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被掳走, 此事自然非同小可。
皇帝已经下旨,命巡检司、顺天府跟步兵衙门协同缉拿恶徒。
只不过至今,坊间跟九门处皆都毫无消息。
俞星臣听薛放一再地提议让他去宣王府, 便问“你怎么不去”
薛放狡黠一笑, 道“登二爷自然也在王府,那是我老丈人,他们家的事儿我自然要避嫌。”
避嫌这可不是他一贯的做派。
可事情紧急, 俞星臣不跟他计较, 正要走, 又回头问“你是不是有事”
薛放笑笑“没什么,只不过要往兵部去一趟。”
俞星臣扬了扬眉, 不再问。
提到兵部, 俞星臣隐约猜到是什么缘故。
崇文街。
之前, 鄂极国索力士跟廖小猷对战的日子已经定下来, 距离擂台不足三日。
杨仪莫名紧张。
除了进宫,去坐诊等必须要做的,其他时间就忙回崇文街盯着小猷。
他腰间的伤已经没有大碍,自从缝合后, 便恢复的飞快,大概是他又极能吃, 所以愈合的也很好。
只要不去刻意地抓挠拉扯, 应该不至于会有绽裂之虞。
得了杨仪允许, 这两日小猷也不间断地恢复锻炼。
这日, 他因要练臂力,盯上了门前石桌旁边一个石墩,杨仪忙制止了“那个太重。”
小猷转了一圈找不到合适的,忽然看到瑶儿站在台阶下, 他突发奇想“瑶儿姐姐似乎可以。”
杨仪疑惑,小猷走到跟前“姐姐别动。我练一练。”
瑶儿睁大眼睛“干什么”
小猷伸手,双掌托着她的脊背跟腰臀,微微用力。
瑶儿“啊”了一声,整个人竟被平托着举起来,她生恐掉下去,伸手捂住脸。
只觉着身体平稳地上升,又缓缓地放低,稳稳地,连晃动都不曾有。
瑶儿从手指缝中看出去,却见头顶是湛蓝天色,忽悠悠近了,瞬间又远离。
好像是初生的婴孩,被人安妥地捧在掌心,竟比荡秋千还要舒适好玩。
再往旁边瞥去,竟是小猷憨实带笑的脸“放心吧,跌不着。”
瑶儿赶紧又把眼睛捂的紧了。
杨仪在旁边看着,啼笑皆非,叮嘱小猷“不要过度,差不多就行了。你吓着了瑶儿。”
小猷把瑶儿上上下下托举了五六次,才缓缓将她放下。
瑶儿站立不稳,跟喝醉了似的晃动,小猷忙扶住她“姐姐怎么了”
瑶儿扶额笑道“你弄的我头晕了,下次可不要给人冷不防,先跟我说明白要做什么才好。”
这显然是不怪他。
杨仪看到这里才放了心,正要进屋,外间一个侯府的侍从奔了进来“大人,外头都在传,说是小郡主被人掳走了”
杨仪先乘车赶到了巡检司。
却听说薛放去了兵部,俞星臣则去了宣王府。
又听闻顾莜杨登都在王府,杨仪迟疑,本想在这里等消息,可又不知俞星臣什么时候回来,她心系紫敏的安危,索性往宣王府走一趟。
宣王府。
光天化日之下,在王府街就发生这种大事,王府的守卫也加了倍。
俞星臣被引着进内,先见了宣王殿下。
宣王道“没有紫敏的消息知不知道是何人动手”
俞星臣道“尚且无消息,因顾二夫人是跟凶徒照面过的,所以正要问一问详细。”
宣王的目光微动“她似乎给吓着了,杨登来了后才救醒来,你既然想问,就去看看吧。”说着叫内侍领着俞星臣向内宅去。
顾莜虽然醒来,但惊魂未定。
她抱紧杨登,像是怕冷般发抖。
之前杨登查看过她身上,并没有别的伤,唯独脖子上一圈深深红痕,看着十分怪异。
靠近了看,那痕迹是由许多细碎的划伤组成,竟不像是绳索之类东西所致。
杨登询问顾莜到底发生了何事,顾莜却只是摇头,并没有回答。
直到外间宫女禀告,说巡检司俞星臣到了。
杨甯就坐在室内,听见俞星臣三字,真是恍若隔世。
真真想不到,这“朝思暮想”的人,主动登门,竟是因为案子。
她命人传了进来。
俞星臣早在打算来宣王府的时候,就已经做足了准备。
虽然打心里不想跟杨甯照面,但他确实不能等。
因为顾莜既然受惊过度,一两天里,也未必就会从宣王府回杨府去。
何况要问话,也是宜早不宜迟的。
俞星臣向杨甯行礼“侧妃娘娘,关于郡主被掳之时,有几句话要当面询问二夫人。”
杨甯仿佛冷淡道“母亲受惊,才刚刚醒来,只怕受不了俞大人的诘责。”
“娘娘多心了,并非诘责,只是想尽快问得线索,如此也有助于尽快将小郡主找回,想必二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俞星臣垂着眼帘“何况皇上已经下旨,让三司便宜行事,请侧妃娘娘见谅。”
