有蒙面人作案,就是误导巡检司跟百姓们,一来把自己撇清出来,二来,就如俞星臣之前推断的一样了。

    王大夫是个蠢透了的,素来欺压她欺压的惯了,哪里知道吴娘子的厉害,刀刃从脖子上划过他还不知怎样呢,直到临死那一刻才醒悟。

    苟七从受害者家里所取之物,吴娘子有的知道,有的不知。

    不过,看着俞星臣摆出的那些物件,她的脸色倒也没多少变化,一边辨认东西,一边回想这东西可能是在哪一家的,虽然也有些记不清或者弄错,但对俞星臣来说并不算问题。

    到最后,俞星臣屏退左右,只灵枢在门口。

    他从袖子里掏出那个羊脂玉佩。

    “这个,你可认得”

    吴娘子没看见他从袖子里拿,还以为是跟那些东西一起的,定睛看了会儿,疑惑地摇头“我从未见过这个,看着似乎不便宜,也是苟七所拿”

    俞星臣知道她没有说谎,便没再问下去,只叫她把那些供词上画押了事。

    王娘子无罪开释,钱三娘毕竟手刃黄友兴,依旧押在牢中。

    美娘因藏匿赃物,念不知情,杖二十,流放一年。

    苏有旺也自回了铺子,不提。

    俞星臣将吴娘子所交代的那些并未爆出的案子记录抽了出来,其他的整理呈递,也自是死罪难逃。

    这些本有条不紊,只有一件有点为难。

    那王娘子这几日在牢房之中,突然犯了恶心,时常呕吐。

    起初以为是气郁于内,后来钱三娘发现了不妥,便求他们给请了个大夫。

    那大夫给王娘子一把脉,竟是有了身孕。

    王娘子闻听后,如被雷击,反应过来后便拼命地开始拍打肚子,又把头往墙上去撞,要不是狱卒们拦的及时,只怕就要出人命了。

    王娘子嚎啕大哭,痛不欲生。

    钱三娘虽然一心护着腹内孩儿,但她起初也十分厌恶,还想堕下。

    只不过几次都不成功,加上后来被黄友兴各种作践折辱之时,唯有腹中胎儿似跟她心灵相通,故而逐渐改变了心情,格外疼惜。

    她倒是能理解王娘子的心情,只是无言以对。

    在放王娘子出牢狱之时,她跪倒在俞星臣跟前“俞大人,您是青天大老爷,能够洗刷人的冤屈,只是我、我如今没有脸再回去见人,尤其是”

    她摸了摸肚子,痛哭失声“我实在是不想活也活不了了,还不如当初没有救我,让我不能跟随丈夫而去,反而怀了孽种,我不如死了。”

    俞星臣看她伏地嚎啕,任凭他心思灵巧口灿莲花,也不知从何说起,只道“回去吧,再怎么说,活着总比一死了之要强。”

    王娘子抬头,突然间想到一件事“俞大人,那位杨侍医呢她、她是个最善解人意的,能不能求她给我一副堕胎药我、我实在不能留着这个孽种,除去他,我还能活,留着他,我只能死”

    俞星臣一惊“她不会干这种事。”

    他甚至没有问杨仪,而立刻知道她会怎么做。

    王娘子道“俞大人,求您问问她,或者您请她来,我当面儿求她她是那样好心的人,总不会见死不救。”

    俞星臣嘴角微动,他本来不想跟这女人再说什么,可此刻竟不由自主地说道“她当然不会见死不救,但此时对她而言,救了你,就要杀死”那个孩子。

    王娘子呆呆地听着“我不信,我不信杨侍医会那么狠心为了个不该存在的孽种祸胎,而不顾一个活人的生死吗”

    俞星臣拧眉想了会儿,道“总之这件事,你不必求我,你若真有此心,或者你去求她试试看。”

    王娘子被点拨“对,我亲自去求她她一定肯的”又疑惑“可是、那太医杨家的门儿我怎么能靠边”

    俞星臣道“这就与我无关了。”他拂袖离去。

    忙完了这些,天色已晚。

    灵枢从外进来“大人,有一件事。”

    见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灵枢搓了搓手,上前给他按头。

    “说罢。”俞星臣眉眼不抬。

    灵枢说道“今日听闻永庆公主进宫给皇太后请安,出来之时便接了杨侍医上车辇。”

