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 三更君 用心良苦,命运羁绊

小说:再生欢 作者:八月薇妮
    俞星臣一忙便过了子时。

    毕竟白天宴请邬三娘许掌柜众人, 又加上酒醉,头疼不舒服,耽误了半天。

    喝了那葛根陈皮汤, 才慢慢地恢复过来。

    谁知才睡了一个时辰不到,耳畔忽然听见犬吠声。

    是小乖除了小乖外,应该还有豆子。

    他本来不是浅眠的人, 此刻却不知为何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灵枢忙走到近前“刚才听到仪姑娘的院子方向有些嘈杂之声,不知怎样”话音未落,俞星臣已经起身。

    灵枢赶紧又道“大人别急, 姜统领一直都在那守着, 不至于有事。至少先让我去问问。”

    俞星臣顾不得,沉着脸下床披衣,来不及里里外外穿那些一层层的, 便只穿了外袍, 又披了斗篷。

    灵枢道“不行, 冷得很,这晚上出去被寒风扑了怎么了得”

    “别罗唣。”俞星臣喝了声, 拢着斗篷向外走。

    杨仪的院门外, 一队侍卫齐刷刷地站在雪中,严阵以待。

    看到俞星臣来到,副统领徐明抱拳“俞监军。”

    俞星臣问“怎么回事”

    徐副统领的脸色也有点紧张, 道“我们原本在外间巡逻,并不知如何,只隐约听见里头似是永安侯惊呼了声, 如今姜统领已经进内查看”

    俞星臣点头,迈步向内走去。

    徐明迟疑了会儿,想拦着他, 又想他跟杨仪是一路来的,如今为担心而来查看,若要拦阻未免不近人情。

    俞星臣进了院子,正看到姜统领从门内走出来,迎面遇上,姜斯道“俞监军”扫量了一眼他的衣着“也惊动了”

    俞星臣道“杨仪可无碍”

    姜统领听他直呼杨仪名字,一怔,继而道“没什么大碍,是永安侯先前做了噩梦。”

    “噩梦”俞星臣喃喃了声,似乎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过了会儿才“哦”了声“原来是噩梦。”

    姜斯向内看了眼,小声对俞星臣道“好像是跟十七爷有关方才,永安侯说要去藏鹿山。”

    俞星臣才放下去的心刷地又揪起来。

    要是平常,姜斯自然不会多言,但是此刻他忍不住。因为刚才杨仪才惊醒、而他迅速赶到的时候,正听见杨仪吩咐江太监“收拾东西,我要去藏鹿山。”

    那样着急,就仿佛她一刻也等不了,虽然是深夜,城门都还没开,她却就要启程似的。

    幸亏江公公竭力劝阻,说梦是反的之类,杨仪才镇定了下来。

    虽说姜统领其实跟了杨仪没有多久,只几个月而已,但以他对她的脾性之了解,她只怕并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所以此刻,姜斯才将此事透露给俞星臣。

    俞星臣深呼吸。

    门内有人探头,是初十四跟斧头两个。

    就在此时,小甘因为听见狗叫声,不放心,便起来看看,屠竹哪里肯叫她自个儿过来,就陪着来了。

    正好三人进了房内。

    杨仪坐在炭炉旁边的躺椅上,脸色格外的白。

    豆子站在椅子边上,耷拉着尾巴看她。

    其实白天在宴席上,她的心情不错,又吃了半盅葆春酒,脸色已经好看多了。

    但现在,又透出那种恍若白纸一样的脆弱感。

    江公公正俯身说着什么,听见动静回头,见他们三个,他眼珠转动,故意道“俞监军,您先前不是才睡下么,怎么又起了小甘这大半夜的天冷地滑你又跑出来做什么”

    杨仪听见“俞监军”,还只垂着眼皮不动,听见他喊“小甘”,忙转过头来,看到小甘跟屠竹果然也来了,杨仪直起身子“你糊涂了,半夜三更的往外跑”又怒对屠竹道“你怎么还陪着她,也不拦着她”

    她本就心潮起伏,这么一呵斥,更是咳嗽起来。

    小甘忙上前给她顺气,杨仪却推了推她“走开。”却只是一拂的样子,并没几分力气。

    江公公实在是心疼,口不择言地责备道“罢了罢了,管好自己就是了还有操心别人的份。”