杨甯轻笑了声“你还是这么口灿莲花。谁也说不过你,何况又把皇上抬了出来。”
俞星臣沉默。
正在这会儿,杨登自内出来,问道“俞巡检,是想问那凶徒乃何人”
俞星臣道“是,世叔,不知二夫人可曾告诉过你”
杨登摇头“她被吓坏了,还受了伤,我方才问过,她只吓的不能开口。”
“受伤”
杨登比了比颈间“像是被绳索勒过只是花纹有些奇怪。”形容起来,他皱紧眉头,似心有余悸。
俞星臣道“世叔,皇上下旨追查,请让我亲自询问二夫人。”
杨登看了眼杨甯,寻思片刻“也是为了小郡主的安危,也罢,只是她未必能告诉些有用的。”
杨甯不置可否。杨登便领了俞星臣入内,见顾莜被两个丫鬟扶着,正在喝定神的汤药。
俞星臣上前一步“顾二夫人。”
顾莜看向俞星臣,瞳仁微微地收缩“是你”
俞星臣道“是,巡检司领皇上旨意,要尽快找到小郡主,所以想询问二奶奶,那凶徒的形貌、来历。”
顾莜屏住呼吸,把跟前的汤碗推开“我怎知道他的来历。”
俞星臣看她一眼,不动声色“那不知他的样貌、年纪以及身形呢”
“我、不太清楚。”顾莜皱眉,转头看向床内。
杨登上前轻声道“你尽量想一想,毕竟是为了小郡主着想。”
大概是杨登的话奏效,顾莜慢慢吁了口气“那个人”心底出现那白发白须、形容清瘦而眼神锐利的老道士,顾莜目光游移,道“我只依稀记得,他、仿佛很高大,相貌狠恶,似乎似乎脸颊上有一道疤痕的。”
杨登听说那凶徒这样吓人,又看顾莜脸色如雪,越发心疼“没事了,不用怕。”
俞星臣微微眯起双眸“可知道他的年纪”
顾莜含糊道“似乎是四五十岁仓促没看出来。”
杨登安抚“这不要紧,能记得这些已经不错了。”
俞星臣抿了抿唇,终于道“那,二奶奶可知道,此人为何要刺杀你”
杨登猛然惊动。顾莜也震了震。
“俞大人,此人不是为郡主而来的么”杨登诧异地问。
郡主被掳走,此事一传,十个人中有九个,都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冲着皇家的人来的。
毕竟没有人相信,这样的绝世高手,大费周章,冒着杀头诛九族的风险,是为了一个太医府的二夫人。
比如俞星臣先前不知是在顾莜马车里出的事,也是不假思索的这么认为。
“此人是冲着二奶奶的,”俞星臣盯着顾莜,望见她脖子上的那道醒目而骇人的红痕,“您该清楚吧”
顾莜窒息。
良久,她决然道“不、我不知道”然后顾莜翻身“我不想再说了,头疼的很。”
门外杨甯的声音响起“俞大人,还是莫要太咄咄逼人吧。”她一直都在。
俞星臣淡然向后瞥了眼。
杨甯又道“假如俞大人问完了话,那就请便吧。”
杨登有些狐疑地望着俞星臣,他不明白为何俞星臣会说,那刺客是冲着顾莜而来。
若非深信俞星臣,他简直要怀疑俞巡检弄错了。
俞星臣刚要转身,又看向顾莜“二夫人,若你知道什么,还请务必如实告诉。”
顾莜没出声。
杨甯似不悦“俞巡检。”
俞星臣盯着顾莜道“想来,二夫人也该明白,假如真的有人想对二夫人不利,既然开了头,那这就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顾莜猛然一颤。
“若不想还有下回,那就尽快配合巡检司,将人缉拿归案才好。”
俞星臣没等门外杨甯再出声,转身向外。
他出了门。
杨甯被青叶跟冬儿扶着,望着他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俞大人是来问话求配合,还是在审人。”
俞星臣敛着双手“娘娘信不信都好,我也是为了二夫人着想。”
“你若真为母亲着想,就不必来恐吓她。”
“不敢,娘娘误会了。”
他自始至终,没多看她一眼,这冷淡如水的神情,落在杨甯眼里,却好像能掀起滔天巨浪。
恨极了。
手指甲掐进了掌心,刺出深深的印痕。
此时,杨登从里头走了出来,看到他两个的情形,却没有很在意,只道“甯儿,且照看着你母亲。”
他看看俞星臣,先行出外。
俞星臣对着杨甯一欠身“告退。”
两人出了院子,杨登才问俞星臣“你方才说什么那刺客是冲着二奶奶来的你当真吗”