    俞星臣一抬眸。

    灵枢看他一眼“本来接杨侍医的杨二爷他们不知如何,都跟在后头。可车辇到了半路,却有夏家的绮姑娘骑马拦路,说是有人急病,竟把仪姑娘带走。然后夏绮就动了胎气,一通忙碌,好歹顺利生产了。”

    “公主”俞星臣的眉头不知不觉皱起“夏绮杨仪”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摸袖中那物,身体蓦地坐直了。

    灵枢打量他脸色“还有一件、一件小事。”

    俞星臣转头。灵枢就把今日扈远侯府请了金妩跟杨甯的事情告诉了他,俞星臣只淡淡地皱了皱眉,果然如对待一件小事般忽略过了。

    此刻,侍从来说冯旅帅召见。

    俞星臣起身前往,到了正厅,冯雨岩在看一份公文,见他来了便招手叫到跟前。

    俞星臣行了礼,拐到桌后。

    冯雨岩把手中公文递给他“你看看,这是海州才来的文书。”

    “海州”俞星臣听见这个词,一惊,忙低头看去。

    他看的很快,脸色也越发凝重。冯雨岩在旁道“海州知县谭楼跟巡检司程瑶联名奏说,近来海州地方出现食人之怪,弄的人心惶惶,巡检司缉拿无果,反而折损了两名巡差”

    俞星臣道“大人想派人前往”

    冯雨岩瞥着他“你说呢我本来想,十七倒是个干这种事的好手,偏他又受了伤”

    俞星臣迎着冯雨岩的眼神,目光闪烁,终于道“若大人信得过,下官愿意前往。”

    冯雨岩迟疑道“你当真愿意可”

    俞星臣道“大人,巡检诸地司内案情,本就是下官的职责。”

    冯雨岩忖度“但此事说来甚是诡奇,若没十七跟你随行,我不放心。”

    俞星臣道“不是新调了陈十九郎回京么十九郎也是一把好手。”

    “对了,我几乎忘了还有他,也好,有他同你前往,我也能放心。”冯雨岩这才一笑,又看向俞星臣“只是这次务必小心,海州不比京城,这案子又诡谲,务必留神。”

    俞星臣微微垂首“大人放心。下官定全力而为。”

    冯雨岩叹道“这样吧,你先稍事休整,看看后日出发如何”

    俞星臣略一思忖“大人虽是好意,但事不宜迟,还是明日为佳。”

    冯雨岩笑道“也罢,随你。你在巡检司也熬了几日,先行回家去吧,这一趟差事,顺利的话,来回路程也要四五天。”

    俞星臣行礼,退了出去。

    葛静正跟几个副官从外而来,见了俞星臣,忙拉住他“可听说海州的异事了没有”

    俞星臣道“已经解了此案,明日启程。”

    “什么”葛静大惊“你”

    看俞星臣点头,葛静刚要叫,看看巡检厅,又小声道“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你怎么反而接了这件事听起来就很危险,何况又是外地办差,多有不便就算要办,也该是个武官去,你”

    俞星臣道“多谢葛副队提醒,冯旅帅派了陈十九郎随我同行。”

    “陈献”葛静愣了愣“这倒也使得。老将军没提十七”

    “小侯爷受了伤,多有不便。”

    葛静笑道“说来也是,他忙着请了假回家了,想必是这次被打怕了。既然你领了命,那我也只能遥祝旗开得胜,迅速破案,顺利而归了”

    俞星臣道“承蒙吉言。”

    这日俞星臣回了俞府,拜见了俞鼐,俞鼎,说了自己明日便要出外差的事情,俞鼎十分震惊,但又想到是官差,倒也没话可说。

    只是进了内宅,见了徐夫人,徐母却唉声叹气“好不容易才完了一件案子回来,怎么又要出差难道巡检司没有别人了只用你一个”

    俞星臣道“母亲放心,这不过是个小案子。办妥了便会立刻赶回。”

    “小案子的话叫别人去就行了,”徐夫人疼惜地望着他“怎么偏叫你之前病了一场才好。”瞧着他的脸上憔悴还未恢复,叫徐母十分心疼。

    俞星臣安抚了几句,徐夫人道“我还有一件事,这段日子我打听了几家的名媛闺秀,倒是挑了几个不错的,本来要细跟你说说,你的亲事可不能再耽误了。”

    俞星臣眉头一皱,突然想起在双溪茶楼里,那个紧紧抱着自己的人,心头烦乱。

    “这个就等我回来再说吧。”俞星臣温声,面上纹丝不露。

    徐夫人盯着他“星臣,你总不会真有了什么中意的人家了吧之前我跟你说,你总是含糊其辞,若是有,你只管说出来,让母亲帮你相看,若是没有,你可不能推三阻四了我等着抱孙子呢像是你姨娘家里的弟弟,比你小三岁,人家的孩子已经会走路了。”