    俞星臣看到这里,便冷笑了声。

    满屋子的人顿时都看向他,江太监瞪着眼不晓得这位爷这声不太和善的冷笑是怎样。

    杨仪也愕然地望着,忍着咳问“你笑什么”

    只有灵枢有点提心吊胆地看着主子,以他对俞星臣的了解,自己的主子这会儿恐怕又要扮演那不讨喜的角色了。

    果然,俞星臣淡淡道“我以为是怎么样闹得这样声势极大,还以为是有刺客,如今半个督军府的人都惊动了。却原来只是做了个噩梦。”

    杨仪听他说“半个督军府惊动”,这倒是没想到,可是俞星臣的语气太讨厌了,她咬了咬唇“我可没叫你来。”

    俞星臣道“你也没叫小甘跟屠竹,初军护姜统领他们,他们不也是还来了外头下着雪,侍卫们都站在冰天雪地里,唯恐永安侯有个不妥,你却在这儿闹脾气。”

    小甘想拦住俞星臣,别叫他再说下去。

    江公公却有点明白,忙对小甘示意。

    杨仪道“我、闹脾气”她从来都不肯给人添麻烦,现在居然被俞星臣抓住把柄,“我”

    俞星臣没等她说完便道“小侯爷此去,又不是攻城掠地那样轰轰烈烈,所谓兵贵神速,出奇制胜。几天没有消息,兴许是他在秘密谋划什么,故意隐藏行迹之前他去救援穆不弃,事先不也是无人知晓他的踪迹么你却在这里大闹,甚至吵嚷要去找他,难道要叫那些匪贼都知道了他要去剿匪,打草惊蛇的,让他们事先防备起来”

    “我没有”杨仪气的脸上发红,拢着唇,瞪着俞星臣“你、你少胡说”

    俞星臣道“你虽是关心他,但你真的要这么做,那恐怕反而是害了他。”

    “你才害他,”杨仪大概是被他气到,也有点儿语无伦次了,“你赶紧从我眼前离开我不想听你说话”

    俞星臣道“我说完了该说的,自然就走了。我是北境监军,必定要督整全局,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因为任性而坏了大局图谋。”

    杨仪吁了口气,又深呼吸“请俞大人出去,快把他赶出去”

    江公公看到这里,才装模作样地上前道“俞监军,你说话太不留情面了吧。永安侯又没说要去哪里哪里的,别动不动扣大帽子。”

    俞星臣哼道“她倘若不去,那只怕还稳妥些。”

    杨仪偏道“我爱去不去,你管不着。”

    俞星臣道“我当然管不着,不过,要是因为你贸然行事,害了薛十七反正我是不会为他”

    还没说完,杨仪气得左右看看,因找不到衬手的东西,就把身上披的外袍揪起,向着他扔过来“出去”

    江公公忍笑,又清清嗓子“俞监军,请回吧,你也劳累了一天了,且回去歇息罢,明儿还有大把的正事难事要料理呢。这个府里,十七,永安侯,还有你,谁都不能有事。都得安安稳稳的。”他意味深长地。

    俞星臣轻轻地叹了口气“多谢。”瞧了一眼杨仪,他转身往外。

    走到门口,就见初十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用心良苦啊,俞监军。”

    跟着俞星臣出门,初十四亦步亦趋跟上,道“这儿的事差不多可以了,我也有点担心十七,我想明儿往藏鹿山方向去看看。”

    俞星臣道“你也担心他”

    “那藏鹿山本身就有点邪门,再加上那些悍匪可不是好料理的,”初十四皱眉“我当初该跟他一起走。”

    俞星臣望着他,终于道“也好。”

    初十四一惊“你说什么”

    俞星臣道“你行事谨慎,去看看也行。”

    初十四目瞪口呆道“刚才永安侯想去,你还煞费苦心地劝止了她,怎么到了我,就直接恨不得我去”

    “你跟永安侯一样”

    “呃当然不一样,不过,你总该表现出些许的关切、或者不舍吧”

    俞星臣露出一副费解的表情“是吗为什么”

    初十四深吸气“至少我若走了,没有给你找钱的了。”

    “那倒是。”俞星臣想了想“那不如还是别去了,何况就算你去了也未必有用,还是留下来弄钱要紧。”

    初十四目瞪口呆“你跟十七有仇,也不至于这样吧”