俞星臣把薛放跟自己说过的话,告诉了杨登。
杨登目瞪口呆“真、真是冲她可、这说不通啊。是什么人要对她不利”
他也想到了这些日子杨家树大招风,但就算如此,也不至于针对顾莜。
他甚至想到了漕运司顾家,莫非是顾家的仇敌可也说不通,若是顾家之敌,针对一个早就出了阁的妇人,不对。
“世侄,你可知道是什么人”杨登只能看向俞星臣。
俞星臣呵了声“世叔,这正是我想问二夫人的,她必定心里清楚。”
杨登不明所以。
“我想,二夫人未必肯对我们说实话,但是对世叔或许不同。”俞星臣道“为了她好,还是尽快说出实情为妙。”
到了前面见过宣王,略交代了几句,俞星臣便要先行离开。
谁知才走到前厅,就见一个太监带了杨仪从外而来。
两下相遇,都停住步子。
俞星臣先打发那太监,对杨仪道“你也是为了郡主而来”
杨仪忙问“有眉目了没”
俞星臣道“顾二夫人没说什么有用的。”
之前俞星臣来的时候特意打听过,当时在现场的侍从们众口不一。
因为那身影出现的太诡异,消失的又迅速,仓促之中,又且惊心,大家看不清也是有的。
只记得身法轻灵超乎想象,最重要的是,头发是白的,似是个老者。
而又有侍卫隐约记着,穿的仿佛乃道袍。
但就算这些只言片语,跟顾莜方才所说的,却似乎相左。
高大相貌狠恶脸上有疤年纪四五十岁
以俞星臣的经验,加上顾莜说这些时候那闪烁其词的眼神,他不相信。
杨仪满目忧虑“刺客会不会对小郡主不利”
她还不知道,刺客本是冲着顾莜的。
俞星臣道“倘若那是个聪明的,就不会伤害小郡主,毕竟他的目的非是郡主。”
杨仪愕然“不是郡主,难道是”
“是顾二夫人。”
两个人目光相对,俞星臣淡淡道“你也觉着惊讶吗可我以为,你该不是会惊讶的那个。”
杨仪本来没往别的地方去想。
听了俞星臣这句,她讶异问“你什么意思”
俞星臣道“你有没有一句话,善泳者溺于水。”
杨仪拧眉,仍是懵懂不解。
俞星臣道“确定那人是冲着顾二夫人,但为何冲她不是因为杨家,也不是因为顾家,那么,就只是跟她的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
“我恰好就知道这么一个人”
杨仪抬头,直看向俞星臣的眼睛“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杨仪不能相信,几乎失笑“你说我”
此时,俞星臣身后的拐角处,一道身影戛然而止。
杨仪啼笑皆非“俞星臣,你说我跟顾莜有私人恩怨,雇凶杀她吗”
“我只说你跟她有宿怨,可没说你雇凶杀她,事实上,”俞星臣淡声“你知道,事情正好相反。”
杨仪缓缓地屏住呼吸“你、这时侯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这很重要。”
“我不懂。”她扭开头。
俞星臣负手“当初我带你回京路上,你百般不愿意回来,甚至同我说,有人想对你不利,我并不相信,直到自己也差点命丧当场。”
背后的旧伤隐隐作痛,“这件悬案是谁做的,为何一再想取你性命,你心里自然有数。”
杨仪抿住唇“你也知道”
“善泳者溺于水,”俞星臣淡淡道“能操纵那么多杀手,我想,得了反噬,也不足为奇。”
杨仪口干舌燥,忍不住润润嘴唇“你、你认定了是她买凶”
俞星臣谨慎地“我只知道刚才,她没说实话,她跟那凶徒面对面,本来没有必要隐瞒。”
顾莜为什么不说出那道者真正的形貌
只有一个原因,她不想他们找到人。
她为什么害怕
杨仪揉了揉额头“算了,我现在不想计较这个,只想尽快把小郡主救回来,你说,那个掳走小郡主的人是什么长相的”
俞星臣将侍卫们的话告诉了她。
“白发白须道士”杨仪喃喃,一个鬼魅般的影子在心底浮现“是他”
俞星臣很意外“你知道何人”
而在他身后角落,一道人影贴着墙根站在那里。
杨登的双手握的极紧,他死死地闭着嘴,只觉着自己听见了十分匪夷所思的一番话。
他不相信,无法置信。,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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