    俞星臣只能答应着,先行退了出来。

    次日早上,因为时间颇为充裕,并不着急,俞星臣洗漱整理,先拜别了家里太太跟祖母等,便前往巡检司调人。

    别人尚可,只是陈十九郎还未到,据说他昨夜并没有回城,故而还不知凋令。

    冯将军那里让俞星臣暂且等一等。

    俞星臣心想路上还得走几天,何必在此空费时辰,等陈献赶上就是了。

    不过,他确实还有一件悬心的事,只是犹豫要不要去办。

    偏这会儿,忽然有人传说扈远侯府里出了事,不知是老侯爷还是薛放病倒了。

    那边灵枢探听了究竟,回来报说跟随薛放的那个小厮已经请了杨仪去侯府了。

    听见“去侯府”三个字,俞星臣呵了声“启程吧。”

    调了一应随行众人,出巡检司往城外而行。

    当他们的人马拐过玄武街的时候,正见顾瑞河从东而来。

    遥遥相望,顾瑞河上前道“俞巡检这是”

    俞星臣打量他来的方向,应是从顾家,便道“有外差,今日出京。”

    顾瑞河道“什么大差事,竟劳动俞巡检亲自赶赴。”

    “海州。”

    顾瑞河脸色立变,显然也是听说了海州的异事,俞星臣问道“大公子也知道此事”

    “我自然知道,”顾瑞河拧眉“最早出事的几个人里,有一个就是漕司的水手。只是当时以为是遇到了水怪之类。近来才听说不太像样。这样危险的差事怎么让俞巡检去”

    “领命办差,顾不得危险不危险了。”

    顾瑞河一笑“俞巡检出马,此案必定告破。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了。请。”

    他抱了抱拳,打马往旁边停驻,等俞星臣一行经过,才拐了个方向去了。

    俞星臣过十字街的时候,竟又见斧头带着豆子,一道闪电似的从街头奔过,他转头看了会儿,心里莫名地有点儿酸楚泛起。

    终于出了城门,眼前官道宽阔,俞星臣深深呼吸,把千头万绪尽数压下。

    打马狂奔了片刻,距离京城大概有两三里远了。

    俞星臣有些乏累,毕竟他大病初愈,又忙于案件,失了调养,这么一阵狂奔虽然畅快,却不禁又咳嗽起来,于是重新放慢了马速。

    就在这时,身后官道上,一辆马车急急而来,车轮滚滚,扬起烟尘。

    起初大家以为,这是赶路的人,可渐渐发现不对,那马车竟是直直地向着他们的队伍而来。

    俞星臣被簇拥在中间,几个侍卫已经上前戒备,灵枢也在他身旁严阵以待。

    可俞星臣扬眉,已经看清那来的马车是谁家的“无妨。都退下。”

    马车疾驰到跟前,勉强刹住。

    车门被推开,一个少女俯身走了出来。

    她先是抬头看了眼,当望见俞星臣的时候,眼睛里水火交织,又像是有刀光剑影。

    俞星臣对上她复杂的眸色,却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拨马往前走了两步。

    身后众差官士兵等见状,知道可能是俞大人的“私交”,也许是知道他今日启程,故而特来相送。

    于是十分默契地开始避退,往前先行。

    只有灵枢觉着不对,还紧紧跟在俞星臣身后。

    此刻那边,杨甯已经跳下马车。

    俞星臣却并没有下马,只是居高临下,微微垂眸望着她。

    杨甯缓步走到俞星臣跟前“下来。”

    俞星臣淡淡道“三姑娘,不知有何事俞某正要赶路,也不劳相送。”

    “相送”杨甯仰头望着他,忽地勾唇而笑。

    俞星臣同她目光相对,心中微动。

    杨甯就在这时抽手。

    她的掌中竟攥着一物,那是从袖子里掏出的一根银钗。

    杨甯挥手。

    尖尖地钗子向着马脖子上狠命扎去

    俞星臣看到她笑之时就已经察觉不妥,他来不及躲闪,只忙俯身过去伸手一挡

    他是出自本能,也确实护住了马儿。

    但银钗正戳在他的手背上,一阵刺心的疼,鲜红妖冶的血沿着他苍白修长的手指向下滑落。,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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