    俞星臣皱眉“我不明白,谁跟他有仇”

    初十四支吾“我是说,王不见王嘛。”

    俞星臣哼道“我是区区的监军,他是北境督军,唇亡齿寒而已。”深深看他一眼,“不早了,且自休息吧。”

    屠竹到了外间,跟斧头,姜斯对坐。

    小甘跟江公公在内,还有豆子,围着杨仪。

    杨仪先对江太监道“让姜统领还有侍卫们都不要等着了。各去吧。”

    江太监出外吩咐。

    先前杨仪只跟江公公说做了噩梦,并未细说,此刻小甘便又询问。

    杨仪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那仍旧关着的窗户,便告诉了。

    小甘听后心里也是一惊,只觉着这不是个好兆头。

    但小甘又不想让杨仪先疑神疑鬼地困于梦境,毕竟要先为她的身体着想,且凭着一个梦就如何,也太草率。

    她便道“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自然是因为姑娘总是惦记着十七爷,担心他如何,所以才做这些梦的。”

    正江公公进来,便也道“我刚才也说了,梦都是反的,十七那么能耐,怎会有事”

    杨仪细想想,先前好似确实没很看清楚薛放的脸,只凭着感觉认为那是。

    被两个人一通劝说,她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我真担心他。”

    小甘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别说姑娘,竹子先前还跟我念叨,后悔自己没紧跟着十七爷呢。我就说他,他的腿伤的那样,一瘸一拐,跟着十七爷去做什么没得给他添乱。只不过,道理自然都懂,但心意却也是没法子按捺的。”

    杨仪想了想确实,她是这样,屠竹是这样,其实大家都惦记着薛放。

    但屠竹有伤不能跟着,而她又想想俞星臣刚才“出言不逊”的那些话,杨仪也早回过味来,俞星臣是故意的,在那个情形下,毕竟得有个唱白脸泼冷水的。

    “我没事了。”杨仪勉强安定,对小甘道“你回去睡吧。”

    小甘摇头“不,我今晚上就跟姑娘一起睡了。”

    杨仪一笑“我哪里还能”她一整宿顶多就睡那么一个半个时辰的,如今惊醒了,心里有事,又哪能睡得着,让小甘在这里,岂不是连累她“你听话回去,你现在身子不一样了,何况你不回去,竹子也难安心。”

    “不用管他,”小甘皱眉“只顾为别人着想,就一点儿不为自己想想。”

    杨仪见她执意要留下,只得由她。

    次日早上,辰时左右,沈太守忙忙地派了个人来。

    原来他先前传了王家的人过堂,审问是什么人经手过那药酒瓶子,为何五毒酒内竟有一只剧毒蝎子。

    终于有一个家奴招认,承认了是他“不小心”弄错了一只剧毒的黄尾蝎。

    俞星臣听的奇怪“那人是怎么说的”

    沈太守所派的主簿将两张供词呈上“俞监军请过目。”

    俞星臣一笑“你们大人考虑的很周到对了,他的脚伤好些了么”

    主簿道“已经好多了,业已消肿。多谢监军大人关心。”

    俞星臣没再言语。

    其实沈笙不小心崴了脚,也是拜他所赐。

    因他醉得发晕,走路间趔趄欲倒,沈笙去扶他,反而被他推了一把由此导致。

    其实俞星臣也并非故意,只不过是因为醉后,见沈太守靠近,便不想理会他而已。哪里料到会伤着对方。

    把那供述状子从头看了一遍。

    原来这投案的是王家的一名家奴,言说是帮着王圪料理这些泡酒之物的,因为要把这些活蝎子放进酒瓶,他怕被咬到,所以仓促中没看清楚。没想到会混入一只剧毒的。

    沈太守问他为何现在倒是“想起来”了,那家奴回答道“看到老爷派人把那药酒瓶子拿走后,小人心里就慌慌的,方才老爷问为何有一只剧毒的,想必就是当时看漏了眼,小人该死”

    问他是从哪里来的蝎子,只说还是从王员外之前买蝎的人那里买的。

    沈笙派人去找那个卖蝎之人,却并不在本地,一时之间无法落实。

    但是这家奴虽然招认,王家的管家却仍是一口咬定是决明用妖法害了王圪,口口声声要太守主持公道。

    所以现在的症结是,虽然药酒有剧毒蝎子,但没法证明王员外是死于全蝎酒,而在王府门口,决明一句“诅咒”,王员外自己抓破喉咙身死,却是真真的。

    如果王家一口咬定如此,那却有点难办。

    俞星臣看过供述后,问那主簿“王家现在主事的人是谁”

    “回监军,是王家大娘子,就是王圪之妻。”

    俞星臣道“那就是她主使王家的管家,咬定决明的。”

    “多半如此。”

    俞星臣垂眸。答应杨仪接手此事的时候,他就命人去调查决娘、以及王家的上下。

    王家这位夫人跟王圪成亲后,这王员外极其好色,不出三月,竟偷偷占了她一个丫鬟。

    她当时正有了身孕,气的几乎小产,直接把丫鬟配了人踢出了府里。

    然后王员外便往外买妾,慧娘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还有好几个妾都是买来的奴婢,被王圪玩弄过一阵后腻了,便被王大娘子卖了,一点儿不亏。

    期间,她跟王圪之子,却因从小体弱多病,到底夭折,不知是王大娘子的身体缘故还是怎样,此后一直不曾有孕。

    王圪虽好色,他的那些姨娘、妾室之类却也并没有给他生一子半女。

    因为这个,当初老爷子在的时候,还想把决明接回府里。

    太守府那主簿离开后,邬三娘、许掌柜等几位府里的管事相继上门,送议定的银两。

    与此同时,在督军府后衙中,杨仪给慧娘诊了脉,来到外间开药方。

    她想一会儿写一阵,决明就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杨仪不由好奇地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决明道“你不一样。”

    杨仪想起他昨日跟自己说的话,先把药方给了江公公叫人去拿药,又问“怎么不一样”

    决明的神态无辜而认真“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啊。”

    杨仪琢磨了会儿,把手中的笔递给他“比如呢你画给我看”

    她本来是心血来潮,不料决明看看她,又看看手中的笔,拉了一张白纸过来。

    然后他很认真地画了一条线,又一条,再一条,看似杂乱无章。

    杨仪以为他在玩儿“这是什么”

    决明指着道“这是斧头,这是小甘,这是竹子大哥”

    杨仪愕然,才知道这一条条的竟是“人”,而细看,小甘跟屠竹之间,竟还是斜着搭在一起的。

    她不由问“其他人也是这样”

    决明想了想,继续涂画了起来,渐渐地画满了大半张纸,都是或长或短的一些直线,其中有的搭在一起,有的差一些,乍一看毫无头绪,但

    杨仪盯着,心中竟生出几分可怖“这、这都是谁”

    决明愣了愣,说道“所有人。”

    杨仪没法理解“所有人”是什么,只问“慧娘呢”

    决明迟疑,然后指着其中一道“在这里。”

    “王员外呢”

    他指了指旁边跟慧娘那道搭着边的另一道,而这代表王员外的线条上,却又生出好几道来,看着十分诡异,其中的一条,更是横在正中,看着像是切断了王员外那条似的。

    杨仪润了润唇,试探问“王家大娘子呢”

    决明指着那横切的一条“这里。”

    杨仪的心有点乱“那我呢”

    决明笑笑,提笔在纸上点了两个点。

    “这是什么”杨仪更加疑惑。

    “这是你,”决明指着一个在边角处的点,又指着另一个在慧娘那条线下面的点“这是我。”

    杨仪不知道自己为何是个点儿,不过,果真跟决明说的“跟他们不一样”了。

    她忍笑,想了半天才问“是不是你认识、见过的人都在这上面”

    决明点头。

    杨仪道“那俞监军呢”

    决明端详了会儿,指着中间一道颇为长的线“在这里。”

    杨仪看看这条线,又看看属于自己的那个点,没有交搭,甚至隔着很远。

    她松了口气,觉着自己居然跟这孩子在这里较真,有些可笑。

    不料决明打量了会儿,竟提笔,从杨仪的那个点上向上。

    他看似是随手乱画,但却避开了大部分的竖条横线,而靠近俞星臣的那条线的时候,才稍微跟几条线擦过,然后,他停笔。

    而在他停笔的地方,正跟俞星臣的那条线有了一个搭绊。

    杨仪紧紧盯着这个搭落的地方“这、这是什么”,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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